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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2 01:3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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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阳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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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武英传8

大宋武英传8试读:

《大宋武英传8》

第七百三十章 另拓一份

  赵崇宪想了想道:“不如一起上去吧,此处湿气甚重,对您身体无益,稍候孩儿独自下来便可。”  “也好。”赵汝愚点点头,带着李仲飞返回了书房,等赵崇宪拿着纸墨再下密室之后,他轻轻捶着膝盖道:“小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仲飞耸了耸肩道:“这段时间一直在韩府暂住,并未有什么打算。”  赵汝愚看似随意道:“飞虎军之变虽然平息,但如何善后,韩侂胄没有指点过你?”  李仲飞摇头道:“补发粮饷、抚恤死者自有韩大人安排,无需在下操心。”  “此言差矣!”赵汝愚沉声道,“你虽以雷霆之力为国除害,但毕竟未曾请旨便擅杀主将,已犯了朝廷大忌。”  李仲飞肃容道:“原来相爷都清楚了,在下自认没有做错,就算圣上怪罪下来,在下也绝不会为此事后悔。”  “圣上不怪罪你,是圣上深明大义、宽宏大量,但你却不能将此事高高挂起,应当在事后立即面圣为自己请罪。”赵汝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精芒,“韩侂胄故意不指点你,莫非他心中对你生了嫌隙?要知道,那马参可是他的心腹啊!”  李仲飞笑道:“相爷多虑了,在下今日便是从皇宫而来,虽未见到圣上,却是韩大人引领着去的。韩大人若有心害我,必不会同行。”  赵汝愚眉尖微颤,猛地坐直了身子道:“你们去见圣上有何要事?与翻天印有关?”  “是同相爷有关。”李仲飞将自己与韩侂胄的原定计划讲了一遍,又道:“韩大人怕在下无功而返,在下却认为相爷明事理、晓大义,若知在下来意必不会阻挠,因此一开始便实言相告。”  “多谢小友信任。”赵汝愚脸上怒容稍纵即逝,拉长了声音道,“对于韩侂胄,老夫觉得你还是小心为妙,最好尽快进宫见见圣上。”  李仲飞知道赵汝愚与韩侂胄不和,以为是在故意说韩侂胄的坏话,也就没往心里去,但毕竟赵汝愚是一番好意,又是当朝宰相,只好连声道谢之后不露声色地改变话题,聊起了古契丹文。  片刻功夫不到,暗门机括响动,赵崇宪拿着一卷拓纸从密室中走了出来。  李仲飞接过打开,仔细数了数,见七十个字一个不落,才重新卷起拓纸道:“赵兄,那些石砖打算如何处理?”  “这……在下还未想过。”赵崇宪一愣,看向赵汝愚。  赵汝愚忙道:“小友放心,保证将其化为齑粉,永不会落入第四人之手。”  “那就有劳相爷了,翻天印曾为无数人带来灭顶之灾,还望相爷千万要保守好秘密。”李仲飞说罢,将拓纸小心收好,告辞离开了相府。  赵汝愚亲自将李仲飞送出门外,待其上马时突然道:“陈博回京了,就住在玉笏别院。”  “何时的事?”李仲飞奇道,“早让他来他不来,如今先生已经被贬还乡,他应该赶去探望才是,这时候来京做什么?”  赵汝愚苦笑道:“上次惨败,老夫在玉笏门中威望尽失,是一些门人将他请来的。老夫曾让犬子代为拜访,谁料却吃了闭门羹。”  李仲飞惊道:“难道他要重振旗鼓,带领玉笏门与韩大人再决雌雄?”  见赵汝愚欲言又止,李仲飞叹道:“在下有时间会去一趟月轮山,玉笏门惨败并不能怪在相爷身上,陈门主避而不见显得有些气量狭小了。”  “老夫正是这个意思,素闻小友与陈博感情笃厚,希望能劝劝他,莫要因一时意气用事,坏了玉笏门和气。”赵汝愚将马鞭交到李仲飞手中,又在马臀上轻轻拍了一掌。  李仲飞点点头,冲着赵汝愚一抱拳,打马而去。  骏马绝尘,转眼消失在视线之外,赵汝愚叹口气转身回府,令家丁将府门关严。待来到前厅,赵崇宪已在厅内等候,手里竟然还攥着一卷拓纸。  赵汝愚怔了怔,愠怒道:“你另拓了一份?为何?”  赵崇宪冷笑道:“他韩侂胄找得,我们为何找不得?”  “找来何用?”赵汝愚不悦道,“帮着圣上挖掘宝藏,兴兵北伐?”  赵崇宪愤愤道:“就算没有翻天印的宝藏,圣上一样会与金开战,国库空虚只不过是韩侂胄敷衍我们的托词罢了。”  “你知道就好,为今之计,你我父子二人只能趁此机会休养生息,莫再生事了。”赵汝愚摇摇头,径直走到赵崇宪身边。  赵崇宪不满道:“孩儿怎会是生事呢?万一翻天印正如传闻的那般厉害,我们得到此物,灭了韩侂胄岂不易如反掌?”  “说的轻松!”赵汝愚伸手欲取拓纸,却被赵崇宪闪身躲开,不由皱眉道,“宪儿,为父知你心中难平,可咱们如今不比当初,稍有不慎就真的万劫不复了啊!”  赵崇宪显然不同意父亲的想法,梗着脖子道:“他韩侂胄进一步,我们就要退一步,若是退无可退之时,他还要步步紧逼呢?”  赵汝愚叹道:“时不与我、势不与我,除了退避三舍,还能如何?”  “晋文公退避三舍是为了什么,想必父亲比孩儿更清楚。”赵崇宪冷哼道,“可在韩侂胄这里,我们没有自己的依仗,就算退出四舍、五舍,也是行不通啊!”  赵汝愚苦笑道:“你说的不错,韩侂胄之所以放弃追究《百官谱》,为父觉得他定是看穿了我们的计划,明为高抬贵手,实则想把为父软禁在相位之上,欲退不得。”  “既然退不得,那就无需退!”赵崇宪大声道,“全力放开手搏一搏,真若拼起命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赵汝愚怔道:“好孩子,你拿什么拼啊?没有筹码的拼命,只能是送死!”  “我们有!”赵崇宪举起手中的拓纸,一脸决绝。  赵汝愚叹了口气,摇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翻天印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不等你掘出此物的秘密,我父子二人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大做文章

  赵汝愚越说越悲戚,最终紧皱着眉头道:“而且,陈博的态度也极为可疑,为父担心……”  “父亲担心陈博想和韩侂胄联手打压咱们?”赵崇宪不以为然道,“若真如此,他连朱老夫子那一关也休想过去,一旦有所异动,朱老夫子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赵汝愚的嘴角掠起一抹苦涩,咂咂嘴道:“你觉得,如今朱元晦还能镇得住他吗?”  “父亲为何凡事都要往坏处想呢?他可是朱老夫子一手带大的啊!”赵崇宪急道,“朱老夫子能将他扶上门主之位,也能把他踩进淤泥里!”  赵汝愚苦笑道:“这可难说,玉笏门想保存实力,只能暂时收敛锋芒、委曲求全,陈博不太可能再有第二个选择。他是否与韩侂胄暗通款曲,只需看看年后京察有无玉笏门人被贬外放就知道了。”  “孩儿不解,请父亲示下。”赵崇宪看了一眼手中的拓纸。  赵汝愚察言观色,指指拓纸道:“你先将这些惹祸的东西撕了,为父再解释于你听。”  赵崇宪一愣,满脸不舍,他略作沉吟,转过身将拓纸上没有字的一角扯下,撕得粉碎,而其余的部分则趁着赵汝愚不注意,悄悄塞进了怀里。  等他转回身来,赵汝愚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沉声道:“如今工部和户部还有几个要职在玉笏门人手中,韩侂胄来年整军备战,必会换上自己的人,而陈博想要保住他们,只能令其迎合北伐之意,所以为父才有此一说。”  “孩儿明白了。”赵崇宪装作整理衣衫,再次拍了拍内襟里的拓纸,突然道,“其实咱们根本无需如此被动。”  赵汝愚苦笑道:“不被动静观,还能如何?”  “孩儿有一个反戈一击的妙计,”赵崇宪探过大半个身子,压低声音道,“若成,不但能使父亲重掌玉笏门,而且能离间圣上与韩侂胄。”  赵汝愚皱眉道:“若不成呢?”  “不成,对咱们也毫无损失。”赵崇宪笑的十分自信。  “说来听听。”赵汝愚轻咳一声,用下巴点了点四敞大开的房门。  赵崇宪忙跑过去将房门关严,小声道:“父亲以为韩侂胄寻找翻天印是出于圣意,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有何区别?”赵汝愚话刚出口便明白了其中奥妙,忙令赵崇宪继续说下去,脸色已不觉开始由阴转晴,“方才你想依仗翻天印,难道早有此念?”  赵崇宪点头道:“这只是最后的办法,如果父亲答应孩儿寻找翻天印……”  “找翻天印费时又费力,还是你这个办法好。”赵汝愚看似无意的瞥了一眼赵崇宪的前襟,催促道,“快于为父详细说说。”  赵崇宪舔舔嘴唇道:“父亲可及早进宫,将今日之事奏报圣上,就说李仲飞受韩侂胄指使来相府搜查翻天印,因事关重大,除了全力配合之外,怕李仲飞有所遗漏,另将查出的线索亲自面呈圣上御览。圣上如果事先知道,定会对父亲大加赞扬。”  赵汝愚会心笑道:“如果圣上不知道此事,便一定会问及魏士旭。”  “不错,”赵崇宪阴测测地说道,“那魏士旭乃重病不治,暴毙于刑部大牢,而方才李仲飞所言却是被人毒杀,投江而死。韩侂胄命心腹隐瞒真相并暗中调查翻天印,居心何在呢?”  “翻天印乃太祖秘宝,谁想觊觎便是犯了皇家大忌,我们确是可以利用此事做番文章。”赵汝愚刚显喜色,却又犹豫道:“可如此一来,岂不害了李仲飞?”  赵崇宪冷冷道:“李仲飞已成韩党附庸,留之何益?”  “李仲飞为救你我父子不惜得罪韩侂胄,甚至被圣上禁足天目山,让他受此牵连,为父不忍啊!”赵汝愚叹了口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赵崇宪不以为然道,“况且将来斗倒韩侂胄后,父亲若真不舍李仲飞,还可以出面保下他嘛。到时候朝中唯父亲一人独尊,谁敢说个不字?”  赵汝愚紧锁双眉,在房中来回度着步子,他走得非常缓慢,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使出全身气力,就好似已走在了与韩侂胄你死我活的征途之上。  直过了半柱香时间,他才停下脚步,迟疑着问道:“宪儿,仅凭此事,你就有十足把握击垮韩侂胄?”  赵崇宪见他已然动心,得意道:“当然不止这些,昨夜孩儿曾离府外出了两个时辰,父亲可知孩儿去找过什么人?”  赵汝愚一愣,没好气道:“你这小子,有话快说,休要与为父卖关子。”  “父亲莫急,孩儿是去见了铁人英。”赵崇宪笑了笑,补充道,“其实并非孩儿找他,是他秘密派人约孩儿到城北的顺意客栈相见。”  赵汝愚不屑道:“铁人英乃势利小人,他见你能有什么好事?”  “他势不势利与孩儿无关,孩儿只需知道他和李仲飞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便足够了。”赵崇宪沉声道,“当年安平镇一役,柳云宗满门被害便是铁人英从中作祟。如今李仲飞飞黄腾达,铁人英怕自己不得善终,才想与咱们联手。”  赵汝愚皱眉道:“李仲飞若想报复铁人英早就动手了,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管他什么小人君子,他有此念,便能为我们所用。”赵崇宪一脸的不以为然。  赵汝愚有些不悦道:“说来说去,你们想对付的是韩侂胄,还是李仲飞?”  “韩侂胄倒了,李仲飞还能蹦哒几天?”赵崇宪扶着赵汝愚坐回太师椅。  赵汝愚愠道:“你们还是想斗垮李仲飞啊!在为父与韩侂胄的事上,李仲飞虽有些不明大义,但他的人性为父还是信得过的,如今……”  “父亲听孩儿解释嘛。”赵崇宪忙道,“铁人英的意思是,要整李仲飞必先斗倒韩侂胄。反正咱们只想韩侂胄身败名裂,剩下的就无需插手了,让他们自己互相咬去吧。”

第七百三十二章 江湖骗子

  赵汝愚深深看了赵崇宪一眼,沉吟道:“这个铁人英敢如此托大,难道手里有韩侂胄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赵崇宪点头道:“前些日子为了搜捕李远沛,圣上几乎将京畿北外翻了个底朝天却不得其踪,其实此人早已死在了韩府的密室之中,为的便是翻天印!”  “什么?!”赵汝愚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地呆住了。  这时,门外家丁来报,说铁人英求见,赵崇宪大喜道:“还真是刚想犯困便有来送枕头的。”  赵崇宪三步并作两步,打开房门道:“快请铁将军,来人,上茶!”  片刻不到,铁人英由两个家丁引领着匆匆走来,站在台阶下行礼道:“末将铁人英拜见相爷,见过赵公子。”  赵汝愚也不起身还礼,遥遥抬手道:“铁将军无需多礼,不知今日来此有何贵干啊?”  “多谢相爷。”铁人英步入房中再次行礼,笑道:“敢问相爷,方才从府上离去的可是李大人?”  赵汝愚眉间微颤,淡淡道:“原来铁将军一直在鄙府附近徘徊啊?不错,正是豹卫将军、龙神四厢军巡查使李仲飞李将军,称之为‘大人’也未尝不可。怎么?老夫素闻你与李将军乃经年旧识,竟认不出吗?”  “末将儿时便和他同吃同住,自然认得。”铁人英哈哈大笑道,“不过末将认识的不是豹卫将军、龙神四厢军巡查使李仲飞李将军,而是总领淮西军政要务的无为军节度使李仲飞李大人!”  “什么?你再说一遍?”赵汝愚色变道,“什么无为军节度使?”  铁人英叹口气道:“昨日韩府大宴群臣,韩大人当众宣布李仲飞升任无为军节度使,总领淮南西路军政,不日便要过江北上。如今京城之中早已人尽皆知,难道唯独相爷不曾听说?”  赵汝愚脸色一变再变,用力支撑起身子大叫道:“铁将军快请上座,来人啊,上好茶!”  天将正午,碧空如洗。  李仲飞辞别赵汝愚,兴冲冲地抄近路折返韩府,谁知快要到癸辛街时,却被拥挤在巷口的一大群人堵住了去路。  他探头朝人群之中望去,只见墙角旁一顶卦幡迎风招展,上书“神算”两个大字,格外醒目。  “原来是算命的江湖相士,想不到竟引得这许多人围观。”他急着将密室中的重大发现回复韩侂胄,看看离着癸辛街只有数步之距,便轻扯缰绳,想从人群外围穿过。  巷宽两丈,几十个人挤在里面早已是擦肩接踵、前胸紧贴后背,哪里还有空隙留给他?果然马势方动,便不小心碰上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后脑。  “对不住,对不住。”他一边行礼道歉,一边忙不迭地向外侧靠去,却又将贴着墙边的几个人撞得东倒西歪,顿时引起一片叫骂之声。  “挤什么挤?你挤进去也轮不到你!”  “就是,骑着马就了不起啊?小心揍你啊!”  “小白脸,一看就知道你命不好,还算什么算?”  “人家根本不用算,凭这张俏脸,随便找个姐儿就能一辈子不愁吃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不堪入耳,哄堂大笑声中,李仲飞沮丧地发现,不知何时巷子里的人愈发多了起来,他就算想原路退回也是不可能了。  “诸位误会了,在下并非来算命的,只想到前面街上去。”李仲飞面红耳赤,强捺怒火四面拱手道,“可否请诸位行个方便,向旁边挪一挪?”  “你瞎啊?前面哪还有地方让你过去?”最先被撞的那个中年男子抚着后脑骂道,“识相的老实在这待着,再敢废话,当心老子废了你!娘的真疼,一会再找你算账!”  “这位大哥何必出口伤人?在下又不是有意……”李仲飞自觉理亏,见中年男子动了真火,忙硬生生将后半句咽回了肚里。他叹口气,向卦幡处望去,暗暗祈求这个算命的早早收摊走人。  不多时,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由丫鬟护着挤出人群,边走边笑道:“仙人说老爷的病很快便能好起来,咱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是啊,奴婢恭喜夫人。”丫鬟笑吟吟地行了个万福,忽又扭头冲旁边斥道:“快让开,莫要碰脏了我家夫人的衣裳!”  被斥责的恰巧正是骂李仲飞的那个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老老实实地向后退了一步,与先前的嚣张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李仲飞忍不住幸灾乐祸道:“咋的了?你就能受这份窝囊气?”  “闭嘴!这位可是鲁大将军的夫人,你一小白脸子能比吗?”中年男子低喝李仲飞的同时,还不忘冲华服妇人讪笑作揖。  听闻是鲁司祚的内眷,李仲飞轻咳一声,拱手道:“原来是嫂夫人,在下李仲飞见过嫂夫人。”  鲁夫人一愣,仰起头上下打量着李仲飞,并没有作声,显然不太敢相信在这种地方还能遇到与鲁司祚称兄道弟的熟人。  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目光,李仲飞顿觉尴尬,就当中年男子又要开口讥讽之时,鲁夫人终于诧异道:“李将军怎会在此?”  李仲飞长松口气,挠挠头道:“本想图个方便,抄近路回韩府,谁想反而弄巧成拙,被堵在这里进退无路。”  话音未落,众人听闻他竟然是位将军,顿时脸色大变,纷纷向远处避去,转眼之间,在他周围已不见一人。  鲁夫人笑道:“将军若早些报上名号,何至于如此委屈?既然前路通畅,将军请便吧。”  “不忙,不忙。”李仲飞担心鲁司祚,摆摆手跳下马道,“方才听嫂夫人言下之意,难道鲁大哥身体微恙?”  鲁夫人点点头,叹口气道:“老爷卧床不起已有月余,终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前日妾身听得京城来了位神相仙人极为灵验,便想来碰碰运气。”  “怪不得昨日没有参加韩大人的宴席。”李仲飞奇道,“鲁大哥不适,应该及早找郎中医治,嫂夫人为何相信这些江湖骗子?”

第七百三十三章 一语箴言

  鲁夫人回头望了眼飘扬的卦幡,唉声叹道:“不瞒将军,妾身早已遍访城中名医,连太医也曾过府诊脉,却始终不见好转,因此……”  她随行的丫鬟突然插口道:“李将军有所不知,这个仙人可灵验了,几句话不到便指出了老爷的症结所在。”  “凤儿住口,莫在李将军面前失了体统!”鲁夫人斥责丫鬟的唐突抢言,却不由冲李仲飞点了点头。  李仲飞若有所悟道:“怪不得方才见嫂夫人由忧转喜,原来是那相士有了妙方。不知方中需要何种药材,可有在下效劳之处?”  鲁夫人刚要作答,忽听卦幡底下传来一声长笑:“汗血宝马赠英豪,月白长衫衬情傲。手上宝剑挑天马,掌中真气压海蛟。”  遍览京城,汗血宝马不敢说绝无仅有,但此时此地却断然不可能出现第二匹,李仲飞自然知道是在说他,于是循声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一名蓝衫男子分开人群,信步而至,冲李仲飞拱手道:“这位将军,不才请了。”  男子大约三十出头,中等身材、体态均匀,只是脸庞稍显消瘦,加之眼角有些上扬之势,让人乍一看去,便感觉其人精明强干,但细细打量之下,却又令人产生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觉。  李仲飞等蓝衫男子走近,忙抱拳还礼道:“阁下无需多礼,不知阁下特意所指,有何见教?”  蓝衫男子笑道:“见教实不敢当,不才区区一介相士,听将军与鲁夫人叙谈,言语之间似乎对相术颇有微词。为使日后在京城留口饭吃,不才只得恬颜现身与将军释惑。”  “原来此人听见我骂他江湖骗子了。”李仲飞心中暗笑,随口道:“阁下短短片刻便解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奇疾,想必是有大本领的,在下愿闻其详。”  “不才并非懂得岐黄之术,只不过送给鲁将军一句箴言,请夫人代为转告。”蓝衫相士说着,又冲鲁夫人道:“夫人惑已释然,为何仍在此流连?不如现在便动身归府告于家人,也好及早康复、上下和睦。”  “妾身……”鲁夫人看了李仲飞一眼似有话说,但最终只张了张嘴,便带着丫鬟匆匆离去了。  早在鲁夫人道出李仲飞的身份时,那些出言嘲笑李仲飞的人便逃得无影无踪,连带一些胆小怕事之人也跟着离开了小巷,巷口已经畅通无阻,只剩十多个真心求卦的仍站在一旁翘首以盼。  蓝衫相士目送鲁夫人上了巷口外的一顶小轿,才淡淡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才正是以此言相告。”  李仲飞重复了一遍蓝衫相士的话,怔道:“这……这算什么箴言?”  蓝衫相士笑道:“那依将军,什么才算箴言?”  “至少不是你这句!”李仲飞本就对看相算卦之人无甚好感,闻言更是胸中愠怒,哼声道,“无论谁来求卦,这句话均可用以搪塞。不行,我必须立刻赶去鲁府,免得鲁大哥因你贻误了病情!”  说着,他翻身上马就要去追鲁夫人,却被蓝衫相士抢前一步拦住了坐骑:“将军有所不知,鲁将军得的乃是心病,心病必须心药医,不才这句话便是他救命的良药!将军若要阻拦,非但不能帮他,反而会害他白白丢了性命。”  不等李仲飞答话,他叹口气又道:“而且不止鲁将军,连将军你也有块天大的心病,若不尽早医治,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这江湖骗子少在此危言耸听!”李仲飞大怒,扬起马鞭作势欲打。  蓝衫相士双手紧握马缰,急声道:“将军信与不信,不才再说一句便可分晓。将军利北不利南、利西不利东,尤其不可涉足东南,否则将会有无妄之灾!”  “一派胡言!你再纠缠,休怪在下无情!”李仲飞哪里听得进半句,猛地甩开蓝衫相士的手,催马而去。  蓝衫相士欲追,但仅仅迈出两步便袖手而立,在确定李仲飞不会折返之后,脸上的焦急之色更是瞬间化为了一种神秘莫测的笑容,喃喃低语道:“老夫相信你会回来的,不过老夫不会等你,因为我们很快便会在一个更为恰当的地方见面。”  说罢,他大步返回卦摊,高声道:“今日卦象已穷,如有诚心问卜者请明日赶早。”  声音虽大,但对于早已冲出巷口的李仲飞来说,自然毫无所察,李仲飞一口气在癸辛街转了两个来回,始终不见鲁夫人所乘小轿的踪影,想必已不知拐进了哪条小巷,无奈之中,他只好改道御街,直奔鲁府而去。  如同数月之前一般光景,鲁府依旧大门紧闭,李仲飞报明身份,经守门家丁通报,在管家鲁吉的引领下径直来到了鲁司祚歇息的卧房,仅一照面,便差点惊掉了下巴。  只见鲁司祚头缠额带,面容憔悴,相较当初在金玉兰阁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朽,躺在病榻之上苟延残喘。  “鲁……鲁大哥,这才多久未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李仲飞坐在床沿,声音不由有些哽咽。  城南一役,鲁不凡死于庆森之手,他便一直觉得亏欠鲁家,否则也不会数月不登府门,今日又见鲁司祚只剩下半条命,他如何不悲?  鲁司祚本在假寐,听出李仲飞的声音,微微睁开眼,勉强支撑起上身道:“是仲飞来啦?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哥哥我也好出府相迎。”  “都什么时候了,大哥还说这等客套话?”李仲飞向里挪了挪,探手取过一个靠枕垫在鲁司祚背后。  鲁司祚道一声谢,半躺着坐在李仲飞身边,叹口气道:“兄弟如今不比以往了,哥哥怎敢怠慢?鲁吉,还不给李将军看座!李将军屈尊到此,咱们切莫失了礼数。”  “是,老爷。”鲁吉赶忙去搬太师椅,却被李仲飞摆手制止。

第七百三十四章 有事托付

  李仲飞制止鲁吉,抓住鲁司祚的手不悦道:“兄弟看你真是病的不轻,怎么净说些糊涂话?”  “病入膏肓啊!”鲁司祚长叹一声,强颜笑道,“不过兄弟能在哥哥临终之前来看一眼,我死也瞑目啦。”  “说你病,你还真喘起来了。”李仲飞皱眉道,“太医怎么说?可曾开过方子?若需珍奇药材,兄弟纵千难万险也要为大哥寻来。”  鲁司祚轻咳几声,苦笑道:“没用的,汤药吃得快能淹死人了,也不见有所起色,看来哥哥是大限将至啦。可恨那些庸医,竟还众口一词说哥哥没什么大病。”  “大哥切莫丧气,对了,不是还有罗神医嘛,兄弟这……”李仲飞话未说完,忽然想起罗星河早已不在京城,愣了愣道,“请大哥安心养病,兄弟即刻赶赴翠青山。”  鲁司祚摇摇头,有气无力道:“哥哥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撑不到你回来了。想我虽然早年多舛,倒也富贵半生,吃喝嫖赌百般享尽,已然知足。只是有一事放心不下,还望兄弟切莫推辞。”  “大哥!但凡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咱们治病要紧,有什么放不下的,等病好以后再说。”李仲飞话虽如此,但看到鲁司祚可能随时会断气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鲁司祚知他心中所想,笑了笑,冲鲁吉道:“鲁吉,老爷我有几句话要对李兄弟交待,你出去守着,别让旁人打扰。”  “老爷放心,有什么事只管喊小的,小的就候在阶下。”鲁吉忙答应一声,快步而出,又在外面轻轻掩上了房门。  鲁司祚一直等鲁吉的身影消失,才反握住李仲飞的手道:“不凡死后,我本已了无牵挂,可如今你嫂嫂又身怀六甲……唉!我死之后,鲁氏一门必将没落,他母子二人也恐会流落街头,这……这让我如何安心啊!我……”  “大哥多虑了,当今圣上绝非薄情寡义之辈,断不会亏待……”  李仲飞话到一半,顿觉自己的语气更像是帮着鲁司祚交待后事,忙改口道,“这都哪跟哪呀!大哥又不是真的病入膏肓,说什么安不安心?你再这样自暴自弃,兄弟可要走了啊!”  鲁司祚手上加力,眼中更是流露出祈求之色:“兄弟,你就不能听哥哥把话说完吗?”  李仲飞只好作罢,温言道:“好好,你说,兄弟听着呢。”  “还有一事,”鲁司祚瞅了眼门外,低声道,“哥哥一生从未纳妾,只有你嫂嫂一门正室,但在外面却藏着一个相好。”  虽然明知不是该笑的场合,李仲飞仍忍不住乐道:“你有相好的稀奇吗?刚刚不是还说自己吃喝嫖赌,百般享尽?”  “她与那些青楼女子怎能相提并论?”鲁司祚老脸之上竟然泛起一抹羞涩,“我俩相识于贫贱,相伴于清苦,她还为我诞下一子。襄助李后之初,我便将她母子暗中安置在了扬州,以免受我牵连,这些,你嫂嫂一无所知。其实我最想托付的便是她母子二人,唉,不鸣吾儿,如今应该也有十岁了吧……”  说着说着,他竟将陈年往事徐徐道出,听得李仲飞跟着伤感万分,想不到这个放荡不羁的莽汉竟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不知不觉一炷香的时辰过去,突见房门响动,鲁吉一头闯了进来,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鲁夫人。  鲁夫人泪流满面,跌跌撞撞扑到鲁司祚床边,哭喊道:“老爷,你可不能丢下妾身不管呀!”  李仲飞慌忙起身让至一旁,便听鲁司祚骂道:“你这婆娘,老子只是快死了,还没咽气呢!你就跑来号丧,想气死老子啊?”  “啊?你……”鲁夫人不敢相信地板着鲁司祚肩膀打量了一番,扭头冲鲁吉道:“鲁吉,你混蛋!你不是说……”  鲁吉扑通跪倒,磕头道:“方才老爷说有几句话要交待,小的以为……”  “管家误会了,”李仲飞不忍鲁司祚太过难堪,苦笑道,“鲁大哥只不过有点小事托付在下去办而已。”  闻言,鲁夫人破涕而笑,走到李仲飞面前盈盈施礼道:“妾身无状,让李将军见笑了。”  鲁司祚郁闷道:“丢人败兴啊,兄弟,你说就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婆娘,哥哥怎敢放心闭眼?”  “老爷教训的是,是妾身给老爷出丑了。”鲁夫人俏脸嫣红,坐回床沿道,“不过今日妾身可为老爷做成了一件大事。”  “妇道人家,你能做什么大事?”鲁司祚翻个白眼,不以为然。  鲁夫人抿嘴浅笑,附身在鲁司祚耳边悄悄低语了几句,只见鲁司祚两眼瞪得溜圆,激动道:“侯仙人来京了?你见到仙人了?”  “妾身不但见到了仙人,还得到仙人的一句箴言,李将军当时也在场,老爷若不相信可自己去问李将军。”鲁夫人得意之色尽显,“不过李将军好像对仙人颇有微词呢。”  迎着鲁司祚热切而又焦急的目光,李仲飞冷哼道:“那相士分明只是个江湖骗子,大哥切不可轻信!”  鲁司祚摆手道:“兄弟有所不知,侯仙人可不是一般相士,此人乃传说中的麻衣神相,大名早已传遍天下。”  “在下为何从未听过?”李仲飞认真想了想,仍觉得“麻衣神相”这个称号极为陌生,撇着嘴道,“装神弄鬼者无非骗人钱财,在下还是去找罗神医吧。”  说罢一抱拳,转身向门外走去,谁知这次鲁司祚理都不理,兀自追问鲁夫人求得了什么箴言,反倒是鲁夫人认为不该对李仲飞的好意视若无睹,忙上前将其拦了下来。  鲁夫人请李仲飞稍安勿躁,清清嗓子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这些?”鲁司祚怔道,“侯仙人还说了别的吗?”  鲁夫人点点头道:“当然,妾身当时与老爷一样不解,仙人便解释道,现在看到的好不是真好,坏也不是真坏,若静心修身、无争无怨,必保三代平安。”

第七百三十五章 十七年前

  鲁司祚先是一愣,目光从李仲飞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然后缓缓移向帐顶,最终停留在承尘上方,就这么死死盯住承尘,嘴里反复嘟囔着“果真如此”四个字。  大约十数遍之后,他突然“啊呀”一声怪叫,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啊!”  李仲飞被吓了一跳,刚要上前搀扶,谁知鲁司祚已翻身跳下床来。  只听鲁司祚叫道:“鲁吉,快快命人置办酒菜,他娘的,这么多天酒肉无味,老子嘴里早淡出鸟来了。”  李仲飞目瞪口呆,喃喃道:“大哥难道没病,一直在寻兄弟开心?”  “我没病?我病的都要快死了!”鲁司祚搂住李仲飞,一张大嘴几乎咧到了耳朵根,“兄弟今日一定要陪我痛饮!仙人啊,不愧是仙人啊,救了我鲁某人一条命啊!”  确认鲁司祚不是回光返照或者突然得了失心疯后,李仲飞细细咀嚼起蓝衫相士所谓的箴言和那几句解释,却丝毫感觉不到有任何特别之处,但鲁司祚前一刻还气若游丝,转眼间便变得生龙活虎,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可其中的玄妙到底在哪里呢?  不过鲁司祚看上去精神虽好,搭在李仲飞肩头的手臂却明显绵软无力,脚下的虚浮也不似作假,因此李仲飞相信鲁司祚方才绝没有装病。  正因为如此,李仲飞的心中才隐隐泛着一丝不安,毕竟蓝衫相士也曾对他下过一句断言,如果此人能一语中的解了鲁司祚的心头顽疾,那么他的呢?  随着不安越来越重,他不由有些失神。  “兄弟怎么了?何故发呆?”鲁司祚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掌。  李仲飞只顾想着自己的事,闻言随口道:“大哥恢复就好,今日得见,兄弟也不得不对那个骗……相士另眼相看了。只是不知大哥究竟病在何处?”  “这里。”鲁司祚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李仲飞叹道:“又被那相士说中了,怪不得大哥说京城之中、皇宫内外皆为庸医,就算罗神医亲临,也难医大哥的心病啊。”  “兄弟可别小瞧了心病,你方才也看到了,心病也是会死人的。”鲁司祚嘿然道,“你若有什么心病,不妨也去找侯仙人卜上一卦,保你如获新生,哈哈!”  李仲飞苦笑道:“兄弟就是因他之言才心神不安。”  “侯仙人真为你卜卦了?”鲁司祚正色道,“兄弟可不能不信啊,哥哥曾听过不少传闻,此人卦象一出从无失算。”  李仲飞奇道:“真有这么灵验?比如呢?”  “让哥哥想想啊,”鲁司祚略作沉吟,击掌叫道,“有了,说起来此事与你还有些关系,你应该知道。”  “我?”李仲飞一愣。  “对!是神劲军的事。”鲁司祚沉声道,“十七年前,神劲军与天忍教有过一场恶战,侯仙人曾在战前敬天起卦,断言神劲军必败,而且是惨败!”  李仲飞冷哼道:“战事未开,此人便妄言必败,恐有惑乱军心之嫌啊。”  “兄弟所言与任首领如出一辙,而且当时神劲军有‘冰霜雷火’四大绝世高手之中的霜帝、雷君和火仙三人助阵,实乃志在必得,怎会相信侯仙人?可结果……”鲁司祚说到这里,突然看向鲁夫人。  鲁夫人识趣,忙冲李仲飞道个万福,离开了卧房。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鲁司祚哼声道:“咱兄弟说话,她一妇道人家凑什么热闹。”  “兴许大哥久病初愈,嫂夫人仍不放心吧。”李仲飞记挂神劲军战事,敷衍一句便连声催促道:“大哥快说啊!结果究竟如何?”  “兄弟真的不知?”鲁司祚眼神有些奇怪,不过仍继续道,“神劲军果然大败亏输,几乎全军覆没,以后近十年未能恢复往日声威。”  李仲飞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三大高手都对付不了完颜襄吗?何况其中还有……”  “兄弟想说霜帝吧?”鲁司祚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仲飞一眼,“霜帝之能自不必说,哥哥在其面前还不如个三岁孩童,雷君和火仙能与之齐名,也定然非同小可。”  李仲飞不由点头道:“所以兄弟不敢相信啊!”  “确实难以相信。”鲁司祚叹道,“合他三人之力,纵使完颜襄有万夫不挡之勇,也断无取胜之道,这也是当时所有人的共识,唯独侯仙人。唉,要不说人家是仙人呢,我辈所不能及也!哥哥信他,自在情理之中。”  他还想夸赞蓝衫相士一番,却发现李仲飞又在发呆,不禁兴致索然道:“兄弟依旧不信?那么哥哥再给你说件别的事,绝对比这件更精彩!”  见李仲飞依旧没有丝毫反应,鲁司祚抬掌拍了过去:“兄弟,兄弟?你在听吗?”  “啊?哦,我当然在听,”李仲飞幡然惊醒,挠挠头道,“大哥能将那场恶战再说详细些吗?我非常好奇神劲军为何会输掉一场本该有十足把握的战事。”  “你……唉,原来你的心思始终没在侯仙人身上啊,罢了,反正许久没人陪我说话了。”鲁司祚苦笑摇头,忽又龇牙咧嘴道,“那群王八蛋,平日里对老子阿承逢迎、百般讨好,一听老子快病死了,竟然全部避而不见,等老子回去……”  李仲飞不悦道:“大哥,你那些部将等你病好后爱怎么收拾怎么收拾,现在还是快给兄弟讲讲吧。”  “哦,好好。”鲁司祚忙一咧嘴道,“哈哈,哥哥一想起那群王八蛋就来气,对了,方才说到哪了?咱们继续。”  李仲飞无力道:“说到神劲军为何最后败了。”  “哦,对!”鲁司祚一拍大腿道,“说起那场大战,可谓是大出意料。神劲军虽有三大高手坐镇,但为了力求一战定乾坤,任首领慎重期间,仍请三大高手率两千精兵在天忍教必经之路设伏,自己则亲领中军于五里外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只等伏击成功后,一举将以天忍教为首的金军主力全歼!”

第七百三十六章 记忆闪现

  鲁司祚讲得绘声绘色,不时还用手比划下双方当时的布局、所在,却没注意李仲飞的双眼不知何时竟变得朦胧起来,仍自顾自道:“然而即便做了如此万全准备,苦等半日,任首领依旧没有等到胜利的好消息,却等来了潮水般的金人大军,神劲军猝不及防,草草搭建的营寨瞬间被冲破……”  随着他娓娓道来,李仲飞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血肉横飞、杀声震天的战场画面。画面极为清晰,也极为逼真,就好像身临其境一般,不禁令他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天忍教遇伏,他拍掌叫好,金军攻寨,他手心冒汗,当听到神劲军寨破兵败时,他再也难以自抑,猛地站起身来,失声叫道:“快跑,快跑!不要管我!”  李仲飞情不自禁的叫声极为凄厉,堪比倒下将士的垂死哀嚎,他只觉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强光,好像刀光,又好像剑光,紧接着一阵刺痛传来,仿佛有人正在将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他的心头。  不等他运功护脉,这股刺痛又冲脑入颅,带着难以忍受的灼热在他天灵、玉枕、百会数处要穴之间横冲直撞,痛得他几欲昏厥。  半梦半醒之中,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极速向下坠去,而他的下方,却是冥昭瞢闇的深渊,看不到底也望不到边。他不敢再看,又不敢闭眼,一睁一合的瞬间,眼前已不再是鲁府卧房,竟变成了鲁司祚口中的那片血腥战场!  战场上空阴云密布,隆隆的雷声夹杂着喊杀声响成一片。  偶尔劈下的一道道闪电撕裂开无尽夜幕,照亮了营地中浴血厮杀的千军万马,以及倾盆大雨和着血水染红了的大地。  一个小男孩跌坐在一座军帐前的泥洼里,耳边两军对砍的喊杀声、士兵濒死的惨叫声、马匹倒地的悲鸣声,让小男孩连哭泣都忘记了,只是呆呆地、呆呆地看着眼前刀剑挥舞、血肉横飞。  李仲飞继续向下坠着、坠着,距离小男孩越来越近,直到与小男孩完全融为了一体。  “金兵冲进来了!快带小公子走!”  不知道是谁在喊,也不知道是谁把他抱起,然后拼命向着军营外冲去,却紧随着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抱着他的人被砍倒在地,他又重新摔倒在泥地里,然后又被抱起,又摔倒……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终于一道闪光出现在眼前,那是一道凌烈的刀光,就像最初看到的那道强光一样,刀光映出它的主人那狰狞的面孔,彷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  刀光近了……更近了……小男孩惊恐地闭上眼睛,却似乎已经听到了锋利的刀锋砍断自己骨头的声音……“啊……不要!”李仲飞大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可眼前哪有什么刀光,哪有什么厮杀?只有躲在桌子后面同样惊慌失措的鲁司祚。  李仲飞几近虚脱,跌坐在床沿前不停地抹着冷汗,而冷汗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刚刚抹完一把便又布满了额头。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鲁司祚被吓得如同惊弓之鸟,良久才咽了口唾沫,试探地问道,“方才哥哥说错什么了吗,竟引得你杀气盈堂?”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帐幔、桌椅、茶杯上一层淡淡的霜花正在极速消散,李仲飞不用想便知道这些冰霜乃是自己体内的真气外泄造成的,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涩:“大哥,没……没伤到你吧?”  鲁司祚摇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大病初愈,自然难以抵抗冰霜真气的侵袭:“兄弟,哥哥方才见你脸色时青时白,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自从提起那场大战开始,你便接连失常,难道勾起了你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我……”李仲飞揉着太阳穴想了想,却发现自己除了那道清晰无比的强光依然记忆犹新,其他的在脑海中竟然化为了一片空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抬起头,满脸苦楚道:“我好像看到有人想杀我,用的是一把极其锋利的钢刀。”  鲁司祚皱眉道:“谁想杀你?在什么地方?”  李仲飞再次垂下头,想回忆起方才的经过,几番努力,最终颓然道:“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就知道我很害怕,很害怕!”  鲁司祚叹口气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有时间你也去拜访一下侯仙人吧,依哥哥看,你的心病也不轻啊!”  “大哥说什么呢?我……我哪有什么心病?”李仲飞感觉气力恢复了些许,支撑着床沿站起身道,“再说那相士看上去不过三十上下,十七年前还是个刚至总角之年的孩童,又怎能为神劲军敬天起卦?定是他假冒他人之名四处招摇撞骗。就算恰巧蒙对了大哥的病症,大哥也莫要将他奉若神明,为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时,鲁夫人回来告知酒宴已经准备妥善,鲁司祚摆摆手,冲李仲飞道:“我和你嫂嫂曾与侯仙人有过一面之缘,当年他便是而立模样,是否与今日同一个人,你问你嫂嫂便知。”  说罢,冲着自己的夫人努了努嘴,鲁夫人忙道:“老爷所言极是,虽然妾身也不敢相信,但无论样貌、声音还是说话时的动作和语气,都一模一样。”  李仲飞震惊道:“这怎么可能?近二十年间竟然毫无变化?”  “为何不可能?”鲁司祚沉声道,“兄弟难道没听说过驻颜之术?”  李仲飞点点头,又摇头道:“我的确见过有人数息之间从花甲老朽变成七尺壮汉,但那要靠超凡入圣的内力才可达到,而这个相士显然不会武功啊!”  “或许侯仙人功力太高,兄弟反而觉察不到呢?”鲁司祚的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兴奋道,“据说侯仙人还有一个身份,乃雷君的师尊。但至于是不是授业恩师,却不得而知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影子地虱

  听了鲁司祚的话,李仲飞的脑袋又是嗡的一声炸响,而这次涌入脑海的却是尸横遍地、满目疮痍的安平镇。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还未降临,残桓断壁间的余火仍在燃烧,宗天海与任碧雪相对而峙,身旁倒卧着不省人事的柳忆心。  ……当年你临阵逃脱,陷他们于敌阵,将我们多年辛苦付之一炬,如果我告诉你,柳家根本就不知道翻天印的下落,真正的线索就在你这个徒弟身上…………我明白了,我道他当年为何要跟麻衣神相修习血藏大法,他真舍得!他竟真舍得以自己的孩子为引,就为了隐藏翻天印的秘密……“麻衣神相?”李仲飞想开口,剧烈的头痛却令他难吐一字,眼前景物一转,又变成了安平镇外的那片桃花林。  宗天海站在瀑布边,宽大的斗笠压得极低,若隐若现的双眸中满是沧桑无奈。  ……当年那一战之后,我不知所踪,是因为侥幸被人所救,一直隐姓埋名,想寻你下落…………我知道武林人士疑我诟我,所以隐藏身份至今,可是总算看你长大…………当年任碧雪将你安置在此,你可知道你的父母也曾在这呆过很长时间,你出生时,他们还曾替你批命,将结果刻在镇口石碑上……“老伯,我父母……”李仲飞想问,四周的景物却又变成了天目山,眼前之人也换作了蓝蝶儿。  ……这可真奇怪了,李郎说你的秘密就在你身上,你自己竟然不知?……话音方落,李仲飞眼前一闪,所有的人和物全碎成了无数块,四散飞去,而碎片的背后便是无尽的虚空,不是黑、不是白,甚至没有任何颜色,深得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只有任碧雪的话、宗天海的话、蓝蝶儿的话,仍像电闪雷鸣般轮番掠过他的脑海,狠狠撞击着他的意识,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难以压抑。  终于,他再也承受不住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抱着头惨叫一声,就此撞破窗户,飞掠而去。  癸辛北首,韩府跨院。  疾风穿堂,在竹林间的鹅卵石小径上打个旋,吹散了一堆刚刚聚拢起的落叶。  韩侂胄苦笑摇头,将扫帚靠于亭柱旁拾阶而上,目光越过新建成的“清苑”拱墙,最后停留在天边那片厚厚的乌云之上,喃喃自语道:“也该回来了吧。”  “卑职来迟,让大人久等了,还请大人恕罪。”一名葛衣大汉应声跑入小院,在凉亭外单膝跪倒。  “你怎么回来了?”韩侂胄没有回身,仍注视着乌云向日头缓缓逼近,“李将军呢?有结果了吗?”  “幸不辱命!”葛衣大汉抬起头,虽明知韩侂胄背对着自己,脸上仍浮现出一丝谄媚,“巳时二刻,李将军已离开了相府,卑职见他行色匆匆,想必收获颇丰。”  韩侂胄皱眉道:“想必?你没有跟进去?”  “自从彭龟年被贬,赵崇宪替换了大批侍卫、仆从,咱们的人已所剩无几,卑职担心冒然进入会被相府的人觉察,因此……”葛衣大汉感受到韩侂胄隐隐散发的怒气,不由地一缩脖子,眼中满是惧意。  韩侂胄垂下头,瞥了眼微微偏向东北方的影子,低吟道:“两个时辰未归,他又去了别的地方吧?难道遇见了什么要紧事?”  “大人英明,李将军将要到癸辛街时,被一群求卦问相的百姓堵在了巷口。”葛衣大汉忙道,“后来与鲁将军的夫人和那相士说了几句话,便紧随鲁夫人奔鲁府去了。”  他显然害怕韩侂胄不满意,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现在应该快回来了。听路人说,鲁将军好像得了种怪病,药石无效,鲁夫人只得向相士求方。”  谁知韩侂胄怒容立现,扭头盯着葛衣大汉道:“应该?听说?好像?没有确切结果便擅自回来复命,你平时就是如此做事的?”  葛衣大汉浑身一颤,双膝跪地道:“鲁将军不在卑职调查之列,加之数月未曾出府,因此知之甚少。”  “鲁司祚久病卧床,本官倒也有所耳闻,不过……”韩侂胄突然语气转厉,冲着葛衣大汉迈前一步道,“你身为影子首领,自当学会临机应变,随时调整计划,难道每次都要等着本官耳提面命、事无巨细不成?”  “卑职不敢,”葛衣大汉伏地道,“卑职虽不知鲁府之中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李将军从鲁府出来后,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韩侂胄怔道:“此话怎讲?”  “李将军一脸的失魂落魄,从鲁府大门旁翻墙而出,连大人赠的汗血宝马也顾不得骑,施展轻功疾掠而去。”葛衣大汉谄笑道,“当时卑职就躲在一旁,李将军从卑职身边掠过时,着实将卑职吓了一跳,还以为被他发现了。”  “竟有此事?难道他与鲁司祚……”韩侂胄呢喃一句,急声追问道,“你可知他去了哪里?后面有没有鲁府的人在追?”  “卑职也怕事情有变,自然不敢怠慢,因此始终尾随其后。”葛衣大汉有意为韩侂胄宽心,故作轻松道,“原来李将军如此着急,只是为了返回小巷去见那相士。”  韩侂胄却不领情,一瞪眼道:“他找相士何事,竟连鲁府大门也来不及走?”  葛衣大汉忙垂首道:“李将军赶到巷口之时,求卦的人群早已散尽,那相士也不知去向。李将军在巷口呆立了足足有一炷香时间,直到鲁府管家鲁吉牵马寻至,才离开巷口朝这边走来。”  “你可派人调查相士?”韩侂胄皱眉道,“那相士能令李将军如此失态,必然关系重大。”  见葛衣大汉蜷缩着身子不语,韩侂胄长叹一声叹道:“想那丐帮不过一群江湖草莽,都能在宋金朝野布下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论打探情报还是刺杀要员,无不得心应手、屡有斩获。本官成立影子社,便是想效仿丐帮的屠龙社,你却如此办事,实在令本官大失所望啊!”  葛衣大汉更不敢答话了,身子已开始瑟瑟发抖。  韩侂胄又叹口气,放缓语气道:“本官不是责怪你,更不是对你所作所为不满意,只是觉得以你之力可以做的更好,因为影子社设立的初衷便要比寻常组织更为苛刻,你没有忘记吧?”  “如蛆跗骨,如影随形!搜必穷尽,击必功成!大人教诲,卑职铭记在心!”葛衣大汉汗如雨下,叩首道,“卑职这便加派人手,绝不敢辜负大人重托!”  韩侂胄走下台阶,虚扶葛衣大汉道:“起来吧,地虱,你万里来投,本欲求取荣华富贵、光耀门庭,本官却让你隐姓埋名,终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难为你了。”  “大人折煞卑职了!”葛衣大汉地虱激动道,“自从姜将军被杀,血盟圣眷日隆,卑职在大散关已无容身之地。承蒙大人不弃,将卑职引为心腹,卑职感恩戴德,纵粉身碎骨不足报答大人万一,又岂会在乎一官半职?”  “你能这么想,本官深感欣慰。”韩侂胄看看天色,吁声道,“其实本官也难啊!自太祖皇帝以来,我大宋一向重文轻武。本官出身武职,又是蒙荫入仕,那般文臣虽迫于形势依附于本官,但本官却明白的很,他们心里何曾对本官有过半分尊敬?一旦本官稍有不慎,恐怕立刻会身败名裂、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第七百三十八章 大相径庭

  地虱冷哼一声,森然道:“大人放心,谁敢对大人不利,卑职保证让他活不过当晚!”  “杀人只是一种手段,不是长久处世之法。嗜杀者,其心必惧,终将反受杀戮之害。”韩侂胄摇头道,“这也是本官为何如此轻易,便答应陈博投诚的原因。”  他顿了顿,神色愈发落寂,轻拂额角道:“呵呵,不知不觉话有些多了,你退下吧。”  “卑职遵命!”地虱磕了个响头向院外退去,未及数步忽然道,“大人,李将军离开相府后不多时,铁将军便去见了赵相。”  韩侂胄略作沉吟,摆手道:“知道了,铁将军拜访相府乃是出自本官的授意,你和你的人无需为此分心,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是!卑职告退。”地虱再次躬身行礼,迅速消失在竹林之后。  风更疾了,片刻功夫,小径上又落满了竹叶。  韩侂胄重新拿起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归拢着落叶,然而每一次都在即将成堆的时候,却又被风吹散。  终于,他失了耐心,将扫帚狠狠摔在地下,仍不解气地在上面踩了两脚,啐口唾沫骂道:“混蛋!屡屡自作主张,屡屡自以为是,难道这朝中文臣不服,武将也不服我韩某?”  话音未落,竹林后突然有人笑道:“是谁胆大妄为,竟惹得大人如此大动肝火?”  韩侂胄听出李仲飞的声音,忙轻咳一声道:“小友刚至?”  他朝着院门迎了两步,不等看见李仲飞的身影却又退回原地,用脚尖将扫帚挑进竹林,拍拍手道:“还不是因为小友?一早分别,苦候半日,韩某已恨不得亲自去相府寻找,看看小友究竟因何姗姗来迟。”  这时,李仲飞已快步绕过竹林,冲韩侂胄遥遥一礼,脸上笑容颇盛,丝毫没有地虱所说的失魂落魄。  李仲飞脚步轻松,踏着满地的落叶走到韩侂胄身边,笑呵呵道:“本来午前就该向大人复命,却不想在半路得知故人染疾。在下自然不能视若无睹,只得匆匆过府一叙,以致耽搁了不少时间,还望大人见谅。”  “谁病了?”韩侂胄请李仲飞入亭小坐,故作轻松道,“小友与朝臣多有结交,这是好事啊,对你将来仕途必将大有裨益,韩某怎会责怪?”  李仲飞替韩侂胄拂去石凳上的尘土,请其先坐,自己才随后坐下道:“是虎师将军鲁司祚。说来奇怪的很,在下刚到鲁府时,他还病得有上气没下气,一付快死的模样,谁知从鲁夫人口中听了街边算卦的相士几句话,竟又像个没事人似的了。”  韩侂胄不以为然道:“兴许鲁将军根本没病,只是托辞偷懒罢了。像到了他这般身份和资历,自然不愿事事亲历而为。”  “在下虽不懂医术,总能看出鲁将军确未作假。”李仲飞煞有介事地大摇其头。  韩侂胄诧异道:“那相士什么来历,竟有如此本领,能医药石所不能及之症?”  “大人也知京城中来了位侯仙人?”李仲飞似笑非笑地盯着韩侂胄。  韩侂胄嘿然道:“相士、方士多为妖言惑众、从中渔利之辈,韩某日理万机,哪有空闲留意这等江湖骗子?”  “大人与在下所见略同,但鲁将军却对此人深信不疑。”李仲飞仍盯着韩侂胄道,“大人可曾听过麻衣神相之名?”  “好大的口气,敢自称‘神相’?可小友有所不知,但凡以神仙鬼圣取号之人,必是不学无术之辈,心中没有底气,才想借着名号唬人,这种人无足挂齿。”韩侂胄无所谓地笑了笑,“小友此行可有收获?”  “大人不问,在下几乎忘了。”见韩侂胄不似作假,李仲飞叹口气从怀里取出拓纸,将相府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当他说到石砖上的刻字乃是契丹文时,韩侂胄突然沉声道:“是赵汝愚告诉你的?”  李仲飞点头道:“有何不对吗?”  “赵汝愚自幼饱读诗书,精通金、夏、辽、越、吐蕃近十种文字,他会不认识契丹文?”韩侂胄将拓纸平铺于石桌上,双手按住拓纸边缘,面沉似水。  “赵相说这些刻字不是故辽文字,而是古契丹文,他也不是不认识,只不过认不全罢了。”李仲飞回忆着将拓纸上的字一一指给韩侂胄看,“这个是三,这两个是天马,嗯……还有这两个是龙宫。”  然而他说的越多,韩侂胄的脸色愈发阴沉,最后长叹道:“小友啊,你上当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古契丹文,而是古西夏文,也就是党项文。当年李元昊建夏,曾命重臣野利仁荣造字,而野利仁荣便根据党项文和宋字创出了如今的西夏文字。”  “这么复杂?”李仲飞咋舌道,“会不会是赵相一时疏忽,弄混了古契丹和古西夏两种文字?”  韩侂胄冷哼道:“他既然能认出一部分,便知道这些必不可能是什么古契丹文!”  李仲飞觉得凭自己的学识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挠挠头不再多想,问道:“大人既知是党项文,那可识得文中之意?”  “这个嘛……”韩侂胄皱着眉头将几张拓纸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无奈道,“实在汗颜,韩某只在古书上见过几次,这些字是它们认得韩某,韩某却不认识它们啊。”  李仲飞笑道:“大人无需苦恼,今日能得到这些拓纸便是收获,反正此事也急不得,咱们日后再慢慢想办法。”  “可惜魏士旭已死,”韩侂胄懊恼道,“不然哪需费这许多周折?”  李仲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即便魏士旭不死,这些线索尚不完整,也不敢说大功告成。当年太祖皇帝将翻天印的线索分成一十六份,应该有他老人家的道理,也许真的缺一不可。无论怎样,请大人保存好拓纸,将来定有大用。”  “也只能如此了。”韩侂胄跟着起身,边卷拓纸边道,“小友辛苦一趟,先回去休息吧,稍后韩某便命人将酒菜送至你房中。今日另有要事,就不陪小友用膳了。”  “大人请便。”李仲飞打着哈欠走出凉亭,突然转身道,“大人可曾听说过十七年前的那场宋金大战?”  韩侂胄怔道:“十七年前宋金刚刚议和不久,怎会有所战事?”  “请大人仔细想想。”李仲飞尽量让自己神色如常,但声音已开始有些微微发颤。  韩侂胄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眼中猛地掠过一丝异样,脱口道:“小友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大人想起来了?”李仲飞的声音颤得更厉害了。  韩侂胄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是了,那场大战乃神劲军针对以天忍教为首的完颜襄部发动的伏击战,小友乃神劲军子弟,自然关心。不过韩某十分好奇,小友又是听何人提起的呢?”  “偶尔道听途说,”李仲飞不愿牵扯鲁司祚,抱拳沉声道,“此战也许关乎在下身世和翻天印的最终下落,求大人务必将当时的情形告知于在下。”  韩侂胄轻捋胡须,缓缓道:“小友为何不问任首领,反而让韩某越俎代庖?”  “雪姨远在襄阳,书信往来最快也要数月,在下担心来不及了。”李仲飞急中生智,仓促间找了个自以为稳妥的理由。  韩侂胄果然没有起疑,沉吟道:“那场战事又被世人称为玉雪谷惨败,只因任首领贪功冒进,孤军深入金境寻找完颜襄主力决战,却不想中了完颜襄的离间之计,伏击不成反被杀得大败亏输。”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不是叛徒

  李仲飞感觉韩侂胄要比鲁司祚知道更多内幕,于是皱紧了眉头道:“神劲义军巅峰时期不过数万,雪姨为何敢独自面对百万金军,这不是飞蛾扑火嘛?”  “也不尽然,”韩侂胄唏嘘道,“任首领绝非鲁莽之辈,也很少打无把握之仗,玉雪谷一战更是事先获悉了完颜襄主力的行军动向,才于险要地段设伏。只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大人方才说到了离间计,难道神劲军里面出了叛徒?”李仲飞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宗天海的身影,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韩侂胄叹道:“韩某也是偶尔听家父说过一次,家父没有提及的,韩某自然无从得知。”  李仲飞忙道:“那……请大人将知道的悉数告诉在下吧,拜托了。”  “好吧。”韩侂胄略作沉吟道,“其实之所以有那场战事,只因任首领暗中得到寿皇授意,并想借此稳固自己在江南诸路义军中的地位,而且又有三位绝世高手襄助,所以才敢放手一搏。”  李仲飞怔道:“雪姨是奉旨出征?”  “好像是……吧。”韩侂胄想得十分认真,语速也极为缓慢,“好像寿皇当年许给任首领极为丰厚的承诺,让她代为寻找流落在金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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