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背后灯火璀璨(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4 01:5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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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会然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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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背后灯火璀璨

回眸,背后灯火璀璨试读:

第一辑:湖畔二胡

1.秋晨叶落

秋之晨总是在人们不经意的刹那,悄悄地降临,带着几份羞涩,几许凄楚。“昨夜的秋风不知又吹落了多少发黄的树叶,也许秋天带给我们的只是落叶。”我久久的站在窗前思忖着,窗外的风不时的把树上飘零下来的叶子吹向窗棂。“何必为一片失落的枯叶,在忧伤和落寞中孤独叹息?”同学劝慰的话在我耳畔响起,“让我们去感受一番秋晨给我们带来的意韵好吗?”踏着晨曦的步伐,我们漫步于林间小道,趋步在市郊田埂。远处青紫的烟,淡蓝的雾舒展在城市与群山之间。细微的雾丝,带着金色的晨光,在城市的上空悠闲的飘荡,奇瑰而又温馨。借着柔和的街灯,总能在不经意间看到许多热情洋溢的面孔,他们或一群或独个,或晨读或小跑,点缀着在公园、林间、山头。在他们身上仿佛演绎着一种对生命力量的执著。这使我遥想起在家乡时的一个寒冷清晨,一位满脸沧桑的老农牵着耕牛,背着犁具从我窗前走过,趁着第一缕阳光朝田野迈去。看着他艰辛的步伐,消瘦的背影,我心里涌起了无限的凄楚。我知道他是在用艰辛的运动来延长自己那衰老的生命,很可能在第二天的清晨这位老农将永远的告别这个世界,也许在他剩余的生命里,孤独和疾病要超过他得到的快乐,但他却固执的拒绝生命终点的来临。每天久久的凝望他来来回回的耕耘的身影,我内心发生了强烈的震撼。我真正感到了人生的可贵就在与此。一枚黄叶落在我脸上,打断了我遥想的思绪。当我捧着这片叶子,细细的欣赏的时刻,方觉秋叶已不只是寒凄,更有几分对生命的重译,落叶表达了绿树对根的情意。在我们为飘零的枯叶悲戚的时候,是否想在明媚的春光里,用汗水为希望洒下萌芽的种子。种子会萌芽,会成长,会成熟,也一定会随着秋风坠落。但黄叶飘零之后,仍化为护根的泥土。我们又何必为她难以释怀呢?当秋叶光顾我们窗台的时候,我们应该抛弃太多的人生忧伤,把她当作装饰我们窗台的一道季节的风景。在欣赏风景中,把失落和忧郁抛在身后,积极的去收获对生命秋天的壮歌。其实,秋晨就是一首歌谣,落叶就是那串跳动的音符。

2.乡村的黄昏

乡村的黄昏是一幅永恒的诗意画。当斜阳西挂,飞鸟远归,乡村的黄昏就应该开始了,但真正揭开乡村黄昏序幕的还是农家屋顶上那袅袅而升的炊烟。乡村百姓家屋顶上空第一缕炊烟腾空的时候,仿佛是一纸千古流传的约定,在外劳作的乡亲一定会纷纷收拾农具准备回家。太阳恋恋不舍的还是下山了,带走了大地最后的余温。林间的禽鸟开始了自己的欢唱,田间的昆虫也该卖弄起来自己一天来久寂的喉咙。各种鸣虫声此起彼伏,单唱、合唱、二重唱、交响乐,田间地头仿佛搭建了无数个露天舞台,在黄昏时分一幕一幕的上演着,令你“耳”不暇接。田间的小路上,除了匆匆归来的人群,牧归的牛羊也跺着方步悠然走来,肚皮滚圆滚圆,对着渐行渐近的农舍发出“哞哞”的欢快声。习习的夜风从山的那头缓缓的吹拂过来了,迈过田野,淌过小溪,带着田野花草与泥土的清香,在乡村的上空和着炊烟久久徘徊。屋内酒菜的芬香正从灶台上传来,回家的汉子迫不及待的从院子里的水井里提上一桶清凉的水,扯下墙壁上的毛巾,痛快的抹上一个冷水脸,抹去一身的尘土,洗去整天的疲惫。开饭了,辛苦了一天的身心终于可以坐下来慢慢品位农家的美味菜肴了,虽然没有大鱼大肉,简简单单,或许是几颗青菜,或许是几块陈年腊肉,但香味浓郁,沁人心脾。汉子们打开坛子里的自酿老酒,酒的醇香和着菜的浓香在屋子里回荡。晚饭时候的孩子是最坐不住的,他们早已是扒好了一些饭菜,高高地端着碗去和邻家的小伙伴们或炫耀,或交换菜肴去了。乡村的晚饭最富有情调,有如老酒一样醇绵,不急不缓,悠哉悠哉。晚饭过后,三三两两的汉子从屋舍走来,不约而同的走到村口的那棵郁郁葱葱的老樟树下。他们攒在一起,或蹲或站,聊起水稻的长势,切磋起农耕的经验……在烟雾缭绕的烤烟味中,汉子们露出了对田野丰收的期待。慢慢地,月儿从树梢探出了半个脑袋,照在草坪上,照在草坪上熙熙攘攘的玩着游戏的孩童身上。夜色愈来愈浓了,该回家了。母亲呼,孩子应的声音此起彼伏,形形色色的小名如“狗娃”“黑牛”的呼唤声会使你忍俊不禁。樟树低下的汉子领着草坪上游玩的孩子走了。月光如轻柔的湖水,静静的泻在乡村的屋顶上,泻在一望无垠的田野上……几声犬吠隐隐约约从深巷里传来,乡村的夜晚就在庄稼禾苗的拔节声来临了。

3.饭聚

行走都市多年,经历过形形色色的饭局太多太滥,能给我带来念想的却太少太稀。都市的饭局把交流变成了交易,把忆旧变成了吹嘘,把感情加深变成了酒量测量……这种饭局让人生厌,这种饭局让人畏惧。每参加过一个恼人的饭局后总会痛心疾首。痛定思痛后,童年饭聚的温馨与甜美总会从依稀的梦乡飘拂而至……暮色开始四合,明媚的月光透过树捎,婆娑地洒落一地。一群孩子正围在泥墙根或者乌桕树下,他们人擎一碗,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碗里的美味。虽然是乡间最常见的菜蔬,但孩子们依然吃得唧唧吧吧,连山珍海味都无法比拟。乡间的孩子谁没有参加过这种饭聚?饭聚可是乡间孩子们必须经历的成长课啊。记得小时候的我每天最期盼的就是饭聚。当母亲燃起灶膛里的第一束稻秸时,我就会心猿意马地等着饭聚时刻的到来。母亲把冒着热气菜蔬端上饭桌,我的筷子就会贪婪地游走在菜碗间,直到菜蔬把碗里的米饭掩盖后,我就火急火燎地赶往泥墙根下。这时,参加饭聚小伙伴都挨着墙根围坐好了。乡间的孩子连吃饭也是不安分的。他们说、笑、打、闹。所以,在饭聚时打破饭碗很常见的。在一番折腾后,饭聚中最激动人心的换菜就开始上演了。小时候在乡间还很难吃上肉类,能吃上白白嫩嫩的豆腐就是当时最好的美食了。今天谁家炒了豆腐,那么他肯定是饭聚的中心人物。大伙会把他围在中间,都跃跃欲试地想用碗里的青菜、长豆、丝瓜等换上一块焦黄油腻的豆腐。吃豆腐的孩子会先和他玩得最好的伙伴交换,再顺着关系的好坏依次交换。除非特别小气的孩子,再好的菜肴都会在小伙伴之间流转。所以,一次饭聚就能吃遍左邻右舍晚餐上的菜肴。换菜后,小伙伴也会评判谁母亲的菜炒得好吃,谁家里的菜油多,谁家的菜干净……得到好评的小伙伴会趾高气扬,得到差评的孩子会满脸羞色,甚至会立即跑回家,把正在吃饭的母亲无缘无故地骂上一顿。除非极端天气或特殊节日,这样的饭聚会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特别是得知那个小伙伴家里今天杀了鸡鸭或砍了猪肉牛肉。那傍晚的饭聚肯定是异常精彩了。甚至饭聚的准备活动会延伸到整天。在这一天里,这个孩子准会成为孩子王,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他做的每件事也是正确的。他发号施令成了理所当然。一到晚上的饭聚时,白天对他好的伙伴自然获得优先权。当然,乡间的孩子大多讲义气,除非先前拒绝过换菜的伙伴都能得到机会。有时候换菜换到碗里自己都没有了,这时小伙伴也不会气恼,而是立即跑回家里,回来后碗里就盛满了肉块。当然也有撒奸的孩子来饭聚时故意把青菜放在上面,把肉类放在碗底,但嗅觉灵敏的孩子也会发觉,撒奸孩子在伙伴面前会抬不起头。换菜就是换心,它检验着小伙伴友谊的成色。乡间饭聚的场所随意,菜肴简单。即使是同样的菜肴伙伴们还是喜欢交换,仿佛萝卜青菜一经交换就变成了大鱼大肉。其实,在交换的过程中,孩子们得到是一种分享的快乐。孩子们心中一直坚信:邻居妈妈炒的菜总是最好吃的菜。于是,这种饭聚交换是不会因为菜的贵贱而停歇,甚至有些童心未泯的大人也会参加到孩子们这种饭聚中,和小屁孩们一起换菜。突然一天,父亲对我说,不要去外面吃饭了。父亲告诫的话成了一种仪式——童年的饭聚生活结束了。饭聚的结束意味着要与青葱的童年告别了。时不时,我还会回望泥墙根下的饭聚,特别是喜欢谛听孩子们唧唧喳喳地讨论换菜的声音。但我知道,泥墙下的孩子已不再是最初的伙伴了。数年的春秋冬夏,数年的孩子轮换,最终我们也轮成了饭聚的局外人。飘溢着饭香、菜香的饭聚时光渐行渐远了。或许,饭聚只能停留在乡间童年清纯的版图上。

4.墙角的老太们

一阵阴雨过后,天空终于放晴了。寒冬的阳光,懒洋洋的从瓦蓝的天空洒落,活像一群活泼蹦跳的鸽子。门前的墙角开始热闹起来了,开始是一群稚气未脱的小孩,接着迎来了冬蛰许久的老人们,像翻晒一件箱底的厚衣,老人们也开始翻晒自己的身躯,翻晒那段属于她们的陈年旧事。墙角里那曾经在春天萌芽,夏天开花,秋天挂果的南瓜藤,在寒风中抖动着残留的枯叶。几株梧桐还在派发秋天里来不及发完的馈赠,一片一片的黄叶迎风而落。村里的狗、猫也在空隙处已经占好位置,懒意十足地盘坐好了。正对着明晃晃的太阳,老人们终于也耐不住。她们和着暖阳,干瘪的嘴唇一启,嘴角泡沫就开始横飞。口舌并不麻利,但把她们的妙语串起来依旧联珠,这珠不鲜亮但也沉甸甸的。话题依然是去年的重复,或许明天,后天,甚至明年还是这个,可并不影响她们诉说的激情,讲到动情处,她们还是手舞之,足蹈之,只是手脚有点邦硬,加上穿着厚厚的棉衣,像一根斑驳的拐杖横来直去。精彩处,她们神采也奕奕,仿佛那逝去的岁月依旧鲜活,有时她们竟然也像怀春的处子,脸色绯红,时常用那块霉味很浓的手帕揩拭眼角的热泪。她或者她还没有讲完,旁边的早就迫不及待了,喉咙像启航的老鹰,急展双唇,腾空而舞。坐在墙角,虽然她们是一字排开,但次序却多次被口疾的她或她打乱,搅混。她们看淡礼仪,也不讲求辈分,虽然有几位曾经也有过显赫的身份。但在这个墙角,你的身份就是老人,这里惟一的霸权就是你开启双唇的速度。她们都是为了翻晒自己的故事,就像翻晒棉被,是不需要讲求礼仪和辈分的,在阳光下,占居有利位置拿出来晒就是了。在唾液的飞溅中,晌午已过,日已西偏,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的故事讲过几轮了,她们没有去记也不可能去记,话题依然是那几个,诉说的神态和语言也和第一次遍或第二第三遍,第N遍如出一辙。她们还是那么惬意。倒是先前那一群调皮的孩子,有的睡着了,有的在光秃秃的葡萄架下玩起了过家家,有的干脆离开了。太阳终于被前面的屋顶挡住了,像月全食。阳光被挡的刹那,正在诉说的她,或者是她,都会戛然而止,然后,缓缓站起,拖起坐了许久的小板凳,像一群归鸟向各自的爱巢飞去。老人们洒落在墙角地上的言语被晚风吹起,飞向谁都看不清的方向,墙角在黄昏中又开始了新的寂静。

5.红薯飘香

经过小街弄堂的出口,一阵幽香从深深的巷子里飘出,转过巷口,才发现是一位质朴的老农,不知什么时候在弄堂口摆弄起了一个烤卖红薯的小摊。红薯的清香从他那火红的围炉中飘来,这久违的清香也引着我的思绪飘向那哺育过我的小山村。在江南大部分地区,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童年的记忆总会和散发清香的红薯有关。那时我家还生活在离市区一个很遥远的山村里,我是父母亲生的第四个孩子。在那时,解决一家人吃饭是全家的生存大计,我出生时虽然已开始分田到户,但由于家里人多,有限的粮食总是不够吃。于是,父母亲总是想方设法的大量种植红薯。在初冬,是红薯收获的季节,每到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挑着筐,扛着锄头去挖红薯。那个时候,孩子别提有多高兴,跟在父母亲的后面,屁颠屁颠的想像着田里的红薯比自己的脑袋还要大,还要圆。记得那时我们上小学的时候是没有中饭吃的。夏天还好,天气热不感到饿。冬天就不行了,肚子没有填饱就会感到十分的寒冷。母亲就每天早晨作早饭的时候,把几个大大的红薯放在烧过火后的灰烬里,到中午的时候就把它们从灰烬中扒出来,这就是午餐了。红薯虽然清香,但吃多了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甜美,把它当主食,不出一个星期就会生厌,母亲总是想着办法让我们吃不同花样的红薯,除了常见的烘烤,还有煮,蒸,和汤。每一种做法有不同的味道,但我还是最喜欢吃母亲熬的红薯。熬的红薯一般是很难吃上的,因为它一要花时间和精力,二要花费大量的柴火。所以,一般要在农村做喜事酿造米酒的时候才会顺着锅和柴火来弄。熬红薯前,要先把一篮子的红薯洗静,然后倒在大锅里,慢慢用文火烧,边烧还要边加水,有点像煎中药,火不能大,一大就会熟得太快。等到两个小时后,红薯的清香就开始溢出来了,这还不行,还要继续加火,直到有淡淡的甜味飘出来才可以缓缓停火。这个时候,揭开大锅,就会发现这时的红薯全身红彤彤,像通体透明的红灯笼,煞是好看。这时锅里的水也不在是水了,而变成了又粘又稠的糖水了。喝上几口,甜味沁心。当时在家乡没有钱买糖的人家,就是这样熬糖水的。这种红薯除了清香扑鼻,就是甜味浓郁,真是有香又甜,妙不可言。吃烘烤,煮,蒸,和汤等做出来的红薯要吃上好几个才会饱,吃熬出甜味的红薯,你吃上一个就会饱嗝不断。而且熬一次就是一大锅,一家人也能够吃上一个星期。现在的农村生活富裕了,粮食也充足,很少有人种红薯,也很少吃到红薯了,像母亲这种熬红薯的做法基本上没有了。如今,生活在都市的我们,对红薯的怀念只能寄托在城市某个拐角处的烤红薯摊了。

6.湖畔二胡

炎夏的黄昏,城市的喧嚣尚未离去,都市夜生活的狂热又如火如荼地上演着。我来到位于小城中心的那个湖畔,在落日的余辉下,整个湖畔沉浸在一层金黄的笼罩之中。白天忙碌的人们,总喜欢在这样寂静的湖畔散散步、透透气,以此来祛除整天的奔波与疲惫。我漫步在曲折的湖畔小路上,工作上生活上的忧伤凄落屡屡袭来,我渴求一份闲静的心。我寻觅着,湖畔的垂柳在清风的吹拂下不时飘荡在我眼前,我的视线被这重重叠叠的树叶所隔阻。在诗人笔下风情万种的柳叶,此时却激不起我内心的任何涟漪。忽然,不远处飘来一缕缕悦耳的二胡声,这声音在夜风的吹荡下,是那么清新,那么优美,幽幽咽咽,如凄似诉。时而像小桥流水,时而如月清灯辉,时而万马奔腾,又或蝉雀争鸣,似微风拂过河柳,如流星划破夜空,然而在每个节奏中都有一种激情荡漾着,铮铮作响。或许是被那种激情的声音所震撼,我向那优美的声音走去。只见一位老艺人坐在一石椅上,他如处无人之境,专注投入,心无旁鹜地拉着手中那把已脱漆的斑驳二胡,整个身体随着音乐的节拍有规律地摇摆晃动。我驻足,我入迷了,就连身旁不时走来的一对对有说有笑的年轻伴侣,经过时也驻足凝听着,默默的赞叹着。虽然我不知道他拉的是何种曲目,但这声音如泉水一样从他的手指与双弦之间流出,流入我的心胸,流入整个湖畔,也流入这喧哗过后的城市。整个城市上空仿佛都飘荡这老艺人古朴但又悦耳的二胡声。在二胡的音韵里,顿时,我心头所有的忧伤凄落也被这如水的天籁所洗涤,流进我心田的是老艺人那亢奋、饱含激情的乐章……数天了,我没有去过那平静的湖畔,但从那老艺人手中流出来的声音一直在我心头激荡着,并为之久荡不息。同时,我似乎也找到了生活中平衡心灵的支点:那就是如水的心境。

7.走,踏春去

走,踏春去!迈开青春的舞步,作别城市的喧嚣。让我们走出市区,走向田野,走进山林,走到春风吹绿的地方,去寻觅春天的独有的足音。走,踏春去!或独自一人,或呼朋引伴。可以选择独步,亦可以骑上你心爱的脚踏车。但你必须找一种你最喜欢的方式,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制约你,你就是自己的主宰。走,踏春去!一路上,我们迎着如梦似幻的晨雾,追逐冉冉升起的旭日,鸟儿为我们歌唱,清风为我们舞蹈。走,踏春去!我们走到田埂。一抹新绿的田埂总是在我们的脚下向远方延伸着,一直把我们的目光引到天边。我们可以停下脚步,谛听小草拔节的颤音,触摸软似鸭绒般青草的露珠。这时你或许会发现你前面就有一簇淡雅的小花,虽然是一簇不知名的野花,她没有玫瑰那么艳丽,没有牡丹那么富贵,但别在你或者我的头上,却能闻到土地那份悠绵的清香,也可以找到山野村姑才有的那种自然情怀。走,踏春去!我们来到小溪,看着奔流不息的潺潺细流,我们可以拾起一块鹅卵石,去激起溪流那开心的阵阵浪花和那久荡不息的幸福涟漪。我们还可以追逐溪中的群鱼。脱去脚上的鞋,挽起裤管,你还可以与群鱼相嬉于水中央。走,踏春去!我们来到辽阔的草原。你这才会发现草原的怀抱其实就是母亲的怀抱,她那么深广,那么淳厚。我们可以和“母亲”的怀抱来个最亲密接触。也可以在“母亲”的怀抱做出童年才能做的游戏,过几回家家,撒几次娇。累了,困了,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字模样躺下来,看看头顶那片蔚蓝的天,借助天空那几朵洁白的云彩,你还可用把思绪放飞到梦想的天边。走,踏春去!来到茂密的山林。我们可以听听鸟儿的呢喃,触摸松柏嫩绿的枝丫。或许,你会发现一只山雀正在朝你歌唱,你会发现有几株百合正期待你的采摘。如果你喜欢动物,你可以追寻动物的足迹,说不定,几只小白兔正等待你光临她们的新家?走,踏春去!走出一片空旷,踏出几许闲适。

8.秋天的树

残阳,寒雾,薄霜,你以悲怆的心绪,探入秋天,秃顶的枝干淡化了黄昏之中最后的孤独守望,烈风的呼啸让叶脉有了心的战栗。候鸟托着疲惫的身影走了,孤山的红叶在秋风中坠英满地。曾经繁华过的枯枝,如五弦琴上粗犷的颤音,跌落在没有绿意的河流,静静的逐波,远逝。饱含岁月的枯枝或浮或沉,似乎找寻丢失的记忆,于溪水瑟瑟中历尽沧桑,在内湖大江中远漾。被树哺养过的绿叶,最终学会了流浪,赤裸裸的脱离了母爱的怀抱,躅躅慢步中开始新的航行。但在灵魂深处,叶脉还清晰地禅悟脚下这片博大精深的热土,在难舍难分中,树干掩面而泣。一棵秋天的树,忧伤的皱纹粗糙地记录着生命远遁的流程,在沉默耕耘中将夕阳和流水装入行囊,把枯枝与绿叶交与西风,在秋的喧嚣过后,积极寻找冬天凝重的脚印。冬降至,思想的骨髓已经顶住苦难和尘埃的侵袭,穿过亘古的原始荒原,用呼啸奔腾的蹄音将原野燃烧。逝去的日子如珍珠般散落,你手抚夕阳,脚踏寒冬,回归到大自然去,是时候了。枯萎的思绪注定了埋葬,你选择毁灭而非苟生。西风啊,十万里疯狂的孤寂与单调,且背负着沉沉的雷霆和雪意,你肆虐大地,横扫尘埃,在寒寂中重启新的格局。当鸟儿从遥远的北国飞回,欢笑着衔回春天的呢喃,你必定会使希望萌芽、憧憬再复……

9.栀子飘香

我们家隔壁住着一位七十多岁的阿婆。阿婆一生没有生育过孩子,老伴也前几年去世。她住在一个院子里,虽然伶仃一人,但有院子相伴,阿婆从来没有感到孤单过。阿婆的院子不大,只有10来个平米。但这个用木栅栏围成的院子却被阿婆侍弄得一片生机盎然。这里一年四季都花团锦簇,芳草如茵。真是春有百花开、夏有绿荫盖、秋有硕果挂、冬有腊梅香。阿婆的小院宛如一副动态风景画,一年四季挂在我们这些邻居们的窗前。每天清晨,阿婆都会到院子里去侍弄她的那些花花草草。我们还在睡梦中,就能听到阿婆为花草培土或浇水的声音。阿婆总是要忙到太阳照上阳台才收拾工具回屋休息。阿婆一般选择周末去上街。每次上街,我总纳闷阿婆为什么都要先准备一些硬币。有时候没有硬币,她会来我家和我母亲换。后来我才发现,阿婆准备硬币的原因是给街上那些乞讨者。有一次,我问阿婆,那些乞讨者有真有假,而且多数是骗子,你干嘛碰到一个给一份,再说你也并不富裕?阿婆说,我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缺这几个硬币,是真是假也无所谓,是真算是献一份爱心,是假也表一份心意吧。只要我是怀着一份善心给他们,我心里就有一股浓浓的欣慰……每次我们去阿婆家里玩。阿婆总是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们:哪棵树长高了,哪株花开放了。除了这个,阿婆有时也会叹息,说昨天谁家的狗或猫窜到院子里来,毁坏了几株嫩苗或刨坏了一片绿地。在与我们聊她院子里花草树木的时候,阿婆还会为我们准备一份她自己做的年糕。阿婆的年糕和超市里买来的不同,白白嫩嫩,咀嚼不粘牙,吃起来特别香甜,扑鼻的香气愈吃愈浓。我们这些邻居们都喜欢吃阿婆的年糕。每次听到邻居家里谁要出远门,阿婆总会送上一份她亲手做的年糕。阿婆院子里种植的有桃树,李子树,还有山茶花,银杏等数十种。但阿婆最喜欢的还是院子角落的那棵栀子树。阿婆曾对我们说起过:栀子树很容易成活,平时也不需要特别照顾。但栀子树开的花却是最无私的,她总是希望自己的清香飘传到最远最远的地方,让所有的人都因为她的绽放而感到芬香。每年夏初,栀子花开的季节,栀子花的清香总会绕过阿婆的木栅栏随着清风飘到我们这些邻居家里来,我们小区整个初夏都会笼罩在一片馨香中。每年这个时候,透过窗棂,我们总能看到阿婆慈祥地坐在栀子花下,一脸的陶醉。有时我想,其实阿婆不就是一株给人带来馨香的栀子树吗?

10.春雷的召唤

和煦的春风早已剪刀剪碎了覆盖蓝天上,冬的余幕。沉睡许久的暖阳从天际洒落。听,你听,阴霾过后的天空,是否还有一种声音从山外绵延,款款走来。哦,她不就是春的号角,惊世骇俗的春雷吗?她飞跃群山,疾驰原野,荡过小溪,在你的耳畔歌唱。是春雷!你用沉醉了一个寒冬的嗓音,开始了新的酬唱。你没有夏雷的疯狂、霹雳,没有秋雷的稀疏、轻薄,没有冬雷的沉闷、抑郁。你却如农家爷爷的醇酒,悠远而又淳朴、绵长。你不靠声音响度来取胜,你用心的颤唱来呼号。你饱含着山里女性的柔和与细腻。你的呼喊是一声声温柔的慰问,是一声声温馨的提醒,有如初恋的耳语,甜蜜又温存。在声声轻切的召唤中,山里久久盘踞里屋老爷们精神了,他们赶走一冬的疲惫,迎着春雷的号角,开始了一年新的耕耘。田野的曾经枯萎的草儿们也苏醒了,他们迫不及待从压迫了整个冬天的泥土里,挺直了生命躯干。鸭儿鹅儿们也耐不住绿波的诱惑,早早的来到小池里,炫耀着她们对早春的先知。年轻的你,醒来了吗?是否还在回忆残冬的旧梦。该醒了,听,春雷不是正在召唤着你吗?不管你过去的一年是失意还是得意,失败或者成功。这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有没有勇气在春雷的呐喊下,重新迈开你的脚步。这不,天际的春雷又在朝你助威。你还在犹豫什么?赶紧整理行装,新一年的旅途该启程了!看,村旁的柳枝开始吐展嫩芽了,在和风的舞动下,她们多么潇洒、自信。小溪也开始了新的欢唱,哗啦啦,哗啦啦,与春雷应和着,奏响起一曲纯绿色的天籁绝唱。看,早春的燕儿整理好了自己的绅士服装,开始了她们在天空舞台的演出。儿童手中风筝也正忙碌的为燕儿们翩翩伴舞。年轻的你,难道你不想乘着她们的翅膀,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展露自己的才华,迎风而舞吗?

11.遗忘的春天

朋友的鸿雁从南国飞来,第一句就问起了三年前我们一起栽种的那棵梧桐开花了没有,并询问我有没有去谛听梧桐花初绽的声音……我猛然把头抬起,窗外的绿意直逼双眼,院子里的梧桐也早已花开满树。还记得这棵梧桐树是我多次央求朋友从他老家带来的。带来时它还不到半米,我和朋友小心翼翼的把它栽种在院子里。那段时间,我们每天第一件事就是为梧桐浇水,每天傍晚我们坐在梧桐树旁边,畅想着梧桐花开的时候,一定要每天清晨来谛听它花开的声音。后来,朋友在南国找了份工作,我也寻找到了现在的工作。如今,梧桐早已茁壮成长到五六米高了。在暖阳的照耀下,成群的蜜蜂和蝴蝶正围着繁花舞蹈。哦,窗外的梧桐早以把春天的讯息传给了我,我竟然把整个春天给忘了。现在,生活在都市,匆匆穿行于纷繁喧嚣的大街,每天都在茫茫的车流和人流中挤出自己前行的空隙。虽然街道中央绿化带里的树也会发芽,落叶,但总感觉到它们在绿化工人的伺候下,失去生命的本色,它们犹如一根根塑胶的、钢铸的道具,永远常青常绿。城市里花也在人工的培养下,还没有等到花凋落,就换上了另一种开得正旺的品种,它们四季常开,只有花的灿烂,没有花的凋谢,体现不出生命的轮回,更没有蝶躞蜂围。都市的我们似乎也早已淡忘了一年还有四季。我们大多数人只铭记上下班的时间,早缺乏了对季节的原始敏感。我们的季节凝固在时间轮盘的时针、分针和秒针上。我们的季节镶嵌在墙上挂的,手上戴的机械表里。轮盘上的时间就像都市人的脸,永远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冷。机械表上的时间就像都市人的脚,除了匆匆还是匆匆。时间的早晚也失去了日升的朝气蓬勃,日落的浪漫温馨。璀璨的灯火使得我们分辨不出都市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在各式灯光飞舞下,白的天、黑的夜混沌难开。一天的时间被我们单纯割裂成工作和睡觉这两块,顶多中间还有一块分给所谓的应酬。在时间的单纯轮换中,谁还会去关心草的成长,花的绽放。草草花花成了都市的一种摆设而已,就像目不识丁的人也喜欢在自己的书房摆上数本名著一样,都市人又有多少人会为叶绿而驻足,为花开而停留……朋友信上最后说:春天是美的!是啊,春天是美的!我们不应该把她遗忘。固然手头上还有很多很多要完成的事,我想我现在应该去院子里谛听梧桐花开的声音了。

12.婺剧情缘

爱上一种新事物是不需要理由的,有如青春期的初恋,它朦胧绚丽,想说却一言难尽,我就是这样爱上了“婺剧”的。记得在刚来现在这所学校的时候,由于我是外地人,人生地不熟,每逢周末,本地的老师都回家了。而我的家远在千里之外,我只能呆在学校里了。平时偌大的学校到了周末是那么冷清,寂寞像一条冰冷的蛇,在思想的空暇乱闯。那时惟一的办法就是逛街,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买了一盒《僧尼会》的婺剧VCD,从此我与婺剧震荡起了难解的情缘。在来金华市之前,我对婺剧就早有耳闻,当我观赏这盒新买《僧尼会》的时候,我却一脸的茫然,很失望,原本以为美轮美奂的婺剧,由于语言如同梵语,我竟然不知道演员唧唧咕咕在说唱些什么。是啊,一个尚无融入本地的外乡人,又怎能体味具有浓郁地域风采的婺剧之美?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的融入到这里的生活,当我再次打开这盒VCD时,我得到的感受却是迥然不同。婺剧那独特的造型、豪放的性格、沉郁的感情、动作的流畅以及明快的唱腔深深的吸引了我,这才知道对婺剧我有过最初的“美丽误会”。在我们老家江西赣中一带,流传的剧种是采茶戏,采茶戏特点是采用民间采茶女子载歌载舞的形式表演,节奏欢快,恢谐风趣,喜剧性强。显然,同是地方戏曲,采茶戏和婺剧都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我喜欢采茶戏,但观照两种戏曲之后,我发现采茶戏过分的注重诙谐幽默,缺乏题材的厚重与生命力的表现深度。一种戏曲最感人心者莫非对人以及对人性的探讨与思索,在这方面婺剧要比采茶戏更胜一筹。遗憾的是,我对故乡采茶戏的怀念也只是停留在童年的记忆中,因为诸如资金等的种种原因,现在江西的采茶戏基本是束之高阁,一般的老百姓鲜能问津,而婺剧由于受到我们地方政府的保护和发展,她正蓬勃发展,在歌剧舞院,在广场戏台,在田间地头,婺剧遍地开花,欣欣向荣,婺剧的艺术魅力也越来越受到群众的喜欢和褒扬。金华的劳动人民是喜好婺剧的,逢年过节,喜庆的时候都会“做戏”,做戏当然就是请上婺剧班子来村人演上几出婺剧名段。出于对婺剧的喜好,我时不时就我的学生打听哪里有婺剧演出。一旦我知道了有婺剧演出的消息,我定会挤出时间去看上几个小时。几年下来我也断断续续看过《断桥》、《对课》、《拾玉镯》、《辕门斩子》等传统剧目的演出,也对婺剧艺术的魅力产生了一次次心灵震撼。两年前,我的孩子出生了,我把远在江西老家的母亲接我这里,痴爱戏曲的母亲开始时喜欢听黄梅戏。我带她去听过一次婺剧,不想母亲一下就被婺剧征服了。现在母亲只要听到哪个村子有婺剧演出,她一定是早早准备好,携带孙子去听上一回。我想,我是没有理由不爱婺剧的。母亲也是痴爱婺剧了,就连母亲背上的孩子将来也一定会喜爱婺剧的,要不每次母亲带他去听婺剧的时候,他都会显得格外的乖,在母亲的背上静静的聆听?

13.我和我的“瓢饮斋”

我将自己的书房命名为“瓢饮斋”还是不久前的决定。固执地认为,只有伟人、名人才配给自己的书房命名,也只有他们的书房名才能流芳百世。我一芥草民,又非附庸风雅之人,从来没有想过为自己的书房命名。但考虑到自己已人到中年,人生中的一些情绪需定下基调,故附庸风雅一回。“瓢饮斋”其一义为我的书房如“瓢”。瓢者,形窄小、容质朴也。用“瓢”形容我的书房很贴切,因为我的书房也逼窄,长3米,宽2米,总共6平米。书房的布置也极其朴实,没有显赫的落地玻璃,没有齐顶的书墙,没有古典的器具。书房里有:一铁皮书柜(四层)、一倚着墙角的三角书台(三层)、一简易书架(四格)、一桌、一椅、一台灯、一电脑、一床、一床头小柜,通计一房,物件共九。“瓢饮斋”其二义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曾经的我耽于购书,也滥于阅读,这让我深受其害。记得那段时间,我对书籍的选购是“贪多”。只要是朋友或媒体上推荐的“好书”,我完全采取“拿来主义”,全盘选购。林林总总的书籍疯狂地占据我的书房。书籍们肆无忌惮地扩张使得我的书房空间日益狭小。可当我静心下来阅读这些“好书”的时候,才发现那些貌似的“好书”很多面目都是狰狞的,害得我阅读的胃口大减。这也让我明白,书籍没有最好的,只有最适合自己的。再好的书不适合自己的阅读都是孬书,再被人漠视的书只有适合自己阅读就是好书。对书籍不加分辨地疯狂购买,对我来说,钱财损失事小,时空荒废却事大。当然,对适合我阅读的好书,我在阅读它们的时候也犯过错误,那就“图快”。我的床头、书桌上总是书满为患,一本累着一本,岌岌可危。性子急的我总是一本没有看完就另换一本。一本书浅尝辄止地看了几页就迫不及待的翻读下一本。似是而非的阅读让我疲于奔命,走马看花式的阅读导致可沉淀在心底的精髓缥缈如云鹤。书籍三千,滥读却未解渴。“贪多图快”的弊病使得我的视野是模糊的,思维是浑浊的。脑袋成了书籍的过滤器。“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就警示我不要图快,水再多也要一“瓢”一“瓢”饮才能解渴,不要贪图“三千”,在乎喝好手中的那一“瓢”。我采用“瓢饮斋”做书房名与小时候母亲对我的教诲也有关。家乡地处赣中农村,每年的夏秋两季都离不开割稻子。每到稻子开割的时节,面对大片大片汹涌澎湃的稻浪,我心里总是犯憷。用镰刀一棵一棵割,这要割到猴年马月?母亲看到我哭丧着脸,就说,稻子再多,只要你一棵一棵割,总会有把稻子全部割完的时候,你只拿着镰刀站在田埂叹气,一棵也不肯割,这些稻子永远也会割不完。在割稻子的过程中,很多稻穗会散落在地,为了追赶速度,我很少去拾起这些稻穗。母亲看到了遗落的稻穗总会帮我拾起。我看着母亲慢腾腾地去拾起那些稻穗,心里埋怨她小题大做,有拾稻穗的时间,稻子不是可以多割好几茬吗?母亲看出了我的疑惑,说,每一棵稻子能长到现在,能结成稻穗,它们就都是好稻子,好稻子岂能遗弃他们,田野的收获就是由一颗颗稻谷凝结而成的啊。稻子要一棵一棵割,手边的稻穗不要放弃。其实,书籍不是也一样吗?属于自己的好书要一本一本看,手边的每本好书也不能放弃。一“瓢”小,一“谷”小,我的“瓢饮斋”亦小。只要“瓢饮斋”有适合我阅读的好书,“瓢饮斋”再小也能给我带来视接千里,思连古今的时空。我爱我的“瓢饮斋”。

14.乡村谎言

在赣中吉水老家,乡间一直流传着一些告诫孩子的话。这些话在成年人看来其实就是一些哄骗孩子的谎言,但这些谎言从祖祖辈辈一直流传至今。当年被大人哄骗的孩子成年后也开始哄骗自己的孩子。村里没有一个大人会把这些谎言说破,或许,这些谎言在他们心目中就是真言。没有人说破的谎言,祖祖辈辈都在说着的谎言经过时光的流传就成了真言(诤言)。乡村那些彰显先祖们的睿智谎言每每回忆起来是那么的温暖、那么香甜。每年的春天,老家的漫山遍野都会开满鲜花,如彩锦般绚烂。这些花朴实而娇艳。一看到这些花,孩童们总会心花怒放,总免不了想摘上几朵。这时,如果大人在身边,肯定会说上一句:“摘花会打破碗”。孩子的手也肯定会触电般缩回去。以前的乡间,一个碗是多么的金贵,吃饭时打破了碗肯定要受到父母的一阵暴打。打后,你还得乖乖的把碗的碎片拾掇好,等焗匠来的时候去把碗焗好再用。一听到“摘花会打破碗”,哪个孩子会不怕?其实,乡村的这句谎言是一种质朴的爱美之心。乡村人个个看上去是灰头土脸,但他们朴素的欣赏美的意识还是有的。与其让花枯在手间,还不如让花开在枝头。想想现在很多公园挂着的那些禁止摘花的宣传语,能有那句像“摘花会打破碗”那样有速效呢?乡村的孩子特调皮,破坏起东西来也特疯。但有一样他们不太敢触碰,那就是车秕谷的风车。即使孩子在偷偷的玩转手柄,但一听到大人们说:“摇风车狗咬脚”。他们就会立即停下。其实,摇风车是个危险活,特别是对身材矮孩子来说,他们势单力薄,一不小心手就会随着摇柄滑到风车的叶片里。如果严重的话,手指会断裂,轻着也会擦伤筋骨。“摇风车狗咬脚”就是为了警示孩子们远离风车这项危险的活动。类似这句的还有“在家打雨伞长不高”,以前的雨伞金贵,孩子打雨伞玩容易弄破雨伞,也由于孩子矮小,打伞时整个人都被伞面遮蔽,根本看不清眼前的的路,行走时撞伤,跌伤是很自然的事情。乡村轮到谁家杀猪,那么整个家族就像过节。以前,猪头、猪内脏、猪尾等部件都由于骨头多油水少而遭人嫌弃。这些部件就成了整个家族子民的欢宴。孩子看到白白嫩嫩的猪髓就会争个不停。但大人一句“吃猪髓会长白发”,孩子的争吵声就会戛然而止。其实,猪髓都是高激素的东西,孩子们吃了会加速成长,对孩子的身体不利。这句谎言道出了大人们对孩子成长的关爱。类似的还有“吃鱼子(卵)不认得秤”和“吃孵鸡蛋嘴变臭”。关于“吃孵鸡蛋嘴变臭”在乡间,每到孵小鸡的时候,每家一般都会孵两窝,一窝不待小鸡出壳就煮食给男主人吃。年少的孩子肯定也哭着要吃上几颗。这时做母亲就会说小孩子“吃孵鸡蛋嘴变臭”,长大后媳妇都讨不上。其实,以前家里根本买不起营养品,家里只是用这种方式给常年劳累的男人补充营养罢了。相对于整个乡村谎言,以上只是沧海几栗。乡村谎言其实就像珍珠镶嵌在乡村生活的各个层面。这些谎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在岁月的长河中闪耀着迷人而又温馨的光芒。如今,随着城镇化建设的加快,农村人口的大量流失,那些美好的乡村谎言也终究会从源头上消失,消失在烟波浩渺的历史长河中。

15.乡间稻草人

在乡间田畴,稻草人是最常见的,在撒播种子时节,在稻谷金黄时节。微风吹拂,稻草人会远远的朝你挥手致意。在鸟的眼里,稻草人是他们的最恨,稻草人呆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像主人忠实的奴仆,张牙舞爪。愤怒的鸟会用粪便做武器,像空对地导弹,把粪便狠狠的砸向稻草人的头顶,可惜的是不管导弹的威力有多么威猛,可就是射不穿稻草人头上的稻秸草帽,风一吹,稻草依然舞动着长长的衣袖,迎风而舞。鸟很沮丧,只能远远的避着稻草人。一次,我问爷爷,鸟儿这么怕稻草人,难道稻草人有生命吗?爷爷说,谁说稻草人没有生命?每年谷雨过后,发出翠芽的谷粒就要被农民洒向平坦的秧床。春天的鸟儿历经寒冬的饥饿,会没命般扑向稻田。农民没有精力去和鸟儿战斗,农民找到了自己的代理人——稻草人去和鸟儿们斗,聪明的农民和鸟儿们打的是一场代理人战争,自己一年下来毫发无损。每年早春,家家户户都要扎上几个稻草人。爷爷总是全村扎的稻草人总是最好的。爷爷每年冬天就要物色好扎稻草人的棍棒,爷爷说这时稻草人的骨骼,不能马虎。村里人都是很随意的选择柳树和陈年的松枝,爷爷选择的枯瘦的乌桕树或粗壮的木槿树。别人是弄好十字架后往上面捆上稻草,胡乱的穿上不整的旧衣衫。爷爷说稻草是稻草人的肌肉,要有型,于是爷爷用藤条把稻草人扎得有型有肉。爷爷给稻草人穿上厚重的长衣衫,腰间还要别上锃亮的铁皮腰带。爷爷扎稻草人很慢,慢得母亲难以忍受,骂他是扎自己死去多年的婆娘。爷爷不理不睬,依然慢慢拾掇点缀。待把稻草人插在田畴后,爷爷才会心一笑。爷爷曾和我说过,谁扎的稻草人好,稻草人就能赶走更多贪嘴的鸟儿。谁用心去打扮稻草人,稻草人还会远远和你打招呼呢。每次,爷爷看到稻草人后都会眯着笑眼,这时我也会看到稻草人挥舞袖子朝爷爷呼喊。爷爷说,稻草人不吃不喝却忠实的守护着稻田,比有些人强啊!每次爷爷经过稻草人身边,都会很耐心的帮稻草人整理被风吹凌乱的草帽和衣衫,有几次,我竟然爷爷和稻草人在窃窃耳语。有一次,爷爷对村里一向慵懒的土根一阵大骂,骂的原因竟然是土根扎的稻草人松松垮垮的,没有一点人样。骂得土根莫名其妙。土根回嘴说,稻草人不就是个吓吓鸟的傀儡,还讲究个屁。爷爷愤怒了,跑到土根田里拔出稻草人就往家里走,土根是爷爷的侄子,一脸无奈的看着爷爷蹒跚离开。第二天,人们发现土根家田里的稻草人比土根的婆娘都漂亮。土根二话没说,提起家里的一坛陈年米酒来到爷爷屋里。爷爷离开我们也有10来年了,每次回到家乡看到田里的稻草人都会想起我那可爱的爷爷。如今,身处都市,很少见到富有灵性的稻草人了。前些天,我和儿子到城郊散步,看到城郊有人竟然用些破损的塑料模特来赶鸟兽。可鸟儿一点都不惊惧这些缺胳膊短退的模特。塑料模特的确很像人,可它毕竟模特只有人的型却没有人的魂,没有魂的模特怎能威慑到鸟兽?稻草人的根基是泥土,乡土是稻草人灵魂皈依的所在。我想,稻草人永远只能生活在充满泥土味的广袤乡间。

16.纪念碑前的遐思

清明节前夕,驱车三十余里,来到这座小山前,怀着一份崇敬,揣着一种肃穆,我们拾阶而上。在蓝天白云之下,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大树之间,我们终于见到了那群英烈的静地——抗日战争烈士纪念碑。烈士纪念碑建在一段山坳之上,很普通,普通得只是用几块大石头搭垒而成,可这些普普通通石快之下,静躺的却是一群爱国者的血肉身躯。这里远离热闹的市区,远离喧嚣的人群,这里没有城市的杂乱与繁复,这里只有清风,只有鲜花和树木,这里静穆压过任何一切的声响。山静悄悄,树静悄悄,瞻仰的人群静悄悄。草木为之含悲,花鸟为之默泣。这里不需要任何语言,这里不需要任何的做作与客套,这里更排斥掌声与喝彩,这里要求的只是心灵的静默与虔诚。点燃蜡烛,献上简单的贡品,我们注视着这风剥雨蚀的大石块,看着大石块上简朴的雕塑,看着纪念碑上斑斑驳驳的字迹。在点燃蜡烛的烟与火的熏陶中,六十多年前的硝烟战争在脑海中冉冉而起。那是水与火的悲壮年代,是在帝国主义铁蹄踏响中华大地的时刻,这群不甘民族耻辱的热血汉子,他们揭竿而起。喊出了驱逐外敌,民族独立的最强音!火淬炼他们的身躯,血凝聚他们钢铁的意志,面对鬼子的刺刀与杀戮,他们没有后退,顶着敌人的机枪与炮火,他们选择了前进!前进!山岳为之动撼,日月为之失辉,他们抛自己的头颅抵制着外敌的入侵和蹂躏,他们洒自己的热血固守着寸土寸金的大好河山。虽然在敌人的炮火中他们不断地倒下,倒下,但倒下的只是肉体,站立起来的是民族屹立的精神!黄河在怒吼,长江在怒吼,中华民族在怒吼,在怒吼声中我们祖国终于吹响了民族的独立号角……虽然他们在这里静悄悄的躺了六十多年了,虽然这里是一个静寂小山坳,但人们没有忘记他们。每年的不同时节,总有普通的人群三三两两来到这里,来这里瞻仰这群不朽的魂灵。不知何时,碧蓝的天空竟下起了蒙蒙细雨,这雨丝随风飘荡,飘荡在草树上,飘荡在鲜花上,飘荡在屹立的纪念碑上,也飘荡在我们瞻仰者的心中……

17.凝视旧书的扉页

凝视旧书的扉页,惊现一行泅湿的汉字:“啊!咱俩都是庄稼人。”这行字很突兀,其中的“是”字用简体写,不规范。“庄”字写错成“禾庄”的连体。笔迹是碳素墨水,运笔较为大气且苍劲有力。整个扉页霉点团团,呈土褐色,似坠地的淡菊。这本旧书是在我整理书籍时发现的,这是一本怎样的书呢。书名为《唐宋传奇故事》。书陈旧,每页的上下边角都打了卷,起了须。封面暗红并褶皱深深,编者为刘耀林。书出版时间为1990年3月,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定价:1.95元。书中选译了37篇唐宋传奇故事,第一篇是《区寄脱险》,最后一篇是《定元弓箭手》,共190页。书的封底不知何故被撕去。书脊上有个图书馆的贴码,贴码为201310。翻遍全书没有找到任何图书馆的印章(难道在被撕去的封底上?)和历届收藏者的姓字,只是在书的第65页发现了“猴才”字样,“猴”字也写错了,没有中间的单人部。显然,这不是藏书者有意留下的。至于这书是什么时节、什么地点流传到我手里,我打捞多年沉积的记忆,没有任何线索。我只知道它一直堆积在我的藏书库中,书的内容我也似乎没有读过。今天,无意中翻开这部书,看到扉页上的这一行字,我却产生了无端的遐思。“啊!咱俩都是庄稼人。”书写时没有使用双引号和句号,这两者是我有意加上去的。八个字加上一个感叹号,总计9字。写上这行字的是一个怎样的人?“咱俩”,可以看出书写者的旁边一定还有一个人。“咱俩”的内容是说的是两同胞兄弟还是一对缱绻恋人或恩爱夫妻呢?抑或还是骨肉父子及其他有关系的两人?这些推测皆无法证实,我倒愿意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庄稼人”三个字,显然表明留下笔迹的是一个在务农的人,他俩的生活空间就是广阔的田野,每天浮现在眼前肯定是生机勃发的农作物。“啊!咱俩都是庄稼人。”凝视这行字,可以确定的是,书写者肯定上过学,而且书读得还行,从书写的笔迹和工整性可以揣测,书写者应该是男性,至少读过初中及以上,只读完小学的孩子是很少有写出这样大气的字的。其次,书写者不仅能写一手还算漂亮的字,同时也蛮喜欢阅读书籍。庄稼人农忙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农闲时也是忙着冬藏春育,很少有闲暇时间来荒芜的。而书写者却忙里偷闲,每天能够看上几页书,这真是难能可贵的。在1980年代那个时期,农村还是文盲遍地,同时国家文化上的浩劫也刚过不久,书写者和自己的爱人能情雅致的看起书来,也是需要勇气的。“啊!咱俩都是庄稼人。”书写者在提笔落下这行字时有是何种心态呢。是在叹息命运的不公,抑或叹息庄稼人的自豪?或许,他们有考上高一级学校的机会,可惜因为自己成绩不够理想,他们都落榜了。也许是在悲哀咱俩都是被文革耽误了读书时光,以致都成了庄稼人。“啊!咱俩都是庄稼人。”也许是他们彼此安慰话,现状是他俩都成了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该安安心心种好庄稼,在也不要有什么妄思邪念了。或许,改革开放的春风开始吹到田间地头了,农村也分田到户了,他们也如愿的分到了自己的土地。那天,他在看完书后,和爱人感叹并喜悦,写上了这行字。我们都是庄稼人,多幸福,在希望的田野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还会远吗。或许,……“啊!咱俩都是庄稼人。”再一次阅读这行字,我更感到了一层惊喜。咱俩都是庄稼人,可咱俩都能看上书,能看书的庄稼人是幸福的庄稼人啊。别人在农作的闲暇只能打瞌睡,而咱俩却能掌灯夜读,依偎着共剪西窗烛。红袖添香,文情相融,这该是多么浪漫和温馨的美事啊。放眼辽阔的乡野,谁能不羡慕或嫉妒咱俩?“啊!咱俩都是庄稼人。”再一次凝视这行字,我发现心间有原始的细胞在涌动。虽然,我和爱人离开乡间来到都市有10年了。可我俩每年都要抽空去拜访我们乡村的故土,依然把自己看成庄稼人。是啊,如今有太多的人都不择手段整容,妄图从皮肤上铲除自己庄稼人的痕迹。他们都标榜自己是都市人,鄙视进城的庄稼人。其实,所谓的都市人,他们本质上、心地里都是庄稼人的儿子或孙子。所谓的都市人只是由于他们的祖辈父辈早些从田地里上岸罢了。洗脚上岸是每一条血脉相连族群迟早的事,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再说庄稼人怎么啦。如今,那些上岸了的“庄稼人”,他们流的依旧是庄稼人遗传的血。吃、穿、住、行,哪一样不凝结进城务工庄稼人的血和泪。不管社会的车轮如何飞速,植根广袤乡土的庄稼人永远都会是国家的铮铮脊梁。“啊!咱俩都是庄稼人。”“咱俩”竟然是庄稼人了就应该服务好属于自己的庄稼。其实人人都是庄稼人,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庄稼。庄稼人耕耘场所在田间地头,服务庄稼是农作物。只不过有些人耕耘地方、对象变了形式罢了。公务员耕耘的场所在机关,服务的“庄稼”是人民;医生耕耘的场所在医院,服务“庄稼”是病人;教师耕耘的场所在学校,服务“庄稼”是学生……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田地,就要像老农种植庄稼一样,勤勤恳恳种植好自己的庄稼。农谚说得好:人哄地一时,地哄人一年;人哄地皮,地哄肚。我们都是庄稼人,就应该需要迎风接雨、沐雷浴电,在春萧秋瑟、夏蒸冬冻中侍弄好属于我们的“庄稼”。“啊!咱俩都是庄稼人。”再凝视一遍,我读出的不是颓唐与猥琐,是荣光与自豪。你是庄稼人,我是庄稼人,他是庄稼人,我们都是庄稼人。我们都要播种春天,耕耘夏天,收获秋天,酝酿冬天……陡然,我有一股书写的冲动,我找到幼儿园儿子的一支铅笔,在“啊!咱俩都是庄稼人。”的下方空白处写上:对!咱们都是庄稼人。

18.晨曦中的期盼

冬春交接。天气并没有想象中的春暖花开。春寒料峭,淅淅沥沥的春水更增添了些许寒意。这些天,由于家里的汽车归爱人使用,我不得不每天早上六点前起床,匆匆忙忙洗刷完毕后去赶公交车。家里离单位虽然不远,但要转一次车,而且去单位的车子只有两路,这两路公交车班次间隔时间久。我不得不每天提前多时去公交站点等候。清晨,天色暗淡,我拖着臃肿的影子火急火燎赶往公交站点。在路旁的一棵树下,我竟然发觉两团黑乎乎蠕动的影子。我心跳陡然加快,脚不由得钉在原地。前面的蠕动的影子会是什么?是狗?是乞丐?是野兽?……我不断地揣测。到底是什么呢?树底下的黑影一直在动,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我突然想起,报纸上说我们小区有人看到过野狼的出没。由于我们小区是没有围墙的开放性小区,而且小区又靠近城郊的丛林。报纸上说由于我市封山育林效果好,出现野狼和野豹都是有可能的。面对眼前的黑影,我不由得往后退缩了几步。幸好,我听到了清洁工扫地的声音由远而近。此时,扫把与大地的摩擦声成了我最亲切的声音。很快,我就看到了一位着黄色上衣的清洁工跟着扫帚沙沙的声音而来。我平添了一份勇气,趋步朝黑影梛去。树下的黑影依旧在动。渐渐的,我听到了呵气与跺脚的声音。我才发觉原来是两个人。我胆怯的心绪遁逃。待我走到树下,看到的竟然是两个男孩。这两个孩子紧紧相拥在一起,嘴上呵着白气,脚不断地跺着。我真想骂上他们几句,这么早,这么冷,在这里装神弄鬼干什么。但我一看到他们背上沉重的书本,就知道他们也是准备搭车的学生。我和他们搭讪。问他们为什么早就来这里等车。高个男孩说:“我们在民工学校读书。民工学校的校车早上要去接很多很多的孩子。所以一部分孩子要提早至少三四个小时来路边等。”矮个男孩说:“我们离学校最远,所以学校要我们最早起来等校车。”我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才六点出头。此时天空还一片漆黑,寒气还肆虐着大地,只有路灯在头顶发出稀薄而惨白的光芒。整个城市还沉醉在酣睡中,这两个孩子却早已在树下苦苦期盼多时。高个子男孩说:“车子早一点来多好啊,这天气真冷啊。”矮个男孩道说:“想得美,除非你家里爸爸有汽车。”高个子男孩说:“就我爸爸这点工钱,猴年马月才能买车啊。”高个男孩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脚上的积水朝四周逃逸。他们停止了交谈。为了赶车,我也匆匆和他们作别。此时,清洁工跟着扫帚沙沙的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街的尽头。当我踏上开着暖气公交车的时候,回眸树下,两个身影还在剧烈地蠕动着,此时,车窗外晨曦微露。

19.旧人新情

阔别几年后,我借道原来工作过的小镇,在街上碰到了曾经单位的门卫老汪。出乎意料的是我和他竟然握起了手,甚至像旧友重逢般亲切寒暄,离别时我们还礼节性地邀请彼此去对方家里做客。恍然如梦啊,要是在几年前,此情此景是万万不可能出现的。老汪是我呆在原来单位的第二位门卫,也是让我难以名状的一位门卫。那时,我开始爱上写作,订阅的报刊林林总总有十来份,并且常有书信来往,这些都是门卫老汪负责送递的。或许是我东西太多的缘故吧,老汪对我的态度极度厌烦,给我送信件时总是一副愤愤然的样子。对此,我深表理解,门卫工作较繁琐,而我的书报和信件无形中增添了他的辛劳,写作第二年,我发表的文字多了起来,每隔几天就有稿费单送达。开始的时候,老汪见我发表文章赚取了稿费总是咪咪直笑,随着我的稿费单愈来愈多,老汪的情绪也愈来愈败坏。或许由于稿费单手续比报刊信件更繁琐,邮递员要他签章和多次跑腿;也或许他心里有巨大落差,因为我每个月的稿费竟然超过他的工资。于是,每次送我的稿费单的时候,他都会说上一句:“这么多钱,你用得完?”老汪总是带着那种酸溜溜的讥讽口吻。每次听到他的冷嘲热讽我都有停笔不写文章、不赚稿费的冲动,但那时我和爱人两地分居,每次周末往返爱人单位都要近百元的车费。那时我赚的稿费是为了补贴车费的消耗。老汪的态度让我极度郁闷。有一次,他在路上看到我,稿费单像废纸一样老远就朝我抛来。稿费单像一枚枚颓废的绿叶散落在地。我心里愤怒到了极点,但怕他以后无故销毁我用心血换来的稿费单,我还是低头哈腰从地上捡起稿费单,并且向他连说谢谢。我感觉羞辱到了极点,竟然被一个临时工门卫。说实在的,那时我在单位里,在领导面前我都不会有如此卑贱的态度。为了表达我的愤怒,背地里我骂他汪狗,看门狗。善解人意的爱人劝我,年前你去买桶油送给他吧。连续几年,每到年前我都会从商场买回一桶调和油送给他。这之后,他重新开始对我和颜悦色了,送稿费单的时候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但过了不到两个月,他的态度又反转过来,一幅厌烦的样子。我那时在单位从来没有送礼物给同事的先例,但对门卫老汪,我却选择了忍气吞声的“敬恭”。五年后,由于单位负责人更换,老汪要离开了。老汪离开后就没有见到过他,有人说他回到农村老家去了。老汪离开一年后,我也调动到了邻市的新单位。如今再次相逢,原先的彼此的怨气早已烟消雾散,想来也真是匪夷所思。岁月如水,尘埃尽涤,旧人亦能生新情。在生活中,我们都会遇到形形色色的“恶人”,与其怀恨在心,不如丢弃前行,怀揣善良上路。坚信:道路前方会和美如初。

20.那微笑,那歌声

难忘那微笑。还是两年前,参加进城考试,考进了城区一所名校,但由于先前对这所学校没有好感,我内心生发出一种原始的排斥情绪。在别人的祝贺声中,我却有沮丧万分。或许心魔作祟,在新的学校我总是格格不入,也难以融入新的人际体系中。我的沮丧感愈演愈烈,我跌入到了苦闷的泥淖中,甚至有了辞职的念想。那段时候,我每天醒来最痛苦的莫过于去学校上班。一个冬天的早晨,带着倦意我像往常一样赶往学校。在我路过房子拐角处的时候,小区的清洁工竟然对我微微而笑。垃圾车里已经堆满垃圾,她或许已经清扫好了数条街,她正坐在一块大石块旁休息。我纳闷,她肯定是把我误作了她的某个熟人而已。第二天,经过同一路段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她在这块大石块旁休息。路过她身旁的时候,她依然投过了一丝微笑。我仔细地观察她,头发发白,身材单薄,是位近50岁的妇人。最显著的是她的脸,有轻微的变形,眼睛斜拉,嘴角歪咧。她把扫帚搁在石块上,双手捧着一块生硬馒头,边啃边朝我微笑。她的微笑就是绽放在我冰冷荒野上的报春花,让我感受到春天的到来。当我熟悉了她的微笑后,可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一年下来,我曾经有意识寻找她,但没有如愿。我经常遇到是一位老年男性清洁工。或许,她已离开我们小区。感恩那歌声。我一向奢睡,尤其贪恋早晨的睡眠,所以对学校安排7点就开始的早读深恶痛绝。特别是冬天早晨,每天从被窝钻出来后对我来说都是困顿,我就好像坠入了地狱的深渊。直到那天,一缕声音从食堂的卖饭窗口飘出。以前每个早晨,在食堂吃饭的老师都是带着惺忪眼神,吃早餐是也是抑郁着,仿佛还沉醉在酣睡中,人与人之间极少进行言语的交流。音乐如水,沐浴全身。音乐洗去了每个人脸上的疲惫。让每个人脸上都绽开了温馨的太阳花。我们发现,音乐是那位卖早点的师傅用手机放出来的。由于手机不够高端,声音不够纯美甚至伴随有沙哑。但我们却感觉到清新如原唱。师傅年纪也近50,脸上堆积着厚厚的皱纹,但师傅却很时尚,从他手机中流出来的音乐都是最流行的。跳动的旋律,激情的歌声每天清晨都在食堂里回荡。一想,食堂里的师傅们凌晨3点左右就要起来开始准备师生的早餐,那时,夜色是多么苍茫啊。直到6点后才迎接师生的到来,其间劳作的单调和辛苦一不言而喻。师傅用歌声要迎接新的一天,也用歌声来迎接我们的到来,这时多么让人振奋人心的事情啊。用歌声迎接新的黎明,再阴霾的天空也会绽放出万道金光的。生活中有沮丧,有困顿,有微笑,有歌声。卸下沮丧,清空困顿,在微笑中,让我们踏歌而行。

第二辑:古镇雨夜

1.古镇雨夜

旅居在浙中兰溪市游埠这个千年古镇的老街上。时空穿梭着历史的尘埃,古镇演绎着重重的记忆与辉煌。在暮色渐浓的黄昏中,古镇犹如饱经沧桑的老妪,穿着布满皱褶的绸缎,在胡同口诉说着青春的亮丽与梦幻。溪水潺潺沿老街蜿蜒蛇行,几经曲折几经回荡之后,溯河而下,经衢江,沿钱塘,直奔东海,带着古镇的厚重,带着古镇人的质朴。下雨了,带着梅雨的缠绵,在鸦驮夕阳之后,点点滴滴,轻声细语般敲打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黄昏的灯光次第绽放,在夜幕中,橘黄朵朵,把一排又一排老屋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时而有撑着一把雨伞的行人匆匆而过,归家的心在巷口间穿梭。在漆黑似墨的门板屋前,老房子醉魇魇的,在对岸高楼林立的大道旁,老街恍如隔世的旧梦。沿着老街,在斑驳的卵石路上,古朴的世风迎面而来,先贤故人应约而至:五代贯休的罗汉画作凌空展出,清朝李渔的闲情戏曲随风而舞,近代朗静山的相机喀嚓作响……茶馆是老街的一道永不褪色的风景,游埠老街的茶馆沿溪回旋排开,鳞次栉比。长板凳,八仙桌,大嘴壶,它们传唱着古镇一段段的历史,一页页的传说。白天热闹过后,此时已是人去馆空,但在白天喝茶时讲过的那些历史传说还在茶馆的屋脊上萦绕着,久久难息,或飘荡在一墙之隔的溪水中,随波轻荡。茶馆外,缕缕细雨打在各式铜制的、木制的古镇茶馆招牌上,苍劲的墨迹熠熠生辉。老街上的人家都爱侍弄花草,哪怕是居住的空隙似螺壳,他们也要荡开出一个道场来栽花种草。巷子的拐角处,谁家园子的栀子花终于耐不住寂寞,把脖子偷偷溜出栅栏,袒露着自己的清香,引诱着夜行的过客,使整个巷子在芬香中颤抖。偶尔,有夜归的汉子的怦怦的敲门声,他们用低低的嗓音呼喊着妇人的名字。“叽嘎”门开了,里面传来了柔和的絮絮音,有埋怨更有痛爱,温馨从木制的窗棱溢出,使整个巷子的路都软绵绵的。数声犬吠,打破了夜的空寂,几只狗儿在巷口转悠。他们在找寻着什么,难道在夜色中,是白天嬉戏的雅兴难消,还是什么让它们难舍?抑或在守候远方亲人的暮归?犬声在夜色中,随着悠长的巷子弥漫着,越传越远,缥缈而又绵长。在巷子深处的一个拐角处,夜宵摊点上人影憧憧,雨打在临时搭建的雨篷上,乒乓作响,上夜班归来的几个年轻的后生觥筹交错,在谈笑风生中,延续着白天的创业的激情与壮志,栖息在附近树上的夜莺被他们的豪情所感染,歌喉急展,婉转空灵。溪的两岸,太平桥、永福桥、永安桥、永济桥和潦溪桥五座古桥雄跨,这五座古石桥都建于清朝年间,站在高高耸立的大桥上,历史的沧桑与现代的变幻双面夹击。左手是老城,右手是新区,一半是古典一半是现代。老街居左,新区站右,古桥一手搀扶垂暮的老者,一手牵着茁壮的少年,两者谁都不能舍弃。夜风伴着细雨迎面吹拂,溪畔的树影婆娑,雨打芭蕉,杨柳含情,更有那水中的灯光的倒影点点,恍惚中犹如夜渔的灯火,载着梦想与憧憬悠然荡漾。夜色渐渐浓了,随着一声声木门关闭的吱呀声,老街渐渐进入了夜的梦乡。静谧的夜,逼窄的胡同躺在雨帘中,开始了它们一天劳累后的酣睡。在安详的古镇老街雨夜中,放慢匆匆的步履,你已不是过客,是归人。

2.渐行渐远的母校

回到老家,忽然想起应该去村小看看了。从村小毕业后,真正意义上回村小看看是没有的,虽然村小就在我们村上,离我们家也只有一里之遥。母亲告诉我,村上的小学早就搬迁了,搬到一幢新建的,漂亮的房子去了。母亲问我去哪个村小?我回的村小当然应该是以前我读书时的村小,因为在它这里我才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母亲接着说,原来的村小还在,只是不再是学校了,学校搬迁后,村里把它买给了村上的几户人家当住房了。但我还是想去看看,毕竟我在这里生活了我一生中最快乐的六年小学生活。从家的后门出来,在巷子里穿梭,巷子是原来的巷子,人却不是以前那个活泼乱跳,无忧无虑的人了。每个幽深的巷子都留下过上学的足迹,如今这些足迹早已难觅,对成年的我,这些长长的巷子也显得逼压压的,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几分钟的时间,我就伫立在村小的门口了。红砖砌就的围墙还是原来的半包围结构。围墙上挂满了丝瓜的藤条,柳树长长的枝桠也从围墙里向外溢出。大门紧锁着,或许是住在里面的人家出去干农活了。透过两米来高的围墙,我只能看到学校的主楼的屋顶,黑瓦粉墙依旧,只是红漆的大门早已斑斑点点,像垂老妇人的脸。这就是我的母校,生活了六年的母校,当我站在它面前时,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近二十年过去了,那个曾经背着花布书包的小孩子现在已经是站在三十岁的门槛。那个曾经被老师批评或夸耀的孩子如今也在批评和夸耀他的学生了。回溯到二十余年的门口,谁能遥想这里出去的每一个孩子的命运?就是和我一起的同班同学现在也是天各一方,有的已是阴阳两隔了。学校的主楼孤零零的立在围墙之中,曾经热闹的教室、操场、楼梯口静悄悄的。学校四周也由于房子无人居住而日渐寂静。没有孩子的地方,世界将会是一片荒漠。新的学校建起来了,这里的老师孩子都高高兴兴的搬走了。新的地方产生了,谁还会眷顾老旧的地方?眼前这座学校是寂寞的,它送走了一拨一拨的孩子后,最后留给自己的却是孤寂与荒凉。楼还是原来的楼,门还是原来的门,窗还是原来的窗,楼梯,扶栏,操场依旧,只是岁月都给他们笼上了一层碳漆,教学楼也像一个老妇,在斜阳下,曾经的亮丽青春一步一步离她远去。童年最可忆,最忆的应是小学灿烂的时光,站在村小的门口,曾经生活的点点滴滴,涌在心间,从教学搂最左边一间的一年级读到最右边的五年级,期间六年的学习生活是漫长的,可又是多么的短暂,短暂得如过眼云烟。曾经的同学不见了,曾经的老师也纷纷离开了,即使在新的校区,教过我们的老师退休的退休了,年轻的也都转校了。我想每一个人都会有怀旧的情节。每个孩子离开母校的时候,都会想方设法在曾经呆过的地方留下记号,或是在墙壁上刻下自己名字的深深痕迹,或是在相伴多年的书桌上留下重重一笔墨迹。这都是一种怀旧,期待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回来,回来能看到自己熟悉的东西,当然一个人最熟悉的东西莫过于自己的名字了,所以学校里每张桌子上,墙壁上都或多或少会留下名字痕迹的缘故,这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破坏,而是一种潜意识的怀旧,这种怀旧是最值得尊重的。记号每个人或多或少是会留下的,只是能够在回来找寻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在滚滚红尘中,一次短暂的回眸往往需要很大的勇气。如今我回来了,可挡在我面前的却是一把厚重的锁。我只能够从门缝立透视曾经的一切。我感觉自己是没有母校的人了。当你站在母校门口的时候,迎接你的是一把锁或曾经的母校已改做它用,你会感到自己很沮丧。有母校不回顶多会留下一种遗憾,没有母校可回的人却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可现在,祖国的大地上,学校兼并、重组的高潮涌动,该合并的,搬迁的,撤调的,都进行过了。小学撤了,中学并了,大学也改名了,我们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没有母校的人了,学校生涯的一切仿佛让别人一个简单的决策,就被抹个精光。或许,母校只能生活在记忆中,找寻母校的过程永远会是一次伤心之旅。

3.怀念一个叫洋港的村庄

在江南水乡,我路过的村庄很多,但基本是匆匆而过,值得我怀念的只有枕河而居的洋港。在我工作的浙中游埠镇,很多时候我情绪特坏,有种强烈奔逐的欲望。只要晚上无课,我定会骑上脚踏车狂飙。以我所在学校为圆点,夸父逐日般或无业流民般朝每一条路逃窜、奔突。一天,我竟然流窜到了一个叫洋港的临江小村。让我欢喜的是,洋港村口,有两排整齐划一的行道树,她们是笔直的松柏,浓荫匝地,华冠蔽日。枝蔓随风摇曳、葱翠如玉。看到有迎宾树的洋港,我就知道我漫无目的奔突史要结束了。洋港是优越的。杭金衢高速从她的头顶跨越,衢江从她的身畔流淌。高速喧嚣,江水恬静。高速现代,河水古典。两种风格迥异的交通在她胸前交汇,融合。衢江和高速交错,犹如两条立体相交的直线。他们形成天然的60度夹角,而洋港就像个孩子甜蜜的、安逸的躺在夹角怀抱里。令我陶醉的还是洋港河畔那块平坦的草地。去洋港,我喜欢把脚踏车支在河堤上,急速滑下陡坡,然后躺下在草地上。芳草如茵,野花多姿,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绿绒毯上镶嵌了数朵素雅的小花。绒毯上还有几条硕大的水牛悠闲啃草或休憩。它们是毛毯勤恳的整修者,没有它们,草会恣肆疯长。我敢相信,由于我的多次光临,那几条褐色毛发水牛肯定把我当作了朋友。我有时会带上一本杂志,因为我觉得躺在草地上读书远比坐在桌子旁舒坦,正襟危坐读书只会使人疲惫交加,毫无惬意可言。在草地上读累了可以立马躺下和青草耳语。或抬头看天,眺望远处如黛的九峰山脉。也可以来到河岸,像孩童般捡石块打水漂。看渔人摇舟,撒网捕鱼。或听水鸟和着水流的鸣叫声,或听捣衣妇“噗噗”“当当”的捣衣声。更多的时候,我在草地上傻坐、思忖。我容易浮躁。当我浮躁的时,我就静静品读眼前这条亘古不息、永远朝前河流,让澄澈河水洗涤蒙尘的心灵,给予我淡泊明净。我也容易固步不前。当我固步不前时,我就眺望长虹雄越的高速路,随飘逝而过的汽车把我的目光带到大都市,让闹腾与开放城市给予我灵动与奋争。有一天,躺在草地上我竟然突发奇想,身边的衢江和养育我的赣江有联系吗?我查阅相关资料。让我沮丧的是,我竟然发现两者在地理上并没有任何渊源。我开始明白,我迟早要离开这个乡村了。虽然我知道这个乡村头顶上日夜轰鸣的高速往西南方向,几经转折后是可以到达赣江边上,但我还是喜欢如血脉流动的河水。直到我离开这条河一段日子后,我才发现衢江(还有我现在所在的义乌江)是和赣江有渊源的。虽然地面没有,但空中有。根据气象变化,衢江的水蒸发幻化成云往西漂移会凝变成水落到赣江。反之,赣江的水会落到衢江的,就像跨越千山万水只身从赣江边来到衢江边的我。根据地质构造,用肉眼无法看到地下水系肯定也会相通相连的,因为国家的山河永远是一脉传承的。所以,不管在一个人身处何方,有山水相依,异乡都就能变成故乡。可惜,懵懂的我离开衢江后才明白这个浅易的道理。或许只有离开了才会产生怀念。我怀念洋港这个小村庄,是她让我亲近了青青的草地与哗哗的河水。怀念洋港,一个有着现代高速与古典河水纵横交错的江南小村庄。4.巷弄 巷口老屋出口是条巷弄,巷弄由两幢醉迷的老屋错位相夹,外大里小,成喇叭状。老屋身后是土坡和碎石山,巷弄是我们家唯一出口。大人,幼童,还有院子里的家禽等的进出都是经过这条巷弄。这条巷弄也是大部分村里人进出的必经之路。巷弄的喇叭口朝外,连着两条路:一条往左,是通往田野的密布碎石的泥土路,泥土路通往村里庄稼地;一条往右,是通往村口的撒播沙子的乡间马路,马路是村里、镇里进城的主干道。巷弄朝外的喇叭口处是巷口。很早以前,就有人用石块在巷口砌了一排散乱的石凳。石凳一溜儿排开,很多时候,石凳上总是端坐些村里的老人和小孩,他们在巷口讲述些稀奇古怪的村里村外轶事野史。那时,我也喜欢坐在巷口的石凳上,但我不喜欢喧闹,我喜欢观察,巷口成了我观察生活的最佳位置。每天清晨,我看着手提肩扛的父母穿过巷弄,经过巷口后往左走,朝绿油油的庄稼地走去。每天黄昏,我坐在巷口,双手拖着下巴,在霞光中,等待父母从暮色的田野归来。清晨,每次母亲通过巷弄去田野的时候,我总会拽这母亲的衣角,到了巷口才恋恋地松开,我知道一旦松手,母亲就会被谁欺负般疲惫不堪的回来。黄昏,远远的看到父母的影子从土路上映来,我就会从石凳上蹿起来,跑向母亲的怀抱,我喜欢母亲把我抱起来,在小伙伴羡慕的目光中穿越巷弄,虽然这时的母亲很疲惫。巷弄两边是高高的土墙,经过岁月的浸埋,土墙裂缝虬曲,在隙缝间瓦楞草见缝生长。屋顶上,堆积了厚厚的枯枝败叶。屋檐下几株枯瘦的乌桕树摇曳其上,仿佛从来没有见他们长高过。虽然高墙斑驳颓废,但土墙形成的巷弄很奇特。刮风时,瓦楞草左右摇摆,欲坠不坠。乌桕树枝像锈迹斑斑的铁丝,在风中高歌或战栗。由于巷弄朝向合理,这里冬天是个极佳的避风港,夏天是个乘凉的圣地。巷弄的人进进出出:有人出得颓唐进得精神,有人出得精神进的颓唐,有人出进都颓唐,有人出进都精神。经过巷弄是短暂的,一两分钟,离开巷口却是漫长的,有时半天,有时一天,一年,也有人出去了永远不会回来,比如那些终老上山的老人和客死异乡的村人。巷弄见证了一个人的成长,巷弄也看着一个人的老去。巷弄就是一个时间的老人,睥睨着穿过身躯的各色人物。巷弄应该很老了,曾祖父,祖父,父亲、我,我的儿子都曾在墙壁上留下过无数道影子。没人能记清楚穿过巷弄的次数,也许每一个人穿过巷弄的次数都是定数,但这个定数却是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的谜底或许只有墙壁上的瓦楞草和屋檐下的乌桕树知道,可他们沉默寡言。小时候我端坐在巷弄口,学龄后我穿过巷弄去村里的小学读书,上初中时我穿过巷弄去乡里的初中,上高中时我穿过巷弄去县城,上大学时穿过巷弄去市里,如今,我每年年初穿过巷弄前往外省上班。我一步步离巷弄越来越遥远。可我的心却时不时在暗夜里偷偷溜回巷弄闲逛。巷弄如一个时间隧道,见证祖先、父辈和我的成长。每次经过经过巷弄,离开巷口,我都会回望巷口,巷弄。还没有远离,我就会默念:我什么时候再次回到巷口,巷弄?如今,我们兄妹四人都在外面工作,老家只剩下花甲的双亲。每次我们回老家前,年迈的双亲都会端坐在巷口的石凳上等着我们的回来,就像小时候我们期盼他们从田野里归来,现在等待的人变了,轮到他们期盼我们从右边路上的“田野”归来。我每次都是擦着年关才能回家。我想,每年这个时候,不管是清晨还是黄昏,父母肯定会坐在巷口,远眺右边那条通往县城的马路,寻觅着儿子回来的身影。崎岖的路,是连接着远在他乡孩子们回来的路;望眼欲穿的路,是母亲期盼一家和和睦睦团圆的路。巷口的张望有过我少时的期盼。巷口的张望如今寄托了父母对儿女的牵挂。空旷的巷口,是能最早扑捉到亲人依稀的身影的所在,巷口成了一辈辈村人寄托情思的所在。巷弄,巷口,你们是连接着村人与村庄的脐带,是连接长辈与晚辈相互眷顾的心链。量游子走得再高、再远,血脉涌动的脐带都会时时刻刻涌荡彼此的心田。5.依稀的厂车下午,放学了,站在单位门口的公交车站点等候回家的公交车。天空瓢起了雾丝。一辆辆公交车突围着深秋的暮气冲来又离开,却没有一辆是我要搭乘的。略带疲惫的心骚动起来,极目向车来的方向探寻,可等来的依旧是不属于我的公交车。我心里暗暗沮丧,准备着听天由命:只要有公交车来了就上,无论它把我带往何方。果然,一辆公交车快速驶来,我暗自欣喜,可这辆公交车却无视站台的存在,擦着行道树飞逝而过。与我双眼交汇的刹那,我猛然发觉,这辆公交车没有闪烁的线路提示灯,只是在挡风玻璃前方突兀地悬挂了一个牌:市水泥厂。哦,我打赌似地想上的车竟然是一辆厂车。怎么会是厂车?此时,天空的雨雾四处飘逸着,一个依稀的旧梦在我心间缓缓拉开帷幕。一辆辆厂车穿越时空的迷雾从脑际缓缓驶来。童年时,老家的县城没有几条街,一个“丁”字就囊括了县城所有的街道。每天在街上跑动就是几辆吉普车和定期驶过的厂车。吉普车驶入的地方都是政府部门,走的是高端路线,我们心存胆怯。厂车走的是亲民路线,感觉亲近了许多。可亲近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因为厂车驶过我的身畔时,张狂、庞大的身躯让我感觉无比地轻盈与渺小。那时几乎是国营企业的天下。有国营企业的地方肯定有厂车。能上厂车的肯定是国营企业的职工。国营企业的职工肯定是吃商品粮的。多么显赫和辉煌的一群人啊,连带他们的孩子也出落得不可一世。因为在这群孩子上下学的时间,厂车就会按部就班地游走在不同学校的门口。那时,小县城里根本没有公交车。大部分同学都是走路上学,只有少得可怜的孩子能骑自行车来上学。所以,对班里那几位每天能坐厂车上下学的同学,我们真是羡慕、嫉妒、恨。我曾经偷偷地打量他们上厂车的神气。他们通常是不紧不慢地到达校门口相应的地点,不紧不慢的踩上踏板,不紧不慢地钻进车肚子里,不紧不慢地找到相应的位置。不紧不慢的因为是厂车留够了充裕的时间让他们上车。他们胸口都用红带窜挂着一个牌子。这个牌子就是坐厂车的凭证。由于每天都是这些学生,司机也只是象征性地看一下他们胸口的牌子。我发现司机的眼神是迷离的,甚至有些恍惚。或许,他正利用这短暂的停留时间休息一下自己灵魂与身躯。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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