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芙蓉开正好——那些蜀中才女们(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3 10:4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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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玉霞

出版社:安徽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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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芙蓉开正好——那些蜀中才女们

陌上芙蓉开正好——那些蜀中才女们试读:

嫘祖:渐行渐远渐无情

嫘祖,和武曌一样,是专属于一个女人的名字。《现代汉语词典》在“嫘”字后面只有短短的一条解释:“嫘祖,传说中黄帝的妻子,发明养蚕。”“祖”在汉字中有源头的意思,嫘祖是个高高在上,具有法相庄严、正大仙容感官印象的名字,无论是字的表面意义还是字所代表的人物的意义。但是,“意义”这两个字,究竟又是什么意义呢?意义往往具有时代的局限性和认知的狭隘性,但是如果因为时代和认知,不断地否定、重建意义,那么这个世界就会总是处于摇摆不定的惶恐之中。人类需要某些亘古不变的真理奠基于道德底层,也需要某些亘古不变的榜样传达力量,保持精神世界的稳定和平衡。

写嫘祖其实真有点儿心有余而力不足。首先这个人在时间的距离上太过遥远,因为遥远往往踪迹不可寻,寻到的也不可信。能相信什么呢?你小学、中学甚至大学里发生的事儿,如今同学会上被人说起都是说法不一,如有雷同实属意外。何况距今几千年,当时没有文字记载,口口相传,随意性太强。文字记载都是漏洞百出,一考证,千疮百孔。

但是说到四川的美女、才女、名女人,不能不提嫘祖,横贯中亚的丝绸之路的第一步,其实是从嫘祖手里一只小小的蠕动着的蚕开始的。传说不长,宛如平常一段歌

我国是丝绸业的发源地。春蚕到死丝方尽。蚕的幼虫在变成蚕蛾之前,吐丝结茧,将自己包裹在蚕茧里。每一个蚕茧都是由一根长2000—4000米的蚕丝组成。丝绸,就是由这根蚕丝织就。栽桑、养蚕、缫丝,到并捻丝线、纹织工艺、整经织造、印染整理以及成为民间智慧结晶的各种刺绣技艺,如缂丝、刺绣、抽纱,蚕、桑、丝、绸、织、染、绣等各专业分工不同,工艺技术不同。苦恨年年压金线,从传说中的天上织女到民间“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蓬门女子,柔软绚丽的丝绸展示了古中国的魅力与创造才能,同时也衍生了很多传说。其中流传最广、记载最多的是嫘祖教民养蚕制丝。

相传远古时候,有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出生在西陵,即今四川省盐亭县境内落村山一户人家。那是采集野果果腹、以兽皮蔽体的远古时代,姑娘长大后每天外出采集野果奉养体弱多病的父母,近处的野果采完了,便跋山涉水到远处去采。不久,远处的野果也采完了,以后拿什么来奉养父母呢?姑娘走投无路,靠在一棵桑树下哭起来,哭得非常伤心,连天庭都被惊动了。玉皇大帝拨开云雾向下一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为了奉养父母一筹莫展,非常不忍。正好天庭中的神仙马头娘因故获罪,作为惩罚,玉皇大帝将她打下凡间,变成吃桑叶吐丝的天虫。马头娘看见姑娘悲伤的样子,便使桑果落在她的嘴边。姑娘舔舔,觉得又酸又甜,便吃了一点,味道还挺好,也没有吃出什么问题,就采了许多带回家给父母吃。桑葚极大地拓展了食物范围,解决了果腹问题。

转眼暮春到来,姑娘发现树上的天虫不断地吐着丝,丝织成茧子,细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且能反射出美丽的七彩光芒。出于好奇,姑娘采一粒放在嘴里,用手把丝拉出来,这丝很有韧性。她索性像天虫那样,用拉出来的丝编成一块块小绸子,连成一大块给父母披在身上,冬暖夏凉。于是姑娘为天虫取名为“蚕”,捉回家喂养。经过长期的经验积累,姑娘完全掌握了蚕的生产规律和缫丝织绸技艺,并将这些知识毫无保留地教给大家。从此人们结束了“茹毛饮血,衣其羽毛”的原始社会,进入了锦衣绣服的文明社会。

姑娘发明养蚕缫丝织绸的消息很快传遍西陵部落,西陵王非常高兴,收姑娘为女儿,赐名“嫘祖”。嫘祖这一惊天动地的创举很快传遍神州大地,部落的首领们纷纷到西陵向她求婚,都遭到嫘祖的婉拒。这时英俊非凡的中原部落首领黄帝轩辕征战来到西陵,两人一见倾心,很快嫘祖被选作黄帝的元妃。她辅助黄帝战胜了蚩尤和炎帝,协调好各部落的关系,完成了统一中华的大业。同时,她奏请黄帝诏令天下,把栽桑养蚕织锦的技术推广到全国。嫘祖死后,黄帝把她葬于落村山,后世尊称其为“先蚕娘娘”。

还有一个关于嫘祖的传说,大同小异。相传,嫘祖的父亲叫羲诚,母亲叫歧娘,住在盐亭县金鸡镇青龙山嫘祖坪,以狩猎和采集山间野果为生。夫妻年近40岁,膝下尚无子女。一天夜里,母亲梦见一位女神以一只彩凤投到她的怀中,接着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数月之后生下一女,取名王凤,意思是王母赐给的彩凤,王凤就是后来的嫘祖。

嫘祖自幼聪慧过人,也很孝顺。10多岁时,她上山采果奉养双亲,发现了吃桑叶的天虫,就是后来的蚕,又观察到了天虫吐丝结茧,于是她将野蚕拿回家中饲养成了家蚕。后来她在蜘蛛结网的启示下发明了抽丝织绢,根据太阳影子的启发进而发明了治丝兴衣,并四处教民栽桑养蚕、织丝编绢,在青龙场开辟丝绸贸易。黄帝西巡入蜀,发现嫘祖,并爱上她,于是合族联姻。嫘祖与黄帝结婚后,行走四方,化干戈为玉帛,教民栽桑养蚕,后逝世于衡阳道上。

还有很多传说,神仙鬼怪,往往让人无力判断。但可以确定的是,第一个发现了蚕、发明了养蚕缫丝的人,被称为“嫘祖”。女性发明家第一人

中国是世界上蚕桑、缫丝、丝绸的原产地,素有丝国之称。中国丝绸最早传到古希腊,希腊称中国为“支那”,即希腊文“丝绸之国”的含义。如果要研究丝绸的起源和发展,就离不开四川。四川是中国丝绸的源产地之一,不仅以嫘祖、蚕女等古史传说饮誉海内,而且以蜀锦、蜀绣等丝织品驰名中外,在中国丝绸文化起源和发展史上占有显著的地位。嫘祖、蚕女等中国丝绸史上的里程碑人物,均与古代巴蜀有关,尤其与今四川盐亭有着密切的联系。

传世文献中对中国丝绸的最早记载,见于《尚书·禹贡》。此篇文章介绍的丝绸种类有丝、织文(有花纹的丝织品,应即绮)、玄纤缟(纤细的黑白缯和白缯)、玄缍机组(黑色和浅红色的丝织品)等。而《禹贡》的记载进一步表明,早在中国文明兴起的初期,中国丝织品已经出现了许多种类,呈现多样化的发展格局。可见中国丝绸的起源时代,还远在《禹贡》的成书年代之前。《易·系辞下》记载:“黄帝、尧、舜衣裳而天下治。”孔颖达云:“垂衣裳者,以前衣皮,其制短小,今衣丝麻布帛,所作衣裳,其制长大,故云垂衣裳也。”这表明,中国丝绸的起源是在黄帝时代。《淮南子》所引的《蚕经》,对蚕桑丝绸起源于黄帝时代也有明确的记载:“《蚕经》云:‘黄帝元妃西陵氏始蚕。’”

中国丝绸起源于黄帝时代。按照古代的性别分工,即古代文献屡次述及的“男耕女织”来看,黄帝正妃西陵氏之女嫘祖“教民养蚕”,“织丝茧以供衣服”,不仅与古文献所传和考古材料所示中国蚕桑、缫丝、丝绸的起源时代正相符合,而且也同古代社会以性别为基础的历史分工一致,从而表明嫘祖为中国蚕桑丝绸之祖之说具有合理性。中国丝绸起源探索,嫘祖作为丝绸早期起源的代表,其地位是应当予以肯定的。

历史、考古、人类学等有关嫘祖的文献材料和大量丝绸史迹表明,嫘祖与中国丝绸的早期起源,尤其是与巴蜀蚕桑、丝绸起源的关系密切,从而表明历史上确有嫘祖其人,嫘祖确为中国丝绸之祖,嫘祖故里西陵氏之国在今四川盐亭。

北宋建隆元年疏文称嫘祖“教民养蚕治丝,无须树叶蔽体;令地产桑育蚁,遂教人力回天。脱渔猎以事农耕,制衣裳而兴教化。德配黄帝,辅成怀柔统一之功;恩重元孔,垂教以农立国之本”。嫘祖,是中国历史上女性发明家第一人。她的发明解决了衣、食这两大关键性问题的一半,结束了大家穿兽皮挂树叶的历史,同时也为中国社会漫长的两千年的男耕女织的传统打下了基础。

养蚕缫丝,其实是非常草根的行为。但是,最初的创造发明,就是从草根的劳动中总结发明的。嫘祖虽然作为黄帝的正妃,但在当时的社会状况下,她也是亲力亲为的劳动者,因为社会还没有发展到有足够的生产生活资料让上层社会有高高在上、不问稼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权利。

将养蚕缫丝继续发扬光大,再度极大地释放了生产力的,是另一个来自草根的妇人——黄道婆,她改进并推广了纺织术。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公元1200年。

南宋末年,黄道婆出生于松江府乌泥泾镇,就是现在的上海附近,这个时候的黄道婆应该只是个黄姓人家的小姑娘。黄道婆出生前后,棉花种植已经普及今天的浙江、江苏、江西、湖南等地,不少妇女学会了棉花纺织技术。十二三岁的黄道婆作为童养媳,在夫家受到虐待,她逃了出来,躲在一条停泊在黄浦江边的海船上。后来,她随船到了海南岛南端的崖州,即现在的海南崖县。

海南在当时是偏远蛮荒之地,但是生活在那里的黎族人接受了黄道婆,并且在共同的劳动生活中还把他们的纺织技术传授给了她。当时,黎族人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纺织技术,黄道婆逐渐成了一个出色的纺织能手。在黎族地区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黄道婆始终很怀念自己的故乡。在元朝元贞年间约1295年,她从海南崖州返回乌泥泾。黄道婆重返故乡时,植棉业已经在长江流域大大普及,但纺织技术仍然很落后。

黄道婆将自己几十年丰富的纺织经验传授给故乡人民。她一边教家乡妇女学习黎族的棉纺织技术,一边又改革创新出一套赶、弹、纺、织的工具。在纺纱工艺上,黄道婆创造了新式纺车。当时淞江一带使用的都是旧式单锭手摇纺车,功效很低,要三四个人纺纱才能供上一架织布机的需要。黄道婆跟木工师傅一起经过反复试验,把用于纺麻的脚踏纺车改成三锭棉纺车,纺纱效率一下子提高了两三倍,而且操作也很省力。这种新式纺车很容易被大家接受,在淞江一带很快推广开来。

除了改革棉纺织工具,黄道婆还把从黎族学来的织造技术结合自己的实践经验,总结成一套比较先进的“错纱、配色、综线、絜花”织造技术向人们传授。因此当时乌泥泾出产的被、褥、带、帨等棉织物上有折枝、团凤、棋局、字样等各种美丽的图案,鲜艳如画,一时“乌泥泾被”不胫而走,附近上海、太仓等地竞相仿效。这些纺织品远销各地,很受欢迎,很快淞江一带就成为全国的棉织业中心,历几百年不衰。16世纪初,当地农民织出的布一天就有上万匹。18—19世纪,淞江布更远销欧美,获得了很高声誉,当时称淞江布匹“衣被天下”。虽然黄道婆回到家乡几年后就离开了人世,但她推动了当地棉纺织业的迅速发展。

养蚕缫丝是丝绸锦缎的开始,纺纱织布满足了更多人的生活需求。可以说,无论是嫘祖还是黄道婆,都具有普济天下的功劳。但是在历史书籍中,关于嫘祖的故事被神化,而关于黄道婆的故事一直停留在她的纺纱织布发明创造上,黄道婆的个人生活无人问津。因为她是个最底层的劳动妇女,她所做的一切都停留在生存的层次上,既然这个人生活在公元1000年前后,已经无法神化,那么也就无法演绎下去。神话是一种信仰,信仰是一种梦想

在中国古代的神话传说中,北方部落首领黄帝轩辕氏的元妃就是嫘祖。据说黄帝有四妃、十嫔,嫘祖是黄帝的正妃。黄帝的孩子也不少,共有二十五个,其中十四人被分封得到十二个姓:姬、酉、祁、己、滕、葴、任、荀、僖、姞、儇、衣。另外,青阳、苍林与姬同姓,且少昊(己姓)、颛顼(次子昌意之子)、帝喾(长子之孙)、唐尧(长子玄孙)、虞舜(次子八代孙),以及夏朝、商朝(子姓)、周朝的君主都是黄帝的子孙。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我们都是神话的延续。

神话记录了人类早期对自然和自身的理解、对宇宙万物的认识,以及在这一认识过程中所表现的独特的思维方式和幻想的故事。它既是一种经典性的文学体裁,也是远古人类的知识体系和信仰体系。它是文学创作中一种古老的散文形式的口头创作,最初是原始人构想的,是先民对自己以外的世界最朴素的解释。限于当时的认知水平和科学条件,人对很多现象都不能做出科学解释,于是以神话为形式幻想故事,创造出很多基于现实又远离现实的形象。

神话传说是基于当时社会认知的,反映了整个社会主流的价值观。从母系社会过渡到男权社会,中国古代神话女英雄逐渐柔化。在母系社会,女性具有领导权和话语权。随着时代的演进,原始的道德观开始受到私有制的冲击而动摇,轻视妇女的观念便开始流行,于是在神话里,女性神地位开始下降,儒家思想的男性中心主义对神话性别角色起决定性作用。盘古开天辟地,黄帝、炎帝、颛顼、帝喾、尧、舜、禹等构成了神话帝系谱,仅有的一些女性形象随着人们的审美标准发生了改变。惊世骇俗的女娲补天造人之后,成为婚姻之神、音乐之神,在民间被称为“女娲娘娘”,是慈祥和宽厚的代名词。女性的存在和发展渐渐式微。女性神灵只有作为男神的配偶和亲属才得以存在和流传,无论是嫘祖,还是嫦娥,抑或是织女。而且这仅有的几个女性神话形象,并没有自己的地位和权利。她们必须吃苦耐劳、心灵手巧,作为能干的劳动妇女的形象尾随在男性后面。

随着时代发展,神话的神圣性被渐渐消解了,走向民间。神话传说中的女性数量增加了,但是她们的面目和在男性社会中的功用却复杂化了,无论是妲己、妹喜这样的狐狸精,还是白娘子、织女,包括七仙女这样的普通人的妻子。父权制社会的意识形态在性别方面必然坚信所谓“女人祸水论”,她们是男性中心社会图解女色亡国观念的活生生的代表人物。而后面的几位,是神话人物对于俗世生活的迷恋和投入,除了一个神仙鬼怪的背景之外,她们是完全按照当时社会的道德准则存在的。她们脱离社会道德准则的缘由和目的,也是以男性为中心的。白娘子这样修炼千年的蛇精是为了嫁给一个稀里糊涂的小男人;七仙女和织女这类王母娘娘的直系亲属或者玉皇大帝的职员,看重的是人间木讷的穷小子。至此,神话已经被男权社会利用了。神话是人类最初感觉世界和把握世界的方式,是人类最初为自己的生活世界所寻得的一种意义和安慰。既然生活的世界没有意义,那么人总得造出一个意义,否则,人继续在一个没有意义的世界中存活就完全没有道理了。人的生活与动物的生活的不同点,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人的生活必须要有某种依据、某种希望、某种道理,而绝不只是为了存活,还要活得舒适,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要寻找到寄托和舒适度。

神即是人,人也即是神。神话从来都没有中断,因为原型不会中断。原型以遗传的方式存在着,同时又在历史的进程中改变着自己的外形,但内核永远不变。神,我们是看不见的。然而,我们处处都看见神一样的东西,而且最先、最重要的是在一个明智的人的心中,在以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作品的深处见到它。黄帝时代,人将无法解释的现象神化,因为精神的需求,将人也神化。对于一个正常的社会来说,需要某些神化的人和事作为民众的价值观、道德观的标杆,也是民众的心理诉求。比如对于被神化的黄帝来说,他的妻子是被神化的嫘祖,拥有发明创造得到天助的能力。而普通的民众,在生活中期待的神话是主动来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田螺姑娘,无论自己如何贫贱,依然有美丽的仙女来跟自己耕田织布、同甘共苦。贤惠,有时候是一种毛病

贤惠,是自古以来男人对女人的要求。几乎每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都有着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这个男人有史记载的是黄帝,而这个女人,有史记载的就是嫘祖。

嫘祖是开创上古文明的科学发明家。但是,在渐渐累积起来的神话与传说中,关于她的资料日渐丰富,她的所作所为也日渐被神化。她实现了西陵内部联盟和西蜀部落联盟,并与黄帝实现了部族大联盟;同时,她又是辅弼黄帝、联盟炎帝、东进中原、战败蚩尤、统一万邦,奠定华夏立国基础的政治家;她是教民养蚕、丝织、制衣,推行天下,开创并推进上古文明的教育家;嫘祖生二子,她和轩辕决定,把长子青阳降居江水(岷江)、次子昌意降居若水(雅砻江),接受艰苦环境磨炼,让能担当大任之孙颛顼继承黄帝位。这些都表明嫘祖是识大体、不徇私,为国教子的贤妻圣母。还有,嫘祖恩威并用,以攻心为上,是平定西陵境内多次小部落叛乱的军事家;她提倡婚娶相媒,缔结对偶婚姻,进行人伦教化,逐步终止群婚、乱婚、抢婚等落后的社会风俗;她悲悯民瘼,使先民免于受冻致病之苦,是上古最突出的慈善家;她“以劳定国”“以死勤事”“未尝宁居”,不坐享帝妃“第一国母”清福。嫘祖终生为教导和推广蚕桑事业奔走劳碌,老来逝世于南巡的衡山道,这也体现了她毕生为民谋福利的牺牲精神与奉献精神。

国人对于女性普遍提倡执行的价值观就是,站在男人的后面,以男人为生活重心,只问奉献不问索取。嫘祖的行为被历史标榜不仅仅在于她的伟大发明,还在于她在伟大发明之后,站在伟大的黄帝身后,塑造了一个完美的贤妻良母形象。她没有坐享黄帝妻子的福利,而是与黄帝同仇敌忾、同心协力,夫唱妇随,含辛茹苦地辅助丈夫,这是贤妻的定位;另一方面,她在子女的人事安排、职业规划上和黄帝保持了高度的一致,为子女做长远打算,而不是谋求眼前的享受,这是良母的定位。这两重定位塑造了嫘祖这样一个伟大到神圣的妻子与母亲的形象。但是,这种定位明显带有后天附会的色彩。这是文明发展之后,为发明家嫘祖增加的另一层功能。

男人在社会和家庭中掌握了权柄,女性地位则被贬低,传统社会对女性的要求是传宗接代,生育功能是第一大功能。如果女人不生孩子,男人可以休掉她。还有“三从四德”的约束。在嫘祖时期,这些条条框框还没有明确形成,但是神话是后来在社会发展过程中形成的,不同时代的人们将自己的价值观、道德观渐渐渗透进去。女人的价值就体现在围绕着大太阳和小太阳旋转上,女性的社会角色,就是贤妻良母。

易中天认为,贤妻良母是对女性的单方面要求,是夫妻间的不平等条约,如果不加分析地一味赞美,无疑是赞美这种不平等关系。中国打天下的英雄们,身边何尝不是一个又一个的贤内助呢?从上古的黄帝时期就开始了。嫘祖是黄帝的贤妻,涂山氏是大禹的贤妻,娥皇、女英是舜帝的贤妻,女性作为正面形象的存在,必须以贤妻良母作为唯一的判分标准。这样的女性价值、女人定位,导致了女性在历史与现实中的尴尬处境。标准化,是牺牲品,因为没有自己,将自己放在无我之境,没有自己的好恶与取舍,一切都是以男人的标准为标准,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男人。像嫘祖这样被标准化的母仪天下形象,在后代中国历史中,非常有名的有汉光武帝刘秀的皇后阴丽华、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后长孙氏。非标准化,就不是好人。如果有自己独立的需求,偏离了男性的社会主线索,或者有自己的主张,并且明确表达自己的主张,甚至不择手段、不惜牺牲男人的利益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人的有我之境,一旦有自我,那就不是好女人了——无论是喜欢听撕绸子声音的褒姒,还是站到男人前面的武则天。

为了确保女人都能成为站在男人身后的傀儡,周代开始推行闺媛礼。这主要是对女孩子进行道德教育,其目的就是培养女孩子成为合格的女人。《礼记·内则》记载了周代的妇德标准,到了秦代,女子的贞节问题备受重视,汉代,闺媛礼终于完善。前汉、后汉,各出一位流传千古的女子教育专家。前汉出了个刘向,作《烈女传》;后汉是班昭,作《女诫》。汉代之后,对女人的素质教育不断加强、巩固,各种家范、家规类的素质教材不断出版,后人整理为《女儿经》《女论语》之类,内容丰富,范围广泛,堪称“女式百科全书”。这些要求像枷锁一样桎梏了女性的创造力,像嫘祖这样具有敏锐观察力和创造精神的女性渐渐稀少。一个黄道婆的诞生,还是从海南这样当时没有开化的蛮荒之地走出来的,如果黄道婆继续留在乌泥泾镇,创造力早就被戕杀在萌芽状态了。

贤惠,有时候就是一个毛病,当它成为整个社会都极力提倡的道德准则,被长期变本加厉地推广时,其后果就是一种深入基因里的毛病。这个毛病直到男女平等的今天,也在很多男人女人的骨子里作祟。渐行渐远渐无情

神话传说,虽然是传说,但也是有现实依据的。神话传说不仅反映了人类历史上一个时代的思想、感情、心理、性格,也反映了那个时代的人类生活及历史的发展进程,而嫘祖就是神话传说中的现实人物。

传说和演义,一根一根编织成现在的嫘祖,而现在的嫘祖有多少和真实的嫘祖接近?我们强调真实,但是愿意接受的其实是修饰。也许,遥远的嫘祖只是踩着早晨的露水,去采桑叶的女子;是个半夜起床,为蚕们添加桑叶的主妇;是在昏暗的油灯下,抽丝剥茧的女人。辛劳,但是安宁平和,日子不就是这样过下去的吗?

嫘,是一个“女”加一个“累”,劳累的女子。累分三种:一是身体上的累;二是心里累,朝思暮想;三是身累、心累,身心俱疲。嫘祖是最早开始劳累的女人,或者是辛苦劳累的女人的鼻祖。与嫘关系密切的另一个字是“蚕”。“天”“虫”叠起来就是“蚕”字,对于这只蠕动的会吐出丝来的小东西,古人无法理解,便把它命名成天的虫子,就像劳累的女人成了嫘一样,天的虫子被命名成了蚕。这是一种简单而又充满庄严感的仪式。

渐渐被神化的嫘祖,在神坛上日臻完美。她曾经代表了女人的最高境界,和伟大的男人一起开创伟大的事业,解苍生于倒悬。但是,在她被神圣化的过程中,她渐渐失去了作为女性的魅力和真实感,她是神,不是人,更不是女人。你看她哪里像一个真实的女人?

卓文君:陌上人如玉 公子世无双

卓文君,才女一枚,美女一枚。在西汉的天空下,卓文君的美与才虽不足以倾天,但肯定是一阵心灵的龙卷风,席卷了无数女人的内心——多少女人在情感的深处渴望像卓文君一样自由、任性、随心所欲。这阵龙卷风卷起的尘埃,也迷乱了无数男人的眼睛。男人都是喜欢美女的,有学识的男人,更是喜欢美女的,但是又有几个男人,能够遇到像卓文君这样一个年轻美丽、有才华、有家底的白富美?她不顾一切地跟着个一文不名的男人私奔,他只凭借操琴一曲,立刻撩动了她的春心。泡妞泡得这么短平快,从某个方面来说,也证明了这个一文不名的男人的个人魅力。所有的男人,无论是用阿玛尼包装,还是用玛莎拉蒂打底,其实他们更乐意看到剥除自己所有的外包装,以裸身的面目得到女人的青睐。这是对一个男人自身能力、魅力、吸引力的最有力的肯定,即使这个魅力也许只是肚子里的几句诗,或者一手好琴技、一张好面皮。

卓文君,在最大程度上满足了司马相如的虚荣心,虽然卓文君的出发点不是为了满足司马相如的虚荣心。也许,这个寂寞的女人,只是想满足自己生理的需求、心理的需要。如此而已,仅此而已。

可是,本能的尽情释放,不是一个人一生最大的快乐和最终的目标吗?我要在雪地上撒个野“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夕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这是司马相如吟诵给卓文君的《凤求凰》。在卓王孙的华屋广厦里,他一边操琴,充分展示自己的琴技;一边歌吟,充分展示自己的“中国好声音”;一边侧过脸,露出据说非常好看的左脸,全方位360°无死角展示自己的人俊、歌甜、琴靓。“贾氏偷窥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世间最复杂的是男欢女爱,世间最简单的也是男欢女爱,躲在窗子外面的卓文君心乱了。

卓文君是个不折不扣的千金小姐,她的父亲卓王孙是个富可敌国的大老板。卓家究竟有多少金银,外人不得而知,但史料上说卓家雇了八百奴仆,想想看,光养着八百奴仆就是个大手笔。卓王孙不管在讲求节俭的文景之治时代,还是在经济飞速发展的现代,绝对是不折不扣的VIP级别大富豪了。这样的人家,别说在小小的临邛县,就是在整个巴山蜀水,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土豪了。卓文君生于这样一个富贵之家,说娇生惯养都显得举重若轻,简直是金子打造出来的,钻石堆砌起来的。而且她的先天条件还非常好,是个大美人,书上形容文君的美貌:“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更兼她又善于鼓琴,文采也非凡,不意人间还有这等美人儿。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女孩子不愁吃、不愁穿、不愁大把大把花钱,但是她左右不了自己的婚姻,更加左右不了婚姻的走向。年轻的卓文君按照父亲的安排嫁人了。这人条件应该是不错的,按照卓王孙的财力,他不可能将女儿作为经济筹码,政治联姻的可能性更大,那时候商人地位不高,商而优则仕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很多中国商人的共识。这个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要拿自由恋爱骚扰卓文君,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那时候女孩子们都是这样解决婚姻大事的。唯一的问题是,卓王孙选好的这个女婿早早死了。有人为了打造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婚姻的纯洁度,说卓文君还没有出嫁呢,男人就死了,她是个望门寡。这是安排卓文君又纯洁又倒霉的最佳版本。不过,我想这大概是很多男人为了美化这段私奔、神圣化这段婚姻,满足自己狭隘的贞洁观的一厢情愿。最大的可能是文君嫁了,跟蔡文姬一样,老公很快就走了,而且估计比蔡文姬的老公走得还早,可能这小伙子一早就是病恹恹的,架不住新婚宴尔,没多少日子就呜呼哀哉尚飨了。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闺女,这样一个青春年少的小媳妇,在夫家显然是待不住的。还没有习惯新的身份,忽然就丧失了和这个身份的一切关系,那就回家吧。卓文君相当于出门去度了个假,假期结束。卓王孙又不是养不起闺女,那就接回家吧,以后再作打算。那时候没有什么守节守寡的社会要求,汉武帝的妈妈王娡还不是嫁了人生了孩子,回头又嫁给了汉景帝继续生儿育女?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儿,要是说卓王孙没有投资打算,那简直是辱没卓王孙的经济头脑。

说文君嫁过,还有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测。如果只是个不谙风情的女孩子,自小养在深闺,年纪又不大,才17岁就思谋偷窥家里的男性嘉宾,一眼看中就跟着人家私奔吗?这个也太早熟了。红拂私奔李靖,那也先是红拂站在杨素身旁经年累月,久经考验,阅历深厚,亲眼近距离看见并听到李靖和杨素的交流,才能鼓起勇气下定决心。卓文君就是糊涂胆大,她也没法这么“奔放”。只有新寡,真正的年轻寡妇,一方面和前夫没有多深的感情,可以轻易丢手;一方面对于男女之情已经洞悉,按捺不住春心,忍受不住寂寞的煎熬,才能放得开。稍微清俊一点的男人,就让她动了心。又因为太年轻不懂事,富贵人家长大不晓得人世艰难,也不是深宅大院里从小规矩很多、家教很严格的大家闺秀,她爹就是个商人,所以她拔脚就敢走。

私奔,往往是女人的内心挣扎,男人基本上没有什么犹豫,尤其是一无所有的男人。无论是当年的司马相如还是后来的李靖,他们巴不得有女人跟他们私奔。如果还是有钱有才有貌的年轻小妞,简直是万里晴空落了一粒金疙瘩,不偏不斜,就落在他们的头上,简直是走狗屎运了。

司马相如是什么人呢?相如是“犬子”,这是他小时候父母给起的名字,就是我们现在乡下叫“二狗子”的浑小子或者村头叫“狗剩子”的鼻涕虫。司马相如少年时代很爱读书,同时也学习击剑,汉朝比较崇尚这个。他心中有自己崇拜的偶像,那就是赵国的一位宰相蔺相如,和廉颇上演一出将相和的贤相。司马犬子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司马相如,司马相如蔺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这个“相如”没有那个“相如”人生曲折,却比那个“相如”丰富多彩。

司马相如是个心有大未来的人,成年之后,觉得老家这地方太小、平台太低,不会有太大的发展,要想人生有大前途,肯定要到政治中心,尽可能地靠近皇帝身边。于是,20来岁的他便只身来到京城长安,赤手空拳闯荡天下。司马相如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混得不错,曾经被汉景帝封为“武骑常侍”,虽然主要工作就是骑马陪着皇帝出去打猎,那也是陪着汉朝的核心人物汉景帝啊。汉景帝的弟弟梁王当时非常强势,因为有非常强势的窦太后在后面撑腰。窦太后一直想让这个儿子取代汉景帝。谁不爱权力?梁王也蠢蠢欲动,所以网罗了很多人才,其中有不少文学之士,惺惺相惜。司马相如和他们很投缘,感觉梁王这里专业更加对口、发展前景更好,于是向景帝称病辞官,跳槽到梁王府上混事,《子虚赋》就是在那个时候创作的。但是,司马相如很不走运,本来梁王是很被看好的,但是他生病死了。树倒猢狲散,司马相如也下岗了。到哪里去呢?良禽择木而栖,眼下无枝可栖,先解决生计问题,于是司马相如投奔到小时候的好朋友——时任临邛县长的王吉家中。上流社会少不了社交活动,身为当地著名企业家的卓王孙肯定要跟当地最高长官搞好关系,喝杯酒儿,听支曲儿。王吉当然会把司马相如带上,不就是添双筷子的事。何况司马相如是京城里面来的高尚人士,在汉景帝、梁王身边混过事儿的,带出来很体面。司马相如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一听说临邛城里著名的老财有请,可以好好补充肚皮里的油水,当然乐意。何况搂草打兔子,卓家有个年轻貌美兼新寡的闺女啊。俗话说,见鳖不逮三分过,人不风流枉少年。立马,露骨露肚皮比基尼式地来了首《凤求凰》。

司马相如这个人,人家慕名请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手下留情,你却把人家的闺女给拐带走了,这事做的,那是相当不厚道。不过卓王孙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被司马相如那层文化的光环炫花了眼,不明底细引狼入室,你还不知道你家闺女的底细?还让人家在前厅里拼命地孔雀开屏?人家开了屏叫了春,别的不说,你得先把门户看紧了——家里有颗定时炸弹啊。

即使以见多识广的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曲《凤求凰》也是涉黄的。撩人家小闺女对于司马相如这个走南闯北、经验丰富、手段老到的风流男人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可以想象司马相如这个人是相当有胆量、相当会投机,如果在生意场上,未必输给卓王孙。不过直接抄底比起一砖一瓦创立家业更为便捷且迅速致富。卓王孙忙了大半辈子,没有想到是给司马相如打工。不管那些言情电视剧,包括香艳诗怎么添油加醋说卓文君和司马相如是一见钟情,郎才女貌,基本上就是:司马相如慕名投机,卓文君年少寂寞,当然也是慕了名、窥了貌的。穷,人家小姑娘不在乎,她爹有的是钱,她基本上就不知道穷是什么。司马相如的名气够大,琴技够强,再偷看一下,相貌够帅,OK!爹呀,看来靠你给我解决终身问题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我自己解决就不是问题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卓文君要在雪地里撒个野。她没有很多顾虑,她顾虑什么呢?出身优渥的女孩子,往往有种肆意妄为、无所顾忌的冲动行为,如帕里斯·希尔顿,什么事不敢做,什么衣服不敢穿?国内的我就不举例了,只要稍微留心看看你身边的女孩子,如果家境太好而家教太少,往往是个不计后果、不顾一切的主儿。我要在世界面前撒个娇

男女私奔这个事儿,受到打击最大的不是男女双方当事人。他们一撒脚丫子跑了,然后男欢女爱去了,正如胶似漆呢,一时间还没有空闲。烂摊子一股脑丢下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卓王孙没有地方跑,他得承担这伤风败俗的后果。司马相如再不是东西,闺女是自己的,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不争气呢?私奔,承受社会舆论与名誉损失的,主要是女方。再说,人家司马相如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没有啥可损失的,至于名声,人不风流枉少年,这是给风流相如锦上添花呢!卓王孙在家里气得干瞪眼。司马相如和卓文君跑到司马相如的老家成都,司马相如没啥储备资金,反正小卓有私房钱呢。女人一头昏,就会拿私房钱给男人花,这跟男人养小蜜如出一辙。千金散尽不复来,天天歌舞美食,坐吃山空,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开始面临着一个极大的考验。当新婚的甜蜜渐渐散去,而经济的窘迫渐渐逼近,尤其是彼此开始渐渐暴露的个性,多少有点需要磨合的不舒服吧。很多私奔在这个时候开始变质,这段私奔了不起就了不起在没有搞成虎头蛇尾的男女苟合,而是夫妻同心步步为营,虽然他们团结起来是将老爹,准确地说,是将老爹的钱袋子当成敌军来攻克、占领的。

穷则思变,司马相如这个坏小子出了个馊主意:咱们到临邛县在你爹眼皮底下开个大排档,让你爹掏钱,至少该给你的嫁妆得给咱们吧。昏了头的女人,这个时候不要说开酒店,就是让她开窑子估计也会言听计从。有时候想想真是替卓王孙、替天下为人父母者寒心,咱养儿养女,含辛茹苦,难道是为了某一天他(她)翅膀硬了,联合外人来榨干咱这两根老骨头?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回到临邛县,在卓王孙家附近开了一家酒店。昔日品茶听曲的卓文君,如今淡妆素裹,当垆沽酒,算珠轻拨;司马相如也不抚琴,而是像酒店的伙计一样穿着短脚裤,提壶洗碗干杂活,端盘子招呼客人,忙里忙外跑堂。都说卓文君这事儿做得浪漫,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弄油盐,文君当垆,排档西施,看上去很有现代人的经营思路。我说过,卓文君是个家境优渥、家教松散的女孩子,开饭店卖酒是个多么新鲜奇异的体验,何况还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何况还是找老爸要钱?太好玩了。至于司马相如,说风流文人搞得跟店小二一样,太掉价了。司马相如介意掉价吗?他有那么脆弱的虚荣心吗?文人无行,行事放浪不拘一格,看看与他同时代的名人东方朔的奇闻逸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卖个酒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没有哪个父母可以斗过儿女,因为他(她)可以不爱你,他(她)现在还不懂得爱你,你却不能不爱他(她)。卓王孙乖乖拿出钱来,因为,穿鞋的怕光脚的,闺女跟人私奔就是丑闻了,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摆出阵势,哪儿疼就捅哪儿,谁能吃得消?得,花钱消灾。卓王孙送给小两口一百名仆人和一百两黄金,让他们购买田产、房屋;同时,还厚备嫁妆,正式接纳了这位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的女婿。从此之后,这对小夫妻又过上了整天饮酒作赋、鼓琴弹筝的悠闲生活。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基本上,卓文君这一单Case做得还是很漂亮的。司马相如是个绩优股,看着看着大盘就上去了,一路飘红,屡屡涨到停盘。人家不是光会弹弹琴、耍耍心眼、敲敲老丈人的竹杠,人家的《子虚赋》《上林赋》写得那叫个壮观,西汉有只牛在飞,那是因为司马相如在吹。吹牛,要看对谁吹、吹的是谁,皇上被吹得心花怒放。汉武帝即位,读了《子虚赋》,深为赞赏,汉武帝本来就是个好大喜功的主儿,召见司马相如。司马相如又写了《上林赋》献上去,汉武帝大喜,拜为郎。后又拜中郎将,一路加官晋爵。一介文学侍臣,能够得到皇帝如此赏识,是汉武帝好这一口,其实说到底,也就是个耍笔杆子的,靠写文章能把自己写进中央政府最高层。汉朝真是比较好混。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一耳刮子扇得他满地找牙去。

卓文君当年的私奔、后来的当垆,虽然显得任性,但因为后面收得好,前面的就成了趣话甚至佳话。可是故事不会到此为止,只有公主和王子从此以后过着幸福的生活,反正他们只要坚持到结婚就大功告成。当激情渐渐消弭,当荷尔蒙渐入低谷,爱情不能长生不老,婚姻也不是一张情感包票。你当温柔,却有力量

私奔,需要激情就够了,但是私奔之后,需要的远远不只是激情。何况激情之所以是激情,就像40℃的高烧一样,时间一长,会烧出毛病来。时间降下温度,激情掩盖的东西渐渐浮出了水面。

将卓文君留在四川老家,司马相如一个人在京城里当官。因为是文学侍臣,这个官基本上是比较悠闲的,不需要带兵出征,不要开衙问事,也不用天天去皇帝跟前应卯儿,有大量的时间自处,喝喝小酒儿,写写小字儿,听听小曲儿。自然,这样位高才高的中年大叔,身边少不了有美人陪伴。时间久了,就出问题了。不出问题才怪呢。

奇怪的是为什么卓文君要留在四川?为什么司马相如一个人在京城?夫妇俩长时间两地分居,既不正常更不人道,既不合情也不合理。黄娥留在老家,杨慎一个人到云南,因为杨慎是流放,受苦,黄娥需要回家帮他稳定后方,照顾老的小的,主持一个大家族。卓文君是为什么呢?首先,司马相如这个人家里不是大家族,不然也不需要敲诈老丈人捞取人生第一桶金,卓文君没有理由去打理司马相如的家族业务;其次,卓文君如果是照顾卓王孙,更加不可能,当年她能一甩手把老爹放到了炉子上烤,跟司马相如私奔,如今都嫁了,怎么会为了老爹撇下老公?而且以卓王孙的家业,不可能就一个闺女啊,要是一个闺女,所有的财产只有唯一的继承人,哪里还用得着司马相如开酒店寒碜老丈人?而且说到底,他就是生病卧床无人照料,也不会一卧多年,害得闺女出现家庭危机。

危机来了,总是在中年。司马相如喜欢上了一个茂陵女子,想纳她为妾。他写了封家书给卓文君,告知一声。卓文君看了信,怎么办?要是他铁了心,她也没有办法。对于铁了心的男人,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不要说一个远在千里外打不到够不着的老婆。司马相如的心不是铁板一块,或者说,大多数文人的心都不是一块铁板,所以他容易无情、容易多情。卓文君了解自己的需求,也了解司马相如的软肋是哪一根。她没有一跳二闹三上吊,而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卓文君的文学才华派上了用场,她给丈夫写了封回信,就是那首著名的诗《白头吟》:“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到这里,这个女人突然让人刮目相看了。假如说此前,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是被自己的欲望蒙蔽着,被司马相如牵着鼻子走,那么,现在,她长大成人,乃至成熟了。她对司马相如说,我们曾经有过非常幸福的日子,我对你的感情非常深厚,但现在你三心二意,那么我们就结束吧。我希望的爱情是得到一个忠贞不渝的有情人,白头到老不离分。也就是说,不是你这样一个见异思迁,经不起时间、距离考验的男人。最后两句是喝分手酒时候的温馨提示:男人应当胸怀大志,不要迷惑于区区小利。

这是我看到的最有骨气的怨妇诗。没有哭诉抱怨、恐惧哀求,而是自立自强并且自忍。说真的,这首诗里的胸怀和气质比《上林赋》《子虚赋》里那些虚头巴脑的耍文字真实且健康多了。闺房里,文字舞出了刀光剑影,在文字的刀光剑影里杀人于无形,至少是给司马相如那根花花肠子做了阑尾手术。

这个女人最了不起的是,无论是17岁,还是37岁,她明白,靠天上掉馅饼、靠爹妈之命媒妁之言、靠朋友介绍婚介甩卖,都不如靠自己。包括男人,包括爱情,包括幸福,包括得到,包括守住,包括回头。她的话说得有理有情,地球人都知道她还是希望司马相如回头的。从标题就能看出来,卓文君还是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

司马相如终于被打动了。“打动”这个词让我觉得又无奈又卑微。在爱情与婚姻中,女人注定是卑微的,即使她老爹拿座金山垫脚,她也够不到他欲望的最高层。这一次,卓文君成功了,司马相如回头了。他回信说:“诵之嘉吟,而回予故步。当不负丹青感白头也。”司马相如没有辜负当年人家的私奔,也辜负不了了,因为他得了消渴病,就是今天的糖尿病。他的人生已经快走到尾声了。司马相如最终死在了卓文君怀里。只要回来就好,至于原因,那就算了吧,人生要是认真,有哪个人值得你去爱、去托付终身、去跟他将一日一月过成一年乃至一生?

曲终,旧事如烟散,旧人在眼前。哪怕是渐渐不再专注的爱情、渐渐冰凉的身体,和渐渐不再跳动的心。对于女人,一段封存的爱情也许是更为稳定的安慰。卓文君的愿望基本实现了。

你当温柔,却有力量。你的温柔是天性,也是武器,你的力量是温柔覆盖下的坚强和硬气。当人生出现危局难关,温柔是抵抗千钧来袭的四两拨千斤,而只有你的力量才能支撑你、挽救你、成就你。

卓文君不是才女吗?才女跟才子还玩过一次文字游戏。司马相如喜欢上哪个女孩子了,这位才华盖世的大才子又提笔写了封家信,这封家信简单,只有十三个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什么意思啊?不用直说,从一到万,偏偏没有亿。无亿便是无意。信中内涵是:卓文君,我对你已无情意,就这样算了吧!卓文君呢?文字游戏玩不倒卓文君,她回了一封《怨郎诗》,又称数字诗:“一别之后,二地相思。只说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曲连环从中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蜡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扇扇我心寒。五月榴花似火红,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啊郎,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司马相如不是写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就是没有亿吗?好,卓文君反其道而行之,以不厌其烦的文字龙门阵写下一个痴心女子多年来的百般期盼、千般思念,以至柔肠寸断,再也无心弹琴作诗,只是站在家乡村口,朝着你归来的方向,日夜等待,望穿秋水!这还不够,我再送你个万千百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诉说每一年的艰辛与苦楚,只盼下辈子让你做女人,我来做男人,好让你体会一下!不,下辈子我来做男人,让你知道作为女人的苦楚,让我好好珍爱你。她有多么真诚多么哀肯,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世人只是看到了她的俏皮,看到她的机敏。这个女人不简单,这个女人也真是不容易,即使是一个自己看中的男人、一场自己甘愿的私奔,还需要在后半生斗智斗勇斗文章。

疼痛的时候,能让你看清很多东西。但是人,尤其是女人,太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私奔,有眼光还得有手段

私奔,其实风险很高,尤其对于女人而言,名誉、身家全盘押上,近乎一锤子买卖。按照世俗的价值观,卓文君的私奔是成功的,司马相如不负众望地登上高位。虽然在汉武帝时代,一介文学侍从的社会价值与现实价值都不是很高,但是作为辞赋家,司马相如已经用手中的笔叩开了帝王之门,这不是古往今来众多文人皓首穷经、寒窗几十载所向往和努力的方向吗?而且从此文章流传,比起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权臣们在知名度上具有更为漫长的历史意义。虽然中间有一点点曲折,谁的婚姻里不曾落过沙子?像这样才子佳人站在聚光灯下的婚姻只怕都是黄沙漫漫灰尘满面。

卓文君之后,另一个私奔成功的案例是隋末唐初的张红拂。她虽然和卓文君一样,也是个大美女,但这个女孩子身世比不上卓文君。在南北朝的战乱中,这个女孩子流落长安,不知怎么折腾的,大概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成了权臣司空杨素府中的歌伎。因为手执红色的拂尘,所以人们叫她红拂。红拂站在老杨素身后,做着花瓶似的职业。真要是个胸大无脑的也就混着了,偏偏红拂姑娘是美貌与智慧并存。看着身边的姐妹们都在各寻出路,闻着杨素开始腐烂的气息,红拂开始了一个猎人一样的搜索。良人,所仰望以终身者也。谁是终身依靠?她搜索到了李靖。

李靖是名门之后,由于受家庭熏陶,也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和司马相如一样,成年后庙小菩萨大,李靖到政治中心长安,寻找发展路径。当时权势最大的是杨素,李靖先投到杨素门下,经过与杨素的交流之后,彼此都没有从对方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李靖怏怏而退,红拂夤夜投奔,自荐枕席。事情发展到这里,跟蒲松龄笔下那些狐仙、书生的故事几乎如出一辙。只是狐仙们还是比较单纯的,她们往往只要男人的身,美女要的是身心,而红拂这样的美女除了身心之外,还要未来。她跟李靖说,要追随英雄,哥哥妹妹闯前程。

搁在现代社会,红拂一准是王牌推销员。有些事,扭扭捏捏的办不成。她又没个保媒拉纤的暗度陈仓,于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出身很好、形象很好、内涵很好,就是你了,看准了就下口,咬住了就不松口。靠天靠地靠别人,都不可靠。

跟着李靖,红拂的故事就结束了。不过对于李靖来说,他的一切才刚刚开始。他跟着李渊、李世民到处征战,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卫国公,红拂是卫国公夫人。后来,红拂因病去世,唐太宗命魏征为其撰写墓志铭,并亲手题下“大唐特进兵部尚书中书门下省开府仪同三司卫国公李夫人张氏之碑”的碑名。

私奔是最不能顾忌世俗,也是最不世俗的举动,但是如果所有的私奔不是搞得一地狗血的尴尬或者一地人血的悲凉,那么还是需要世俗来给予扶正的机会。红拂在这一点上比卓文君成功。当然,也许李靖也三妻四妾玉树后庭花,不过这个被画在凌烟阁上的功臣的卫国公夫人是红拂,再不堪的私奔也成了佳话。

我不是说私奔是对的。古往今来,遇到阻力的爱情数不胜数,私奔的男女也不胜枚举,但是青史记载的佳话屈指可数。为什么?成功的案例比较少。即使不以世俗眼光看待私奔,遇到阻力的恋爱,其阻力也必然有成为阻力的理由,这种理由不会随着私奔而解决,只会在私奔之后的两难处境里凸显。如果你想使你的人生完整,做事需要从正确角度出发。这正确的角度不是私奔不私奔这个形式的问题,只要你够年轻、够本钱,看上了你冲过去就是了,人这一辈子,不会爱上很多人。王菲嫁给窦唯,早上端着尿盆在北京小胡同的公共厕所前面排队,人家替她不值。后来,王菲红成一代天后,嫁给李亚鹏,大家又替她不值。可是天后回答:“要是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被爱过,那多不值啊。”是啊,人,这一辈子总要爱过别人、被别人爱过。年轻,只有不断心碎才有意义。不然,你的青春里还有什么?你老了的时候回忆里还剩什么?狄俄尼索斯在希腊湛蓝的天宇下俯视众生,说:“尽情享受吧,因为我们明天就会死去。”

最关键的问题是,你跟谁私奔?你跟你隔壁的二狗子私奔有什么意思?那叫苟且偷欢,奔成了也十有八九是露水夫妻。回头没吃的没喝的,二狗子灰溜溜地回家了,你蔫不拉叽跟着他,是回他的狗窝还是到娘家蹭饭?红拂夜奔李靖,押对了宝。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从形式上看,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像司马相如这样的人,也不是伸手能抓一大把的,这就看卓文君想从一场私奔中得到什么。一个帅哥一个才子,出人头地还是夫唱妇随,如果你最终得到了你想要的,那你就成功地完成了你人生的豪赌。当年邹文怀远走邵氏,创办嘉禾。邵氏王牌之一的张彻给邹文怀写下一行字:“知己酒千斗,人情纸半张。世事如棋局,先下手为强。”世事像棋局,先下手为强,占据主动地位;世事像赌局,要有眼光还要有手段,才不至于输得血本无归。卓文君的私奔,有她爹这样强大的经济后盾,人生不是没有回头路;红拂的私奔,如果她眼光有问题,李靖不是英雄,他俩没有未来,她能损失什么?她原来就是乱世中的飘蓬,除了年轻貌美,啥都没有。而私奔,无损于她仅有的资本。就像《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和范柳原私奔同居一样,赢了,她成了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的妻子;输了,她不配做五个孩子的后妈。如果你想好了你的退路,如果你有退路,或者如果你根本就没有路走,这个时候,私奔,不啻一条出路。

输要输得甘心,赢要赢得痛快,你又不能活两百年,最重要的是你死后对于你的声名已经没有感觉,为什么还要在意、犹豫、痛苦?为什么不将现世放在更重要的位置?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恭喜你,押对了。人生愿赌服输,不要像我们这些蝼蚁一样的俗人,没有胆子赌,又想赢,光想着出老千,一辈子怨气冲天,一辈子心有不甘,一辈子没有出息。

武则天:人人都爱狠角色

俗话说,“脏唐臭汉”。但是,汉、唐也是中国历史上最为盛大煊赫、我们引以为骄傲的年代,直到今天,我们依然自称汉人、唐人。在历史厚重的朱红色的黼黻上,有些脏臭其实都是可以忽略的。上帝说:“你们谁是干净的,谁就可以向这个妓女投掷第一块石头。”结果没有一个人敢。历史,有哪一段不是劣迹斑斑?人,在世上溜达几年,有谁不是一身细菌?

克林顿说:“我和希拉里的婚姻犹如挂毯,厚重多彩而又结实,没有人可以将它扯断。”汉唐的历史于我们中国人,也是如此。那些为后人诟病的男男女女、情情色色,可以上升到一票否决,也可以忽略成个人小节。

在唐朝这匹历史的挂毯上,第一男主角当然是李世民、李隆基等,第一女主角当然是武则天、杨玉环等。如果不分男女,第一主角,当然是武则天,也只有武则天。她的刚毅、她的铁血、她的放纵、她的豪迈、她的帝王手段以及持续到82岁绵延不绝的绯闻艳屑,历史发展到今天,无人能出其右。

这个无法用才女、名女来概括的女人,任何一个用来修饰女人的词,都压不住她的霸气。她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历史展开长长的画卷,武则天是如椽巨笔饱蘸的殷红,厚厚地坠落在宣纸上,洇染开来,穿过浓墨染红案牍。即使卷起这幅画卷,这一粒红字仍然惊心动魄。再坚强的人也有流泪的时候

武则天,据说是四川广元人。在中国历史上,但凡是个名人,往往到处都有人认亲戚。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是中国世俗文化非常真实的一面。何况武则天这位中国几千年来唯一的女皇帝?

女皇出身倒是很寻常。在门阀观念束缚严重的隋唐时期,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彠是个很没有地位的木材商人。虽然商人有钱,但是唐朝并不一味拜金。武则天的父亲是个很有见识的人,想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于是想办法做了个小官——他不是有钱吗?虽然官小,但平台不一样,有机会结识能人、积攒人脉。隋炀帝大业末年,李渊任职于河东和太原之时,多次在武家留住,李渊在太原起兵反隋以后,武士彠资助钱粮衣物。所以唐朝建立以后,武士彠以“元从功臣”历任工部尚书、黄门侍郎、判六尚书事、扬州都督府长史、利州都督、荆州都督等职,贞观中,累迁至工部尚书、荆州都督,封应国公。在职场一路跑高的过程中,武士彠的妻子去世了,于是由唐太宗为媒,武士彠续娶了杨家姑娘,杨家当时门第很高,这一点弥补了武士彠出身的缺陷。但是杨夫人不知道是剩女还是寡居,这时候已经四十出头。结婚后,这位杨夫人先后生了三个女儿,武则天是小闺女。

贞观十一年(637),武士彠已经去世,14岁的武则天应召入宫,做了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入宫之前,母亲杨夫人不舍得,侯门一入深似海,何况是宫门?武则天却说:“侍奉圣明天子,岂知非福?为何还要哭哭啼啼,作儿女之态呢?”14岁的少女乐观、坚强、自信。也可能是武士彠去世后,前妻留下的两个儿子以及武氏族人对杨夫人和三个女儿非常不好,身为女子,改变命运的机会并不多,心思重的武则天也许将入宫作为报复同父异母的兄长、扬眉吐气的机会。

但是眼下还是盲目乐观,看不出这次跳龙门的光明之处。虽然年轻的小女孩无疑会招老男人喜欢,而且新娶的媳妇三天新,唐太宗给她赐号“武媚”——一个妩媚的可人儿,但是显然武媚不是唐太宗好的那一杯茶。唐太宗对女人的选择更倾向于敬爱有加,而不是宠溺这一路数。唐太宗一生最爱的女人是长孙皇后,和魏征是著名的贤臣一样,长孙皇后是个著名的深明大义的贤后,朴素、低调,动辄劝谏;唐太宗喜欢的另一个女人徐惠妃,也是个知书达理的贤妃,也是简朴、低调、谨慎、本分,贤明是一生追求,也是道德的底线。武媚的行事显然不是这个风格。对于太宗时期宫中的生活,史书并没有详细的描述,仅见武则天自己在晚年时回忆的自己为太宗驯马一事。当时,太宗有匹名马狮子骢,“肥逸无能调驭者”。太宗就问身边的妃嫔,你们谁有办法?武媚侍候在侧,对太宗说:“妾能制之,然须三物:一铁鞭,二铁楇,三匕首。铁鞭击之不服,则以楇楇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书上是说太宗壮武氏之志,但是任何人都会心下一惊,这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怎么心这么狠?以唐太宗一生刀头舐血的生涯,以及对女性价值观的认同,垂暮之年显然消受不起武则天飞扬的个性和浓烈的血性。武则天的不受宠爱在情理之中,且唐太宗已年老多病,对女色也有心无力。武媚的后宫生涯第一次放飞时就遇到了下雨。

春雨有情。唐太宗缠绵病榻,后宫妃嫔们在近前伺候,皇子们也要来侍疾。一来二去从眼熟到心动,武媚和太子李治暗生情愫。“时,上在东宫,因入侍,悦之”,解读《唐会要》的说法:18岁的李治对22岁的武则天一见钟情,这种感情因为是与父亲的妃子的不伦之恋,因为偷偷摸摸而具有强烈的刺激性,既深刻又快乐。649年,太宗驾崩,宫廷制度的铁律为两人之间的爱情设置了一道栅栏,武则天按照规定被送到感业寺削发为尼。命运的小舟一下子荡进了死胡同,对于正值韶华的武媚来说不啻当头棒喝。黄卷青灯,也就是这个时候,这个对于命运的走向一直非常主动、非常强悍的女人流下了无助的泪水。她在情感和人生的双重走投无路下,写下了那首真诚缠绵的《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伤感会显得软弱,这个时候的武媚娘只是一个青春年少的女人,孤寂的僧尼生活扼杀着蓬勃的欲望,而青春的欲望像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武媚娘一方面是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出路,整个人生完全走投无路;一方面是内心的挣扎,唐太宗去世,唐高宗即位,渺茫的希望只有寄托在唐高宗的身上,可是米饭放久了也会变硬,那个曾经情意缱绻的男人,如今大概早就将自己忘在脑后了。在后宫中度过了十数年的武媚娘,太清楚一个皇帝面临的选择之多,后宫粉黛如云,自己只是个渐渐老去的前朝才人,简直跌在人生的井底,爬出去浑如南柯春梦。痛苦辗转中,唐太宗的周年祭日到了,李治来到感业寺进香。李治的这一行,也许不是天不绝武周、天要绝李唐,而是武媚娘自己努力的结果。比如,她应该是将那首《如意娘》辗转送给李治,打动了李治的心。不然,李治为什么时隔一年之后偏偏去感业寺呢?不管怎么说,风雨故人到。25岁的武则天和21岁的李治分别经年,此时此刻相思之苦汹涌而出,化作潸然饮泣,无语凝噎。“武氏泣”,“上亦潸然”,《唐会要》几笔白描传达出了感业寺上演的这一出鹊桥会的凄美伤感。

天无绝人之路,不是天不绝人,而是人自己为自己找出路。一方面,唐高宗李治是个多情柔弱的男人。母亲长孙皇后去世的时候,年仅9岁的李治悲不能忍,一路送葬一路哭泣。唐太宗和舅舅长孙无忌都看出了这个孩子的慈善和孝悌,唐太宗自己都不无担心地说这个儿子仁懦,所谓的仁懦其实就是懦弱。唐太宗请前朝高祖的后妃薛婕妤给李治当老师,薛婕妤贤淑慈祥、善良仁和,既是李治的老师,客观上又扮演了李治母亲的角色。这样的环境,养成了李治对年长女性的依恋之情,这种感情取向随着年龄的增长,注定要体现在自己的情感选择上。所以,他爱上年长的武才人、眷恋性格刚毅的武才人是情理之中的事。这样,李治和武媚就有了相见欢的必要、再聚首的可能。但毕竟是露水夫妻,没有任何保障和未来,需要全仰仗男人的心思。聪慧如武则天,当然明白男人的心思从来就是不可靠的。这个时候,有人伸来了橄榄枝,说句实在话,这可真是老天在帮武则天的忙了。

当然,李治后宫中妃嫔如云,李治最宠爱的是性格泼辣的萧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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