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姐的蓝颜知己(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4 08:22:08

点击下载

作者:米玉雯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余小姐的蓝颜知己

余小姐的蓝颜知己试读:

自序

米玉雯数不尽的星辰,浇不灭的火焰

这是我的第一本书,也是我第一次写序。

所以我不确定是否应该给这篇序取个名字,直到这句话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数不尽的星辰,浇不灭的火焰。

似乎它一直以来就镌刻在那儿,等着这篇序的诞生。《

余小姐的蓝颜知己

》发表的那天,我收到的最多的提问是,这是你的故事吗。

读者这么问,朋友也这么问。

甚至还有人问,这是你和谁谁谁的故事吗。

我几乎没有犹豫,统统给了否定的答案——但事实上,不想承认和根本不是的界限,我也没法分得太清楚。

我唯一确定的是,当故事开启的那一刻,她们都不再是我,她们都有自己的故事。

而故事背后的故事是什么样子,真的没那么重要。最终呈现在你们眼前的文字组合,里面血肉丰盈的人,才是让你哭让你笑让你感同身受的理由。

但我又不能在自己心里全盘否定,她们真的不是我,这真的不是我的故事。

就如同在梦中,你仗剑江湖,功成名就,醒来是大梦一场的虚无,你从未成为过英雄。

但梦里人不是你,又是谁呢?

如果某一个瞬间让你觉得这个人物塑造得如此真实,那只是因为她们都和我一样,或许儿女情长,或许英雄气短,但同样在充满不得不和不得已的人生里,从未妥协。

这本短篇集里的小说可以说是见证了我的成长,其中最久远的一篇写于我的十五岁。那时候我还未曾见识过浩瀚宇宙,照着镜子看到了一丝闪亮光芒,就以为自己是沙砾堆里的钻石了。

后来,我终于窥见宇宙浩瀚的一角,逐渐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钻石。这片深蓝色的幕布下,有的是数不尽会发光的星辰,而我只是沧海一粟。

意识到这件事其实给了我很大的打击,像是被一场倾盆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顺其自然的堕落比逆流而上的挣扎更需要勇气。我大概是没有堕落的勇气,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角落里轻声念着,生活已经这么糟了,再对梦想知难而退,还不如一了百了。

距离我的第一篇故事,六年过去了。

我即将拥有自己的第一本书,早已不再是穿着校服的少女,尽管我仍然在学习,学习在饭局上张弛有度地聊天,学习和初次见面的人热络聊天的同时不失防备之心。曾经告诫自己不要手无寸铁就冲进这个险恶江湖的人,一不小心就早已置身江湖之中了。

我在不可避免地长大并且成熟着,我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周围的环境就成了催化剂。

我经历过很多场重逢,也经历过很多场告别。其中最匆忙的一场告别,大概是和曾经的自己。因为直到成熟摧枯拉朽地将我彻底包围,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场告别早就悄无声息地完成了。

而成熟就意味着,回不去了。

重逢总是比告别少,只少一次。

如果注定告别,我希望,这本书就作为和莽撞青春的最后一次重逢吧。

我也好,你们也好。

总有一个年轻的人,留在那段未曾见过浩瀚宇宙的时光里,站在光线刚好的镜子前,坚定地相信自己是块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钻石,永远做着最初的梦,有着最初的鲜活与莽撞。

而长大的那个人,该懂得自己的渺小,该学会隐藏情绪,浴血奋战后也要若无其事地换上新衣服赶赴下一场盛宴。

我说不清楚这样的成长是好是坏,可已经回不去了,除了向前走,生活其实并没有留下别的选项。

但你要相信,我还是我。

而这些不畏生活崩坏,仍然在风口浪尖披荆斩棘的主角,就是我们的暗号。

纵使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疮痍四野,溃烂、愈合,甚至看起来已经面目全非,一旦回到纸上的世界,我仍然是那个心里有着浇不灭火焰的人,仍然会在虚构的世界里,流真实的眼泪。

始终不渝。2016.7.7于北京

错的时间遇到的对的人,

从来不是靠拖延

就能等来对的时间。

那些被你拖延过的时间,

一点一滴

都有着浩瀚的力量,

足以把你变成一个或好或坏的,

全新的人。

对的人还是对的人。

只是,

不是你的了。余小姐的蓝颜知己

余小姐今年二十五岁,经历了人生第一次被催婚。

比她想象中,还早了三年。

大年初一的晚上,余小姐的家人们聚集在她奶奶家,围在一桌合家欢乐地吃火锅。

据余小姐回忆,当时所有人都其乐融融地聊着最近疑似跌到底的股市。二姑突如其来了一句:“妧,你过完年就二十六了,该结婚了吧。男朋友找了没呀?”

由于转折生硬,猝不及防。

一片热气腾腾中,专心吃肉的余小姐被问蒙了。

留给余小姐的,只有咀嚼嘴里一颗鱼丸的时间。

她尽己所能地细嚼慢咽,也没有能够让松弛的脑袋运转起来。于是在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大姑二姑还有哥哥姐姐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她说:“有男朋友了呀。”

余小姐没有男朋友。

但她有一个十年交情的精神蓝颜知己,和一个五年交情的……肉体蓝颜知己。

说白了,一个闺密和一个“炮友”。“我是被那句‘过完年就二十六’击倒了。我可是九月生的,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几个月啊?怎么就说我二十六了呢……”

余小姐这么解释自己在新年第一天的口不择言。

严泽像刚下工的民工一样蹲在路边的炮竹堆边上,捧着白色饭盒,往嘴里扒拉着宫保鸡丁盖饭。“嗨,这有啥。不就多说了半岁吗,快着呢。你很快就会二十六,然后唰地,三十,三十六。”

余小姐有点不高兴,叹了口气蹲在他身边不说话。“你又不会一个人老,不还有我一块儿嘛。放心,我永远比你老一岁。”严泽艰难地咽下嘴里没嚼烂的食物,试图往回找补。

余小姐嘴角只上扬了一秒钟,就又一次忧心忡忡起来。“问题是,大过节的,我上哪儿找个男朋友带回家啊。”

严泽站起身,手中的白色饭盒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被准确无误地扔进了三米外的垃圾桶。

他转身揉了揉余小姐的头,说:“要么我再勉为其难地拯救你一次。”

余小姐打落了他的手,从包里掏出梳子梳理被他揉乱的头发帘:“滚滚滚!别拿刚吃完饭的油手摸我头发,我头发是毛巾吗?!”

她仰起头瞪了一眼严泽,看见他黑色羽绒服里穿的是那件她去年春节给他买的高领白色毛衣。

严泽不算白,但脸干净细嫩,五官也算顺眼,高鼻梁薄嘴唇,双眼皮大眼睛藏在黑色镜框后面。

余小姐觉得他穿白色毛衣的时候最好看。“怎么着?用不用啊?”严泽自然而然地接过余小姐手中的包,从里面翻出湿纸巾,一边擦手一边问。

犹豫了一秒,余小姐摇了摇头,说:“算了,我家里人又不是不认识你。万一玩大了,我妈当真了,以后你成准女婿了,还怎么空手来我家蹭饭啊。”

十年前,或者说,十年前多一点点,余小姐和严泽上了同一所高中。

她的初恋是他。

他的初恋是她高中最好的闺密。

这应该是一个洒满狗血的曲折故事,如果余小姐的星座不是处女座,星盘里还刚好布满了闷骚内敛的“摩羯”和“金牛”,那么这个故事一定像所有俗气的三角恋一样,在高中就点燃了炮竹芯,砰的一声炸完,毕业以后再无回响。

遇见严泽的那一年,是余小姐人生仅剩的,带着孩子般幼稚的一年。

孩子的爱总是真挚热烈。

余小姐会因为等他的一条短信失眠一整夜,然后顶着熊猫眼起床上学,用刚学会的脏话把他骂个狗血淋头;会因为他给自己买了一桶泡面而开心得蹦蹦跳跳转圈;也会因为发现他把几小时前对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发给闺密而号啕大哭。

这一切都发生在余小姐心里。

之后,严泽和余小姐的闺密在一起了,两个人中午吃泡面要拉上余小姐,闺密看严泽打篮球要拉上余小姐,去游乐园拉上余小姐,吵了架也要拉上余小姐——来劝他们和好。

余小姐成了他们的爱情顾问。每天的日常就是安慰闺密和数落严泽。

就好像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她没有问过严泽那些短信、深夜的电话和桌子上的巧克力是她会错了意,还是他的心意真的变得那么快。

所谓的初恋,余小姐用一张波澜不惊的面瘫脸糊弄过了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跟在十指紧扣的严泽和闺密身后,余小姐偷偷地学会了点着一根烟。

谁疼谁知道。

高中那三年,严泽手机中的余小姐备注是“余老师”。

要是问他为什么这么备注,他会说,因为余小姐手机里他的备注是“严老师”。

要是问她为什么这么备注,她会说,因为他在那几年是教会她成长的人啊。

高二,余小姐抽烟被抓了。

她就坐在离严泽和闺密两米远的操场角落里,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麻雀。

教导主任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她正蹲着,把烟头捻灭在一只蚂蚁身上。

严泽把这事儿扛了下来,记了大过一次。

他说余小姐是帮他去掐烟,说余小姐兜里的烟是帮他装的。他像煞有介事的表情和语气,让恍惚的余小姐几乎都以为自己真的是去帮他捻灭一根他抽的烟。

从办公室出来,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

余小姐低着头,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严泽,半天没说话。

严泽笑了,揉乱了她的头发说,没事,不用谢。

她还是没抬头,也真的没有说谢谢,莫名其妙地跟着严泽笑了起来。

赶来的闺密站在楼道口目睹了一切。

她冲上来抽了还在笑着的余小姐一个嘴巴,说:“这巴掌是我替严泽抽的,他帮了你你觉得可笑,是吗?”

余小姐愣了两秒,左右开弓抽回去两巴掌。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沉默蔓延了一秒,身后传来了号啕大哭声。

余小姐一直记得那天,高二那年教师节的前一天。那天他第一次揉乱她的头发,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了习惯;那天她第一次把情绪写在了脸上,而不是心里。

那天晚上严泽给余小姐打了个电话。

余小姐披着宽大的校服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听电话那端严泽的呼吸声。“对不起。”“没事。”“帮她说的吗?她帮你打了我一巴掌,你帮她说一句对不起?”余小姐在心里问。“疼吗?”“不疼。”“我和她分手了。”“……哦。”“因为我吗?”余小姐在心里问。

第二天答案就浮于水面,余小姐庆幸于自己留在心里没有问出的那句话。

高一学妹在那天晚上跟严泽表白了,第二天就拿着巧克力跑到高二(2)班的门口对严泽献上了自己的初吻。

事实上,严泽和余小姐相识的十年里,从没有一任女朋友是因为余小姐分手的。余小姐清楚地认识到,能让这个太阳巨蟹、月亮巨蟹、上升巨蟹的男人离开女朋友的人,只有他下一任女朋友。

托这个热情学妹的福,前几天还在到处说余小姐“婊”到勾引好朋友的男朋友,见到余小姐就翻白眼说“祝你们幸福”的闺密,奇迹般没事儿人一样和余小姐恢复了友好关系。

严泽和余小姐一起蹲在操场角落里抽烟的时候问她:“你觉得这女的咋样?”

余小姐犹豫了一下说:“挺好的。”“她好还是你闺密好?”

余小姐又犹豫了一下说:“都挺好的。”

那年的余小姐面对严泽时还拘着些,不会像现在这样肆意地在结束和他女朋友的会面后说:“这个太丑了,分了吧。”“这个太作了,分了吧。”“这个还不错哎,挺大方,也好看,好好相处试试。”

高三毕业旅行的时候,余小姐和严泽还有几个同学一起去了郊区。

玩完漂流以后一行人路过了蹦极的高架子,余小姐突然顿住了脚步。

严泽跟着一排人说说笑笑地走出去三五米,回过头看到盯着五十五米蹦极台发呆的余小姐。“想跳吗?”严泽问她。“嗯……”

几个朋友都湿漉漉的,摇头摆手,找各种借口,漂流太累了,在底下看就行了。

余小姐还在犹豫,严泽突然说:“我陪你啊?”“你不是恐高吗?”

余小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犹记得两年前和严泽一起去游乐园,高过一米八五的他,只有在不搭调的旋转木马上才收起了惊恐的脸。就连没有身高限制的飞椅都让他尖叫不止。

或者说,是惊恐的咆哮。

她大概永远不会忘,那天闺密想坐过山车,拖着死狗一样的严泽排队。好不容易快排到了,严泽带着哭腔的咆哮力压山车上人的尖叫——“求你了,爸爸!放过我!上去了我会死的!”

工作人员憋着笑的脸,路人笑出声的脸,闺密的……坐在离他们二十米远的地方啃圆筒的余小姐都感觉到了闺密扑面而来的尴尬。“走啊。”

余小姐跟在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的严泽身后,轻挑了下眉毛,鼻尖抽搐了两下。

缆车上余小姐踹了严泽一脚,问:“你失恋了?”

严泽莫名其妙:“没有啊。”“你一会儿不会……哭着管我叫爸爸吧?”

严泽一脸黑线:“安心啦……”

半山腰上搭起的高台架上,两人按部就班地称体重,穿装备。

下面是笼着薄雾的湖水和格外小的小船。

余小姐握着栏杆远远地看着,眩晕感袭来,她突然有些怯了。

工作人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把两人拉到跳台边缘绑在了一起。

原来是一起跳。

严泽难得地沉默着。他摘掉了眼镜,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余小姐想,大概是因为看不清,所以模糊了恐惧感吧。“最好握住对方的手哦。”旁边教练的声音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余小姐斜睨了一眼前方的空白,萌生了一种即将飘浮、消失的恐惧。

严泽张开双臂,把余小姐揽进了怀里。“我喊一、二、三,一起跳哦。”教练的声音真实了一些。“一、二……”

严泽往前倾了半步,没等教练的“三”喊出口,就带着余小姐坠了下去。“别怕,我在。”

余小姐记得那天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拥抱,严泽把她抱得很紧;记得跳下来的那个瞬间,夏天的风打在脸上刺刺的疼;记得自己瘫软在小船上,全靠严泽帮忙把安全绳解开;也记得处理完她,严泽就趴在船边吐了。

她唯独不记得,那四个字究竟是严泽说出口的,还是仅仅是自己的幻听。

毕业旅行的最后一天,借着酒意,余小姐答应了一个同去男生的表白。

是严泽的好朋友。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也不在乎是不是太草率。她告诉自己,严泽的怀抱没有让她悸动,那是一个兄弟间的拥抱,有属于亲人的安全感。

大概过了半年,余小姐在电话里对严泽说:“我觉得咱俩不能再做朋友了。”

严泽沉默两分钟,挂断了电话,二十分钟之后出现在了余小姐的大学门口。他气喘吁吁地对余小姐吼:“你下来,带件厚外套,麻利儿的。”

余小姐从宿舍跑下来的时候,严泽正上蹿下跳地取暖。他飞快地冲向余小姐——手中的粉色蕾丝外套。

微醺的余小姐看着他脱下羽绒服,露出里面的夏天穿都嫌薄的松垮背心。“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严泽冻得上下牙直打战,“我可是撇下了刚准备全垒打的妞来找的你!”

余小姐茫然出神地看了他一分钟,说:“没事,我就是心血来潮。”“×你大爷啊!你喝多了?在我打死你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严泽艰难地穿上余小姐的粉色小外套,又套上了羽绒服,面目狰狞。“这是你……第十二个女朋友了吧。”余小姐在严泽暴怒的压迫感下回过神来,“哎,我就是觉得,老跟你这种天天换姑娘的人在一块儿,我都要学坏了……”“哟,跟我兄弟有情况啊。”严泽一秒变八卦脸,坏笑着揽过余小姐的肩,“讲讲!”

犹豫了一会儿,余小姐叹了口气:“我喜欢别人了,大学同学。”“……可以啊你,”严泽也愣了愣,然后笑得前仰后合,“这有啥的。跟着我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顿了顿。“别再说啥绝交没法做朋友的话了,像个傻娘儿们似的。”

余小姐往严泽怀里缩了缩,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应该是对了。

有的人因为太重要,所以选择做朋友,因为朋友永远比恋人走得更长久。

这是余小姐高二开始就明白的道理。

余小姐看着严泽羽绒服里诡异的粉红色蕾丝外套,在寒风中冻得通红的鼻子和耳朵,在心里默默地说:“那就让我们一直这样走下去吧。“让我在这个离你不是最近的位置,可以被你揽住肩膀的位置,不会被替换掉的位置,一直看到你最后的归宿。”

余小姐第一次遇见秦雷,是和严泽见面的第二天。

秦雷来接自己女朋友,女朋友还没接到,他看上了坐在米线店门口桌子边抽烟的余小姐。

他正准备上去要个手机号,就看见女朋友从米线店里走出来,坐在了余小姐边上。

他挑了下眉,正了正领子,乐呵呵地凑了过去。“这是你朋友啊?”“嗯,余妧,这是我男朋友秦雷。”

秦雷嘴上和女朋友说着话,视线像是被粘在了余小姐身上:“你好。”

余小姐点了点头。他不管不顾的眼神盯得她心里发毛。

两天后,秦雷用一帮人一起吃饭的名义把余小姐骗出来的时候,余小姐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觉得真是风水轮流转,自己成了高中时候闺密的角色。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那一年严泽和闺密的背影。

秦雷拉住了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了过来。

余小姐僵在了原地。

秦雷的脸骤然放大在余小姐眼前。她看见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修理整齐的剑眉里藏着一颗痣。

这是余小姐的初吻。

十八岁的余小姐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个孩子一样去愚蠢地、热烈地爱了。

但这个吻让一切变得不同了。

秦雷和严泽有着本质的差别。五岁的年龄差让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话题可以聊,而密集的吻让他们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来谈天说地,他不像严泽那样一举一动模糊着余小姐的性别。

对于他来说,余小姐连呼吸都带着雌性的诱惑。

十二天以后,他们上床了。

在一家墙皮脱落的快捷酒店。

余小姐为她的第一次,掏了五十块钱的床单清洗费。

余小姐跟严泽讲了这件事以后,他炸了,说出来的话像涂了毒药的箭镞般恶毒尖锐。“你是不是傻×啊?你了解那个人渣吗你就跟他睡?万一他有点病你怎么办啊?就算他没病万一他往外败坏你名声你怎么办啊?你什么时候改名叫缺心眼儿了啊?”

余小姐被骂傻了,反抗似的说:“他爱我,还不够吗?”

严泽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傻白甜。他那是爱你吗?你知道每个玩刀塔的男人最爱的是什么吗?是抢第一滴血。你这种不穿装备越塔送上门的肥肉谁不爱啊?”

余小姐不玩刀塔也知道他说的不是好话。

她只好说:“我爱他,还不够吗?”

严泽说:“你听过一句话吗,所有以无耻情欲开头的爱情,往往因无耻而走得更加艰难而结局凄惨。”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狠狠地把烟头捻灭在地上,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停下了。

他背对着余小姐。“希望我今天说的一切都是我的小人之心吧。你那么蠢,谁会舍得伤害你呢?”

严泽的话真的成了小人之心。

秦雷动了真心,动心到收了所有不安分的心。从来都是找新留旧的他,第一次和不清不楚的前女友们彻底断了联系,删除了通讯录里乱七八糟的姐姐妹妹。

不睡她的时候,秦雷会给她买上大包小包的零食,陪她上一整天的课。

睡她的时候,秦雷也会买好避孕套,说:“宝宝我们有能力了再要,我不想伤到你。”

尽管这真的是一场以“睡”为主旋律的恋爱。

所有小吵小闹的解决方式,所有快乐愉悦的表达方式,都被简单地归结到床上。余小姐很久以后才理解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秦雷一样,光凭味道就能够轻易挑起她的性欲,和她有着同样的节奏、完美契合的尺寸。

秦雷唯一没办法解决的问题,是余小姐和严泽煲电话粥让他拨进去的数十个电话都占线。

床上床下都没法解决。

多年的好友,聊天内容从来都是八卦不过界,还是前男友的好朋友——几乎等于永远不可能会产生情感瓜葛的闺密。

吵架都找不到借口,无懈可击。

但秦雷不知怎么就是如鲠在喉,软磨硬泡让余小姐离他远点,说这是男人的直觉。

余小姐撇着嘴拒绝了他,说大老爷们儿别这么作。

大概是一年半之后,余小姐刚刚过完二十岁生日,发现自己怀孕了。

尽管每一次都戴着套,明明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率,可还是有一个小孩子用强烈的求生意念成了那百分之一。

坐在医院里等着做手术的余小姐在那个时间过早地理解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

两个人的所有存款竟然不到二百。秦雷卖掉iPhone的钱,加上想瞒没瞒住的严泽给她的五百块钱,才刚刚够一个无痛人流的手术费和两天的术后护理费。

伴随着潮涌而来的后悔,余小姐觉得自己实在可悲极了。

麻醉药顺着点滴流入她静脉的时候,她盯着手术室苍白的天花板,想起严泽跟她说的话。“所有以无耻情欲开头的爱情,往往因无耻而走得更加艰难而结局凄惨。”

从床上醒来,因为麻醉效果,她还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她侧过脑袋对守在他身边的秦雷说:“我们分手吧,我不要爱情了。”

女人大概分为三种。

一种是多数,先懂得爱情的重要性,年轻时候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中年之后意识到贫贱夫妻百事哀。然后有女儿的教育女儿不要盲目恋爱,要找个有钱或者有潜力有钱的——女儿多数不听,仍然对爱情充满期待,重蹈覆辙。

第二种是少数,是听了话的女儿,先懂得了钱的重要性,一头栽到挣钱的路上,一不小心就和爱情扬手说了再见,却在挣够了钱以后发现爱情有多美,不巧发现此生已经追不上青春的尾巴,爱也难再纯粹。

第三种是幸运儿,是珍稀的大熊猫,是对爱情充满期待的第一种人,但第二种人是她们的妈妈。

余小姐从那个时候起,成了彻彻底底的第二种人。

网店、代购、摆摊、减肥药……能挣钱的活儿她全都去做。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再次需要爱情,但在医院的那种因为没有四百块而不能做复健按摩的尴尬、局促,成了余小姐记忆里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一块斑。

当然,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在这个故事里,余小姐清醒的时候不爱秦雷,她更爱挣钱和拿钱买包的快感。

只有喝到烂醉的时候。

她连眼前的闺密都叫不出对上号的名字,却能闭着眼准确拨出秦雷的电话。

秦雷永远随叫随到。

陪客户喝到不省人事的余小姐,和闺密玩到深夜喝醉的余小姐,还有莫名其妙的一个人喝多的余小姐。

秦雷接到余小姐的时候,她总是一身酒味儿,烂泥般瘫软着。

余小姐见到秦雷的时候,永远是后半夜,在疯狂做爱后伴着尖锐的头痛清醒过来。

足足五年。

秦雷带着余小姐睡过的酒店,比他们真正在一起的天数还多。

他们之间不再提爱情,只留下了情欲——但和谁睡不是睡呢,怎么就巴巴地深夜跑去睡一个睡了无数次还醉成尸体的女人呢。

余小姐不是不懂。

余小姐说,那些年真是掉进了钱眼儿里,连见他一面都觉得耽误赚钱。

所以多少次独自一人的大酒,都是为了顺理成章地打出那串无比熟悉的电话号码。

余小姐不承认她和秦雷还会有未来,就像她不承认自己真的爱过严泽。

二十几岁的她,说话越来越像当年的严泽,带着玩笑,也像年轻的秦雷,总是半真半假。

她在秦雷提出复合的时候装醉,装睡,装聋作哑,被逼急了才会说一句:“炮友不比男友好吗?我又不要你负责任。”

然后趁天还没亮穿上衣服悄悄离开。

却又在下一次醉酒后拨通他的电话。

大年初四,余小姐只喝了半瓶红酒,就拨通了秦雷的电话。

他没接,五年来第一次。

余小姐喝完了剩下的半瓶酒,又一次拨出了那串号码。“怎么了?”“过年好。”“你没喝醉?”秦雷的声音因为讶异而调高了。“陪我回一次家吧。需要个男朋友交差,不用当真。我在……”余小姐报了个地址。

电话那端的他沉默了许久,才问:“余妧,你还爱我吗?”“不。”

余小姐没有一秒钟的犹豫。“上次我们做爱的时候,你叫了‘严泽’。”他听起来像是苦笑了一声,然后缓缓地说。“……是吗?”

余小姐打了个哆嗦。她在那一秒突然明白,爱情不是轻飘飘一句“朋友比恋人更长久”就能轻易赖掉的。

藏不住,赖不掉。“和你分手以后的五年我从来没拿你当过炮友,我就是老有点侥幸,老有点期待。你说你不要爱情了,你说你觉得钱最重要,是因为钱的另一端站的是我吧?如果是严泽呢?“余妧,你知道最苦的是什么吗……是何苦啊。”

秦雷自问自答地说了下去,直到不知道谁那边响起了漫天的炮竹声,在电话里撞击出遥远的回音。

窗外的一串炮竹声终于静下来。

秦雷说:“行了,我不去了,替我跟你爸妈带声好。”

余小姐有时候会想,自己一直以来舍不得的,究竟是秦雷,还是自己曾投注在秦雷身上的爱——当秦雷离开,她将永远不会再遇见那个曾不遗余力去爱的少女。

但余小姐知道,她一定是爱过秦雷的。

或多或少。

你看,不遗余力和爱放在一起的时候,是多么动人的一句话。

所以余小姐舍不得的,也只是回忆里的幻象。

严泽的电话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像是刚刚睡醒:“真的不用……我帮你糊弄家里人?”

余小姐“嗯”了一声。“我爸叫我带女朋友回来看看。你要不用我,我可带姑娘回家了。”

余小姐笑了笑:“好啊。”

严泽也笑了:“说不定今年我就结了,你准备好红包啊。一年怎么也得一千吧,十年……就是一万。”“瞅你这点出息。”

挂了电话以后,余小姐举着手机,眼眶红了一圈。“我爱你啊。“只是爱情太廉价,而你太珍贵。“我不舍得和你说啊。”

余小姐把牙根儿咬酸了,仍然没绷住那一滴眼泪。然后,就是开了闸般的泪如雨下。

因为是时过境迁仍然觉得太重要的人,是越了界就会害怕连朋友都做不成的人。

所以,是选择了永远做朋友的人。

只是,你牵了别人的手,我怎么还是会哭。

错的时间遇到的对的人,从来不是靠拖延就能等来对的时间。

那些被你拖延过的时间,一点一滴都有着浩瀚的力量,足以把你变成一个或好或坏的,全新的人。

对的人还是对的人。

只是,不是你的了。

他跟我说,

他不怕往后的日子

有遗憾,

他只怕余生没你。

余生有你,不算挥霍

这个逼,一定要装到底。

丸子从来没有这么坚定地下过决心。无论如何,别的全都无所谓,这个逼她不仅要装,还要破釜沉舟地装到底。

意识和行动力一起重新回到丸子身上的时候,她和男朋友躺在酒店的白色大床上。

地上散落着融化的冰袋、解酒药的药盒,还有几个葡萄糖口服液的空瓶。

这些应该都是男朋友从酒局上接走她以后买的。

丸子仍然觉得头部隐隐作痛。但比起前一晚意识残留一半,根本无法操控身体的情况,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

她扭头看了眼身边呼吸均匀的男人,歉意和另一张脸一起,猛地钻进她脑海。丸子绝望地叹了口气,伸手越过他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

手机上的两条未读微信,一条来自张锡。“没事儿了告诉我一声。”

另一条来自卢可昊,内容一样。“我没事儿,就是断片儿了……”丸子编辑了一条信息,手指停在发送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算下来,她前一天晚上喝了得有半斤多的白酒。

而此刻丸子后悔的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再多喝一杯,尽管她的量是啤酒的一杯倒。

她只希望自己真的断片儿了。

可惜并没有。

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在丸子刚刚恢复意识的大脑里一幕幕闪过——清晰得像安装了录像带。

尽管酒精让她失去控制,眼前一片黑暗,但触觉显然更真实。他的嘴唇、他的温度、他的味道,还有他的吻……比5D电影还逼真。

丸子打了个哆嗦,想把昨晚的记忆甩出脑海。“我没事儿,就是断片儿了……”她慌张地从和张锡的对话框中退了出来,把信息发给了卢可昊。

犹豫了几分钟,丸子重新点进张锡的对话框。“没事儿了,安心。”

然后她做贼般地匆匆关上对话框。

张锡对于丸子,一直是个格外不同的存在。

用青梅竹马形容的话,就太清新脱俗了——因为从来没有过一起在公园草地奔跑、在粉色公主房里过家家的浪漫画面。什么“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都是别人的故事。

就算是发小儿吧。一起翻过墙,逃过课,骗过家长,码过架,特别俗的那种发小儿。

就这么俗着过了十几年。具体是从什么时候才有了点不那么俗的不同,在丸子印象里,大概是从她十六岁那年的大年初二开始的。

那天,是张锡十八岁生日。

一帮人约好一大早去地坛庙会。丸子熬了两个通宵,顶着大黑眼圈就去了,只在出租车上睡了短短一觉。

出租车正好停在了地坛庙会门口等丸子的一帮人跟前。

一帮人都是张锡的朋友,从小学同学到高中同学。被张锡带着玩了十多年的丸子,跟他们比跟自己的同学还熟一些。

眼尖的卢可昊透过出租车窗看见了丸子,几个人笑着上前把睡眼迷离的丸子从车上拖了下来。

那一年他们还都没有女朋友,清晨庙会也还没有那么多人。浩浩荡荡的一帮大老爷们儿,加上丸子,成了地坛庙会最奇怪的一帮人。

丸子被糖葫芦和套圈游戏激发的活力在中午到来之前彻底消失殆尽。她几乎是神游着跟在那些男生身后,拖着机械变换位置的两条腿和眼皮抗战。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当丸子想找张锡问什么时候吃午饭的时候,她猛地发现,一直在她前面的男生们一个都不见了。

下一秒丸子彻底清醒过来了。

不只是一起来的人不见了,她外衣兜里的手机、钱包全没了。

她停在了原地,慎了两分钟,决定先转两圈找人。

十六岁的丸子孤身一人随着人海走了十几分钟,心里有点发慌,就打算去门口等张锡他们。

不巧的是丸子有点路痴,平时还好,睡眠不足时发作得格外厉害些。那天她像鬼打墙般找不到正确的路,巨大的庙会里她越走越偏,就是找不到门。

又困又饿又累又怕地找到门口,丸子才知道这倒霉庙会不止一个门。

那一刻丸子几乎要崩溃了。

幸好从天而降的天使工作人员,看着欲哭无泪的丸子好心帮她广播:“张锡,卢可昊,听到广播请到南门,你的朋友在等。”

帮忙广播的天使姐姐说话带着重庆口音,那之后丸子每次见到重庆人都备感亲切。

张锡是跑着过来的。

从广播结束到他一阵风般把丸子拥进怀里,总共没超过两分钟。

丸子紧绷的神经在张锡怀里松懈下来。她把脸埋进张锡的怀里,伸手从背后紧紧抓住他的外套。“你丫吗去了啊我×,手机怎么关机……”张锡大约是感受到了胸膛湿润的温热,突然住了口。他用力地抱紧丸子。“没事儿了,我在。”

卢可昊和其他几个男生终于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你丫这是安了飞毛腿吗?!跑这么快!”“哎,我就说这小丫头片子丢不了吧。”“瞅把丫张锡急的,跟丢了媳妇儿似的。”

丸子被压抑的困和饿此刻全盘涌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委屈,不过是一个人丢了两个多小时。“行了,别哭了。”张锡贴近她的耳朵悄声说。

那个时候丸子脑海里闪过的是,成年真是有着伟大的力量,都能让一个愣头青知道照顾自己的面子了。

她哭得更凶了。

卢可昊还有一圈人都被唬住了,张锡也急了。“别哭啊你,说话,告诉我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丸子声音闷闷地、一抽一抽地说:“我饿了。”

张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走吧,吃完饭回家睡觉。”

她伏在他胸口,听着他回归正常频率的心跳,突然踏实。

她跟张锡说:“生日快乐啊。”

那时候的情绪画面,都还真切清晰得历历在目。丸子很难相信,一晃已经过去七年。“这么早就起了?”张锡的信息秒回了过来。

丸子盯着对话框,浏览着两人之前的对话内容,试图像往常一样。“哈哈,睡得好吗?”

发送出去以后,她都有心点击撤回了,又怕撤回了更显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说过话。

丸子泄气地栽进枕头里,昨晚满身酒气主动吻上张锡的画面再次呈现在眼前,还有他的回应。

天——啊。

在张锡和那帮朋友面前,丸子是喜怒形于色的人,每一次装×说谎都以被戳穿告终。但这一次,她抱着枕头认真地下了决心。

如果不断片儿代表的是她和张锡的关系不复以往,那么,她就是断片儿了。“不好。”张锡的名称停留在“正在输入”很久,才发来了寥寥两字。“为啥?”“不踏实。”

呼了口气,丸子被吊在半空中的心放下来了一点。无论如何,张锡看起来还是张锡,没有因为前夜改变什么。“醒了?”男朋友闷闷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你真行啊,把自己喝到酒精中毒。亏你还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打的电话?”丸子扭头看他。“多新鲜啊,大半夜两点多……你喝到浑身发抖,裹着被子都喊冷。一点都不记得了啊?”“谢谢你……”丸子真心诚意地道了谢。

男孩从背后抱住了丸子,笑:“我是你男朋友啊,谢什么。”

丸子有些不自在,没动。记忆由她吻上张锡为中心一点点扩散,圆满起来。

喝酒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以给丸子下周的第一个独立服装展做个预祝party为名,七八个人聚聚。

丸子酒量不好,和她的酒胆成反比。

KTV里,从十点多卢可昊提议喝酒,到一轮过后丸子半斤白酒下肚,不过二十分钟而已。

丸子很少喝酒,一旦喝酒就是有气势的,不养鱼。别人抿一口,她干一杯。第一杯干了,第二杯谁都拦不住。

大概是白酒上劲儿慢。丸子除了反应有些迟钝,不再参与游戏,只是木木地盯着播着MV的屏幕,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脸都没有红一点。

张锡坐在她身边,和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偶尔回头看一眼渐渐把身体倾斜在自己身上的丸子,一脸无奈。“我去趟卫生间。”丸子站起来。“自己能去吗?我扶着你。”有那么一个声音响起,可丸子分不清来自于谁。

站起来的那一刻,丸子隐约意识到这次真是喝大了,自己明明睁着眼睛,可眼前是一片带着金边儿的黑暗。

都没走到卫生间,丸子就倚着墙壁蹲了下来。张锡和卢可昊从包厢中跟了出来。“回屋里坐着吧,外面凉……”两个男生试图扶起软绵绵的丸子。

丸子艰难地摇了摇头,说:“让我蹲会儿。”

张锡朝卢可昊使了个眼色,俯身单臂架住了丸子的胳膊,卢可昊在旁边搭着手。“张锡。”丸子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张锡。她背靠着墙,整个人面条似的吊在张锡身上。“怎么了?我在呢。”他环住她,试图让她站直。“我爱你。”

一瞬间两个男生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张锡嘴角微挑,卢可昊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我知道啊。”他歪着头朝眼前这个烂醉如泥的姑娘笑。

卢可昊哎哟哎哟着,说:“有点冷啊,我先回房间了,你们俩慢慢聊。”

丸子盯着张锡的脸,猛地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从小到大,他们无数次十指紧扣,拥抱,甚至睡同一张床,穿同一件衣服。

从没有越过界。

一秒,两秒,三秒?

大概过了三秒,张锡回应了她。他的温热席卷了她的唇齿。

疯狂,霸道。

后来丸子抱着马桶吐的时候,她似乎听见张锡在她身后说:“我也爱你啊。”

但是马桶冲水的声音和外面的人嘶吼着凤凰传奇混杂在一起盖过了一切,她也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局散的时候,丸子已经熟睡在KTV的沙发上。

隐约听见大家让张锡送丸子去开个房。被酒精冻住血管的丸子冷得发抖,把自己蜷进张锡的怀里。

一件厚重的外衣披在了丸子身上,她感觉到张锡拿过她的手机,迅速解开密码,打了个电话。

是张锡把她交到了她男朋友怀里。

张锡如常的反应和清晨醒来在身边的男朋友,让丸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断片儿了,而所谓的吻,不过就是一场梦。“就算是真的,一个吻而已。光是玩大冒险,就吻过多少陌生人呀。”

丸子冲完澡,照着镜子擦头发的时候对自己说。

卢可昊的一条微信传了过来。“真断片儿了啊你?我不信……”

丸子死撑着:“不信你喝半斤白酒试试。”

她看见卢可昊的名称显示在了“对方正在输入”很久,也没有丝毫动静。她刚放下手机,三条信息就连着发了过来。“……行吧。”“欸,丸子,我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和张锡谈个恋爱啊?”

年少不经事儿的时候,丸子很黏张锡,好好学习,是为了考上张锡所在的初中、高中。

那几年追丸子的男孩都被高年级的张锡和他的一帮哥们儿挡了下来。丸子天天跟着他们翻墙打牌看姑娘,越来越像个男孩。

再后来上了大学,追丸子的人越来越多。丸子开始谈恋爱了,一个接一个地换,全靠三天新鲜劲儿,好像得了一种只爱不爱自己的人的病。

张锡点评丸子,说:“幸亏你是个女孩,你这渣男属性太明显了啊。你要是个男的,得玩弄多少少女的心。”

丸子说:“嗨,这不是没碰上能让我踏实下来的人嘛。”

然后张锡就笑,说:“也不知道能让你踏实下来的那个人出生了没有。”

她没有男朋友的时候,还像从前一样黏着张锡。开心的、悲伤的事,也还像从前一样,喜欢第一个和他分享。

和张锡混在一块儿的日子越来越长,周围总有自以为看出端倪的朋友劝丸子:“你是不是喜欢张锡啊?喜欢就上啊,何必委屈成朋友,还不是想要爱情?”

丸子觉得他们肤浅,觉得他们怎么可能理解自己和张锡的感情。她一次次笑着敷衍过去,这一次却看着卢可昊的问题沉默了许久。

爱情是什么,是你的勃起、我的湿润,是插入的快感、高潮的激情;是世界上那么多“大蜜”、那么多“鲜肉”,我却只想睡你,也想你只被我睡。

是今晚宁愿错,也不愿错过。

而对于他,我想要的是多年以后,他一如既往在我身边,喝一杯酒,抽一支烟,说没有意义的话,聊永远不会实现的梦。

是不带丝毫占有欲的细水长流。

她回复了卢可昊:“不想。”

丸子的个人服装展被取消了。

消息来得突然,展览前一天晚上,丸子正在做着第二天展览的最后准备,核对PPT,确认每一件服装。投资方的一个电话,一切努力付诸东流。已经发出去的邀请函,一个多月的通宵准备,还有丸子父母已经向亲朋好友说出口的炫耀,都成了最尖锐的利器,对准了丸子。

丸子挂了电话就一个人出了家门,连外衣都没穿。

她甚至看了眼日历,距离愚人节还有遥远的大半年。

她像个飘浮的幽灵,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一片空白。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吹打着如同在旋涡中的丸子。

她慌张地找寻恶意的来源,却发现恶意无处不在。

红丝绒蛋糕,威士忌加冰,麻辣小龙虾,水煮鱼。

丸子觉得自己需要大吃一顿,醉得不省人事,或者干脆撑死在食物里。

手机响了起来,是张锡。“出来遛会弯啊?”“我就在外面。”“……这么冷的天你吗去了?”“遛弯。”“等我。”

电话挂断之后,丸子略略安心,反倒格外地冷起来。她交叉双臂试图给单薄的毛衣增加些热量,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庙会上他把她弄丢了。她也是这么茫然无助地走着,心被恐慌吞噬。“你丫疯了吧,衣服呢?”张锡迎面走来,看见丸子的时候猛地皱了眉头。他随手弹飞了烟头,脱下外衣,疾步上前一把裹在了丸子身上。“你丫这手凉得跟——”张锡突然住了口。

丸子无声地把头深埋进张锡怀里,像七年前一样。

他的心跳节奏一如既往,丸子突然泄了气,她平静下来。这些年她一点点加在身上的坚强和独立,在这个熟悉的频率下轻易地全面崩塌。

怀抱温暖诉说着,他在,天塌下来她不用一个人咬牙扛着。“没事儿了,我在。”

他懂她的欲言又止,也懂保持沉默。丸子知道,他什么都明白,但只要她不说,他就用沉默表示尊重。

就像那个被丸子一带而过的醉酒夜晚,他们再也没有提过。他甚至没有问过丸子一句“你是不是断片儿了”。

张锡点了根烟,递给了怀里的丸子。

丸子接过烟,声音闷闷的:“你冷不冷?“算了,我知道你肯定说不冷……其实冻一冻也挺好的,让我知道了自己有多无力多渺小。我一直觉得自己挺牛×的,有几个人能二十三岁就办自己的独立展呀。结果我他妈就是个笑话。”

张锡知道,丸子的难过丸子的疼,他都无法代替。他能做的就是给丸子一个坚实的怀抱,然后给她点一根烟。

所有负面情绪,都终会和化作白雾的烟一起,燃烧殆尽。

而她的泪透过衬衫,留在了张锡心里。

丸子深深地吸了口烟,尼古丁冲进大脑的瞬间,她有些眩晕。

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当年一帮大老爷们儿带着丸子一个姑娘逛庙会。如今除了张锡还单着,几乎所有人身边都有了伴儿。“那天晚上……”丸子打破了沉默,又留出更多的沉默。

张锡低头看她,手又凉了几分。“不讲讲你为什么穿件毛衣就跑出来吗?小祖宗,这可是十一月份。”“个人展被取消了……”丸子叹了口气,“太气人了,说取消就取消。我这一个月都白忙活了。”“你刚多大啊,有的是机会。”“行了,你别安慰我。我已经OK了。不就是重新来过吗,想帮我办个人展的人多着呢。”丸子踩灭了烟,用力锤了张锡一拳。

她说:“走吧,回家啦。瞧你手凉的。”

半个月之后,丸子争取到了去米兰进修的机会。

她兴高采烈地冲到张锡家,举着米兰××学院的报到通知单拍在了正在打游戏的张锡电脑桌上。“可以啊你。”张锡愣了一秒,然后笑了,“去多久?”“三年。”

“……”

丸子沉浸在没心没肺的喜悦中,她孩子气地炫耀着:“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等我回来再办个展!让那个出尔反尔的主办单位悔青肠子。”

张锡正在团战。他用“控”,一个大没跟“上”,还卡了队友的路。被他卡住位的主要输出美杜莎死了,张锡的队伍直接血崩,被对面团歼了。“沙王,我×你大爷啊……”“沙王,你大呢?报警了我要。”

耳机里的骂声打断了丸子的美好构想。“什么时候走?”张锡盯着黑下来的屏幕,问丸子。“下下周五。”“这么赶?”“嗯……我要去吗?”丸子从喜悦中冷却下来,突然没了底气,“我意语这么差……也不知道那边的人会不会说英语。”“想去吗?”“你想让我去吗?”丸子托着腮帮子看张锡。“我的意见重要吗?”张锡扭头看丸子。

俩人对视了几秒,丸子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当然……不重要。我要去。”

张锡耸了耸肩,回过身继续玩游戏。

丸子盯着张锡看了两分钟,站起了身:“玩吧,我回家啦。”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张锡的耳机里又传出了队友对沙王不满意的叫骂。“行,我送你去。”张锡还是对着电脑,声音稳稳的,就像在说明天送她去公司一样平常。“送我去哪儿?”“米兰啊。”他挠了挠头,“你刚才是说要去米兰进修吧?”

丸子回过头笑靥如花。“我爱你。”“少来。”

去米兰的前一天晚上,丸子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坐在床边发呆。

张锡的电话打了过来,提醒她别忘了该带的必备品。

丸子嗯嗯啊啊地应着,突然说:“咱们回初中去看看吧。”

深夜十一点,丸子和张锡溜达回了他们的初中。学校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过两站地,两人却都有七八年没回来过了。

学校装修了。大门烫金的牌子、操场的栅栏,还有教学楼的颜色,都变了模样。

陌生里带点熟悉。

两个人顺着操场的外围栏溜达了一圈。丸子突然眼睛亮了,她看向张锡:“还记得你初三毕业那年暑假带我翻进学校吗?”“记得……那会儿你刚多大啊。十三岁?一晃,也十年多了。”“再翻一次?”

张锡没反应过来:“你说现在?”

丸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低跟靴子,跃跃欲试:“嗯。翻不翻?”

张锡看了眼她的鞋,嘴里说着“你行吗”,一边拉着她的手走向当年那个被他们意外发现的栅栏和传达室屋顶形成的豁口。“你先上,小心点。”

丸子的手接触到冰凉的栅栏,攀爬上了传达室的屋顶,心跳猛地加速。

两个人窸窸窣窣地翻进操场,都已经气喘吁吁。“真是没有当年矫健了。”丸子避开摄像头,蹲在熟悉的升旗台底下,点了根烟,“还好是进来了。”

张锡站着看她一身狼狈,头发在风中乱了,牛仔裤上还粘着几根杂草。“那年你多青春无敌啊。快二十四了你也,能一样吗?现在咱俩要是被抓了,估计进局子都出不来了。”“真的哎。”

丸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年那么久了,也像一个成年人一样生活了这么久,隐忍坚强,虚伪无聊。“被抓了就说咱们是穿越来的,一觉醒来,睁眼就在操场了。”丸子笑。

张锡坐在丸子身边,摇头苦笑。“好,要是被抓了你试试。”

丸子看着张锡,低声说:“我有点紧张。”

张锡帮她掸掉了腿上的杂草:“哎呀,别紧张……真被抓了我保护你。”“我不是说这个。”“我知道。”

张锡突然抬起头,看着丸子。“这么多年没离开过家,连大学都是在家门口上的。一走就是那么远,还那么久。你说你不紧张,我都不信。“但是没事,你是谁呀,我们所有人的骄傲啊。“再不济,就回来呗。我在。”

丸子盯着张锡,嘴角缓缓扬起:“每次都是一句‘我在’,跟敷衍我似的。可是我还……真吃这一套。”

张锡撇嘴:“本来我也没走过呀,一直在。”

丸子掰着手指算:“十七……十八……十八年了呀。这十八年……”“不用谢。”“谁要谢谢你了?”丸子翻了个白眼,“别做梦了,我才不会跟你说谢谢。”“白眼狼。”张锡站起身,朝丸子伸出手,“走吧,回家。明儿还得早起赶飞机。”

丸子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哎,张锡,这十八年,承蒙你照顾。”

丸子一整年都没有回国,再回来,已经是隔年的春节。她谁都没提前通知,想把自己变成惊喜。

结果赶上张锡出差东南亚。

卢可昊临危受命去接机。他一路上唠唠叨叨,说:“你要是提前说声回来,张锡何止三薪不要了,拼着辞职估计都得把工作推了。”

丸子无语:“你以为谁都是你啊。工作大过天,好吗?他要是为了接我而把工作推了,我都瞧不起他。”

卢可昊突然沉默下来,停顿了好久才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小丫头都这么有心气儿了。还是张锡了解你。”

丸子玩着手机斜睨了一眼他:“他怎么了解我了?”

卢可昊单手握着方向盘,点了根烟。“记得我问过你,想没想过和张锡谈恋爱吗?你回复给我的那条‘不想’,张锡送你去米兰前我给他看了。知道张锡说什么吗?“张锡说,你本来就不是需要英雄来拯救的那种姑娘啊。“我问张锡:‘你丫舍得就这么放她走?’“张锡说:‘因为我了解她呀。她的梦想、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啊。无论我有多希望她只要衣食无忧平安快乐就好,她都是要在风口浪尖里披荆斩棘的人啊。“‘那么,我就做她身后拿着医药包、创可贴的人呗。’”

卢可昊最后说:“丸子,你知道他爱你吗?”

丸子仰起头闭上了眼睛,说:“我知道。“我也爱他啊。“这么多年走遍了山南水北,经历了这世界上的肮脏丑陋,心已经是渡了无数次劫的沧海桑田。再见到他的那一刻,我仍然天真如少女。“我怎么可能不爱他?“但爱不一定是恋爱呀。“恋爱会有矛盾,有争吵,有苦恼,有牵扯到现实的考量,还有毁灭。“但他,是我精神里的乌托邦啊。“死无葬身之地的爱情那么多,他只有一个。没有余生的期限保证,我怎么敢拿他去满足爱情 ?”

卢可昊听了就在那儿笑,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追了前车的尾。“你们俩作逼,真他妈像。你猜张锡最后说的是什么。“他跟我说,他不怕往后的日子有遗憾,他只怕余生没你。”

丸子也笑了,笑着笑着,就泪流了满面。

人这一生这么长。那么多的乍见之欢,那么多的今朝有酒今朝睡,也总该有个人让你沉默、克制,让你去装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逼,与懦弱无关。

用情太深,而已。

你知道什么是梦想吗?

就是在万籁俱寂,一片黑漆时,那一点点微薄的

光亮,恍惚而短命,因为当晨曦亮起时,就雁过

无痕了。

先庸俗后文艺再生活

我端详着苏淇的手,轻轻拂过她手指间明显凹进去一圈的轮廓。这儿曾有个戒指长久地存在过,久到足以留下就算经过时间洗礼淡化却不会消失的痕迹。

苏淇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扭头看向面带疑惑的我,顺着我的目光瞥向了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痕迹,嘴角微翘。她问我:“晚上去吃什么?”

我没回答,反问她:“没听说你这些年结过婚啊?”

她笑意更盛:“是没结过婚啊,可是哪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没有一段血泪教育史呢?走啦,我们去吃麻辣烫。”

于是这个身着华裳位任我们杂志美食编辑的女人就这样拖着我走到了一个支着个小棚子的麻辣烫路边摊。

夜已深,麻辣烫摊位上只有两个拖着一脸疲惫的男人,和一个坐在最边上独自无言独酌的女人。

看着锅里冒着气泡带了不知是什么黑色物体的混浊红汤,我倒足了胃口。不忍拂了苏淇的面子,我勉为其难地坐了下来,随手挑了几样我认得出的菜品装在了塑料筐里递给了摊主。

倒是苏淇,熟络地和摊主打了招呼,东挑西捡地选了满满一大筐食物。

在等麻辣烫煮熟的过程中,她看着我笑:“不习惯来这种地方?”

我应和地扯了扯嘴角,回答她:“也还好,就是没怎么来过。”

空气突然静默了。

我再次看向苏淇右手无名指上的痕迹。她看了我一会儿,问道:“姜妮儿,你很好奇吗?”

我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头。

她摇了摇头,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一圈凹陷,声音带了点缥缈。

这是很短很简单甚至很俗气的一个故事,也是蔓生漫长的一段岁月,牵丝攀藤,细细碎碎也弥漫了我一整个青春。

大概在十五年前,也就是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许更小一些。

你今年有二十了吧?是了,那年我十八岁,高考失利,上了个专科学校。那时候的我年轻啊,自然也气盛。一肚子的悲拗苦衷都化作了发自内心的鄙夷,瞧不起这个学校。现在想想,哪是瞧不起这学校啊,就是对自己太失望,所以干脆放纵了。

那时候我每天除了写写稿子练练摄影,就是泡吧。

每天下午四五点才起床,刷牙洗脸,看看电影打打游戏,再或者就上网淘一些便宜的物件,然后随便泡一桶泡面就着可乐吃掉。总之就是无所事事地耗到八九点,准时去夜店报到。每天晚上都要和一些我醒来就不记得名字的朋友在嘈杂混淆的音乐中喝得半醉半醒,然后三四点溜达回家。如果喝多了就直接睡下,要是喝得少点不足够睡着呢,就随便写点文字打发时间。

日子一天天就这么过去了,总不上学的结果就是半年以后我险些被学校劝退。那个晚上心情更加糟糕的我在club(酒吧)里遇到了他。

怎么称呼他好呢,他有钱有势有老婆,就叫他“三有先生”吧。

三有先生并没有大部分中年男人特有的大腹便便、满脑肥肠。他很是清瘦,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也勉强算得上风度翩翩。

他坐到了我身边,拦住喝闷酒的我。

稀里糊涂地告诉了他我的名字、住址。他就开车把我送回了家。

到了我家楼下,他搂住了我,灵活地用舌头撬开了我的嘴唇。我当时虽然已经喝了不少酒,但基本的神志还存在。我抗拒地用力推开了他。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