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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6 05:5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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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斯塔夫•勒庞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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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试读:

作者自序

本书旨在探讨分析群体的性质。

构成一个种族的特性是所有个体间的共同特征,而这些共同特征又来自遗传。一定数量的个体为了某个行动目标而聚集在一起,从而形成群体。从这种形成方式进行观察,我们可以得知,群体中的个体除了具备其原有的种族特征,还具备一些与其原有特征迥然不同的新的心理特点。

一直以来,组织起来的群体作为很重要的一部分,影响着人们的生活。而且,在今天,这种影响作用比以前更重要——群体的无意识行为如今已经取代了个体的有意识行动。

我尽可能运用一种纯粹科学的方式——努力寻找方法,以免受到其他观点、理论、学说的影响——去分析群体表现出的特征。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取得一些成果。我相信,要想发现哪怕一丝真理,也只有通过这种方法。特别是在处理像我们在此所探讨的一些备受争议的问题时,更需要这么做。一个专注于研究的科学工作者,是不会在意自己的研究会不会伤害到他人的。在最近出版的作品中,杰出的思想家奥维耶拉先生——他不属于今天的任何一个学派——就指出,他的观点和其他任何学派都对立。但愿我的这部新作,也会有人给予类似的评价。从属于一个学派意味着你或许会被这个学派的观点影响,看待问题可能会先入为主。

对于我研究得出的结论,有的读者在第一眼看到后就会迅速否定。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我必须要做出解释的。此外,我还要解释——举个例子——既已确定这点:包括精英团体在内的群体都是非常低等的,为什么我还断言干涉这些群体是危险的。

原因是,对历史最仔细地观察研究已经证明了社会组织像所有生命体一样复杂,我们是无力迫使它们发生突然的变革的。往往只有大自然可以改造它们,而且它用的是我们人类不可能用的手段。这也就是解释了,为什么对一个民族而言,没有什么比这种最伟大的彻底的变革——伟大在它具有各种优秀的理论支撑——更致命的了。若不能改变一个民族的气质禀赋,任何变革都不会是有益的。然而,只有时间才具备这种力量。我们人类必须在思想、感情、习俗的支配和指引下生存,这是我们的本质使然。而制度和法律不过是我们本质的外在表现,同时也是人类表达需求的一种形式,正因为它们是外在的,所以无法改变我们的本质。

民众是社会存在的基石,因此,对社会现象的研究考察,不能脱离对广大民众的考察,两者不可分割。从哲学角度来说,社会现象或许具有绝对价值,但实际上它只具有相对价值。

也因此,在研究社会现象时,有必要注意它的连续性,并从相反的两个方面去考虑。如此,我们就会发现,出自纯理性和实践理性的两种教导,通常情况下是对立的。在研究任何一种现象的过程中,都可以发现这种情况,包括对自然科学的研究。举个例子:从纯理性角度来看,符合公式以及定义的一个立方体或者一个圆永远就是一个立方体或者圆;但是从个人角度而言,不同的人会觉得同一个几何图形有不同的样子。在透视下,一个立方体会呈现出椎形或正方形的形状,一个圆则可能变成椭圆或直线。我们要说明的就是,考察这些虚假的形状,比考察它们原来的形状更有价值。毕竟,我们能看到的只是这些或者以照片或者以画作的形式,印入我们脑海里虚幻的形状。如果我们纯粹从几何学的角度去精准地呈现它们,它们的自然本质可能就会被误读,以致我们无法辨识。不妨想象一下这么一个世界:在那里,人们只能复制物体或者把它们当作拍摄对象,但是不能触摸它们。可想而知,很难让这个世界的人们确切地认识这些物体。简单地说,就是这种形式的知识如果是被少部分有学识的人掌握着,那么它们是没有什么价值的。

在研究社会现象时,哲学家必须牢牢记住一点:社会现象的理论价值是次要的,在这种价值之外,还有一种一直伴随着文明发展的、更重要的实践价值。明确了这样一个事实,那么,对于理论逻辑在一开始就迫使他接受的那些论点,他一定会非常谨慎地对待。

还有其他的因素使得哲学家持这种相似的保守见解,比如社会太复杂了,以致人们不可能全然了解它,也无法预见各类事物互相作用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此外还有,人们往往只能看到事情的表面,而看不到它们背后那些隐藏着的各种因素。可见的社会现象,很可能是无意识体系的产物,而无意识体系是很庞杂的,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分析它。不妨将可见的现象比作海上的浪花,它们只是海底深处水流的外在表现。也就是说,我们对它们的了解很肤浅。

从目前来看,群体的大部分行为从精神品质上来说是十足的卑劣,但它的另一些行为好像是在得到一种神秘力量的指引后做出的。古人对这种力量的说法是“命运”“老天开眼”之类,而我们则可以称之死亡之音。哪怕不知道它的本质,我们也不能无视它。可以看到,有时候人们好像受到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源源不断的力量指引。举个例子,语言是世界上最复杂、最富有逻辑也最奇妙的事物。如果不是源自群体无意识的禀赋,又怎么会产生结构如此玄妙的语言呢?它们来自那些最有学问的学者和最受人尊敬的文法学家吗?不,他们最多只是阐释支配语言的规律,而不可能创造它们。就连那些伟大人物的思想,我们都不能说一定是他们的头脑产生的,虽然的确是出自他们个人的脑袋。但是,如果不是群体的天赋为之提供了无数点点滴滴的智慧之尘,这些人有可能产生这种智慧吗?

的确,群体经常处于无意识的状态,问题是,为何这种无意识可以产生如此巨大的力量?受本能支配的自然界中的生物,何以产生令人惊叹的复杂动作?要解释这种无意识的规律,仅凭我们人类的理性还不够,因为理性作为一种人类的新生物,还太不成熟完善,本身还需要很长的时日来自我发展和巩固。在人类的行为中,我们可以发现无意识所起的巨大影响作用,但是却难以找到理性发挥了何种功用。虽然至今无人能解释清楚无意识,但不可否认它的价值意义。

但是,如果我们希望仅在一个狭小的安全范围内,运用科学的手段去研究,而没有考虑过充分发挥我们的想象力,那么,我们的研究只能停留在对现象的观察上,如此是不可能得出一个完善的结论的。每一个清晰可见的现象,都必然有其他一些隐隐约约的现象在它背后,还有另外一些东西,可能是我们根本没看到过的。

引论:群体时代

当今时代的变迁——文明的巨大转变源自于民众思想的改变——现今人们对群体力量所持有的信念——它改变了欧洲国家传统的政策——大众阶层是如何突起又如何产生力量的——群体力量的必然命运——群体只能充当破坏者——它促使腐朽的文明坍塌——人们普遍不了解群体心理——对立法者和政治家而言,研究群体是很重要的[1]

导致文明更改的伟大变革,诸如罗马帝国的衰亡和阿拉伯帝国[2]的建立,在第一眼看来好像是这些因素引起的:政治变革、被外国侵犯或者自身朝代的更替。然而,这些不过是表面原因而已,促使这些变革的真正因素是广大民众的思想观念。在深入研究分析这些历史事件后,我们就会发现这一点。真正在改变的,并非是让我们惊叹的或者无比崇高或者无比残暴的历史,而是人们思想、观念、信仰和文明所发生的剧变,这种剧变才是历史革故鼎新的唯一重要特征。作为一个物种,人类正是通过思想的世代遗传来保持稳定,从这个角度而言,人类少有伟大的历史事件发生。

当今时代是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时期,因为它正发生着人类思想的转折改变。

这种转折建立在两大基础上:一是宗教、政治和社会信仰的灭亡,它们是人类文明得以存在的前提;二是人们生活和思想的全然改变,而这种改变是现代科学和工业的进步带来的。

之所以说当今时代正处于没有秩序的过渡时期,呈现出混乱的状态,是因为过去的思想观念大部分已被摧毁——但它的力量仍然强大,同时社会正在形成新的思想观念。

当今这个混乱的时代在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在此后的未来社会,会有着什么样的基础观念?这些现在都还很难说。我们目前的讨论也都只能限于假设。不过,无论将来的社会是什么样的,它都必须注重一种新兴的力量,也就是群体的力量。在现代社会,这种力量将会产生持续的影响作用,乃至成为统治一切的力量。过去的很多思想观念都已然成为历史,在今天,它们不是已经陨落就是正在陨落。同时,不断的变革破坏了很多本来极具权威的理论。群体的力量正在取代这些被破坏的思想观念和理论,在短期内,这种力量似乎还会汲取其他的力量。随着之前所有信仰的坍塌,支撑旧社会的支柱也逐个倒下,最后群体力量将会不断增强乃至所向披靡。这意味着,我们将进入确切无疑的群体时代。

就在一个世纪前的欧洲,促发各种历史事件的,仍然主要是国家的传统政策以及君主之间的对立。群众的意见不算什么,或者说从来就不曾被考虑过。然而在今天,曾经发挥主要作用的这些因素:传统的政治理念、君主的个人倾向以及他们之间的对立——影响力已经不在了。群众的声音倒变得重要起来,占据了主导位置。现在的君主必须关心来自普通大众的呼声,因为它反映了他们的意愿。所以说,民族的命运不再是由王族的会议讨论决定了,而是由群众的内心来决定。

在当今的政治中,来自各阶层的民众占据了重要的一部分,更实际地说,是越发占据统治地位。在社会转型时期,这种改变尤其明显。人们原以为,普选权才代表了政治权力的转移,而事实刚好相反。普选权虽然推行了很久,但产生的影响并不大,倒是民众的力量和权势越来越强大。人们首先是接受了一些传播中的思想观念,当这些思想观念渐渐扎根在头脑中后,人们便聚集起来,组成团体,以实践他们的理念和见解。这些理念和主张无疑都和人们自身的利益密切相关,而且都是些十分确切的利益,尽管可能含有不合法的成分。正是这些理念促使群众对自己的力量有越来越清晰的认识,并由此成立各种集团,迫使一个又一个当局投降。他们甚至成立了工会组织,希望通过这个无视任何经济规律的组织,争取到有关工作和薪酬的支配权力。议会也被他们占据了,那些缺乏主动性和独立思考能力的广大议员,只不过是代替选举委员会发言。也就是说,通过指使这些议员,他们开始插手干涉政府事务。

在今天,民众的意愿越发明显可见了,他们好像要彻底颠覆整个社会。他们所秉持的,是一种和原始的共产主义有密切关联的思想观念。民众所要求的包括:固定人们的劳作时间;使包括矿场、铁路、工厂在内的重要产业以及土地都收归国有;人人平等,平均分配物资;为了广大群众而消灭上层阶级。

不具备理性和思考力的群体,却总是迫切地想要开展行动。不可否认,它们的力量的确强大,而这种力量源自它们有着很大规模的组织。可以看到,群体这种组织所产生的一些教条也会产生很大的威力,正如过去的任何一种教条一样。毋庸置疑,这种威力就是一种专制独裁的力量。一旦拥有了这种神一般的力量,群体很快就会取代国王,成为至高无上的掌权者。

深受中产阶级喜爱的那些作家们——他们身上有着该阶级的狭隘、守旧以及肤浅的怀疑主义、过度的自我和利己主义——在看到这种力量日益强大时,也产生了危机感和恐惧。他们向他们曾经看不起的道德方面的权威机构——教会,发出了绝望的呼吁,目的是为了理顺人们混乱的思想。他们带着忏悔,想要依附罗马教廷,同时向我们大肆宣扬科学已经没用了,宣扬一些具有启示作用的真理。但是,这么做已经晚了,而这些匆忙皈依的人士忘了这点。群体的头脑不再会被任何神明影响,能打动最近皈依的宗教信徒的东西是无法打动群体的。事实上,群体早就拒绝各种神了,他们抛弃甚至毁弃了昔日曾教导他们的各种思想信念,就像再强大的力量都不能使流水逆流到源头一样,不管是来自神领域还是人类领域的任何力量,也都不能让群体回头。

头一次陷入这种混乱茫然的处境中的科学,还是有一些精神残存的,只不过,科学精神并不是促使在这种状态中产生一种新力量的原因。科学许诺给我们真理,至少它培养我们的智力,以便我们可以掌握一些互相关联的知识。但是,和平以及幸福,从来都不是科学许诺给我们的。科学对我们的喜怒哀乐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自从我们再也无法找回那些被科学打破的幻象之后,我们和科学的关系,也只是努力共存的关系。

普遍存在于所有国家的同一个现象表明,群体的力量正在日益发展壮大。但如果由此认为,这种力量不久之后就会开始崩溃乃至瓦解,那就是片面的自我臆想,是无用的自我安慰。无论我们的命运最终会是怎样,我们都必须接受这个事实:群体力量在迅速壮大之后,最终会成为书写历史的执笔者。而这个时候就很可能意味着,西方文明进入了最后的阶段,社会退回到混沌无序的无政府状态——往往这种时期会酝酿诞生一个新的社会。这样一个结果,难道有谁能阻止吗?

一直以来,彻底摧毁一个腐朽的文明这一任务,显然都是由群体承担的。这是从古至今的事实,而不是直到今天才出现。历史告诉我们,当作为文明建立的基石的道德力量失去力量时,使这个文明最终瓦解的任务就是由无意识的野蛮群众——称他们为野蛮人一点也不为过——来完成的。但是,群体所具有的也只是摧毁破坏的力量,因此,创造和引导文明的任务,并不能由群体来完成,它是由少部分贵族知识分子来完成的。一个文明包括固定的规则、制度和法律、人们从野蛮到理性的转变以及高级的文化程度等,而这些都是群体没有能力实现的。群体所具有的纯粹的破坏力量就像细菌所具有的力量,可以加速临死之人的死亡,并迅速处理掉尸体。所以说,人民群众只有在整个文明将要倒塌之时才能发挥作用——使文明彻底倒塌。换言之,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们的使命才清晰可见。数量取胜的哲学,也只有在这样一个时刻才能称为唯一的历史哲学观。

这样一种宿命也会降临在我们的文明身上吗?虽然现在无法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我们的文明也没有面临那样的命运,但这种担忧是有根据的。

可想而知,目光短浅的群体会一一扫除所有可能纠正他们、阻挡他们的障碍物。所以说,在未来,我们无论如何都注定会对群体势力屈服投降。

我们对正在热议的群体这一话题知之甚少,而那些专业的心理学研究者更是无视群体的力量,因为他们的生活离群体很远。后来,当对群体进行研究时,这些心理学专家又产生了一种偏见:只需要深入研究犯罪群体就足够了。犯罪群体的确存在,但我们还会遇到各种类型的群体,比如表现出英勇的精神而甘于献身的群体等。犯罪群体只是群体特殊心理的一种表现,我们不能只通过研究这种群体来了解群体的精神特质。就好像我们不能只通过了解一人的犯罪事实,来了解他的整个人。

事实上,世界级的伟大人物、宗教或者伟大帝国的创建者、所有令人崇敬的信徒以及杰出的政治家——从更大的范围来讲,还有一些小团体的领袖人物——他们都是无意识领域的心理专家,出自本能地具备对群体心理特质的确切认知,而且,正是这种认知使他们得[3]以掌握管控大众的权力。拿破仑就是如此,他非常善于观察和把握他统治下的民众的心理。不过,他有时却不善于洞察其他种族的群体[4]心理,比如对西班牙和俄罗斯,他的了解就不充分和准确。正是这种不足导致他在对西班牙的征讨中,特别是在远征俄罗斯的过程中,陷入了危险的冲突中,受到严重打击并最终走向灭亡。在今天,政治家们若不想再统治群体,也不想过多地受群体支配,那么,他们就必须掌握群体心理知识,这是他们最后可依靠的力量。

没有对群体心理一定程度的了解,就不会清楚这些要点:法律和制度对他们只能起到很小的作用;除非强加给他们一些思想观念,否则任何思想见解于他们而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们都不会坚持;用纯粹的有关平等的理论是不能引领他们的,引领他们需要去寻找其他的能够暗示、诱惑他们的东西——举例而言,一个立法者若想推行新的税收制度,他不会用从理论上而言最公正的方式去打动群体。因为,事实上最没有公正可言的东西,在广大民众看来才是最好的。也就是说,最模糊不清、使人最不用负责任的事物,才最容易让大众接受。那些间接征收的税哪怕再高,群众通常也都会接受,因为他们不会觉察到,每天为日常消费付出的一些零星税额会扰乱自己的生活。而如果是按比例征税,从工资或者其他收入中一次性扣除很多的税额,哪怕这种征收方式只是间接征收方式的十分之一,群众也一定会抗议。零星的税额不会被人们注意到,但一笔看似巨大的税额数字会刺激人们的想象力,所以一旦后者取代了前者,他们就群起抗议了。这种让人零星支出的新税制不会让人感觉到压力,而这种精于算计的经济手段,是缺乏远见的民众不会想到的。

上述所举的例子是最简单,却也最容易让人接受的。堪称心理学家的拿破仑就掌握了这个门道,而我们今天的立法者却不关注群体的心理特质,因此也就无法运用这个门道。世界还没有给予他们足够的教训,使他们领会这个道理——也是因为,纯粹理性的教导是无法改变人们、指导他们的。

对群体心理学的研究,还有很多实际用处。比如,如果不通过对这门学科深入研究,我们就无法恰当解释历史、经济方面的很多现象。通过这个很好的研究机会,我将会解释为什么说,哪怕是最优秀的现[5]代历史学家泰纳,其实也没有确切弄明白法国大革命是怎么一回事。关键原因就在于,他从来没有将群体的心理和特点考虑在内。在这个复杂至极的时代中,他的研究总是倾向于采用自然科学家的方法,而从这个角度去研究的话是不会注意到道德因素的。然而,道德的力量才是历史的真正的驱动力。所以说,从解决社会问题的实践意义上讲,哪怕只是出于好奇心,对群体心理学的研究也是有价值的。通过探索去确定某一种矿物或者植物是什么东西,是很有趣的,对人类行为背后的动机的探究也如这种探索一样有趣。但是,也不必对这种研究抱太大的期望,因为从结论上来说,我们最多只能是概括总结一下群体心理的特性。无论如何,我们今天只能算是这个领域的初步开拓者,能做的很少,也只是尝试。更多的成果还需要其他人来探究、获取,以便在这个领域中打下更牢固的基石。▶▶第一卷群体心理第一章 群体的普遍特征

从心理学角度说,群体是如何构成的——仅是聚集在一起还不能算是群体——群体的心理特点——群体中的个体会发生思想情感的转变,他们的个性会消失——群体常受无意识支配,他们停止理性思考,脊椎神经被催眠,智力下降,情绪易变——情绪突变后,群体的情感可能比个体原本具备的更好,也可能更差——群体有相反的两种倾向:英勇无畏,或者无恶不作

一般而言,“群体”一词的意思是:一些人不分国籍、职业和性别,也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而聚在一起形成的集体。不过,“群体”在心理学的意义却完全不一样。处于某一种特定环境下的一群人会表现出一种和他们个人特点截然不同的性格特征,而且,这种特征也只能在前面提到的“某一种”特定环境下呈现。这时候,集体中所有成员的个人想法、信念以及情感会在同一方向上发展,每个人的个性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群体特性。这种特性虽然只是短暂存在,但它的特征十分鲜明,这是确切无疑的。在找到一个最好的表达之前,我们不妨将这种集体的变异结果称为具有组织性的群体。更准确地说,它是一种一直受控于某种精神,以某种独特方式存在的心理群体。

显然,仅凭看到一群人只是偶然地聚在一起,并不能就说他们就是有组织性的群体。不期而然地在公共场所聚集起来的一千个人,如果他们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那他们就不属于心理学意义上的群体。必须满足一些条件,才会出现群体特征。换句话说,要想知道人们所看到的群体是不是心理学意义上的群体,我们需要确认其是否具备后者所必然要求的特性。

每个人出现个性的自觉消失以及感情思想上的截然转变,是一群人变成一个有组织的群体时的第一个特征,但这种转变并不要求这群人一定要聚在同一个地方。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可以说明,比如说,当一个国家发生重大事件时,成千上万的一群人由于迸发了一种同样的激烈情感,那他们就是心理学意义上的群体。这时候,一个突发事件就能让他们立即产生感应而立即聚集在一起,他们也就有了群体的特征。有时候,几个人也可以组成一个心理学意义上的群体,而偶然聚在一起的几千人却也可能不属于这样的群体。另一方面,在特殊情况下的一个国家,虽然它的所有人不可能聚成一堆,但它的整个民族也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群体。

心理学意义上的群体在形成之后,会立即出现一些虽然短暂但非常显著的基本特征,组成这个群体的人员是什么样的,决定着这些基本特征的内容及其精神特质。因此,可以很容易地对心理群体分门别类。在这个问题上进一步探索后可以发现,一个由各种各样的个体所组成的杂性群体和一个由同性质个体——教派、身份和所处阶层大致相同——所组成的纯性群体,呈现出某些共同的特性;但在这些共同特性之外,它们各有一些自身的特点,让人可辨别它们。

在深度研究不同群体之前,首先应该探索它们的共同特性。我们必须像自然科学家那样,先描述一个整体的所有成员所具有的普遍特征,再分别研究每个个体的独特特点。

很难精准地描述群体心理,因为它的组织变化不仅根据种族和组成方式而变,还根据对整体有控制作用的刺激因素的性质和程度而变。事实上,这样的困难同样存在于个体心理学的研究中。一个人不可能一直保持一种特性,除非这个人是小说中的人物。当然,处在一个固定不变的环境中的话,性格的确基本会保持不变。我在其他的著作中曾提到过,任何一种精神的构成都可能是多样性的,环境的突变会导致原本潜藏的多样性显山露水。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在正常环境[6]中的一些善良的公证人和法官,后来会成为法国国民公会中最凶残的成员。而当大变革过后,他们又会做回之前那个安良守法的自己。拿破仑统治时期,这些人可都是最温顺的良民。

由于不可能全面研究不同组织程度的每一个群体,我们在此只对那些已经彻底组织化的群体进行研究。以这种方式,我们将会看到群体经过不断发展变化后的最终样子,而不是仅仅是它现在的样子。只有在组织成熟化后,新的特性和固有的种族特性才会彰显出来,同时还伴随产生集体思想和情感的一致转变。就是在这个阶段中,我在前面提到的群体的一致心理才会发生影响作用。

群体心理特征或许和个人的一些心理特征相同,也可能截然相反——个体不可能拥有这种特性,它们只能在群体中产生。为了说明这种只在群体中产生的特性的重要性,我们首先来研究学习它们。

心理群体一旦形成,构成它的成员不管是什么性格和职业,也不管他们本来具有什么样的智力以及生活方式,都将会一致获得一种集体心理。这是一个心理群体最显著的特征。这时候,群体成员的情感、观念和行为完全不同于他们作为独立个体时所拥有的,因为,只有组成了群体,这种观念和情感才会产生并导致特定的行动。短暂存在的心理群体就像一个新的生命:构成群体的各种不同因素是细胞,这些细胞集合而成的生命所呈现出来的特质,截然不同于单个细胞的特点。[7]

与智慧的哲学家赫伯特·斯宾塞的著作中的一个令人惊讶的论点相反,组成群体的所有元素是没有总和可言的,也无法计算出它们的平均数值。实际上就像酸和碱在发生化学反应后会形成新物质一样,由不同个体新组成的群体也是全新的,它的特性截然不同于组成它的个体的特质。

可以很容易地证明,群体中的个体已不同于原来的独立个体,但要找出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就难了。如何着手探索呢?现代心理学界中有一个既定的说法:在生活中以及进行理智思考的时候,真正起作用的是无意识心理活动。从这个客观事实着手探索,我们才能找到原因。

主宰人类精神世界的,很多时候不是有意识的心理,而是无意识的心理,前者发挥的作用很少。人类行为的动机往往是无意识的,即便是最严谨的分析家和最敏锐的观察家,他们也只能窥探到无意识的冰山一角。人类的有意识行为来自于无意识的内在心理,而无意识的内在结构又主要源自于遗传,具体而言是对一个种族的先天性的遗传。也就是说,一个种族的各代传承下来的各种共同点,构成了该族人的无意识心理结构。

人类对自身还有很多未了解的部分,也只能解释自身的部分行为。对我们来说,所有我们还不了解的那部分包含着一切神秘的未知因素。即便是在我们的平时生活中,也存在着我们无法觉察到的主导我们日常言行的因素,即我们潜在的心理动机。

无意识因素才是决定一个种族的先天特质的关键,因此,一个种族的成员大体上是一样的,造成他们的差异性的原因是他们有着不同的有意识因素,而决定这种因素的,又是个体的遗传条件和教育成果。换言之,一个种族的成员间有着基本相似的本能和情感,智力的差异是他们之间的最大不同。在面对宗教、政治、道德和爱恨等情感方面的事情时,最优秀的人不见得就有优于普通人的处理能力。以一个伟大的数学家和一个鞋匠来比喻,他们之间的智力对比不言而喻,但若要从性格上考虑的话,他们几乎没什么不同,甚至可能完全一样。

任何种族中,大部分人的最基本性格特点都是受无意识因素主导的,也都是一致的。我认为,这些一致的基本性格特征可以说就是一个群体的属性,或者说群体心理。当身在群体中时,个体智慧及其本身特征被这种群体属性削弱了:差异性的因素被同性质的因素淹没,无意识的力量拥有了最高的支配权。

群体无法胜任要求高智力的工作,因为它所具有的特性通常而言是平庸的。关系到普通大众的利益关系的决定,必须由优秀人的集合讨论和作出。但是,这些来自不同领域的专家们所作出的决定,不见得就高过由一群蠢货所做出的决定。在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们不过是运用了每个普通人都具备的一般智慧。把群体中的每个个体的智力相加,结果只能是叠加了愚蠢,而不能突出天才的智慧。若认为“全世[8]界”是一个群体,人们一般会认为这个群体的智力高于伏尔泰,其实不然,真相是伏尔泰比“全世界”更聪明。

一个群体中所有个体的最基本特质相加后,结果并非我们所认为的一种新特质,而只能是一个平庸的总和。为什么会形成这些新的平庸特性呢?这就是我们现在要设法探索的。

很多方面的原因,决定了一些特性只能是群体具有而单独个体不具有。

先来看看首要的原因:当个体只是孤立的个体时,他必须控制自身的欲望。而当置身于群体中时,由于受到数量庞大这个环境因素的影响,他会感受到一种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这股力量释放了他的本能欲望,使他变得无所顾忌。群体中的个体会不自觉地产生这种想法:群体是无名的,不必对结果负责。于是,个体本来具有的责任感就会完全消失。

第二个原因是传染现象的作用。传染现象既决定群体的特质,也决定群体的趋向性。要想证实传染现象的存在很容易,但要解释清楚它就很难了。我们不妨将传染现象看成是一种催眠现象,然后简单地探讨一下它。群体中产生的任何情感和行为都会传染给每个个体,有时这种传染作用甚至会使个体甘于为集体献身。而显然,这种自我牺牲的品质是有悖于人的本能的。一个人也只有在置身于群体中时才会做出这种舍弃自身利益的事情。

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群体容易被暗示。而这一点和个体作为孤立存在时的特质是完全相反的。上面所述的传染现象的产生,也正是由于这一点。

通过心理学方面的一些最新研究成果,我们可以更好地弄清传染现象。我们不妨从一些已基本得到公众认可的理论去阐述:一个人会被另外一个人暗示以致失去自我意识,在失去自我意识后,他会完全服从那个暗示者。他一贯所拥有的个性、习惯会发生大转变,言行也会大大不同。敏锐的观察者可以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在群体中“浸泡”太久后,个体会进入一种类似被催眠的无意识状态。造成出现这种特殊状态的原因,若非是群体自发的催眠作用,那就是我们根本无从知晓的因素。总之,这时的个体停止了大脑活动,变成了一个处于被催眠的无意识的奴隶——他的脊椎神经被催眠师控制了。人格中的自我意识部分丧失了,也就是丧失了个人意志和判断力,催眠师任意支配着他的思维和情感。

心理群体中个体的状态大致也是如此,即他不再有自主意识,他好像被催眠了一样。这时候,他自身的一部分功能损坏了,而另一部分功能却得到了很大的加强。他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他自己很难抑制这种冲动。因此,一旦被暗示,他的冲动必然就会导致某种行动。当暗示出现的时候,群体中的所有个体都会被同样地影响到并相互影响,暗示作用加强,冲动的力量也被强化,以致对抗这种冲动更难于对抗催眠。一旦进入了群体中,几乎无人能够仍保全其自身的个性,对抗暗示带来的冲动,他们只能任由自己发生转变,即在各种暗示的指引下,自然而然使自己的言行和群体保持一致。从这个角度讲,阻止群体做出最凶残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只要一句中听的话或者一个能够把众人拉回现实的意向,就有可能唤醒一个心理群体。

现在我们清楚了群体中的个体所具有的一些主要特征:丧失个人主观意识;无意识支配了个人;由于暗示作用和互相的传染作用,每个人的思想和情感趋向于同一个发展方向;暗示产生的意念会被付诸实践。一言以蔽之,群体中的个体已不是原来那个单独的个体,他变成了一个丧失自我意志的玩偶。

简单地说,仅凭一个人从属于某个有组织的群体这个事实,就可以判定他在文明的阶梯上跌落了好几级。在独处时具有修养的一个人,一旦他进入了群体中,也会变成一个听从于生命本能的野蛮人:无法控制自身行为,深陷于暴躁疯狂的状态中却无能为力。这时的他与动物无异,而且他还会像原始人一样充满热情,满怀英雄主义;更甚的是,他同样会被各种花言巧语和意象魅惑住并自愿相信它们。而这样的魅惑,是无法在作为独立个体的他的身上产生任何影响的。与平时的自己的行为处事相反,他还会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显然有损于他自身利益的行为。组成群体的个人就像万粒沙中的一粒,只能任由风吹。

由此也就可以理解这种现象:陪审团作出的决定,可能是作为个体时的每个陪审员都会反对的;议会通过的法律规定,可能是作为个体时的每个议员都会反对的。若将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国民公会中的所有委员分开而论,他们每个人都是爱好和平的文明公民;组成了一个群体后,他们却成了这么一种人:不假思索地支持最凶残的提议,坚决要将无辜之人送上断头台。他们甚至舍弃自身利益,在自己也会遭受侵犯的情况下,仍对内部的互相残杀之行为熟视无睹。

群体中的个体和他作为独立个体时有着截然不同的行动,不仅如此,事实上早在他失去自我支配能力之前,他的意志和情感就发生了本质的改变。这种改变能使吝啬鬼变成出手阔绰之人,使怀疑论者变成虔诚的信徒,使忠厚之人变成残暴之徒,使胆小鬼变成勇士。法国[9]贵族们在1789年8月4日——这无疑是个纪念日——做出了一个狂热决定:通过投票主动放弃他们的特权。在后来看,这个决定是他们每个人作为独立个体时应该都会反对的。

上述的讨论可以为我们引出这样的结论:就智力而言,群体的不如单独的个体;但就情感及其导致的行为而言,群体所带来的结果可能比个体所带来的更好,也可能更糟糕——群体所处的环境,即施加给它的暗示是什么样的,会对这种结果是好是坏起到最主要的决定作用。对群体的研究只是从犯罪心理角度着手的话,很难得出实质性的成果。因为,群体有时候是罪犯,有时可称英雄。群体能做个体做不到的事情:为了一种信仰或者信念而牺牲自我,争取最后的胜利;为了赢得光荣而不顾危险,满腔热情地履行使命。只有群体才可以让[10]人充满激情和斗志,十字军就是这么产生的——他们根本不考虑粮食和装备,便决心攻打异教徒,夺回基督的墓地;1793年的救国

[11]事件也是这么发生的。

必须承认,所有的英雄主义都有无意识成分在内,但历史也正是由英雄主义来书写的。冷漠的缺乏激情的民众无法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们也无法在世界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第二章 群体的情感和道德

群体受任何外在因素影响并表现不断改变的特性——群体受非常野蛮的冲动支配,乃至会漠视自身利益——群体缺乏谋划能力——种族对群体的影响

群体屈从于暗示——在群体头脑中浮现的幻象被群体当成现实——为何群体所有成员都会被幻象同样影响到——在群体中,有学识修养和无知没什么不同——个体受幻象控制的例子——史学作品没有什么价值

群体不接受怀疑,拒绝不确定的事物,容易变得偏激——群体的情感总是过度的

群体感情形成的原因——在强权面前,群体奴性十足——群体极度保守,一时的革命本能也改变不了这种特性——群体本能地排斥变革和进步

从群体行为来看,他们有时具备比个人更崇高的道德,有时具备更卑劣的道德——对此的阐释和案例——个体受利益支配,而群体不会被利益影响——群体的道德感化作用第一节 群体是冲动、多变和易怒的

群体受任何外在因素影响并表现不断改变的特性——群体受非常野蛮的冲动支配,乃至会漠视自身利益——群体缺乏谋划能力——种族对群体的影响

前面简单说明了群体的基本特征,现在来具体探讨这些特征。

群体的一些特点,诸如狂躁、冲动、缺乏理性、是非判断力以及批判精神,还有容易放大情绪等,在进化程度比较低的生命体如妇女、儿童以及野蛮人身上,更容易呈现。这个现象应该被注意到,不过,我在此也只是提一下而已,并不打算在本书中对它进行详细论证。这是因为,对于那些知悉原始人心理的人来说,对它的论述是没有必要的,而对于那些无任何这方面的知识基础的人来说,这样的论述又不能让他们信服。

接下来,我将依次讨论存在于大多数群体中的一些基本特征。

我们通过研究群体的基本特征知道了,群体的行动基本上是被无意识控制的,即听从脊椎神经的命令,不受大脑的支配。在这一点上,群体和原始人类似。仅从表面判断的话,他们的行为可称得上无可挑剔。不过,由于这些行为主要是受刺激而产生,而非经过个人大脑思考,所以,归根结底,群体也只能说是刺激因素的奴隶——它被刺激因素控制,并随着刺激因素的改变而变化。虽然孤立的个体也和群体中的个体一样,同样会被刺激因素影响到,但是前者的大脑还会有意识地发布命令,提醒自己不能沦为冲动的奴隶,而要自我约束。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可以一句话概括为:孤立的个体可以控制自身,在行动之前会先思考,但群体丧失了这一能力。

刺激因素引起的各种冲动可以是慷慨激昂的或者残暴的、英勇的、懦弱的,不管怎样,它们总是非常强烈,以致个人利益,甚至是个体赖以生存的权利都难以对抗它们。群体被各种各样的刺激因素支配,因此群体的形态也多变,于是我们可以看到有的群体前一秒还是残暴狂热的,后一秒就变得温良大度并向英雄主义转变。群体可以像个刽子手一样,也可以像个为了自己的信念而不畏流血牺牲的烈士。要想了解群体在英雄的趋向上能做出多伟大的事情,不必回到英雄时代,而只要看看人们在发动革命时从不会吝惜自己的性命。不久前就有这[12]样的事情:一位极具声望的将军能够一呼百应,只要他下令,他能够毫不费力地召集到十万民众为他的事业献身。

群体很少规划自身,群体中的人们情绪容易波动,前后状态可能截然相反。不管怎样,他们总是受当时刺激因素的支配,就像树叶受风支配而吹到不同方向,最终飞落地面。下面我就以革命时期的群体来论述,并举出很多说明群体易变的例子。

群体的多变性使得它们本来就是难以被控制的。一旦它们掌握了公共权力,就更难以驾驭它们了。日常生活中的一些条条框框会起到一种无形的约束作用,使社会保持一定的秩序,一旦失去这种约束,民主政治很快就不复存在。另一方面,由于群体不具备任何谋划能力,因此它即便有着各种热诚的愿望也不可能长久维系。

冲动、多变的群体就像野蛮人一样,自认为十分强大,因此无视现实中那些会阻碍其愿望的障碍。群体中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无可抵挡的,他们觉得挡在他们面前的问题都不算问题。孤立的个体则是理智的,他不可能独自去焚烧宫殿或者抢劫商店,当有这种冲动的时候,他会抑制它或者化解它。当他成为一个群体中的一员后,由于感受到群体之力的强大,他会滋生出打劫放火的念头并受到这种冲动支配。所有意想不到的障碍都被这种疯狂的渴望摧毁了。而当允许这种狂热的激情充斥自身时,一旦群体的愿望落空,他们也就只剩下这种激昂的状态了。

种族的一些基本特质构成了我们的情感。它们会影响到我们的思想观念,同样,它们也会对群体的狂暴、冲动和多变起到影响作用。毫无疑问,所有群体都是狂暴的、冲动的,只是程度不一。比如说,拉丁人和英国人这两个群体之间就有着明显的差别。法国历史上的一次事件也可以作为生动的例子来对此进行说明。25年前,仅仅由于公布了一封电报——听说这封电报侮辱了大使——民众就暴怒了。一场令人骇然的大战就这么发动了。几年后,民众的怒火再次因为一[13]份电报点燃——电文是关于并不重要的谅山战役的失败,政府也因此倒台。与此同时,英国远征喀土穆的惨败在英国只是激起了一点点波澜,人们并未因此产生大幅度的情绪波动,这件事甚至没有导致任何一位内阁大臣下台。世界各地的群体都多多少少蕴含有一些女性特质,不过,由拉丁族裔组成的群体的这种特质是最浓烈的。只要获得这种群体的信任,你的人生可以瞬间达到辉煌的顶点。不过,现在你的处境就像站在悬崖边上一样;虽然一时春风得意,但迟早有一天会猝然从巅峰摔落。第二节 群体易接受暗示和易受骗

群体屈从于暗示——在群体头脑中浮现的幻象被群体当成现实——为何群体所有成员都会被幻象同样影响到——在群体中,有学识修养和无知没什么不同——个体受幻象控制的例子——史学作品没有什么价值

定义“群体”的概念时,我们提到,容易被暗示是它的一个普遍特征,还指出了这种暗示作用会在群体中能产生的最大影响。这么一个可靠的事实可以合理地解释,为何群体会发生情感的突然转变。尽管这个事实可能并不被人们重视,但的确如此:一个群体总是处于一种期待关注的状态中,因此它是很容易接受暗示的。最初只是一个轻微的暗示,但在传染作用后,它会很快深入所有群体成员的大脑中,最终致使他们形成了统一的情感。

接受暗示后,即让同一个意念进入头脑后,群体中的所有个体都有了一致的表现、一致的行动。他们变得无所顾忌,烧毁宫殿干得出,有辱自身声名的事情也干得出。群体中的个体除了受刺激因素支配,还受一种博弈关系支配,这是他们不同于独立的个体的另一特征。这种博弈关系本质上是非理性和理性间的博弈。非理性意味着接受暗示而行动;理性则意味做出和群体行动相悖的选择。

由此可知,在无意识领域中漫游的群体随时会被各种暗示刺激并做出行动,它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每个个体的生命都好像充满了无限的激情,他们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极度的轻信。在群体看来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理解了这点才会理解,产生和传播不切实际的神话传说[14]的力量为何可以如此之大。

群体的极度轻信是神话易于在群体中传播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的因素是群体的想象作用,它使得一件事在传播过程中变了个样。群体亲眼所见的一件最简单的事情,也很快会完全转变为另一个样子。群体进行了想象,而想象又会牵引出其他一系列的想象,而实际上后面的想象已经完全脱离了现实。理解这点并不难,只要想想:有时候我们想起来一件事后,脑海里会浮现出代替这件事的一系列幻象。不同的是,理智会告诉我们想象只是想象,而群体则无视这一事实,而是混淆想象和现实。总之,群体不会区分他们脑海中的想象和客观现实。尽管那些想象和现实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们仍信以为真。

看起来,由于群体中的个体有着不同的喜好,那么就可以说群体扭曲事实的方式和途径是各种各样的,没有什么一致性。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由于互相感染,事实最终会扭曲成一致的结果,群体中的所有人也都处在相同的状态下。

群体中某个人对事实的第一次扭曲,可视为感染和想象的第一步[15]骤。在所有十字军成员看到圣乔治出现在耶路撒冷的墙壁上之前,肯定是群体中的某个人最先发现了墙上的圣·乔治。在这种想象发生感染后,它变得越来越不可抵挡,于是,本来只属于一个人的幻象以最快的速度变成了所有人都接受的事情。历史上曾多次发生过这种集体陷入幻觉的事情,它们出现的机制其实是一样的。既然有无数人都看到了那些幻象,似乎就可以说它们就是真实的,令人信服。要想反驳这种观点,其实根本不必拿群体中的个人的智力来辩驳,因为这个因素已经不起作用了。自从成为群体中的一员后,知识渊博的人和笨蛋无异,他们都失去了观察辨识能力。

有些读者可能会认为,上述说法毫无根据。的确,要想它令人信服,必须深入研究大量的历史真实事件,否则,哪怕写出多本著作来,它们也不会打消读者的这个疑虑。为了使读者相信我的上述说法有事实可证,我接下来将从无数个可引用的案例中随机举几个。

下面这个案例是最典型的,因为整个群体是集体幻觉的受害者,群体中最无知的人和最渊博的人都被幻觉蒙骗了。名叫朱利安·菲利克斯的海军上尉在其所著的《洋流》一书中,无意间讲述过这个事例,《科学》杂志也曾引用过这个事件。

为了寻找在大风暴中走散的“伯索”号巡洋舰,“拜勒·伯拉”号护航舰正在远海航行。一个阳光灿烂的白天,一名执勤士兵偶然发现有求助信号。所有官兵都看向信号所在的位置,然后都清楚地看到发出信号的一艘船以及这艘船拖着一个载满了人的木筏。然而,这仅仅是他们的幻觉。迪斯福斯上将放下一条船去营救那些遇难人员。靠近目标时,这条船上的官兵还切实地看到听到“一大群幸存者在招手,在呐喊,声音嘈杂不清,但可清晰地听到哀号”。然而,当最终到达目标所在地时,他们只看到了一些被树叶覆盖的树枝,它们显然来自邻近海岸。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获。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他们从幻觉中走了出来。

上述实例清楚地揭示了笔者之前提到的集体幻觉的机制。一方面,有一个正在期盼中的群体;另一方面,出现了一个暗示,即执勤人员所说的由遇难船只发出的海上求助信号。在互相感染的作用下,这个暗示深入了当时全体官兵的意念中。

要发生这种状况——亲眼见证事情是如何被扭曲,幻象是如何遮掩了真相——并不要求群体一定是个成员众多的全体。即便这是几个人聚在一起,群体也可以由此产生;而且,哪怕所有成员都是有识之士,他们在自己的特长之外同样会具备所有群体都具有的特征;他们所有人都会立马丧失自身的观察力和批判精神。要深入探讨有关幻觉问题的话,我们还可以引用睿智的心理学家达维先生提到过的一个非常有趣的案例,这个案例曾被最近的《心理学年鉴》引用。

达维先生集合了一群最敏锐的观察家,其中包括华莱士先生——英国最著名的科学家之一,并让这些人检查所有物品以及随意标上记号。接着,他当着这些人的面表演了既定的精神现象,即灵魂的具象化。与此同时,这些人记录下了整个过程。这些敏锐的观察家的结论是,只能通过超自然来解释他们所看到的现象。达维先生跟他们说,这不过是由很简单的伎俩造成的一个结果。“达维先生的研究中最令人惊奇的,不是那些欺骗人的伎俩有多玄妙,而是那些旁观者所作出的报告是多么不可靠。”很显然,这份文献资料的作者说,“哪怕亲眼所见的人非常多,他们所得出的结论也是和事实相距甚远的。另一方面,如果认定他们的结论是真实可靠的,那么就不能用骗术来解释他们描述的现象。达维先生所用的这个方法是如此简单,以致人们惊讶他有一种可以支配他们大脑的能力,即可以让他们相信他们所见非他们真正所见。”

上述事例所提到的能力不过是催眠师的一种催眠能力。通过这个事例可以看出,即便一个人有着高级的头脑和预先具有怀疑精神,这种能力照样可以在他身上发挥作用。如此也就不难理解这种能力是如何轻易地就欺骗到由普通人组成的那些群体。

还有很多类似的例子,在我正撰写此书时报纸就报道了相似的一件事。这是有关两个小女孩在塞纳河溺亡的事情,报纸进行了连篇累牍的报道。五六个证人都以十分肯定的态度说了一致的证词,说他们认识这两个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预审法官根本没有怀疑的余地,于是签署了死亡证明书。然而,当举行这两个孩子的葬礼时,人们偶然发现她们的身份被搞错了——这两个溺亡女孩并非那几个目击者所认定的两个人,而且与后者的长相存在很大差异。和前面所举的例子有着同样的机理:第一个目击者被幻觉欺骗了,然后他的证词又影响到了其他的目击者。

在这一类案例中,人的朦胧记忆产生了幻觉,幻觉又导致了暗示。最先出现的幻觉被认定为真实后,感染作用就在群体内部发生影响。如果第一个目击者很敏感,那么,当他坚持自己认出了尸体时,尸体就会呈现出一些令他更坚定自身想法的特征,诸如一个伤疤,衣服上的一个细节之类——撇开一些真正的相似之处不谈。而且,这些特征容易唤起其他人的同感。在这个基础上建立起众人的认同感,就是幻象被肯定的主要过程。这时,所有人的认知力和判断力都臣服于这种一致的认同感。目击者自认为看到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原本客体,其实那只是他头脑中的幻象的投射。母亲认错孩子尸体的这类事情,被报纸报道出来的有很多,看来这种现象也是可以解释的。在这种现象中,也一定可以找到我刚刚提到的两种暗示。

这个孩子又被另一个同样搞错的孩子指认。一系列没有根据的辨认又开始了。接着发生了一件怪事。在学生辨认尸体后的第二日,一位妇女惊叫道:“上帝啊,他是我的孩子。”

她靠近尸体,检查衣服,又查看额头上的伤痕,然后说:“一定就是他。我的孩子去年七月失踪的,一定是有人诱拐他然后将他杀害了。”

这个妇女名叫萨菲德雷,在弗奥街做看门人。她的表弟也被传讯了,他回答问题时说:“那就是小菲利巴。”在这条街上生活的几个人也指认了这个在拉菲怀特找到的孩子,说他就是菲利巴·萨菲德雷。其中一个认证者是菲利巴的同学,他的认证根据是尸体上的一枚徽章。

然而,无论是邻居、表弟,还是同学和那位母亲,他们全搞错了。那个孩子的身份在六周后得到了确认,他是波尔多人,就在当地被害,[16]被害后被运到了巴黎。

必须说明,往往是妇女和儿童最容易出现这种错误的辨认,更准确地说,是一些最容易被影响到的人会这样。这个事实说明:让这一类目击者在法庭上作证的价值有多大,尤其不能轻信儿童的证词。地方官员一贯以为孩子是不会说谎的,然而,他们只要具备基础的心理学常识就会清楚一个事实,即孩子习惯说谎。当然,孩子的谎言是无辜的,但这改变不了它仍是谎言的事实。在宣判一个被告的判决结果时,与其用更经常用到的这个方法——靠孩子的证词定夺,倒不如通过掷硬币来决定。

接下来要讨论的是群体的观察能力。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结论是,集体观察到的往往也只是某一个体的幻觉,十有八九是错的。在群体中,经过传染作用后,这个幻觉会对其他个体产生很大的影响。所以说,群体的证词也是绝对不可取的,其不可靠的程度甚至超乎我们的想象。已经有太多的实例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认清这一点很有[17]必要。25年前的色当战役,参加著名的骑兵进攻行动的有成千上万人,然而现在,由于出现各种矛盾的证词,且证人都说是其亲眼所见,我们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谁指挥了那场战役。一位英国将军,名为瓦尔斯力的一位爵士,在他最近所著的一本书中写道,关于在滑铁卢战役中的最重要的事件,曾有数百人证明是严重错误的观点,如今[18]仍有人在追随。而事实上,这些观点的确具有实质性的错误。

通过这些事实可知群体提供的证词有多大的价值。逻辑学论述中的观点如果获得了无数人的一致认同,那么它们便可作为证明事实的引据。然而我们所了解的群体心理学表明,必须重新审视逻辑学在这个问题上的这种认识。如果一件事情伴随着最强烈的怀疑,那说明这件事情的旁观者也是最多的。说一件事情有成千成万个证人,事实上就是在说,事情的真相和公众一致认为的相距甚远。

综上所述,我们现在可以肯定地说,历史作品纯粹就是想象的产物。它们只是罗列了对事实的错误观察,所包含的解释还伴随有个人主观的意见。撰写这样的作品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如果不是历史还为我们留下文学、艺术及其他不朽的作品,我们对历史的真相真是一[19][20]无所知。赫拉克利特、释迦牟尼或者穆罕默德等,这些在人类历史上有着重要意义的伟大人物,我们对他们的生平了解有哪一点是真实的吗?很大的可能是,全都是不切实际的。好在,事实上,对我们而言,有关他们生平的记载是否真实并不重要。我们只是想知道,在民众的传说中这些伟大人物的形象是什么样的,这才是最重要的。能够触动群体心灵的,不是现实生活的英雄,而是传说、神话中的英雄。

不幸的是,明确记录在书中的神话并非一成不变的,它们会随着时光的流逝、种族的更新迭代,被群体的想象力不断改变。在《旧约》[21]中的耶和华是残酷无情的,和圣·特蕾瑟所爱的上帝大为不同。中国人朝拜的佛陀和印度人所膜拜的佛祖,也没有多少共同点。

各个群体的不同想象力造就了同一英雄的不同神话,因此,甚至用不了几个世纪,或者只需要几年,英雄就会从我们的生活中脱离。在我们的这个年代,我们就发现,最伟大的历史人物在最近的五十年[22]内已经发生了多次嬗变。在波旁王朝时期,拿破仑被认为是一个朴素、自由的慈善家,一个身份卑微的朋友。那时的诗人认为,他一定长久地存在乡野历史中。然而,三十年后,这个曾一度被认为十分亲和的人,为了满足一己之私,却变成了一个嗜好权力和杀戮的暴君,他的自由主义不复存在了,他还让三百万人丧失了性命。今天的我们再看待有关这个人的神话时,又有了不同的视野。可以想象,几千年后的渊博之士在面对这些矛盾的说法时,他们甚至会怀疑历史上是否真出现过这么一个英雄——正如今天有一些人怀疑是否真存在过释迦牟尼这个人——后人在他的身上只能看到一个太阳神话或者一部[23]赫拉克勒斯式的传说。对于这种不确定的事情,由于他们比今天的我们更了解群体心理和特征,所以他们也不会纠结,而是安然接受。他们清楚一点:历史的记忆能力是有限的,它会扔掉神话之外的其他东西。第三节 群体情感之夸张、简单

群体不接受怀疑,拒绝不确定的事物,容易变得偏激——群体的情感总是过度的

无论群体所呈现的样子是好的,还是坏的,它所具有的都是一种非常简单而又夸张的双重特性。从这点来说,群体中的个人和原始人非常相似,因为原始人就是把事情视为整体的,不会对之进行细分,且常常无视事情的中间状态。群体也是如此,所以它具有夸张情感的倾向。一旦呈现出某种情感,在暗示和感染的作用下,它就会迅速传播开来,于是这种情感所承认的那个对象就会变得强大。

群体情感的简单、夸张,注定了群体就是缺乏怀疑精神的,群体中所有人都不会主动去辨识真假,而是像女人一样随时会立刻变得十分极端。一般而言,但凡出现怀疑时,怀疑就会成为无可辩驳的证据。这时候,孤立的个体即使有反感或者不满情绪,也不会表示反抗,而群体中的个体却有可能立刻发狂暴怒。

在丢弃责任感后,群体情感会表现出更强烈的暴力倾向,杂性群体尤其会如此。知道不会被惩罚的情况下,特别是在有庞大人群做后盾并感受到一种力量的情况下,群体就会产生某种情绪,做出某种行动,而这些是不可能发生在孤立的个体身上的。这样的一种时刻,就是群体表现出明显暴力倾向的时刻。这时,群体中那些愚蠢的、无知的、善妒的人,会产生一种摆脱自卑感和无能感的欲望,他们的内心充斥着一种原始的野兽力量,这是一种虽短暂却十分强大的力量。

十分不幸的是,群体的夸张倾向经常是在恶劣的情感中出现。这些情感源自群体的祖先,是一种原始的本能,经过代代遗传,它们在我们身上仍有残留。孤立的个体在责任感的趋势下会严格控制这些情感,以免受到惩罚;群体则不管不顾,因此很容易做出最恶劣的事情。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群体在巧妙的影响下也无法表现出英雄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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