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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4 04:4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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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静

出版社:东方出版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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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升起

朝阳升起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朝阳升起/麦田著.—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0.11

ISBN 978-7-5473-0258-3

Ⅰ.①朝… Ⅱ.①麦… Ⅲ.①长篇小说—中国—当代 Ⅳ.①I247.5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0)第213019号朝阳升起出版发行:东方出版中心地  址:上海市仙霞路345号电  话:021-62417400邮政编码:200336经  销:全国新华书店印  刷:昆山亭林印刷有限责任公司开  本:890*1240毫米 1/32字  数:180千印  张:8.25版  次:2010年10月第1版第1次印刷ISBN 978-7-5473-0258-3定  价:20.00元版权所有,侵权必究朝阳升起

走到今天不容易:因一句话,三年寒窗苦读;因独立和生存,12年走南闯北;因家庭,主动辞去高薪职位;因伤心,再次离职;因失落时得到的信赖,写下20年18万字的历程;因危机感,我又要做事……表达在当下的生活中,行色匆匆的我和身边人灵魂中的困惑与渴望。只有孜孜不倦地提升与追求,与时俱进;只有具有独立自主的人格,才有可能在自由的精神空间提升精神境界。第一章 十八岁的抉择

2009年9月的一个傍晚,我从那辆黑色奥迪A8走出,车内传来关切夹带强势的声音:“我明天给你打电话。”我装作没有听到径直朝家走去。打开门,进了卧室,我脱下绿色碎白花的裙子和丝袜,拧开水龙头,从蜂窝沐浴喷嘴刷刷流下的冷水,让我打了个冷战,那一幕又闪现在眼前:“你这个品牌拿不下来。你老乡帮不了忙。”“看来这个老总对你不重视嘛。”“人家确实无能为力,这个人是我认识你们老乡中我最信任的人。”“最信任?怎么?你不会爱上我这个老乡了吧?他能比我强吗?我这劳力士表是全金的!”“你以为所有女人都会喜欢劳力士表!”

我说完白了他一眼,准备抽身离去。可就在这时,他突然从我背后抱住我。“你是好女人,我喜欢!”“冷静点。我不是随便玩的人!”“给我点面子!今后我听你的。”“我从来没想到和你有这种关系。”

他控制不了,像野兽发了疯,在我脸上、脖颈上啃着。“你再不冷静,我们一般朋友都做不成。”

他平静下来,从我背后紧紧抱着我。“我也不是和任何女人干这事的!我要是乱来的人,我小学文化没毕业,能在上海有今天!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你做我的情人!”

水好凉!我又打了个冷战。按摩浴缸水满了,我用沐浴露在脸上、脖颈不停地搓!我怎么今天会遭受这些?我不停地问自己。

他是我Y市生意朋友老李的老家人小李,通过老李认识的。认识两年了,每逢年假,小李会打个电话客套。前几天,小李又打来电话,说他想做轮胎生意,和我谈谈。我也想通过轮胎生意能够和心中的他——海超阳,有机会见面,有话可谈!就这样我去了小李正在装修的一家快捷加盟品牌酒店。小李还有另一家快捷酒店需要管理,最近较忙。他让我帮忙管理一下,刚好这段时间我较闲,我也没多想,就应了下来。

我泡了半小时,穿好衣服,躺在床上。身上凉飕飕的,我蜷在薄被子里。老公说加班,才回来,快11点了。自从10年前在新疆发生那件事,最近又看到老公手机上那段他关心别的女人的短信,我不再信任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像是心死了。我们已分屋、分床半年,同一屋檐下熟视无睹。我们的婚姻之船正在风雨中摇晃。我想早早睡去,想早点结束这一天,可怎么也睡不着。我起来,打开一瓶红酒,喝了下去。脑子、身子松软了,也涌出胆量,拨通了心中的他——海超阳的电话。我紧张结巴地说道:“你在外面……我喝了酒。”那边传来嘈杂背景下温暖的声音:“等我忙完,再给你打去!”仍是那慈爱、成熟的声音。我放下电话,笑自己怎么这么傻。听到声音就已知足了。太晚了,不希望他再打电话来,我关掉手机。自从第一次在西南见到他,我就像是看到我父亲年轻时的影子,他的亲和给我留下美好的印象,但不知怎么慢慢地让我对他有种信赖和爱慕。总共见过四次面,我不敢奢望和他会再见一面,真诚地面对面说着家常,因为他是中央台标王广告企业的总经理,而我只是家庭主妇。

我仍无睡意。这么多年,为争一口气,为独立,从高中辍学到三年寒窗苦读,从白手起家到风风火火闯边疆,从西部边疆到今天的上海。转眼20年过去,人生又有几个20年?环视装饰豪华的三房,我不知自己是否幸福?我只知这些年来身体疲惫,心在漂泊,我的灵魂在询问: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在哪?女人为什么总是受到伤害?20年来的日子如昨天刚刚发生浮现在眼前:

1989年6月4日,这天清晨,天际刚刚微露出鱼肚白的颜色,我已和我家餐厅后厨的一位李师傅赶到南城墙批发菜市场。这时卖菜、卖肉、卖鱼的小贩们都各在自己的摊位上忙活着,各家把今天最新鲜的货摆在最醒目的位置。菜价又涨了!

我买齐菜,整个菜市场已熙熙攘攘,水泄不通,我庆幸自己来得早很明智。这才上午9点多钟,火球似的太阳高悬在半空中,炙烤着大地,大地散发出腾腾热气,灼人肌肤和心肺。

从菜市场回我家餐厅要经过市政府门口的人民路。路被堵住,前面很拥挤。“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奇向围观的人问道。这时,有人递给我一张宣传单,我低头看到:

中国最有才华的北大诗人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这是两月前他写的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拿着宣传单回到了家,17岁的我不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我匆匆翻阅这天的《经济日报》,想从中找到答案。其中有一段是这样非同寻常写道: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问题。最突出的就是经济生活中由于物价上涨、通货膨胀及触目惊心的消极腐败,造成了经济萧条,政治氛围空前紧张。回顾1978年以来,人们开始从政治化的生活转向经济建设。在这过程中,新旧体制严重冲突,原有国营企业日渐陷入困境,私人资本血腥积累,绝大多数人无法从心理上接受这种起落,于是积聚了一种不平衡的全民心态。同时由于体制和政策的设计,出现了官倒,利用职权敛聚大量资产。受到商业利益驱使,全社会商业道德露出塌陷的裂缝,出现了严重的“三角债”。

是的,这一年到处可见到愁苦满面、行色匆匆的讨债人。我父亲的最后一笔60万货款,港商已推托半年未付。世事难料!

转眼到了8月底,高考成绩公布的日子,我去原高一班主任那里取我的高中毕业证。班主任是1977年恢复高考第一批录取的大学生。满脸的沧桑和稀疏的头发刻下他的农村劳作及辛勤奋斗。大学毕业才结了婚,45岁有个女儿。班主任看到我,兴高采烈地对我说:“我们这个班今年高考成绩不错,上本科的有6位,上专科的有18位。”班主任扶了扶鼻子上的黑框玻璃眼镜,哎一声,继续说:“你还记得高一时你是学习委员,班长王同学吗?她太可惜了,原应能考入北京重点院校的,这次只考入专科学校……你如果不停学,也会考上,至少是专科。这都怪我呀!……你没读完高中,我给你留份学籍,你可以拿到高中毕业证,看今后能否用得上。”班主任一脸歉意,想似乎作些弥补。他开始翻找一堆红色的带塑料壳的本,找出了我“不合格”的高中毕业证,双手给了我。班主任习惯性地又向上推了推眼镜,愧疚地说:“坐在你前面的洪同学,他考入了省城税务学校……”听到这个名字,像针刺了我一样,我听不下去了,陡然站起,向班主任投去满脸怨恨,走出了他的家。我只听到背后传来:“如果你想考,还来得及,我可帮你。”

大学生,我多么渴望的称呼!大学生活,我多么向往的天堂!可如今不如我的同学都考上了,这两年我干了什么?属于我的青春季节我收获什么?我头昏目眩!这时风像无形巨手,掀起灰沙尘土,1989年最后一场暴风雨来了。不一会儿,零星的雨点便形成密集的网打在大地上,甩在树叶上,抽打在我的心上……我茫然地推着车子,任暴雨冲刷着心头的怨恨、懊悔。下月17号,将是我18岁的生日,在我的青春季节我得到了什么?是我在深圳国贸顶层旋转餐厅35元一碗意大利面的品尝?还是父亲给我买的黄金首饰?

我为什么当初要听父亲的话辍学呢?哦,想起来了,坐在我前面老问我英语的男同学,也就是考入省税务学校的那位同学,给我写了封信,通过邮局寄给我。班主任在学校传达室私自留下这封信。认为我们在早恋,告诉了我父母。班主任本希望父母配合老师,多关心青春期的我。可父亲听到后,暴跳如雷,认为我在学校给他丢人了。快18岁了,和父亲坐在一起吃饭腿都发抖,听到父亲急匆匆的脚步声,我就紧张。长这么大,我没有看到父亲对我们几个孩子笑过或拥抱过。父亲举着皮带,严厉问道:“干了影响你一生的事没有?干了丢人的事没有?”我虽胆怯父亲的管教,但还是顶了一句:“这男同学写信给我,怎么会影响我一生?再说,我也没让他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父亲的火更旺了。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母亲从床沿站起来,走到父亲举皮带的一边,伸手夺掉皮带,扔在沙发上,嘴里大声嚷道:“好了,没出事就好。今后男女同学都不能到家来。”后来我才明白“干了影响我一生的事没有”这话的意思。父亲以为我失去贞洁了,让他们在未来女婿面前抬不起头。

信的事让父亲对我放心不下。一天,喊我到他的办公室,父亲点了支万宝路牌香烟,吸了口,说:“你能不能考上大学?……这大学生今后也不包分配了,你就是考上还不是自谋职业。我这儿和港商签了20吨出口合同,每吨10多万利润。我教教你,将来这一摊子生意你负责,你是老大,弟弟还小,你要学会替父母分忧、操心,现在跟我踏入社会锻炼锻炼。”父亲的话也有一定道理,自从班主任把信交给父亲,我就不想再进教室,不想再看到班主任一眼!

就这样,高一第二学期,我16岁辍学了,在父亲的贸易公司学习账务管理。

从学校到家正常情况30分钟就到了,这天我花了将近两小时才到。到家时,我像是落汤鸡,浑身发冷。

我的家位于街边,面向公路的是一层五间铺面,下坡背向公路的是两层小楼。楼上三间开的是这条街这片区的上等餐厅,其中一间是父亲按深圳最时尚的风格装修的三星级单间。这里曾接待港商及本市支持父亲生意的市长、武装部部长、银行行长。另两间父亲租赁给工商银行办公。父母和小弟住楼上三星级单间,楼下一层我和妹妹分别住一间,其余当员工宿舍及放杂货。小楼后面有一个1000平方米的汽车修配厂,这是父亲经营的第三项生意。我家800米处有省外贸直管的地区级出口公司。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父亲全部具备,父亲的生意一片兴隆!

我准备下楼到我的房间。这时母亲正低着头,一只手按着弟弟的小腿,另一只手给调皮的弟弟换裤子。母亲用余光看到了我,抬头大声责怪地说:“你怎么让自己淋成这样?不知道躲躲雨,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赶快换掉衣服……对了,你爸去办边防证了,他让你准备准备,他带你去深圳要欠款。”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在我的房间,连续打了几个喷嚏,三下五除二,脱个精光钻进薄被,先暖暖身子再穿衣服。

自从有了弟弟,母亲就无暇顾及我和小妹。母亲是圆脸,浓眉大眼,一脸富态相,泼辣能干。别人说,我和小妹都长得没母亲好看。母亲是农村长大的女人。20岁经媒人介绍认识了父亲,母亲想嫁离城街近些的人家,可到父亲家一看:父亲的父亲是哑巴,在食堂上班,父亲的母亲由于20世纪60年代饥荒连续病死两个女儿,紧接着一场大火把微薄的家底烧个精光,身边的男人又是个哑巴有苦无处诉,结果气成精神病,整天不是要上吊就是要跳河。母亲不想嫁给父亲了,而父亲看到母亲漂亮又能干,怎能放弃!和现代年轻人谈恋爱一样穷追不舍,最后在春暖花开时父亲将母亲娶到了家。寒冬腊月,我出生前一个月,奶奶旧病发作半夜上吊死去。姑奶奶说我长得像奶奶,希望奶奶来世过好日子,但我不愿像奶奶这么命苦!

两年后父亲离家到南京参军,母亲也希望父亲在部队好好干,提干后接我们过好日子。母亲在加工厂上班,下班后又去干类似拉板车的体力活。月底母亲将钱随信寄给父亲,就这样年复一年,八个春秋过去,我上一年级,1978年父亲拖着残疾的身体、揣着优秀共产党员证,转业任一家工厂副厂长。每月拿着35元工资养一家老小。

1978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明确以发展经济为中心,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而第二年父亲的十二指肠胃溃疡病发作,在手术台整整八个小时,差点没死去,胃切除了三分之二。

1980年父亲决定创业!当万元户!

父亲从门市开始收集原料,每天天刚拂晓,父亲就要赶到集市,打开门市收集最好的原材料。每到胃疼时他总是用块白帆布把腹部缠紧,来减少疼痛。梅花香自苦寒来,1983年,父亲办起了200多人的加工厂。这时我家的家电全用的日本货。父亲在当地也小有名气,母以子为贵,母亲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给父亲生个儿子!母亲的肚子还真争气,年底我终于有了个可爱的小弟。然而正好赶上计划生育定为国策,父亲用半条命换来的党籍被开除,原作为典型代表参加人大会议也被取消,并登省日报批评,处罚现金2500元。父亲为失去党籍很难过,并暗暗发誓一定要再恢复党籍!

在我童年记忆里没有父亲的印象。长大后我只知不听话要挨皮带抽,晚上天黑前要到家,对弟妹要多谦让。父亲从没对我笑过,我很渴望父亲的微笑和拥抱。虽然严厉的父亲让我惧怕,但父亲的艰苦创业及吃苦耐劳的品质深深烙在我的骨髓里!“麦田,上来收钱。”母亲的喊声把我从回忆拉到现实。我是父亲的财会兼出纳,也是父母的好帮手。餐厅上人了。晚上应是生意高峰期,可最近一段时间生意清淡。我穿好衣服,头昏沉沉的,还发冷,我发烧了。我打开抽屉,翻找出退烧药,吃了一粒,又脱掉衣服睡在床上。我从小就会照顾自己。父亲整日忙于生意,母亲整日忙于小弟。我在这家里总感到孤寂,虽然我戴着金首饰,穿的上海衣,用的日本货。尤其是今天听到班主任一席话,我更感到空虚和失落,突然对未来一片迷茫!

吃了退烧药后,浑身出了汗,感觉好了些。小妹麦苗背着书包冲进我房间。“大姐,你怎么了?今天你怎么没去接我?”小妹睁着一双精灵的眼睛,歪着脖颈问道。“我下午淋雨了,发烧有点感冒。谁去接你的?”“我补习完课,安老师看你没来接我,她打电话让宋老师送我回来的。”“宋老师呢?他在哪?”听到“宋”这个字,我惊喜得坐了起来,好像发烧感冒一下子全好了。“他把我送到门口,和妈打了招呼就回去了。”

我像泄了气的球,胳膊交叉放在胸前,抚慰怦怦直跳的心……母亲不会让他进来看我的。

停学以来,我没再和同龄男人接触过。现在认识的男人不是喊叔叔就是叫大伯。唯有宋和我年龄接近些,但还是比我大六岁。宋是中学体育老师,也是小妹的老师,通过小妹认识的。他每天骑着自行车上班,从我家门口过。他路过时总是侧过头来,冲着坐在收银台的我微微一笑。他的笑很温暖,眼睛眯成一条缝。久而久之,一天他停下上来坐会儿。一米八的个儿,宽宽的肩膀。“你真能干!这么小就能管这一摊子。”他握着我泡给他的茶杯对我夸赞。“我不行,还得靠家人给我指点。”我自谦答道。

第一章十八岁的抉择<〖〗00〖〗>朝阳升起“你准备考会计证?”他看到我放在桌上的书,狐疑地看着我。“我想业余考试试,也许今后有用。”“是的,有时间还应多学些。”他赞同回应着。“小妹在学校表现怎样?”“有点人小鬼大,挺机灵的!”“她的数学这次考得不好。还是基础差。这明年要中考了,你认识的老师中有没有空闲的,帮我介绍一位,晚上给小妹补补课。该怎样收费你说下。”“回头我来问问,打听打听。”“我等你话。”“嗯。我要走了,你这儿来客人了。”宋看到三位要吃饭的客人进来,放下杯子起身要走。“好吧,改日我请你和补课老师一起吃饭。”我大方地送他到台阶下。

大概一星期后,宋联系了他小区的安老师,是市重点学校的老师。暑假每天我要送小妹到安老师家,补完课我去接小妹。一次等小妹时,碰到了宋,在小区里两人闲聊了起来。“你的会计证考了没有?”

他还记得我要考会计证。我感激似的忙应道:“11月才考。”“我想再进修点什么,我不会一辈子当体育老师的。”他的脸上洋溢着追求的憧憬。

我微倾斜头,侧过脸,似乎刚刚认识这个人并能感受到他满腔抱负的激情。他的余光扫视了我,微微一笑,很暖!我感到共鸣的心动!忙低下头,想掩饰脸上泛起的红晕……“大姐,妈让你上楼吃饭。”小妹的叫声让我从梦游状态清醒了过来。

我穿好衣服,上楼。父亲已回来。今晚生意不好,只上一桌人。在以前,几乎是座无虚席。一天营业额也有上千元。母亲把现金交给我,第二天存银行,并嘱咐我别忘登记账。月底母亲要与我对账。别看这是私人公司,餐厅账目、汽配厂账目、贸易中心账目很规范。17岁的我能将账目清晰管好,也还是有天赋,并为我日后自己的持家理财打下了基础。

我在圆餐桌父亲的对面坐下,端起已盛好的小米粥喝了一口。“刚才那个宋军送麦苗来了……一个体育老师有什么出息……你最好给我少接触。”母亲嘴里嚼着馒头,唔唔唠叨着。父亲的脸色凝重起来,半晌说道:“这年初给香港韩龙生发的最后一批货款,到现在他还没给。打电话给他,他让菲律宾佣人给我说,我也听不懂……边防证我今天办好了,下月15—16号我带你去深圳。餐厅生意也不好,你把账目交给你妈,你准备准备。”我听后满肚子不愿意,也不敢直接顶撞父亲,嘴里嘀咕一句:“我要考试。”“你说什么?”父亲呵的一声。“我要考会计证。原先不如我的同学都考上大学了。”我终于忍不住大声冲着父亲说。父亲听后,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难道我不想让你上大学吗?你在学校还有脸待下去吗?男同学给你写信,不但老师知道,同学还知道。我不让你上,是给你换换脸面。”父亲的话如针一样刺痛我今天极度失落的心。“我怎么丢人了?”我委屈地嚷着。“你让我整天不离开你的视线,不离开你的管教,就不丢人了?”“你给我滚!”父亲将手中刚吃了一口的馒头重重摔在地上。我忍住在眼里打转的泪,站起跑回到楼下房间。

在自己房间,忍不住泪如雨下……专横的父亲!有钱的暴发户!仅仅一封信,你改变我的生活!你还想安排我未来的一切!你不是看上了银行行长的儿子吗!这个高行长关键时候帮你一把,给你贷了20万,让你的出口第一笔生意得到资金周转。高行长的儿子涛比我大两岁,在读金融中专。还没毕业,他父亲在银行已为他安排好岗位。这行长还有个女儿云,和我同岁。读完高中,也准备进银行。这银行的岗位都是为他家准备的。行长老婆对我家经济状况满意,也希望能结成亲家。再过两年,行长儿子22岁,我20岁,刚好到法定结婚年龄。这两家在本市有权有钱!多威风!“我不会再听你的安排!我不去深圳!”逆反的心理指使我的思维。我听到自己从骨髓里发出的强烈声音!我要独立!我要独立!“叮叮叮……”我的房间电话铃声响了。我用右手擦了擦眼泪,站起来拿起电话。“喂,麦田吗?”电话那边传来雅致的男中音。是“宋”!我忙集中听力用受伤的声音答道,“是我。”“你怎么了?”“没什么。”我忙掩饰。“刚才我送麦苗,没看到你。安老师说快开学了,明晚上完,开学后改在每星期六下午,这样你也不用晚上接她了。”“哦,我知道了,谢谢你。”“你怎么了?你的声音好像不太高兴?……你现在说不方便的话,明天你送麦苗来,我在小区篮球场等你。”还没等我回答,电话挂断了,传来哒哒哒的忙音。

我没洗漱就倒头睡去。模模糊糊中,我漫步在大学校园,怀中抱着本书,准备到图书馆上自习。图书馆这么大!日光灯将墙面照得出影子!鸦雀无声!同学们埋头沉浸在书中,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到来。我沿墙边一空位坐下,正准备打开书,这时过来一对男女同学,男同学对我说:“这是我们的位置。你是哪个系的?你的学生证呢?”我急匆匆地翻找学生证,可老找不着……学生证!学生证!我抱着枕头突然惊醒,原来是场梦!

夜半梦醒,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好静的夜啊!然而此时我的心怎能静下!白天班主任的话又在耳畔响起:“如果你今年参加高考,也会考上,至少大专!”“我该怎么办?下个月17号将是我18岁的生日,我将是成年人。我拥有什么?是父亲在深圳国贸给我买的24K黄金项链、手链、脚链么?我怎么感觉这些像铁链紧紧地捆着我,没有一点自由!没有经济独立!还是父亲的百万家产让我前途无量?或者和高行长家结亲是我的归宿?”我不停地问自己。我没有答案!我的未来将是什么?

第二天天刚黑,送小妹到安老师家后,我来到篮球场。宋已在球场跑了一圈。看到我,停下。踢踢腿,伸伸胳膊,这是体育老师的习惯性动作。“你今天情绪不高吗?怎么了?”宋支起双胳膊左右来回转着上身。“没什么。”我还不想对他说什么。“一听你的声音,就知你有事。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你帮不了我”,我沮丧地叹了一声。“这么严重?”我将昨天到班主任那儿听到的、昨晚与父亲的争吵及半夜的不眠,对他倾诉完。我的脆弱、我的失落让我再也控制不了我的泪水……这时只感觉他暖暖的手将我揽入宽厚的怀中,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背,将我的头轻轻抬起,吻了我的额头,慢慢地吻去我眼中的泪,柔柔地柔柔地宋的嘴唇贴在我发抖的双唇,舌尖探入我的牙齿,衔接我的舌尖,缠绕着……清凉的晚风飘来许多早到的秋意,也让我从醉中惊醒。“小妹该下课了”,我慌忙从宋的怀中恢复理智。

赶到安老师家,小妹正在门口。宋送我和小妹回到家。小妹鬼头鬼脑地说:“宋老师真酷!”我压住心中的喜悦嗲嗲地说:“不准胡说。”

这就是我的初恋!这就是我的初吻!

9月了,学生开学了。宋每天骑着车子,从我家门口过,暖暖一笑,深情一瞥。我们每天进行着眼神之吻!我静不下心了,我的脑子里全是宋!

9月,也是大学生要到学校报到的日子。这天傍晚,夕阳失去了耀眼的光芒,陷入了天边的乌云,将乌云染成紫檀色。它微笑着向我道别后,便摇着头倏地钻进云层里。我高一的同桌好友瑞红来向我告别。坐我前面的男同学洪也向我告别,并送给我整套高中课本,附了一封信。我打开信,看到:“麦田:你好!当着你的面,我实在无法开口。这两年来,我一直很愧疚,如果不是我的信,你的父亲不会让你停学的。我想到这事,就暗暗发誓:我一定考上大学,一定考上税务学校!给你的父亲看看,给老师看看,不是有早恋的想法就是肮脏的,就意味着学业无成。麦田,你的基础很好,想考还来得及。我们即将成人,我在大学等你!希望我的书能给你帮助!此致洪”

看后,我思绪万千。我早不怪这位同学了。他的建议似乎给了我模糊的方向,他的录取也给了我一份自信,因为上高一时,他的学习基础不如我,他的英语发音都不准,总是问我。可是我丢了两年,能考上吗?想到这,我胆怯了。看到好友瑞红兴高采烈的样子,我为她送行时,心里的那份失落、懊恼揪着我的心,痛、痛……当初她的成绩真的不如我!可两年后,她就是国家干部。对,国家干部!我们的身份会不同了!我只不过是百万富翁的女儿!我没有独立!

我昏昏沉沉又过去了一天,行尸走肉!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送小妹到安老师那儿后,宋在篮球场边练投篮边等我。“安老师给我介绍了位女朋友,比你大一岁,在市政府幼儿园上班。幼儿师专毕业。我妈也见了,很满意。是安老师的亲戚,你回头接小妹应能注意到。”宋平静地说着。“挺好的。很般配!”我装出很成人之美的样子。宋没说什么,手里滚动着篮球。很快两小时过去了,接小妹的时间到了。我为想看看宋提到的安老师亲戚,特意进去同安老师寒暄起来。客厅有两个年轻女子,一位是安老师的女儿叫安静。像安老师一样剪着短发,圆胖胖的脸,浓眉大眼很灵气。可谁会想到六年后,安静北大毕业那一年,被她的变态男友用刀刺死。安老师变成精神病。人真是无法预知未来!另一年轻女子长发飘飘,身高一米六,长脸大眼睛,比我漂亮。我隐隐约约感到自卑。安老师热情给我介绍:“吴玲。市政府幼儿园老师。她今年刚分配进去。”这单位不但老师难进,就连学生都难进。我微笑着点了下头。“喔,听安老师说了,你是百万富翁的女儿,”她很嘲弄的表情。安老师肯定对她说,宋喜欢我。我的自卑似乎被她一眼看穿。我忙打完招呼,匆匆带着小妹逃去,但背后传来:除了她父母有钱,她有什么呀!

我是谁?我只是百万富翁的女儿!我只不过是有一位有钱的父亲!我有什么?我没有自由;我没有经济独立;我没有大学文凭;我没有国家干部身份!我忽然感到停学的两年让我失去了太多!我感到我的心隐隐地痛……

到家。父亲也早回了。母亲在叠衣服给父亲收拾行李。父亲看到了我:“你收拾收拾,明天和我一起去深圳。这香港人电话也不接了。这60万不知能不能要回来?”父亲哪知我此时的心在流泪!他只会关心他的生意!“我不去!我要考大学!”我像疯子一样向他吼着。父亲被我的吼叫镇住了。反应过来,瞪起双眼厉声道:“你考什么大学?人家按部就班地上,都考不上。你都丢了两年,你怎么去考?”“我现哪儿也不去,也不给你管账了。我要考大学!”我斩钉截铁强调我的决定。“胡闹!你这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父亲依然怒斥。“想上天?自己找天梯去!”母亲在一旁挖苦着。“行!我不靠你们!”我倔强地回答。我转身离开父母的房间,冲到楼下收拾书和衣服,准备到我家偏僻的仓库,把自己封闭起来,自学考大学!

第二天,9月17号,我18岁的生日。我已收拾好日常生活所需用品和洪同学送我的整套高中课本,正准备离开房间,电话响了。宋打来的。“生日快乐!晚上我请你去看电影!”电话里传来宋兴奋的声音。我竭力压住内心的澎湃,理智地说出一夜想好的话:“谢谢你,宋。我决定考大学。我想抓住青春的末班车。大学是我的梦,是属于我这个年龄的生活!”“你说什么?你要考大学?像我考上又怎样?还不是当老师,一个月几十块钱。”宋急急打断了我的话。“我想好了。即使将来我没考上,我也不后悔,因为我尝试过。我现在还没有条件谈恋爱,我还没有经济独立。安老师给你介绍的那位幼师,我看了,人不错,挺适合你。我祝你幸福……”我说不下去了,挂断了电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刚刚开始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我离开店时,告诉家人和员工,不要把我家仓库地址告诉任何人。

20年后,2009年的一天,我竟然在高墙内看到宋,可再也看不到他那暖暖的、深情的、单纯的微笑了……第二章 三年寒窗苦读

寒窗苦读,三年!真苦!真累!

我背着包来到我家仓库。这是父亲1986年用1万元从当地乡政府买的地,建的家具厂。当时还请了浙江的师傅,后来没办成,做了仓库。联排12间,直角一排5间,相对处是直角围墙,靠路口有一个大铁门。院内有一个池塘。靠大铁门有一棵柳树,这棵柳树是姥爷随意将小柳枝条插在池塘边,没想到几年后成棵大柳树。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柳树下拴着一条黑色大狼狗,因为库内还有价值20万元的货。

我打开仓库门,在靠近货的那间,我放下包。将地打扫干净,靠吊灯下我搬过来一张书桌。擦干净,摆上书。学习开始了。丢了两年,数学我看不懂,地理也看不懂,英语、语文、历史是我以前的强项但看后也是一知半解。大脑神经似乎很迟钝,看后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记住。不知不觉到了晚上,整个空荡荡的17间大仓库阴森森的,还不时传来猫叫声像婴儿哭声。昏黄的灯光在这凄凉冷清的大房内显得那么微弱。我去院内的厕所要经过柳树下的黑色大狼狗,在漆黑的夜色下大狼狗的眼睛贼亮贼亮,牙齿狰狞,粗粗的长尾巴翘着。我手握长棍轻手轻脚从它身边过去到厕所。

也许是很用心,转眼12点才知疲劳。吃了碗泡面,洗洗脸和脚。躺在床上,拿起随身的美国教育家卡耐基的一本薄薄的书,看到:“梦想是你的脊梁!命运的拐点掌握在自己手里!把认真坚持下去!让自己成为壮观的瀑布!你就是自己的奇迹!”我情绪亢奋,我要独立!我要独立!过会儿我在梦想中睡去……这天是我18岁生日!

第二天,按时起床。在池塘边朗读英语。夏去秋来,池塘边的小草从深绿变得枯黄。但秋光绚丽,初升的朝阳精神抖擞,红光四溢。我按着自己的日程安排学习着,积累的疑问也越来越多,怎么办?父亲此时在深圳要款,母亲忙店里店外。我找谁呢?我忽然想起父亲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忘年交——60岁的邵伯。他是民政局股长,以前是老师,住在市重点一中院内。他肯定认识一些老师。于是我找他帮我介绍一位老师。邵伯非常赞同我考大学的决定,欣然应许。邵伯不但给我找了老师,还帮我安排在应届班听课。正常的学习生活开始了,每天不在学校就在仓库,两点一线,从前的人和事与我隔离。

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因为是旁听生,老师上课不会提问你,下课也不会检查你的作业,全靠自觉。同学们也不会主动和你说话。

一天我看完书,抬头抄黑板上的数学讲题。看到坐第一排的男同学背影,是那么像一个人:蓝色中山服,宽宽的肩,厚实的背。我的脑海忽现出:“像宋。”“在我没考上大学前,在我没独立前,不会考虑恋爱的!”我狠狠对自己说。

中午,我吃了午饭后,坐在最后一排埋头看书。“你真用功!”我听到一个男中音的声音,抬头看到一张朴实的脸带着憨厚的笑,饱满的额头,浓浓的眉毛,单眼皮的大眼睛,厚厚的嘴唇。乍一看,也像宋,只是身高没有宋高,笑没有宋的深情。“你真刻苦!”他低头翻看我的书,我看到了他头上稀稀疏疏的白发。“我浪费了很多时间,我要补回来。你成绩那么好!”我羡慕地说道。“还不是很好。”他谦虚腼腆答道。那表情真像《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有才而不张扬,大智若愚。他的名字叫合军,也有个“军”字,宋叫宋军。坐了会儿,合军回到自己第一排座位。这么大的个儿,坐在第一排,是班里的优等生,是老师的重点栽培对象!

与合军回家是一个方向,有时在路上会碰上,点头打个招呼,擦肩而过。

刚开始学习有份新鲜劲,后来越来越感到枯燥!邵伯好像感觉到了我的乏味与疲惫。一个大雪漫天飞舞的星期天,他来到仓库看我。邵伯长脸,额头饱满,头发向脑后梳着,眯着眼睛,始终微笑着,性情温和。我看过他20来岁的照片:脖子围着黑围巾,温文儒雅,像是五四时期的学生。邵伯坐在我的书桌旁,点了一支烟,右手夹着烟,左胳膊支在藤椅的扶手上。邵伯鼓励我:“这段时间学得用心,不错!”又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这一代人很幸运!”邵伯吸口烟,表情凝重,好像陷入回忆:“18岁我师专毕业,被国民党抓去到长江南岸充丁。解放后,当了一名老师。‘文革’期间,下放农村。不但劳动,而且还戴‘大帽子’,胸前挂着‘反革命’的牌子,挨村游街。每天夜里总是提心吊胆,担心第二天被拉去枪毙。老婆家人怕受牵连,让老婆和我离了婚。这要感谢邓小平!让我又回到城里教书。前两年,我的一位学生帮我调到民政局。过两年,我又要退休了……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你们今后机会会很多。坚持好好学!”邵伯喝了口我倒给他的水,看看表,站起来说道:“我还有事办,我走了……”他走出门外,擦去自行车坐垫上的雪,推起车子,向大铁门外走去。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离去的背影,真觉得他就是我所需要的父亲,虽然没有钱,即使有点权,也两袖清风!他知道我需要鼓励,需要关爱!是的,我的人生刚刚开始,当我像他这个岁数时,我又该如何对下辈人说呢?我胸中又燃烧起激情!凛冽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扑面吹来,我感觉自己像个勇敢的战士,无所畏惧!我一定会独立!

转眼到了1990年的春节,父亲也从深圳回来了。

父亲通过深圳讨债公司要到了港商的欠款,但去掉所有费用只净得40万。因为父亲同港商的合同签得不规范,无法正常诉讼。父亲到深圳后,打电话联系,可那个往日笑容可掬的港商翻脸不认人,电话停机,住址更换。最后父亲通过非法要债公司将这位港商装进麻袋放在通过海关的蔬菜车里,运到深圳面谈,最后港商一分没少全付给父亲。但又被要债公司多讹诈10万。有惊无险,幸好带回40万。商场如战场,翻脸无情!

父亲的贸易公司暂停下来。1990年的中国,从浙江温州开始了一场打击假冒伪劣产品的整顿!

我从政治课本中了解了这年发生的重大事件:1990年3月,非洲大陆最后一块殖民地纳米比亚独立;5月,亚洲的南北也门统一;7月,叶利钦宣布退出苏联共产党;8月,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美国策划“沙漠风暴行动”,决定对伊拉克宣战;9月,第十一届亚运会在北京举办;10月,在“柏林墙”推倒一年之际,分裂了45年的德国终于统一。

7月6号,高考前一天。我终于盼到我要高考的日子!这个让我通往独立的路径!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我想,喝点啤酒吧,会晕晕乎乎睡着。可喝后,老是上厕所。一直折腾到下半夜才睡着。早上醒来,脑子蒙蒙的。我赶紧吃了点早点,带好准备的笔及准考证,骑着自行车向考场奔去。酷热的七月,大清早不透一丝风,蒸笼一般,闷热得透不过气。护送学生的家长们都拥挤在学校大门口翘首等待,紧张程度不亚于亲临考场的学生。我按准考证号找到我的座位坐下,掏出笔,等待试卷!教室静得连掉根针声都能听到!两位监考老师在学校统一口哨声下刷刷刷同时发试卷。学生们拿到试卷,埋头匆匆写起来。整个教室是笔在桌上写字的嚓嚓声!

上午考一门,下午考一门。中午的七月盛夏,空中没有一片云,没有一点风。火热的太阳把大地烤得滚烫滚烫。我在学校旁餐厅买点吃的,等待下午的考试。就这样紧张、炎热地过去了三天。对中国学生,这是一生转折的三天!就像是古时的科举考试!

可以放松几天了!但我知道今年不会考上,学的知识点还没有熟练运用。一星期后,我又给自己列出了新一年的学习日程安排。

8月的一天,我拿到分数单。意料之中!我离录取分数还差很多。

9月。我又开始了从学校到仓库、从仓库到学校两点一线的学习生活。

仓库院内大柳树下那条黑色狼狗,死了。不知是多事的过路人还是偷东西未遂的贼,扔了块毒肉,狼狗吃了有毒的肉。失去了狼狗,我感到仓库更加寂静,才知往日狼狗的陪伴,在这空寂、清冷的17间仓库给我一份胆量。人只有失去才知珍惜!我自责我对狼狗的戒备及冷淡……

9月,第十一届亚运会在北京召开。体育健儿的拼搏精神激励着我!我一定会考上!我一定会独立!

为了安全,母亲安排两位员工晚上到仓库。我依然挑灯夜战,埋头苦读。

一个星期天,我和家人在自家餐厅吃饭。父亲仍板着从没对我笑过的脸。我胆战心惊坐他旁边,他俨然是我们家皇帝。这顿饭吃得真长!父亲嘲弄我说:“你要是能考上大学,除非老母猪会爬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看!你快看!这不是高行长家吗?”母亲指着电视,冲父亲大呼小叫。我也转向电视屏幕:一沓沓钞票、金首饰、金砖、玉器,高行长剃了光头,穿着囚服,戴着手铐。“出事了!”父亲的脸板得更难看了。“晚上,我们去看看他家人。”母亲伤感叹了一声。

因为高行长的女儿云与我很投缘,我也好久没见了,正好随父母一起去看看。高行长家在市中心主要街道的银行家属院内三楼。三房结构,家具一般,装修简陋。以前看不出这房里存有那么多一沓沓钞票、金首饰、金砖、玉器。高行长的老婆唐颓丧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看到我们,声音呜咽打个招呼,母亲递给她一张面巾纸。我转身去了云的房间,云已早早在床上,目光呆滞靠在床头。云比我漂亮,长发飘飘,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很像《红楼梦》中扮演薛宝钗的演员,一副贤惠模样。她的男朋友也是他父亲手下的银行员工。父亲刚刚把她和弟弟涛安排好银行工作,就出事了。家中的顶梁柱倒了,让这个家一下子变了模样,是如此的凄凉、死气!往日的门庭若市,高傲的行长官腔现在都荡然无存……

两个月后,高行长因心脏病死在监狱。直到2005年我在Y市再次见到云的时候,我几乎不认识她了,整个人都发生了巨变!

高行长这件事,让父亲改变了许多,父亲觉得还是要合法做事,老实做人。于是父亲注销了贸易公司,为修配厂招来残疾人给予技术培训,解决了残疾人的就业又为社会作了点贡献。对我的学习给予了关心,但还是绷着那张严肃的脸!父亲从一个极端又走向另一个极端,他认为二年级的小弟是神童,他高薪请来退休老师,在家教小弟。让小弟在家上课,不去学校。小学余下三年课程用一年半上完,拔苗助长!他又给弟妹设计着成长之路。我叛逆的心理与思想无法与父亲作灵魂沟通,虽然他赋予我生命、血肉之躯,但我的灵魂召唤我要离开这个富裕的家!我要独立!我要独立!

很快又盼到我1991年的高考!依然是那么紧张那么炎热!

8月,成绩单发下来,我又落榜了……我不知是怎样从学校走到仓库的。回到阴暗冷清的大仓库,我恍惚坐下,脑神经绞得我头痛!我看到仓库存放的酒箱,撕开箱打开一瓶,咕噜咕噜喝掉一瓶。慢慢地、慢慢地我眼前一片模糊,想睡一会……“醒了,醒了。”我听到母亲惊呼的声音。怎么了?我的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眼前白色的墙、通亮的日光灯。“我怎么在医院?身上的内衣谁给我换的?”等我完全清醒,才知因酒精中毒从鬼门关过了一回。酒店小工到仓库搬酒,看到我躺在地上,忙把我送到医院,才免于一死。板着脸的父亲守我一夜。

三天后我出了院,到家首先洗了个澡。我沐浴着柔软的温水,珍惜地爱抚着光滑细嫩的肌肤。我深深自责自己的鲁莽,暗暗庆幸逃离一场死劫!无意体验了死,知道了生命的可贵!我要对生命负责!我要对家人负责,不能让他们担心我!我再考一年!我明年一定会考上!我会靠自己努力获得独立的!

事后,母亲慈爱地说:“咱不考了。你爸让我告诉你,他通过关系在国企给你找了份工作。”“我不想半途而废,明年我会考上的!”我既安慰母亲又鼓励自己。最后一搏又开始了!“1992年,又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这是蒋开儒《春天的故事》。1992年3月,邓小平“南巡”之举,震撼了中国大地。1992年各大高校扩招学生!我考上了!我考上了!我独立了!像范进中举一样欣喜若狂!

我想到了宋,想上本市师范本科,这样可天天和宋在一起。我要告诉宋,我要听他的决定!我兴冲冲来到宋的家。见宋的家门上贴了大红喜字。“谁结婚了?”我狐疑地敲了敲门。门开了,映入眼前的是一幅结婚照:宋与那位幼师。“你找谁?”一位50多岁的领导气质女人问道。“你是阿姨吧。宋军在吗?”“他旅游结婚去了。”“啊,”我没进门内,苦笑寒暄下掉头离去。刚才开门的是宋的母亲,是局长。一切在意料之中,但没想到这么快!

我要离开这座城市!让这座城市留下我的挥霍与依赖,留下我的困惑与奋斗,留下我的初恋与结束!

1992年,我开始了人生新的起点!第三章 大学生活

9月的一天。我要去省城上大学,读经济专业。母亲边帮我收拾衣服边唠叨着:“这大学毕业,老姑娘了,我像你这么大都有两孩子了。……这你万爷家女儿大学毕业分在牛奶加工厂,这么好的单位现在都让她下岗了……”是的,1992年,“破三铁”即“破铁饭碗、铁交椅、铁工资”改革运动开始。看来依赖社会企业的时代也将过去。到大学后还需用功学习专业知识,毕业后能独立养活自己。我又给自己确定了大学的目标!

父亲送我到大学。刚到大学大门口,看到毛泽东题的校名。那么神圣!那么庄严!多年的渴望在我眼前梦想成真!我和父亲背着被子、提着行李沿着校园梧桐树走到报到处。我左右张望,像赶集的村姑,一切是那么的新鲜!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闻到了书香的气息,我陶醉了!

报到后,父亲和我来到寝室。我喜欢干净,选了上铺。父亲顺着小木梯爬到上面,撅着屁股给我铺好垫铺,又给我挂了蚊帐,头几次碰到屋顶。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父亲的爱!父亲临走前,给我买了箱饼干放在床头,又多塞给我几张钱。我看着仍对我不笑的父亲离去,心里几分不舍。也许父亲这一代人表达爱就是这种不善言表的方式,深深地放在心里。

第二天,新生体检。在体检时,上届学生负责引导新生。

我在排队等候体检。这时一魁梧男生在身边散发体检表,到我时听到:“是你!”我的视线从表上应声抬头,看到一张带着憨厚质朴的笑的脸,这张脸在哪儿见过,熟悉但想不起来!“没想到我们是一个经济学院。”他惊喜地说。我不好意思问他的名字,微笑一下,可脑中仍在努力搜索“他叫什么?”他发完表,陪我体检完,我还是没想起他的名字!走出体检室,他和我一起走在校园。他边走边给我介绍计算机大楼在哪,教学主楼在哪,图书馆在哪。就在他介绍身边的图书馆时,我的大脑莫名其妙就闪出两个字:合军。就是长得像宋的那位“郭靖式”憨同学。

中午他说,既是老乡又是同学,现在又是同一个经济学院,他要请我吃饭,也就是在学校食堂多加了份小炒。吃完饭他领我到他寝室坐坐,因为女生寝室不准男生进。他的寝室是20世纪50年代苏联式红砖三层宿舍楼。从外面看还挺不错!走进去,走到楼道,阴凉凉的!靠近水池,一股潮气冲鼻而来。整个过道暗暗的,连盏灯也没有。我们来到二楼,靠楼梯口向左拐,走进第二个房间,在铺着蓝色长巾的下铺坐下。床对面是个长桌。三个高低床三面围着桌子。我看到合军的蚊帐内靠墙挂个吉他。这蓝色的长巾配着橘色的吉他,是那么温馨而有情调!看不出合军还挺有雅兴!事实上后来得知合军连个歌都不会唱,更别说弹一曲了。“后天是星期天,我带你去爬大蜀山,”合军热情邀请。“我还要洗衣服,不去了,”我忙推辞。我对自己要求,还要用功学习,要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因为现在已不是铁饭碗的时代了,为了能在社会上独立生活,还应学好专业。有了这份危机感,我不想过早谈恋爱,不想和男生接触。

他比我高一年级。他第一次高考,考了大专,没去。第二年如果不是高考前生了场重病,他可以考上北大的。结果上了AA大学本科企管专业。聊了会我要走了,他送我下楼。

我回到寝室,有几位室友叽叽喳喳在说话,看我进来,立刻都停住了。因为我是寝室长,比她们大三岁,似乎有隔阂。我和她们还不融洽。寝室共住八人,我也不习惯。这寝室还没有我自己的房间大。半夜还能听到说梦话声、吃东西声!每到周末,室友们被老乡邀请走,寝室只剩我一人,终于安静下来但心静不下来,捧着书看不进去。走在校园,周末成双成对的都出来了,我感到成熟身体本能的一种渴望……

又一个星期学习生活开始了。上完下午课,走在图书馆,我上去放本书占个位子,因为晚上来,会找不到位置,所以同学都是提前放本书在椅子上,表明此位有人。这天我吃完饭,晚了点,提着书包匆匆赶到图书馆。找到我提前放书的椅子,椅子上却坐着位男生,旁边是位女生,而我的书扔到里面的墙角了。我一看忍不住冲那位男生一句:扔我的书干吗!我向前倾斜身子,伸长胳膊,踮起脚后跟,用手中的书去钩扔在墙角的书。拿到后,回头瞪了那男生一眼,气呼呼下楼。走在图书馆一楼大厅门口,刚好看到合军抱着本书从门口过。我们目光相撞,一阵惊喜,也好久没见了。“你到哪去?”我主动问道。“到主教学楼上自习。这图书馆的位子太紧俏了。”“我和你一块去吧,我也没找到位子。”他爽快地嗯了一声。我们并肩来到一座教学大楼,在一间光线明亮的教室找位子坐下。两人各看各的书。我对高等数学有点吃力,有疑问便问问合军,我很快就明白了。两小时后,我们要回寝室了。大家感到在一起上自习配合不错,于是约好第二天还来这儿上自习。这样日子久了,我和合军在一起上自习,心里倒能沉浸书中而不在一起倒看不进去了。日久生情!大家似乎有了份依赖!可谁都没有表达,直到那个圣诞平安夜!

圣诞节前,我21岁生日。合军约我去爬山。那个周末一大清早,合军准备就绪在食堂门口等我。他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来到山脚下,把车子寄存好。我们徒步上山。山不高,300多米。我们没按踩出的路线走,想自己开辟出一条新的路径来。合军在前面披荆斩棘开路,像个大男人!突然,他“哎哟”一声,手扎进个刺,淌血出来。我忙将他的手拿起,小心翼翼拔出刺,用嘴吸了下,也许是女人的母性!我们继续往上走。我谈到我税务学校的高中同学第二天来看我时,他的脸沉了下来。我听到他联大学校的女同学时,心里也酸溜溜的。最后两人都泡在醋坛子里了。回校后两人心知肚明,都没有多说各回寝室。

第二天,星期天。我那位税务学校的高中同学洪来看我。他准备实习了,要回老家。而我说我想在这座城市找到我的位置。没缘分的人总在逆向中擦肩而去。临走前,他送我盒磁带,我最喜欢的美国黑人歌星惠特尼·休斯顿唱的《保镖》主题曲:“IALWAYSLOVEYOU”。

新的一周又开始,我和合军不约而同来到晚上上自习的教室,大家各看各的书。

圣诞节快到了,学校里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尤其是外语系!

可谁知,圣诞节前的平安夜学校竟停电了!合军说,他寝室有同学去五孝口教堂,问我去不去。教堂是什么样?我只在电视上看过。去看看!

我们乘公交车很快到了教堂。教堂里人山人海,没想到省城有这么多人信基督教!我们顺着人流挤了进去。教堂灯火明亮,金碧辉煌,四壁是耶稣钉十字架及圣经故事的彩绘。我好奇地看着:信徒们在虔诚唱着圣诞之歌。我也随歌声祈祷:愿我能遇到我人生的另一半!等全部活动结束,已快11点。我们决定步行回学校。我好像还没有从教堂氛围中清醒,不想让这平安夜静静过去,想在大雪纷飞中慢慢品味迎接圣诞!但毕竟是大冬天,寒风刺骨。我们却依然有说有笑放松走着。我从来没有这样在夜间和一个男人走过!这么放松!这么自由!这么浪漫!在老家,父亲规定天黑前不准一人外出,否则要受惩罚。现在我可精神独立自由地享受这省城的圣诞!想想,三年寒窗苦读,值!合军像个保镖在我左侧随我步速向前。不小心,我踩到冰,身子向前踉跄了一下,合军迅速用右手拽住我的左胳膊,似乎准备好就等这一刻。我站稳后,他忙把手缩了回去,“郭靖”似的性格,我俏皮地将左手挽住他缩回的胳膊,脸侧一边。他顺势将我揽入怀中,感到他的心怦怦在跳,闻到男孩身上雄性的味道。我将头埋在他怀里,温馨、踏实,似乎就是我要找寻的另一半。我们依偎着像对相依为命的夫妻赶回自己的家。

第二天晚上我们上完自习,没像往日各回各的寝室。我们走在冬天的校园。雪白色的冬晚!雪花轻柔洁白,像白花如轻烟,飘洒大地。莽莽大地,一片银白!青松与雪花相融,我们也紧紧相依……

我一脸幸福哼着校歌回到寝室。室友方琴诡秘道:“被爱情击中的幸运儿!”“吃醋了,你的‘小蚊子’不要你了。”我笑着回击一句。“小蚊子”是我们寝室人给她的中文系男朋友取的绰号。“今晚我可要倒霉了,我的上铺今夜要被爱情折磨得怕要辗转反侧睡不着了。”我的下铺芳芳开玩笑。大家经过磨合,已像姐妹一样,如果哪家父母送来好吃的,大家一哄而上,一起瓜分。学习也像找男朋友一样“攀比着”。寝室集体生活挺能培养人与人之间包容与互助的性情。

我和合军继续像以前一样上自习,但我们签了份约定:必须每学期拿到奖学金,用奖学金的钱当谈恋爱费用。我不想因谈恋爱影响彼此学习。一学期下来,我拿到了三等奖学金,而合军班里奖学金全被女生获取。我用我的奖学金给合军买了件过年的新衣!

寒假较短,春节过去,新学期又开始了。我们不但在一起上晚自习,而且白天吃饭也在一起。中午,他上完课,拿着饭盒在食堂门口等我,排队,帮我打饭。饭后洗饭盒,提着热水瓶送我到寝室门口。我们形影不离,俨如一对进修的夫妻,很般配,也让人羡慕!

暑假来了。我让合军见了我父母。

父亲说,没气质!母亲说,人长得还魁梧憨厚,就是家太穷了!

确实太穷了!之前,我到他和他父亲曾经一起住的城郊租赁房:一间15平方米的房间里,一张大木床,床边一个木桌。桌上还堆着落满灰尘的高中课本。墙角放着一个木箱。靠着木箱放着自行车,这是合军和他爸回50里外老家的交通工具。靠近门,有一面板,面板放着粗糙的碗和发乌的馒头。房门口放一个薄铁皮的煤球炉,下雪或下雨,还要把煤球炉提到小屋。合军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读完初中、高中,考上大学。看到这些我更佩服合军的吃苦劲,同时也后悔怎么不早知道,我也可帮帮他。

合军想回老家,我想让他给小弟补补课,给父母留下好印象,也让父母了解他的人品。正好小弟上初中,成绩很差。成绩很差,不能怪小弟!父亲请来两位退休老师用一年半的时间把小弟三年课程上完。小弟在初中班里最小,与同学相差三岁,和同学相处不来。最重要的是小弟适应不了班级集体上课。原在家上课时,老师一对一盯着他。可在学校上课时老师不可能随时注意他,老师要考虑整个班级。这样,小弟对每天的课程不能消化吸收,小弟的成绩可想而知。小弟的童年应该说是违背人自然成长规律,影响了他的性格。父亲啊父亲,你的专横及财富让你膨胀,听不进他人的建议,你不会站在儿女的角度考虑问题。你生育了儿女,可儿女不是你的私有物,任你主宰设计,即使你是疼爱。所以,我对家里的富裕生活没有留恋,没有自豪!甚至对生我养我的城市我都不眷恋!我希望离家越远越好!

合军给小弟每天三小时辅导,直至暑假快结束!父母不但不喜欢,反而更反感!说合军不机灵,木讷。是的,“郭靖”式的合军在父母面前不可能展示英语、计算机、书写等才能,父母又怎能欣赏这些呢?尤其是我的那些大叔大伯、婶婶姑姑们,他们的孩子找的男朋友,不是公安局的干部就是做生意的大款。所以她们在我父母前说:“这大千金怎么找这么个呆头呆脑的男朋友!上大学上傻了!”父母听了更不想看合军。一次,母亲给合军脸色看,我像护孩子似的拉着合军朝门外走。我们茫然走在街边,不知未来会怎样?何时有自己的小窝?

第二天是麦苗18岁生日。麦苗在市重点中学上高三。本应是学习紧张阶段,要高考的一年。可麦苗不会想那么多,考不上反正有老爸,怕什么!麦苗任性霸道,花钱大方。这不,要过生日了,让母亲给她安排三桌,她要请同学热闹热闹!请来了法院院长的女儿、公安局长的儿子……一群纨绔子弟!父母看了高兴啊,还是小女儿头脑灵活,将来有出息!在这种情景下,合军的家境更显得寒碜。合军晚上就回50里外的老家去了。

很快暑假过去了,我的大二生活开始。回到学校如同回到伊甸园,我和合军又自由自在地享受这甜蜜纯洁的爱情,沐浴在书香中……这感觉真好!如果一直拥有,只有靠我们自己!我与合军约定:“不但拿到奖学金,还要考英语、计算机等级证书,为在省城找工作做准备。”我们继续在一起学习,形影不离!我又用我的奖学金给合军买了双皮鞋过新年!合军拿到了英语、计算机等级证书,用他的奖学金请我看电影!爱情、学业双丰收!

大年三十上午,我去了合军家,50里外的农村老家。见见未来婆婆和小姑,尽管父母气得骂道,白养我了,给人家养个女儿,还是养儿子好。

乘农用中巴,因要上人、下人,停停开开,又下着雨,50里耗费一个多小时。在集镇下来,还需步行30分钟的泥巴路。合军的父母提着雨鞋在集镇桥头站着。“这就是俺爸俺妈”,合军看着他父母又侧过头给我介绍。我微笑地喊一声:“叔、姨。”“这路太泥了,换下鞋。”我未来的婆婆弯下腰,将雨鞋放在我脚边。她不像农村妇女,看上去像街道主任。长脸,游击队长发型,额头右侧上别个黑卡。昂首挺胸,干练干净!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刚和合军谈恋爱时合军讲了未来婆婆对他小时候教育的一件事:合军六岁时婆婆让他上学,合军不愿上。当时公公在省城军工厂上班,和婆婆、合军两地分居。婆婆看到合军不愿上,就让合军用干柴烧水一天。大夏天,烧了一锅又一锅,土房子的灶屋满是烟,呛得合军喘不过气,又汗流浃背。烧了一天后,婆婆在堂屋桌上准备了两碗水——一碗是糖水,一碗是苦水。让合军喝。婆婆说,要想喝糖水,像爹一样是国家工人,就去上学;要想喝苦水,像大伯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在家种地,不去上学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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