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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2 18:3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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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明雄

出版社: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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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畔少年

云畔少年试读:

小引

 1

云中酥心雨,风里稀疏滴。

湖畔二三鸥,草上唱梦曲。各位,作这首小诗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也就是我们书中的主人公,他叫梦雨。

这本书,讲的是他和他少年时代的朋友,他的经历,他早年的故事,他的梦。

梦,每个人都曾经做过。

每个人都有梦。

梦是假的,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跟真实的世界相距甚远。

梦又不全是子虚乌有,它又跟现实的世界好像有一点儿关联。2

有一天,一个偶然结识的朋友来我家,见面后偶尔谈起了梦。

他告诉我:“好奇怪!有段时间我天天做梦。”

我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谁不做梦?”

他说:“可是,我的梦却有些不同。”

我说:“当然每个人的梦都不尽相同。”

他说:“你知道我是一个平庸的人。”

我说:“我们都是。”

他说:“但在梦中,我却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我笑道:“这叫心理安慰,很多平凡的人都这样。”

他说:“我的每个梦,就像电影一样,都有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说:“比如说……”

他笑道:“比如我做的第一个梦。”

我说:“哦?”

他说:“在梦里,我回到了少年。在梦中,我成了诗人。在梦里,我见到了好多人,发生了好多事。这些事,时空颠倒,似有似无;这些人,似真似假,似曾相识。”

我问他:“是什么梦?”

于是,他开始给我讲他梦中的故事。他说:“好奇怪!在梦中,我把自己称为梦雨,而别人却依然把我唤作鸭子。老郭你知道,梦雨不是我的名字,而鸭子则是我的小名。”

我点点头道:“名字并不重要,只不过是一个称谓而已。”

于是,他给我讲了他梦中发生的种种事情。讲完他的第一个梦之后,我觉得十分有趣,就要他接着讲第二个梦。

但他说:“等有时间再聊。”3

我一直盼望着和他再次见面,以便听他讲他的第二个梦。但那之后,我再打电话约他见面时,他却说有事情要出远门一段时间。

过了几天,他忽然来我家,并且带来一包东西,说:“我要到国外去看我的妻子和孩子,可能要逗留一段时间,所以我把租的房子给退掉了。这些东西寄放在你这里。”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因为我正好有些事情,所以他就匆匆告辞了。

这已是几年前的事情。

后来,他打来一个电话,说那个寄放在我家的东西对他已不重要,“如果对你有用就给你,不要就扔掉算了”。

什么破烂玩意儿!我会稀罕吗?当时我立马就想扔掉他那包破东西。

后来转念一想,他这个人有点儿奇怪,都四十多岁了还做这样一些奇奇怪怪的梦。说不定以后某一天,他会突然回来,向我索要他的东西,跟我扯皮。

我可不想惹是非,所以就把这包东西塞进一个鞋柜的角落里。

过了几个月,忽然收到他从南非寄来的一封信,大概意思是说他已移民,而今要跟家人一道去非洲的一个原始部落云云。我看了信也就随手把它扔进垃圾袋,因为这种事我已见得很多。某个跟你有些交往的人,突然移民出国或者就在本城,开始还给你写个明信片,打个电话,后来便在你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一只鸟儿在林中销声匿迹了一般。

果然,他和那些人一样,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与我联系。

我无所谓。

春节时,我们为了迎接新年,在家里搞了一场大扫除,把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清理出门。在鞋柜中,就把他的那包几乎被我遗忘的东西给清理出来。本来我想直接把这包破烂扔掉算了,但后来想起他说的“如果你要就留给你”的那些话,就想先打开看看再说。结果打开之后,却发现一大堆本子。不但有他给我讲的第一个梦,还有我一直想知道的第二个、第三个梦的故事。除此之外,还有好些文章、诗词、歌赋以及论文等。

我想这些东西应该是一个人一生的心血。他这个人虽然怪异,但既然这些东西伴随他这么久,就算出国,也应该不至于把它们扔掉。所以我就想联系他,但无论我怎么打听,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行踪。我询问了他和我共同的朋友和熟人,但他们都不知道。后来我还专门到他的家乡去了一趟,可惜他的父母都已过世。他的兄弟姐妹在他之前也早已移居国外,他是最后一个出国的。虽然他还有几个远房亲戚,但他们早就没有来往了。我走访了他儿时的朋友,他们告诉我,鸭子那家伙(就是梦雨)好像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他少年时好像一直活在梦中,活在古代,又好像活在未来。

我对他越来越感兴趣。我开始阅读他的诗、他的笔记、他写的书、他的梦。渐渐地,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尽量沿着他的轨迹寻找他,访问当事人、他工作过的地方、与他相处过的同事,这当然花去了我大量的时间和钱财。终于,我对他的生活轨迹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认识。

我打算以他在梦中的叙述为蓝本,写几本书,尽量还原他的故事。虽然他无论在哪里,都显得比较平凡,但我读了他的诗文和他梦中的故事后,觉得他的内心世界是相当丰富的。

与他相比,我觉得自己比较庸俗,比较世俗化,比较物质化。我想通过写他的故事,来净化我自己已经比较丑陋的灵魂。

当然,我所讲述的他,可能并不完整或者真实,有的地方可能还有我的主观臆断。如果他某天回来,看到这些有关他的不实之词,我也要事先请他原谅。

他毕竟也有责任,谁叫他把那包个人资料交给我全权处理呢!

我在叙述他梦中的故事时,把他的笔记和其他文字中的第一人称全部改成了第三人称。除此之外,还另外引用了一些他的诗、日记或文章,这也是讲故事的需要,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我要剽窃。

总的说来,他在梦中的那些经历,就算经过了我的艺术加工,也还是比较单调乏味的,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件,都是些琐碎小事,只是一个普通人做的平凡梦。

只不过又稍稍不合常理一点。

另外,因为记录的是好几个梦,所以后面的书和这一本书中的人物、情节等有些矛盾,许多地方前言不搭后语。

我想应该可以理解。就像我自己,前天做的梦就跟昨天做的梦完全不一样,很难把两个不同的梦串起来——因主人公已经变了。所以我没有强求把这些梦串起来写,而是把它们分开来讲。虽然记录的是同一个人,书中却是不同的主人公。

下面是第一个梦。

这个梦给我的印象最深,因为它是那位朋友亲口对我讲的故事。

还要多说一句,如果我们有缘分,让您——尊敬的读者,偶尔翻开这本书,并且不厌其烦地听我来讲一个荒诞不经而又乏味的故事,真的觉得占用了您宝贵的时间,内心感到诚惶诚恐。同时,为了使您不至于对书中故事的真实性、合理性、逻辑性和时代性等提出异议,我在讲故事之前就要事先申明,本故事纯属虚构,您只能当作消遣来阅读,不必当真。

因为它记录的只是一连串的梦而已。

一个普通人的梦。

而梦本身就是不真实的,甚至可能是荒诞的。

这个梦讲起来有点儿苦涩,回味之后却有点儿甜蜜。 

第一回

 1

好啦,进入正题,开始讲他的故事。“梦雨”不是他的本名,而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他父母给他取名叫“鸭子”,他读了几年书后,觉得这个名字太俗气,所以自己改了个名字叫“梦雨”。不过“梦雨”这个名字至今还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只得到他自己和故事作者的承认。到目前为止,知道他改名的人,大概只有他三五个儿时的朋友。

记得那天,当他在他们面前宣布了这个新名字之后,一帮无知少年都只是哄笑,完了以后还依然叫他“鸭子”。梦雨对此很气恼,但也无可奈何。听他们依然是“鸭子,鸭子”地叫,也只好随他们的便。此外,他的父母也还不知道儿子改名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他还会挨一顿臭骂,所以他压根儿不敢在他们的面前提起此事。

那些天他感觉有些郁闷,只好自己写一点儿诗歌来排遣。比如他写了一首名为《小井》的诗歌来显示他的清高,而我从这首诗歌中读到的是他内心的孤独与无奈。他这样写道:春水滤后才收情,泥沙拒过方使进。

小井不愿聚浊流,碧潭只想共清馨。故事作者可不比他那帮无知的少年朋友,我自认为已经相当理解鸭子那高雅的内心,所以一开始叙述这个故事,便本着悲天悯人的精神,要尊重鸭子的本人意愿,把他称为梦雨,才不枉相识一场。不过,他的父母、他的同学、他儿时的伙伴当时那样称呼他,作者实在没有办法改他们的口。2

言归正传。此时,梦雨正站在湖边,向湖心远处张望。

提起这座湖,不得不把它介绍一番。根据梦雨对它的描述,它位于长江中游的荆楚地段,属于古云梦泽的一部分。

云梦泽经过千万年演变和人类的不断开发,那时早已是支离破碎,只剩下镶嵌在江汉平原上的无数个大小湖泊。梦雨此刻正在张望的那座湖,正是云梦泽里面的一个小湖,它有一个名字:云畔湖。

梦雨此时上完初一,正值暑假。他无所事事,闲得无聊,所以当他的好友之一狗儿约他去钓鱼时,他马上就跟他出门了。于是,我们就见到两个少年,各自扛着一根鱼竿,来到了位于小镇后面的这座名叫云畔湖的湖泊钓鱼。

狗儿比他大半岁,也是刚上完初一,两人同年级但不同班。那时正是“文革”时期,学校那些年上课时断时续,没有什么考试的压力,所以狗儿很开心。

狗儿很擅长钓鱼。两人到了湖边,找了一块干地,狗儿将鱼钩上了蚯蚓,把线抛到湖里,撒了一把酒米,开始垂钓。他见梦雨正在向湖心张望,就问他:“鸭子!你怎么还不放线?”

梦雨收回目光,说道:“马上。”说着,他也将鱼钩上好钓饵,投入水中。不过他的目光,还是向着湖心。

狗儿见状觉得奇怪,眼睛也向湖心望去。不过,除了远处正在盘旋的几只鸟儿,他什么也没看见。这时,他瞥见自己鱼竿线上的浮漂正在一点儿一点儿移动,就不再说话,双手握住鱼竿,眼睛紧盯住浮漂。只一会儿,浮漂就沉下去,他提起竿子:一条小鱼挂在钩子上。他说:“是一条捞母子。”一边说,一边把那条鱼卸下来,装在一个小罐子里边。

梦雨“嗯”了一声,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浮漂,说:“我这里还没有动静。”

狗儿问他:“你撒了酒米没有?”

梦雨说:“哦!忘了。”于是他赶紧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旋开来,倒出一把酒米,撒在浮漂四周。

可能有的读者是垂钓爱好者,所以顺便介绍一下当地制作酒米的方法。有兴趣的话,你也可以试一试,说不定比目前市面上卖的饵料更有效。这个方法说来其实很简单,原来它是用一个小瓶子,装点儿米或是糠,再放点儿酒进去,盖上盖子,发酵一两天,等米产生一种特别的香味的时候,就算完成了。钓鱼的时候,将酒米撒在挂着红蚯蚓的鱼钩周围,鱼就会游来,吃着吃着就会上钩。这个地方的少年,都会用这种办法来钓鱼,称之为“撒引窝子”。

正在说话之间,狗儿的浮漂又开始晃动。狗儿眼睛又亮起来,他握住鱼竿,当浮漂忽然沉入水下时,他老道地将鱼竿拉起,一条野鲫鱼露出水面。这条鱼较大,有二两多重。狗儿很高兴,说道:“我的窝子发了!”

他说的意思是来咬鱼钩的鱼很多。情况果真如此,只一会儿工夫,狗儿已经钓到十几条鱼,最大的一条起码有四两重。

再看梦雨,他面前水面上的浮漂却依然没有动静。他说:“鱼都跑你那儿去了!”一边说,一边把竿儿调整了一下。

这时大约是上午十点多钟,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蓝天白云,阳光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梦雨的目光再次投向湖心远处。

狗儿终于忍不住问道:“鸭子!你在看什么?”

梦雨侧头望望狗儿,笑一笑,说道:“没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狗儿:“狗儿!你说梦是真的还是假的?”

狗儿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答道:“应该是假的。”但他也不那么有把握,马上又补充说:“按照科学,应该是假的。但按照我的体会,梦好像也是真的。我有一次做梦,梦见有只老狗叼了块肥肉给我吃,结果你猜怎样?”

梦雨道:“怎样?”

狗儿答道:“还真是的!那天下午放学回家,我爹也正好拖着车子回来。他看见我就大声喊道:‘狗儿,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带了什么?”梦雨替他问道。“他带了一包卤猪头肉回家!我当时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我们有好久没吃荤了。现在想起来,梦还真灵!”“该不是巧合吧?”梦雨道。“哪有这么巧!”狗儿道。

梦雨打趣道:“那你应该多做几回这样的梦,好让你爹多给你买几个猪头吃。”

前面交代过,那时正值“文革”岁月,肉类供应不丰富,城镇居民要凭票领取米和油。不过在这个地方,生活好不好也因人而异。镇上居民一般都会养鸡养鸭,许多家庭还喂猪。当时这里的土政策是,你养一头猪,杀的时候就得卖给食品公司半头。居民们一般是喂两头猪,一头卖给国营食品公司,一头留给自己过年的时候宰杀年猪。养多养少也没限制,所以有些有条件多养的家庭还过得挺殷实。像梦雨家,他们家当年就养了四头猪,还有一大群鸡、鸭、鹅什么的。所以,梦雨常年有禽蛋肉吃。但狗儿家就不同,因为他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过世,他爹拖着他们兄弟俩,家里没养猪,所以吃肉就得凭供应了。

狗儿这时又说道:“但有时候梦是反的。我有一次做梦,梦见捡到好多鸡蛋,结果那天不但没捡到鸡蛋,还把我爹给我买本子的一角二分钱给丢了。”

梦雨笑道:“你没听这样一句俗话吗?叫做:‘梦见捡鸡蛋,小心打烂碗。’”

狗儿正要接话,忽然看见浮漂乱抖,赶紧抓住鱼竿,并且对梦雨努了努嘴。当浮漂沉入水下时,他猛提鱼竿,却提了个空。鱼没上钩,但钩上面的蚯蚓已被吃光。狗儿笑道:“光顾说话了。”

这光景,梦雨也钓了一条鱼上来。

此时已是正午,热辣辣的太阳照在湖上。两人的头上都在冒汗,狗儿说:“口渴了。”说完趴在湖边,把头扎下去咕咚咕咚地喝水。

他喝完水,站起来望着梦雨说道:“饿不饿?”“有点儿。”梦雨答道:“搞吃的吧!”于是两人就在湖边坡上,找了些芦苇枯草,把钓起的鱼弄了几条,将肚子破开,洗干净鱼鳃,点燃随身带来的火柴,把鱼架在上面烧烤。顺便告诉大家,那时的火柴,两分钱一盒。作者是从梦雨的一篇日记里知道的,因为他写道:“我今天花两分钱买了一包火柴……”

吃完鱼,两人爬上一个小土坡,找了一棵大柳树,倒在下面准备睡觉。

两个少年躺在树下说话,天南地北地神吹,十分快乐。看来,他们经常这样玩耍。不知不觉,两个少年就在树下睡着了。3

狗儿一觉醒来,看见梦雨坐在树下,正在拿一支铅笔写什么。便问道:“又在写诗啊?”

梦雨道:“醒了?看你睡得像猪一样!口水都流出来了。”

狗儿坐起来,用手擦擦嘴巴,说道:“写的什么?拿来看看!”

梦雨把一个旧写字本递过去,解释说:“想起放假后这几天,我们日夜玩耍,看星看月。我也学习古人,借景抒情,胡编了几句,你看看。”

狗儿接过本子,看见本子上写了一些诗。除了前面见到的那首小诗之外,还有十几首小诗。狗儿随便翻翻,看见其中一首是《鸟儿疯》:湖上太阳红,水边云扫风。

不管春秋雨,鸟儿只顾疯。他说:“你这是说我们呐。”接着又看第二首是《心随风》:细泉流水叮咚,河杨轻风摇动;白云绽放蓝天,满岭郁郁葱葱。

欲邀桃花共语,又怕惊醒春梦;柳蝉唱响晨曲,心儿随风舞动。狗儿评价道:“无非是些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没有一点儿时代精神。”一边摇头,一边往下面翻看。看到一首《萤火虫》,狗儿念道:草上萤火虫,夏夜望星空。

漫天情不尽,不知多少梦!狗儿念完这首诗,把本子扔回梦雨脚边道:“嘿!鸭子,你又发什么梦?是不是暗恋上谁啦?”

梦雨脸红道:“乱说!”“那你这一句‘漫天情不尽,不知多少梦’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梦雨反问道。“这还不明白!这是说你看见了你的梦中人,夜夜都在想她,你说是不是?”“也算对!不过——”“不过什么?”狗儿急忙问道。“其实我想表达的是另一种感觉。”“什么感觉?”狗儿追问道。

梦雨想了想,回答说:“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我心中有一种感觉罢了。”“你还不承认!那天我明明看见你跟你们班上那个叫什么红儿的女生偷偷约会,你还骗我!”狗儿逼问道:“你是不是在发这个梦?”

梦雨哑然。“看来你是承认了。”狗儿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说点儿别的吧。”“那你得先把这个给我讲清楚。”狗儿不依不饶。

梦雨说:“对诗的理解是读诗的人自己的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情而异,因心而异。比如说,刚才那首诗,我也可以这样来解释:有一只小萤火虫,看见天上的星星,情不自禁地想飞到天上,化为它们中的一颗,说不定这就是它的梦呢!你说对不?”

狗儿听后不言。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道:“鸭子,你写这些东西做什么?”

梦雨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时候我觉得有什么话要说,憋在心里很难受,写出来就舒服了。”“但我觉得你这些东西跟我们这个时代不合趟。”“怎么不合趟?”梦雨问道。

狗儿想一想,道:“你看人家写的是:‘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或者是:‘喝令三山五岳齐开道,我来了!’你看你写的是些什么,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革命气概。”“我写这些东西只是好玩,又不是为了发表,哪里有这样的豪言壮语?”

狗儿说:“别说这个了,我们去看看鱼竿。”4

0两人再次到湖边时,发现梦雨的那根鱼竿不在岸边了。

狗儿用手遮起眼睛,朝湖远处望去,指着水面道:“被鱼拖走了,在那里!”说完,他脱下汗衫和裤衩,光着屁股跳到湖里,向前面鱼竿处游去。过了一会儿,他在远处叫道:“鸭子!鸭子!快来!竿子上好像还缠着鱼。”

梦雨也脱下衣服,朝那边游过去。不一会儿,他就赶到那个地方。只听狗儿高兴地说,应该是条大鱼。“好重!”他说:“你来握住鱼竿,不要使大力,免得线断了。我到下面去抓它。”

梦雨接过鱼竿,感觉比较沉重。狗儿手拉着鱼线,一个猛子扎下去。梦雨感觉竿子在往下拽,他握紧鱼竿,生怕鱼线断掉。

过了一阵子,狗儿钻出水面,抹了一下鼻孔的水,喊道:“鱼已经跑啦,但里面有个东西,鱼线缠在那个东西上了。”

这次,梦雨跟狗儿一起下去,两人一起把一个东西拉了上来。原来那条鱼线缠在一个陶罐样的物件上。

两人好不容易才将陶罐弄到岸边,上岸之后梦雨边穿衣服边说道:“梦到底还是很灵!”

狗儿这时很兴奋,没听清楚他在嘀咕什么,所以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梦雨说:“没什么。”

这时,大约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忽然,天色阴沉下来,梦雨抬头望望天空,看见从西边滚来一堆乌云。狗儿说道:“好像要跑暴。”他的意思是说要下大雨。“怎么办?”梦雨的意思是怎么躲雨。“不要紧,先打开看看。”狗儿这时已穿好衣服。他一边说话,一边蹲下身去,端详那件物品。

到底他们看见了什么?5

这是一件烧制的器皿,造型像个装饰品。狗儿说:“这上面有几个字。”梦雨凑过去看,果然看见写着两个弯弯曲曲的字:訾枝。

狗儿问:“写的什么字?”

梦雨也不认识上面的字,但他知道这是一种古代字体,就说:“好像是一种篆体字。”

狗儿看见旁边有两个耳坠,鱼线就缠在耳坠上面,他使劲地把鱼线提了一下,不想把那耳坠双双拉脱下来。他捏着两个耳坠道:“是个朽货。”边说,边把耳坠样的陶片递给梦雨看。

梦雨拿过来看看,见这两块陶片上面隐约也刻有些篆体字,其中一个他觉得应该是篆体的“梦”字,因为他在给自己取名时,特别研究了这个字,但他还不敢完全肯定。

此时天上已经有隆隆雷声,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临。狗儿提议道:“我们先把这两块陶片带着,避避雨再说。”“这个器皿呢?”梦雨问道。“带回去也没地方放它,先把它藏起来再说。”狗儿说道。“藏在哪里?”梦雨问。

狗儿向四面看一看,说:“不如我们还是把它放入水里,做一个标记,以后再来找它。”

梦雨点点头:“就这样。”

于是两个少年又拿着那个陶罐,在湖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它沉入水中,做好标记,然后急急忙忙地向小镇跑去。没有多久,雨就刷刷地下了下来。两个少年回到各自家中,当然全身都已淋得透湿。 

第二回

 1

第二天早上,狗儿来找梦雨。狗儿见梦雨的爹正在院子里打扫,就问道:“鸭子呢?”看来狗儿很随便。“还在睡觉。”鸭子爹指了指屋内。

狗儿径直走进堂屋,进入右边一间房内,喊道:“鸭子,还不起来!”

梦雨这时已经醒来,他正在穿衣服,见狗儿进来,就说:“你起这么早。”

狗儿从衣袋里拿出那两块陶片,说:“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

梦雨接过来端详半天,指着一个字道:“我觉得这个字应该是‘梦’字,其他的字我不认得。”说着,他跳下床。

他们拿着那两块陶片,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有把其他几个字认出来。他们决定再去湖边,把那个罐子捞上来看看。

胡乱吃了点东西,两个少年便走出屋子。梦雨提了个篮子,对他爹说:“我们去捡柴火。”

他爹正在剁猪草,点头道:“别乱爬树。”那时小镇的父母对小孩管束很松,一般不把小孩栓在家中,小孩都很自由,不像如今的家长,总是不让孩子出门。再说那时的治安情况也好,没听说哪家的孩子在外出什么事情。

两人出了院子,穿过一个巷子,横过小街,顺着一条林荫路走了大约五分钟,就到了一座寺庙正门。这是金盆山,是一座明代建筑。不过现在里边已经没有和尚,新中国成立后这里已经改成区政府驻地。听老人们说,过去这里四季香火不断,方圆几百里的香客都来这里祭拜。

关于金盆山,镇里有许多传说。梦雨知道一个故事,说是民国年间,长江发大洪水,整个小镇都淹在水中,这方圆一片都成泽国,唯独这金盆山始终不淹水。水涨一尺,金盆山长高一尺。老人们说:“金盆山底下有一个乌龟精,它的背上托着一个金盆,所以这个庙从来没有被洪水淹过。”梦雨还听说:当时日本人正占领这个小镇,他们看到这座庙如此神奇,感到不可思议。于是他们四下打听,终于知道了这个秘密。等洪水退去之后,他们偷偷在金盆山地底下挖了好多洞。至于到底挖到金盆没有,有好些传言,有人说日本人偷走了金盆,有人说没有挖到金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只乌龟精受了伤。所以,后来1954年发大水时,金盆山的第一层进了洪水。这是金盆山有史以来第一次进洪水,人们都说是由于乌龟精走了。

云畔湖就在金盆山后面不远处。那时,从金盆山高处望去,除了一大片湛蓝湛蓝的湖泊,就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和杨柳树林。这里的人把这片芦苇林称为“柴湖林”,大概是因为镇上的人们都到这里拣柴火的缘故。

话说两个少年来到湖边,找到昨天钓鱼的地方,按照标记,下水去捞那只罐子。但奇怪的是,那只罐子却不见了。“是不是记错地方了?”梦雨道。

狗儿看看四周,说:“应该不会,明明在这里的呀!”

但无论怎样寻找,罐子都没法找到。狗儿说:“会不会昨天的风雨太大,给浪卷走了。”

两人决定扩大搜寻范围,折腾了老半天,却依然没找到那只陶罐。梦雨说:“奇怪!”

后来,两个人觉得累了,爬上岸来,坐在草地上,又开始琢磨那两块陶片。2

正说话时,就听见不远处有叽叽喳喳的说笑声。狗儿笑道:“鸭子,你的梦中情人来了!”

梦雨抬头望去,看见那边说说笑笑过来几个女孩,她们手上提着篮子,看来是来湖边草地寻猪草的。

原来这个镇上喂猪的饲料也都是靠湖边的野菜,小孩都帮大人寻猪草。孩子们出来时,都是三五成群,一边找野菜,一边玩耍。

红儿就在这几个孩子里面,但她没有带篮子,她是跟着朋友们出来玩的。她爸爸在镇里做干部,妈妈在镇里唯一一家银行工作,他们住在机关里,所以不养猪。但红儿要跟朋友玩,朋友们出来打猪草,她也常常跟她们到湖边来。

红儿是个活泼的女孩,喜欢唱歌跳舞。她跟梦雨从小学一年级起就在一个班,两人一直很要好。他们本来两小无猜,孩子们经常在一起玩耍打闹,从来也没什么隔阂。但到了高年级之后,同学们常常搞恶作剧,比如把梦雨的本子偷偷塞进红儿的书包,然后骗梦雨说她把他的本子借去抄作业了等;骗他们两人在一起说话,然后就说两个人在搞那个什么什么的。这样几次之后,红儿在众人面前再也不敢与梦雨说话,梦雨的性格本来就有点儿腼腆,也不怎么敢主动跟她说话。所以,到了小学高年级,两个人反而生疏起来。直到初中,恶作剧风潮过去之后,两人才敢亲近一些。

这时,坡上的女孩们也看见了他们,就在上边向他们吆喝。狗儿也向她们喊道:“过来玩儿!”

女孩们燕子般地从坡上冲下来,她们是萍萍、芳芳、红儿等几个初中同学,还有几个其他班的同学,梦雨还叫不上名字。“你们在干吗?”芳芳问道。

梦雨正要把昨天的事情告诉她们,但狗儿却早已开口答道:“我们在捡柴火。”“篮子里怎么还没见柴火呀?”芳芳追问道。

狗儿说:“还没开始捡呢。”过一会儿他又补充说:“我们刚来一会儿。”

旁边的萍萍说:“骗人!我看见你们一大早就出来啦。”“我们在这里聊天。”狗儿有点儿尴尬,“反正放假没事。”他望着梦雨补充道。

梦雨点点头道:“是的。”又问她们:“你们来干什么?”

他这是明知故问,因为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寻猪草啊!你没看见。”芳芳笑道。

梦雨语塞。

红儿这时开言道:“你们在聊什么?”她这句话是望着狗儿说的。

狗儿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他说:“我们在聊梦。”“聊梦?”女孩们几乎是一起问道:“聊什么梦?”

狗儿说:“昨天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正在说给梦雨听,你们就来了。”

女孩们一下子来了兴趣,纷纷道:“快说说!”

狗儿说:“我们不如坐下来讲。”于是,这群小镇少年就在湖边坐下来,听狗儿讲他的梦。“我昨天做了个奇怪的梦,梦是这样的。”“什么样的?”萍萍急忙问道,她性格比较急。“别着急!”狗儿吞了口涎水,继续道:“是这样的,我梦见我去了一个地方,好像是一个山洞。那里面有好多金银财宝,我进入山洞,把这些宝藏扛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出来的路。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见有人喊我往那边走,寻声望去,原来是几个仙女在那边跳舞。我就朝那个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忽然一脚踏虚,掉进了万丈深渊。我大声喊救命。”

大家听狗儿绘声绘色地讲他的梦,以为还有很长,就催促他:“后来呢?”

狗儿道:“没啦。”“怎么没啦?那些宝贝怎么样啦?”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可惜我爹这时候把我打醒了,要不然我怎么会不告诉你们!”狗儿扮着鬼脸道。

大家都很失望。萍萍问道:“要是你把那一箱子财宝真的弄出来,你会怎么样?”

狗儿偏头想了想,笑道:“嘿嘿,我当然是学雷锋,把它交给国家。”

大家哄笑一阵。芳芳忽然说道:“说真的,我昨天也做了个梦。”

狗儿问:“你做什么梦?”

其他人说:“别打搅,听她说说。”

芳芳说:“我梦见我过世的婆婆了,她说她睡觉的地方很不舒服。”

立刻有人打断她的话头:“算了,别讲这个梦。”

狗儿提议说:“反正天还早,我们不如就在这里讲讲梦。你们还有谁最近做过什么梦没有?要好听的才许讲。”

红儿说:“我最近也做了个梦,说来也怪。”

其他人催促道:“还不快说!”红儿说道:“我梦见自己到北京了,我还在天安门广场跳了个舞,记得当时好多人看我表演。好像毛主席也在城楼上看我跳舞,但我不敢肯定,因为离得太远。再说我当时只是一心一意地在跳舞。”

还有几个女孩也分别讲了自己做的梦,大家七嘴八舌,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只有萍萍说:“我是没有梦的,我倒头就睡,醒来就起,不记得做过什么梦。”

这时,芳芳看见梦雨望着湖面,若有所思,便说:“鸭子,你怎么不做声?”

大家都把头偏过来望着他,梦雨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狗儿说:“鸭子最近开始写诗了,他在发情呢。”

萍萍瞪他一眼:“说话这么粗鲁。”

狗儿说:“什么粗鲁!我说他在发思古之幽情,有什么粗鲁!”说完他瞟了红儿一眼,红儿赶紧低下头去。

于是,大家就把话题转到梦雨身上。女孩们说:“一天到晚看你晃晃荡荡的,原来你在吟诗啊!都写些什么?”

梦雨说:“一些感想而已。”

狗儿说:“是啊,情无处寄,有感而发。”他想到那天看到梦雨的一首诗:“蓝天云皱如波,夕红片片剥落。淡月茫然浮飘,心思无处寄托。”所以他这样说道。

说完他又望了红儿一眼。红儿把头扭向一边,装作没看见。

大家叽叽喳喳,逼着梦雨说诗。

梦雨想了想,道:“各位学友,我想我们这个地方,地处江汉平原,自古就是鱼米之乡。我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小时候大家玩采莲船,玩蚌壳精,虽然现在是‘文革’时期,这些东西渐渐消失,但留给我的印象还是记忆犹新的,所以我就将前几日写的一首诗念给大家听听,大家不要笑话。”

大家纷纷道:“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别这么之文调吾的,快说出来!”“之文调吾”是当地一句俗话,意思是说话吞吞吐吐、文绉绉的,有点儿矫揉造作的意思。

梦雨道:“这首诗是《云梦泽》。”他轻轻咳嗽了一下,红着脸念了下面这首诗,故事作者见他说话结结巴巴的,唯恐读者听不清楚,所以帮他把这首诗抄录在此:云梦泽国湖如蓝,白鸥点点浪空帆。

江汉千里芙蓉画,尽是水上采莲船。大家听后道:“嗯,有一点儿意思。”芳芳道:“听上去还是挺美的,只是我有个问题。”

梦雨问她:“什么问题?”

芳芳道:“你写的云梦泽是不是我们这个湖?它不是叫云畔湖吗?”

梦雨解释道:“我们湖北这个地方,原来是古云梦泽地,云畔湖只是这古云梦泽的一个部分。”

红儿也忘了拘谨,她点头道:“是啊,你们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跳采莲船的舞蹈吗?”红儿特别喜欢跳舞,她也不等人家回答,又继续道:“我是扮演鲫鱼精的,狗儿,你不是还演那个船夫吗?”

狗儿道:“怎么不记得!好像是昨天的事。可那应该已是我们小学二年级的事了。”

萍萍也记得,她说:“我是演蚌壳精的。”

有个女孩儿问道:“那个甲鱼精是谁演的?”

狗儿说:“好像是马九九。”“对,就是他。”红儿肯定道:“甲鱼精把鲫鱼精抢回家了,可是她不爱他。”

大家已经忘了梦雨的诗,关心的话题已是鲫鱼精的命运。关于鲫鱼精与甲鱼精以及那个蚌壳精救鲫鱼精的故事,他们热烈讨论和回忆了很久。

这帮小镇少年,就在这寂寞的地方、闭塞的年代,天南地北地讲这些无聊的故事。他们的日子通常就是这样打发的。

不知聊了多久,直到有一个放牛的老人,牵着几头水牛来湖边喝水,这才打断他们愉快的闲扯。 

第三回

 1

那天之后,大概是过了三天之后的一个下午。红儿、萍萍和芳芳一起来到堤外河边找狗儿,因为狗儿住在那里。

说到此处,顺便介绍一下这个小镇。人们把小镇称为云畔镇,大约是它后面那片湖叫云畔湖的缘故。小镇位于长江之滨,江水一年四季从它面前流淌而过。千百年来,长江哺育了这块荆楚宝地、鱼米之乡。小镇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据说早在战国时代,这里就是一个商贾云集之地。在农耕时代,这块地方富庶安逸。老人们说,那时候,河边码头热闹非凡,南来北往的帆船林立。从四川运来的川货,如川盐、川柚、川橘都要从这里转运到四乡八地。而荆楚的棉花、西瓜和稻米,也从这里绵延不断地运到川东各地。梦雨他们还记得,小时候他们还见过这种景象。不过,而今长江上的船越来越大,而且都是大铁船、大轮船、机动船,加之河床改道,冬天是枯水季节,这里的老码头已经不容易停靠大船,尤其是铁壳大轮船。所以,人们已经把码头迁移到下游几公里处的一个河口段,并在那里修建起一座新城。这座新城不断扩展,后来就成为县政府所在地。故而小镇的古码头延续了千年的繁华景象,而今正在逐渐消逝。

在梦雨的记忆中,小时候的帆船比现在要多很多。那时,白帆点点,橹声阵阵,雨鸥空飞,他觉得十分有诗意。

不过,三个女孩并不在乎这种变化。她们更喜欢河上的轮船,每当堤外轮船汽笛长鸣,她们也会像许多小镇的居民一样,去看那些上上下下的旅客,不过那已是她们小时候的事啦。现在看旅客上下就得到下游的那座新城去了,再说大轮船也不再是什么新鲜东西,大家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她们现在也很少到江边来看轮船,只是偶尔闲得无聊时,才会想起到江边林地里坐坐,看看南来北往的船。

她们今天到河边,当然不是来看江船的,她们是来找狗儿商量重要事情的。原来,那时候全国各地都在推广革命样板戏。不知什么时候,这股风潮也刮到了这个古老的小镇。

红儿、萍萍和芳芳一帮女生,本来就喜欢唱歌跳舞。而今放假,大家闲得发慌,都觉得闷得不行。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样板戏,所以个个心情激荡、跃跃欲试。她们此来,就是要找狗儿商量这件事情的。

狗儿却不在家,她们扑了个空。狗儿的哥哥说,他可能到鸭子家去了。

于是,三人又翻过江堤,一起来到鸭子家,果然,狗儿在这里。但在这里的不止狗儿,还有江小勇和刘华子。

还没有等她们开口,刘华子就说:“来得正好!正要找你们呢!”

萍萍问:“什么事?”

刘华子道:“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唱样板戏,你们知不知道?”“当然知道!”三个女生差不多是同时回答:“我们早就知道了。”其实她们基本上都是刚刚知道的。红儿是从妈妈那里知道的;萍萍是从她表姐那里知道的,她表姐在县城读书;而芳芳则是从她们俩那里知道的。“我表姐说,她们那儿放假前就演过样板戏,我们已经落后了。”萍萍说话的语气流露出一点儿遗憾。前面已经讲过,县城城关也就是那个新建设的有新码头的城市,离云畔镇只有五公里。

这时江小勇开口道:“还不算晚,只是我们该商量一下怎么开始。”

怎么开始?谁也不知道。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狗儿开口道:“如果大家没有意见,我们这就算开始了。我看我们得先找个地方,来作为排练的场所。”

听了这个话,大家又热情高涨起来。红儿说:“地方好办,我看就在鸭子家,他家院子大,正好适合我们排练。”

狗儿说:“你就喜欢到鸭子家来。”一句话把红儿的脸说得绯红。

鸭子摇头说:“临时在我家还可以,但天天来就不行,我们天天在这儿唱歌跳舞,我妈会烦的。”

芳芳道:“为什么不在学校?”

其他人一听,都纷纷表示同意。萍萍说:“是啊,怎么没想到呢!找个教室不就行啦。现在是暑假,教室又不上课。”

刘华子说:“说干就干,我们现在就去。”

大家都同意。于是,这帮少年离开院子,说说笑笑地来到学校。

这里的人依据长江水流的方向,把上水入镇头的地方称之为上街头,把江水离开小镇的地方叫做下街尾。学校位于下街尾,这个学校原来是一个庙,新中国成立后才改建为学校。

他们一行人兴高采烈地走进校门。学校现在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打篮球的学生。此时正值午后,太阳斜照在校园的大槐树上,知了的叫声倒是很响亮。他们在二楼初一年级的三个教室看了看,门口都上了锁。后来他们决定去找老师,但老师放假基本都不在学校,只找到一位值班的王老师。听他们说明来意,王老师说:“我可以给你们找一间教室,但你们练完以后要把桌椅放好。”大家满口答应。

王老师领他们到一层,给他们开了一间教室,并且交给他们一把钥匙。他走的时候再三叮嘱:“不要把桌椅弄坏。”大家一口应承。

排演的地方总算有了,大家十分高兴。他们一起动手,把桌椅板凳挪到一个角落,一边干活儿,还一边唱歌。收拾一番之后,几个女孩索性就跳起舞蹈来。她们跳的大概是《在北京的金山上》或是这一类当时流行的歌舞。

疯了一阵子之后,芳芳忽然问道:“样板戏怎么演?”

这倒真是个问题,因为他们当时还没看到剧本。但这个困难没有难倒他们。红儿说:“听说最近在县城电影院里正在放《沙家浜》,我们要不去看看?”大家都同意,约好明天一块去看样板戏。

那天晚上回家之后,梦雨十分高兴,他在日记里写了一首名为《爱跳舞的女孩》的诗歌。虽然他没有拿给狗儿看,但后来还是被狗儿知道了。2

第二天一大早,这帮少年就迎着朝阳出发了。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不过几公里的路程,个把小时就到了。顺着一条大街,他们很快就到了电影院门口。

但他们来得太早,电影院还没开门。此时大约上午九点,电影要晚上才开始放映。他们在电影院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看看海报,知道今晚会有两场电影,一场在七点,一场在九点。

无事可干,于是他们决定先去逛街。

此时,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了。商店都已开门,那时虽然许多东西要凭票供应,但货架上的东西还是比较丰富。比如布店,各种花色棉布都有,还有绸缎,但如果购买,就得凭布票。当时已经有一种叫“的确凉”的新布料在流行,好像不要布票。在食品公司买肉凭肉票,当地一般居民按月供应两斤猪肉。买粮食要凭粮票,城镇居民一般每月20来斤,中学生可以有32斤大米。如果你要外出,一般可在当地粮食局凭供应本换粮票。在餐馆买东西吃,交钱的同时也要交粮票。当时,买一个肉包子要五分钱,收一两粮票。但如果没有粮票的话,你就得多花两分钱。农村人如果要在城里餐馆买吃的,一般可以用米换。所以,当地许多农民常常带一些米来逛县城。供应比较紧张的主要是油和糖,尤其是糖。其他东西其实并不太匮乏。当时,这里的集市叫做“自由市场”,主要是卖一些蔬菜瓜果,属于自然形成的,好像没人管,也没有人收费。集市上卖鱼、卖鸡鸭的都有,听人说,要不是国家统购统销,把绝大多数粮食棉花都从这里运走,这个地方的物资根本就吃不完用不完。那些不用统购统销的物品,如蔬菜瓜果、鸡鸭鱼鹅在自由市场上都很便宜。

但孩子们对自由市场并不感兴趣,他们沿街逛了几家商店,买了些包子油条大家分着吃,然后就走进一家新华书店。那时候的书店不是开架卖书,书放在搁架上或是玻璃柜里,只能看到书皮,如果你想买一本书,就得呼唤营业员,请他帮你拿出来。所以书店里喊“营业员”的呼声此起彼伏。营业员一般不会让你拿着一本书老看,最多让你翻一翻就问:“买不买?”

书店里的书也不多,主要是领袖著作、革命故事、科普常识类,梦雨印象很深的一本书是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因为他当时心血来潮,花几毛钱买了一本拿回去读,结果他一直没有读懂。

但他们要买的书却断货,据说《沙家浜》的剧本刚一到货就被抢购一空,很多单位和个人都买这本书,大家都在学唱样板戏。

营业员要他们过几天再来看看,因为他们已经在进货了。梦雨他们觉得很失望,但也没有办法。在书店橱窗里看了一会儿书的封面,拿着刚买的《自然辩证法》,一群少年走出了书店。

走到一个路口,狗儿说他有点事要办,萍萍说要去找表姐,其他人也都说各自有事。于是,大家约好晚上在电影院门口见面,各自散去。

剩下梦雨和红儿两个。两个人开始有点局促,默默地沿着大街走了一会儿。还是红儿先开口,她问道:“这是写什么的书?”

梦雨说:“我还不知道。大概是写人和自然关系的。”他按照他对书的主观臆断来解释。此前,在小学时,学校曾掀起学习毛主席语录的高潮,人们都背过什么“毛主席语录一百条”,还有“毛主席语录八万八”等,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这些概念已经深入人心。所以,恩格斯这个外国人的名字红儿当然也知道。

但红儿对封面上的恩格斯的头像很感兴趣,她问:“为什么马克思和恩格斯都留那么长的胡子?”

梦雨笑着回答说:“他们可能都比较忙吧。”

红儿说:“才不信呢!”

梦雨反问道:“那你说是为什么?”

红儿说:“我看他们都很有艺术细胞。”

梦雨奇怪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红儿说:“我猜的。”

梦雨沉思了会儿道:“他们都留大胡子,我觉得是他们对当时社会现实不满的一种表现。”

红儿说:“他们为什么对现实不满?”

梦雨说:“他们都是革命家。”

红儿说:“革命家都对现实不满吗?”

梦雨说:“是的,比如中国许多革命者,他们都是因为对现实不满,才参加革命的。”

红儿奇怪道:“现在搞文化大革命,不是中央发动的吗?”

梦雨不假思索道:“那当然。”

红儿更加奇怪:“难道中央也对现实不满?”

梦雨一下子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嗯”了一下,没有吱声。

红儿看了他一眼,说:“别说这个啦。我问你,你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到乡里巡回演出的事吗?”

梦雨道:“怎么会不记得。”原来他们在小学时,曾经跟着一个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讲用团到乡下演出。那些学习“毛著”的先进分子在各地搞讲演,讲完之后就由他们这些娃娃表演。他接着说:“我们好像在乡下各地演出了一个多月。”

红儿说:“真好玩!”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你还记得吗,你还背过我呢。”那时候,他们在各地演出,都是徒步行军。有一次红儿扭伤脚,只好让队员搀扶着走。梦雨和几名男队员看红儿实在走不动,就分别轮流背着红儿走。

梦雨当然还记得:“你的脚都肿了,但一上舞台,你好像没事一样,我真佩服你。”

红儿爱跳舞,几近疯狂。她从小时候开始就坚持练一些舞蹈基本功,如劈叉、扳腿、练腰,还学一些芭蕾动作,她经常练,也不知是否得到要领。她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演员。当然,这是她内心的想法,对谁也没有讲过。她也不知道这个梦想是否能够实现,但她一直坚持不懈。

后来,两个人又回忆起那次带队的尹老师。那个能歌善舞的女老师,那个带他们排练节目的大姐姐。“可惜她不在我们学校了!”红儿不无遗憾地说,“她要还在的话,我们可以请她做指导。”

梦雨说:“听说她嫁到外地去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红儿摇头道:“只知道她爱人是个解放军军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尹老师是小学的语文兼中年级的音乐老师,红儿很喜欢她。那次下乡巡回演出,整个节目的舞蹈,就是由她组织指导的。当时在全区各个小学挑选了二十多名小演员,而红儿和梦雨就在其中。红儿是宣传队的主要演员,每到一地,她的表演都引起轰动。那是红儿崭露头角的时刻,只可惜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参加什么大型的演出活动,红儿觉得很寂寞。

梦雨喜欢尹老师,除了因为尹老师漂亮和能歌善舞之外,更有一段个人经历。那是前些年,还在他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们上作文课。那时写作文,都是写一些有关革命志向方面的题材,比如说读了刘胡兰故事之后的感想之类。那一次写的是少年英雄刘文学斗地主婆偷辣椒的故事感想。梦雨叙述了故事,谈了感想之外,写了这样的文字:“地主阶级妄图变天,我们一定要提高革命警惕,擦亮眼睛,认清阶级敌人。毛主席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当时是“文革”初期,小镇的小学生们写作文都是随便找一张纸,并且还使用铅笔,老师那时也没什么要求。

梦雨班上有个姓王的同学,他的爸爸是个资本家。不久之前,他们家门口被贴了许多大字报,梦雨本来跟他很要好,天天要到他家喊他一起上学校。那些天见他家门口墙壁上贴了不少大字报,很好奇,也挤进人群看看热闹。看归看,看完了之后还是跟王姓同学下象棋、寻猪草。因为那时流行一句话:“出身不能选择,道路可以选择。”梦雨很相信这句话。

但偏偏就是这位王姓同学,差点让他倒了大霉,事情的起因就在那篇作文。老师要求大家以小组为单位,要大家互相传看对方的作文,谈感想。刚开始也没什么,但过了不久,那位王姓同学忽然走到尹老师那里,并且一路走,一路喊:“鸭子写反动话!鸭子写反动话!”

全班同学都惊呆了,因为那个年代要是有人写反动话的话,一般都是要受批判的。老师也很惊讶,她接过王姓同学递过来的作文本,表情十分严肃。原来梦雨的作文中这段话是这样的:地主阶级妄图变天,我们一定要提高革命警惕,擦亮眼睛,认清阶级敌人毛主席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毛”字前面那个句号没有了,并且正好在“说”字之前又换了行。

好些同学凑了上去,并且跟着王姓同学一起喊叫:“鸭子写反动话!”尹老师仔细看了他的作文后说:“看文章应该看整体,这里明明是这样写的:‘地主阶级妄图变天,我们一定要提高革命警惕,擦亮眼睛,认清阶级敌人。’”她故意顿了顿,接着念道:“毛主席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鸭子本来一头雾水,更被同学们的叫喊声喊懵了头。他走到尹老师面前,仔细看了这段话,然后辩解说:“这个地方原来是有句号的。”

尹老师仔细看了后点点头说:“虽然不是很清楚,但隐隐约约还是看得出句号来的。”然后她对全班同学说:“这种事情不能乱说,要仔细看清楚。”那位王姓同学低下了头。

尹老师还表扬了王姓同学,说他看同学的作文很认真。虽然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梦雨对尹老师一直心存感激。

梦雨忽然在此时又想起了这件事,他说:“尹老师是个好人。”

除了谈尹老师,两个少年在一起还谈了许多闲话,东扯西拉的,这里就不一一赘述。到了黄昏,大家聚集在电影院门口,一起进去看了电影《沙家浜》。那一天,他们回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 

第四回

 1

按照约定,第二天上午,大家三三两两地来到学校。梦雨到时,看见除了红儿、萍萍和芳芳之外,还有几个初二年级的男女生。大家彼此打过招呼,梦雨问江小勇:“狗儿怎么没有来?”

江小勇正要回答,刘华子却开口道:“怎么问我们?他不是跟你形影不离的吗?”

梦雨正要说话时,却看狗儿出现在校门口。只听狗儿笑嘻嘻地说道:“我给你们把马九九叫来了。”

马九九比他们高两届,初中毕业后,没有继续上高中,目前在家闲荡。梦雨不喜欢这个人,因为马九九喜欢打架,而且他还听说这个人手脚不干净。

马九九望着大家哈哈笑着打招呼:“今天我本不想来,是狗儿硬拽着我来的。不过我事先声明,我是来看看的。”

狗儿说:“人都到齐了,红儿!萍萍!现在看你们的啦。”

红儿开口道:“昨天我们看了电影,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几个女生商量了一下,觉得我们要演一整场样板戏是不容易的。所以我们初步设想,在目前阶段,我们还是排练一些小节目,然后配上一些样板戏的片段,这样可能比较好一些。”

江小勇说:“排演什么小节目?”

萍萍说:“我这里有几个现成的节目。”她把当时流行的几个舞蹈说了一遍。然后道:“我们初步打算排演《沙家浜》的第四场,就是智斗那一场。不知你们有没有意见。”

狗儿说:“我们有什么意见?听你们的呗!”其他人也表示没有意见。

接着就开始分配角色,刘华子演郭建光,狗儿扮刁德一,萍萍演阿庆嫂,还有高年级的一个名叫胖儿的男生扮演胡传奎。马九九本来说不参加,但禁不住大家反复劝说,扮演了一个小角色刁小三。还有其他角色也都一一派定。红儿准备跳一段白毛女逃到深山的独舞。后来她又准备自编一段喜儿翻身解放的舞曲,所以他选梦雨做她的舞伴,让他演大春。

角色定好,大家就投入排练。从那天开始,学校就变得十分有生气。每天,附近居民就听到学校里吹吹打打,歌声不断。一些没事的居民、闲杂人等都跑到学校来观看他们排练。

狗儿还将镇上一位赫赫有名的姓胡的老艺人请来做指导。这位老艺人旧时曾经演过《白娘子和许仙》。1964年,他还把当时著名的杂技演员夏菊花请来古镇并与她同台演出,这件事情成为小镇一件盛事,多年以后镇上还有人对此津津乐道。不过“文革”爆发之后,他们这一批旧时乡土艺人就再也没有登台演出过了。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做了一次彩排,效果他们自己还满意。于是他们决定进行一次演出,地点就选择在学校的大操场。他们用白纸写了几张海报,说某月某日在学校表演节目,张贴出去。

表演节目的那天,学校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那个年代文化生活不丰富,听说有学生娃表演节目,不少古镇居民都来捧场。

那场演出之后,他们听人家反映说:“舞蹈还跳得不错,就是样板戏还差点儿。”有些看过电影的人说,京剧唱腔不纯,另外,乐器也太单调,就一套锣鼓、几把二胡和一只笛子。2

正在红儿、萍萍为此发愁时,镇上的李秘书却主动找上门来。原来,镇上为了丰富群众文化生活,早有心组织一只宣传队,只是一时还没有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这帮少年在学校折腾的事情,被镇上知道了。李秘书这次是专门来找他们商量此事的。

有了镇里支持,果然大不一样。镇里不乏各类人才,因为古镇本来就是文化古乡,有千年的文化传统。“文革”之前就有业余汉剧团、楚剧团,只是“文革”这些年受到全国大环境的影响,所以那些旧戏才停止演出。而今普及样板戏,正好请出这些人马。于是,在沉寂了好几年之后,古镇又活跃起来。在许多人看来,古镇要是没有这样的群众文化生活,就显得非常苍老,没有生气。有人甚至抱怨说:“太死气沉沉。”

镇里把唯一一个老戏场也让给他们作为排练的地方。这是一幢老建筑,“文革”前是电影院,后来年久失修,已有好些年不使用。直到最近才重新油漆翻修,舞台换了新木板,但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梦雨小时候曾注意到,电影院那个横梁上,写着“万历某某年”字样。这次他再次进入里面,发现那上面的字迹已被油漆刷掉。

狗儿很卖力,在剧场跑来跑去,负责张罗。李秘书把剧务工作全盘委托给他,并且告诉他,镇上将大力支持他们的活动,有需要、有困难尽管找镇上。刘华子、江小勇和梦雨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他剧里剧外忙得屁颠屁颠的。红儿、萍萍等自不消说,各自扮演重要角色。这一次,他们要排一整场《红灯记》,萍萍扮演李奶奶,红儿扮演李铁梅,刘华子扮演李玉和,其余人等都有各自的角色。

乐队也组织起来了,主要是召集原来楚剧和汉剧一帮旧部人马,加上镇上一些新秀人物。镇上给各个下属单位都打过招呼,所以,各个单位都很支持。散落在各个单位的文艺人才也被一一发掘出来,比如,担任乐队指挥的老严就是从木器社抽调出来的。

长话短说。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排练,《红灯记》终于排练成功。狗儿经过和镇上协调,定于8月26号作首场演出。海报已经贴出去,票也都送给各个单位了。

到了8月26号这一天,下午四点钟不到,古镇的大会场门前,就已聚集了大批观众,当然主要是些孩子。吃过晚饭,那些有票的观众陆陆续续到达。此前,在李秘书的协调下,已经从各单位抽调人马负责守门及安全保卫,这也无须赘言。

演员们也格外兴奋,萍萍、红儿等早早就来到剧场后台化妆。她们不知听谁说演戏要“饿唱饱吹”,所以连晚饭也没有吃。

演出过程笔者实在难以描述,反正每一场落幕时都是掌声不断。据笔者后来调查,观众那时关注的主要是演员唱得好不好、表演得怎样等这方面的情况,至于内容则在其次。

总而言之,演出轰动了小镇。因为反响热烈,所以,又连续加演了几场。古镇的人们,那时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这个话题。萍萍、红儿成了小镇青少年的偶像,当然“偶像”这个词当时并不流行,但笔者如今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笔者从梦雨的日记里知道:那时红儿和萍萍走到小镇的每个角落,都会有人喊她们“铁梅”或“李奶奶”。

演出热潮结束之后,新学期早已开始。但那时学校上课依然还是比较松散,课好似在上,又好似没在上。很多情况下,下午一般都没有什么课。

而演样板戏的热潮,却是一浪高过一浪。那时,全县搞了一次文艺调演。全县以区镇为单位,调集各路文艺尖兵,到县城大礼堂进行演出,通过这次文艺调演,涌现出好些个文艺尖子。

当时,全国也正好在开展“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活动。县里召开学先进表彰大会,晚上就请代表们看文艺表演。古镇的《红灯记》成为最受代表们欢迎的节目。而红儿和萍萍的名气也越来越大,县城及各区镇都知道古镇里演《红灯记》的那两个女孩。3

梦雨虽然非常乐意参加表演,但因为他在《红灯记》中没有角色,所以,就没能参加县里的这些活动。

待在家里,显得有些无聊和寂寞。这天下午不用上课,他到街上逛了逛,觉得闷得慌,就信步走到后街,不觉来到区委会后面的树林中,见一池荷花生机盎然,又见几只鸟儿落在荷边,蜻蜓点水,不觉诗兴大发,哼哼唧唧地吟了一首名为《荷花》的诗。

晚上回家誊录时,他还觉得余兴未尽,又写了一首小诗《荆江湾》:娥皇星夜游楚汉,此处美景最江南。

琵琶天籁云河船,一梦撑入荆江湾。写完之后,他又独自在月光下徘徊良久。梦雨爹妈见他一个人在外面院子里走来走去,嘴巴念念叨叨,感觉有点儿不对劲,问他怎么啦,他说没事。

夜很深了,他才回房间睡觉。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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