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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6 21:3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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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蒋重跃

出版社:辽宁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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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王朝内争实录朋党争斗

中国王朝内争实录朋党争斗试读:

第一章三桓之乱

夏、商、周三个朝代都是在旧的氏族部落邦国联盟的基础上形成的。作为联盟的领袖,它们在宗法文化上的号召力和影响要大大超过政治上和武力上的实际控制。当时的分封制有两种情况:一是分封王家子弟和同盟中的异姓功臣,命他们率领自己的族众镇守各地,实际上是一种部落殖民活动,让他们成为宗主政权的藩屏。同姓的称兄弟之国,国君称叔伯;异姓的为姻亲之国,国君称舅氏,如周称齐国为舅氏。这种分封数量有限,许多实际上毫无藩屏拱卫王室的可能,像周初分封的燕国,地处遥远的北方,与宗主周天子相隔万水千山,其间纵横交错,生活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华夏和戎狄邦国部族,此外就是广阔的荒野,整个春秋时代,中原华夏各国几乎不见燕国的音讯。吴国号称为周太伯的后代,只是到了春秋末期才一露峥嵘。封在中原的几个大一点的诸侯,除了象征性地服务王室,和王室定期互相访问、联络、传送信息之外,几乎都是独立的国家。第二种情况是新的征服者周天子承认各地愿意加盟的原有方国部落,举行仪式,记录在册,将盟书存放在盟府中,这样,这些方国部落的首领便算是被周天子封为诸侯了。不管是同姓还是异姓,这些大大小小的诸侯国都有自己的军队、行政机构和祭祀系统。在宗法关系上,同姓诸侯虽然与周王室同出一祖,但却从分封那一天开始就分了家,他们不祭奠姬姓的祖先,而只把受封的那个人当作始祖来祭祀。诸侯国拥有自己的军队,有的是分封时分得的,有的是分封后组建的。诸侯在自己的国内也按照宗法的原则分封自己的子弟为卿大夫、士,虽然分了家,也分了庙,但军事和外交权却掌握在诸侯公室手中。加盟的异姓诸侯国一般都以婚姻形式成为姬姓国的亲戚,所有这些加盟的“兄弟叔伯甥舅”们就构成了当时的华夏族集国,各自称为“中国”。而所谓“蛮夷戎狄”,指的就是那些未加盟的方国和部落,他们与夏商周领导下的所谓华夏中国们错居杂处,不断进行着战争,也进行着融合。还有一些邦国处在华夏中国的外围,有些势力极度膨胀,如北方的狄、南方的苗等,成为华夏的劲敌。当时的所谓“天下”,就是人们的认识范围和能力所及的世界,华夏族的“天下观”就是以“中国”为中心的世界观。

西周末年(前8世纪初),幽王无道,他宠爱褒姒,废掉申后和太子宜臼,立褒姒生的儿子伯服为太子,引起申后母家的申国(今河南南阳市北)的不满。幽王为了取乐,博得褒姒的欢心,多次谎报敌警,举烽火征召各地诸侯勤王,因此失信于诸侯。申后之父申侯趁机联合犬戎进攻周朝京师镐京(今陕西西安市西丰水东岸),于公元前771年杀幽王、褒姒于骊山(今陕西临潼)下,西周灭亡。第二年,即前770年,太子宜臼在申即位,不久,在晋文侯、秦襄公保护下,迁都到了雒邑(今河南洛阳),勉强支持王室,史称东周。又过了将近半个世纪,到了鲁隐公元年(前722年),历史进入了鲁国编年史《春秋》所记载的时期,此后直到公元前476年的这段时期就称为春秋时期。

春秋时代,周天子的权威进一步下降,维持天子、诸侯、大夫、士等级关系的周礼遭到破坏,过去的所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变为“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大夫出”,周天子逐步失掉天下盟主的实际权力和威信,诸侯开始凭借实力争夺盟主地位,由此出现了春秋时代的霸政。表面看来,历史似乎是在倒退,其实,恰恰相反,在诸侯争霸斗争中,孕育着更大规模的统一事业。如果说历史是一辆战车,那么它的旗帜和车轮运行的辙迹有时是不一致的。我们评价这段历史,最根本的标准不是看它的旗帜,虽然这旗帜并非毫无作用和意义,而是要看它的辙迹。这辆战车不会因为旗帜举得超乎寻常的高就可以跨过几个时代,跳跃着前进。夏、商、周三代君主虽然号称“天子”,要求“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似乎已经建立起了统一的帝国,其实,当时的中国正处在部落联盟国家向区域王国的发展阶段,历史必须沿着部落联盟到区域王国,再由区域王国到统一帝国的发展轨道前进。三代君主所谓的“天下共主”地位,不过是华夏中国们在文化上和种族上的统一的象征,他们对各诸侯国拥有的主权,更多的是一种宗法主权,就像中世纪的罗马教皇国对西欧各国所具有的宗教主权一样。也就是说,在政治上,夏、商、周三个国家与各地诸侯方国没有什么大的不同,都是独立的城市国家,可是在宗法上,在部落(周天子为代表)与氏族(各诸侯国为代表)的关系上,所谓天子们代表了大家的共同祖先,因而具有了一定的号召力。可是,随着历史的进步,国家的宗法色彩越来越淡薄,政治和经济的利益越来越重要,这一趋势必然地表现为春秋时代王权(宗法权)的衰落,也就是旧的氏族国家的礼制的破坏,而区域王国以霸政(即政治经济实力的强盛)形式得到了迅猛发展。这样我们就清楚了,王权的衰落不是由统一到分裂的退步,恰恰相反,是由分散的部落氏族城市国家向规模更大的地区性王国的进步。旧时代部落氏族的礼乐文化为经济政治角逐的武化所取代,历史在残酷而血腥的斗争中前进。

传统在衰退,传统的道德也在衰退,新的传统在形成,新的道德在觉醒,新的强力斗狠阴谋诈术也在膨胀。春秋时代,权力下移的速度比人们预想的还要快。随着“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历史潮流,在一些诸侯国又出现了“礼乐征伐自大夫出”,甚至“自家臣出”的新鲜事。区域王国实力的加强表示着历史发展的趋势,有的是由原来的诸侯公室经过改革完成的,如秦、楚、燕等国;另一些就是由掌握实权的大夫陪臣通过革命的手段完成的,如田氏代齐、三家分晋。在诸侯国里,公室本来有条件靠自身的力量完成由宗法向政治发展的变革,可是由于各种原因,国内大夫陪臣势力膨胀,形成超克公室的势头,这样的大夫陪臣多了,就势必要发生争夺权势的斗争,有的战胜了其他势力,成为强宗大族,有的甚至战胜了公室,成了这个诸侯国的新的统治者。不论哪一种,它们最初都表现为朋党之争,是为了一己的私利,所以他们的活动一般都表现为结党营私、内耗国力、祸乱百姓等特征。

春秋时期的朋党之乱,著名的,有鲁国的庆父、三桓,郑国的七穆,齐国的国、高、崔、庆,晋国的六卿等。晋国作为中原华夏诸国的霸主,几乎自始至终,贯穿整个春秋时代,设想一下,假如不是卿大夫的朋党祸乱瓦解了公室、削弱了它的力量,那么最后统一中国的或许不会是秦国,而是晋国。由此可知朋党之乱在历史上具有多大的破坏作用。还是让我们从鲁国庆父说起吧。

春秋时期鲁国的第一位国君是鲁隐公。鲁隐公名息,是鲁惠公的长庶子。最初,惠公的嫡夫人也就是正妻没有儿子,他的贱妾即女奴隶名叫声子的为他生了个儿子,取名叫息,即后来的隐公。息长大成人了,惠公为他娶宋国的女子为妻,迎到鲁国后,好色的惠公发觉姑娘长得美丽动人,便改变主意,把宋国女子强夺过来作为自己的妻子。后来宋女生了儿子,取名叫允(或作轨),惠公更是喜欢,立宋女为夫人(即正妻),允为太子。按照古代的宗法原则,子以母贵,允虽年幼,但母亲是宋国宗女,又立为夫人,所以他就是嫡子,即正妻所生之子,息虽年长,但母亲是奴隶出身,只好屈居庶子的位置,即小老婆(妾)生子。宗法上讲立子以贵不以长,所以出身高贵的允自然就应立为太子。可是当时的诸侯国具有浓厚的氏族制的色彩,卿大夫等贵族很有权威。惠公死时,允还太小,不能处理政事,贵族们一商量,觉得息年纪合适,老成持重,便让他做了摄政,讲好了等允长大后,要把政权还给允。息虽然摄政十年,却并未忘记还政的事。无奈允长大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又听信了谗言,以为息要永远窃据君位,便阴谋刺杀了息。息死后,按照当时的习俗,为他加上谥号叫隐公。谥号就是用一个或几个字概括评价死者的一生,隐据说是不在其位的意思,隐公虽摄政十余年,实际就是鲁公,可按礼法却不在其位,没有名分。

允立为国君,即鲁桓公。桓公娶齐国宗女为夫人,儿子出生那天正是桓公的生日,桓公一高兴,便给他取名叫同,立为太子。公元前694年桓公和夫人齐姜访问齐国。岂知齐姜出嫁前曾与哥哥齐襄公乱伦通奸,这次久别重逢更如干柴烈火,频频幽会。桓公得知这一情况,大发雷霆。夫人自知理亏,便沉默不语,事后却偷偷地告诉了齐襄公。襄公也怕鲁桓公借机报复,对他妹妹不利,便动了杀机。这天他设享宴之礼招待桓公,席间怒气冲冲的鲁桓公很快就醉了,齐襄公命令齐公子彭生抱桓公上车,乘机折断他的肋骨,将他杀死在车中。

太子同即位,他就是鲁庄公。

鲁庄公有三个弟弟,一个叫庆父,一个叫叔牙,还有一个叫季友。因为三人都是桓公的儿子,所以他们的后代便称作三桓。按照宗法制度,诸侯的儿子称公子,公子的儿子称公孙,公孙的儿子以下不能再以公族命名,便以祖父即公子的名字作为后代的姓氏。三桓的后代称孟孙、叔孙、季孙氏,简称孟、叔、季氏。“孟叔季”就是庆父、叔牙和季友的排行,“孙”即指他们乃三桓的后代。三桓各自集结党羽,发展势力,互相争斗,削弱公室,成为鲁国实际的当权派。三桓势力的形成是从庆父、叔牙和季友三兄弟的斗争开始的。

鲁庄公和所有最高统治者一样,是个昏庸好色之徒。他曾在靠近鲁国大夫党氏家的地方累土造台,无聊时便登上高台,四处观望。一天,他又爬上高台,像往常一样看看这家的院落,又瞧瞧那家的房屋,寻觅着姑娘的身影。突然,党氏的后宅传出银铃般清脆甜润的笑声,庄公定睛望去,见一个美丽的姑娘正笑着和几个小丫头嬉戏,他看着看着,便入了迷,姑娘进了屋之后他仍呆呆地伫立在那,不甘心,等着姑娘出来。这时几个谄媚的臣子告诉他刚才那个姑娘叫孟任,是党氏的长女。

第二天,趁党氏家人不注意,庄公偷偷溜进党宅,正撞见孟任在院中和那几个小丫头玩,庄公急不可耐,上前搭腔,小丫头们看见有生男人撞进院来,惊叫着四散奔逃。孟任吓愣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庄公眼见姑娘就在跟前,忍不住嬉皮笑脸上前挑逗,姑娘吓得尖叫着往后院跑去,庄公在后面紧追不舍,边追边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孟任姑娘哪里肯信,进了后院便将大门砰的一声紧紧关死。这时党氏大夫听到家人报说庄公来到宅中,急忙来见。看到庄公站在门外,捶胸顿足,指天画地,诅咒发誓,自己的女儿在里面不停地哭泣,便立刻明白了发生的一切。见过庄公后,他一面表示愿将女儿送入宫中,一面又婉转地表示希望女儿被立为夫人,庄公的欲火早已被勾起,哪里考虑那么多,一口答应立孟任为夫人。党氏仍不放心,庄公又诅咒发誓。党氏将庄公引到堂上,二人割臂出血,抹在各自的嘴唇上,这就是歃血为盟。后来庄公如愿以偿,娶了美丽的孟任,生了儿子叫般(斑),可这位无耻的庄公却并未实践自己立孟任为夫人的诺言。

鲁庄公又娶齐国宗女立为夫人,谥号哀姜,没有儿子。当时在诸侯之间盛行媵(yìng)制,即一国之君娶另一国宗女,有时连同她的妹妹或侄女一起娶过来,也有在夫人死后再娶她的妹妹、侄女的,有时一国嫁女,另外一国或几国也送女陪嫁,这种陪嫁制度就叫媵制,是父系家长制社会遗留下来的片面群婚制的风俗。哀姜的妹妹叔姜就是陪姐姐嫁给庄公的媵妾,她为庄公生了个儿子,名叫启(开)。启和般都是庶子,庄公宠爱孟任,所以想立公子般为太子。庄公三十二年(前662年),庄公病重,知道活不了多久,便命人把弟弟叔牙找来商量继承人的问题。哪晓得叔牙心直口快,说:“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在我们鲁国都是有先例的。有庆父在,他可以继承君位,您何必发愁呢!”庄公听了,心中不快,嘴上却没说什么,便又命人把小弟弟季友找来,问他的态度如何。季友早就知道这位大哥的心思,他毫不犹豫,当即表示:“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立般(斑)为君嗣!”庄公听到这话,才放了心,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说:“哎,先前我问叔牙,他却想立庆父,这可怎么好啊!”季友立刻明白了庄公的意思,向他保证除掉叔牙。

季友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他更知道如何利用大哥庄公这块招牌。这天他奉了庄公之命,将叔牙逮捕,交鲁大夫巫氏看管,巫是季友的党羽,受季友的指使,劝叔牙饮鸩自尽。他命人端来毒酒,貌似诚恳地对叔牙说道:“喝了这碗酒,你的后代才会在鲁国生存,并且还能继承你的家业,祭祀你。不然的话,你的身份地位就要废除,还要殃及后代,死了就不会有人祭祀了。”古人迷信,认为死后变成鬼,也需要世上的子孙后代时时祭祀,送些酒肉衣食,度过漫无天日的冥界生活,若无人祭祀,将成为饿鬼,后果不堪设想。当时所常用的“有后”或“无后”,就是指贵族的后代能否继承爵位,立为公族,世世代代享受禄位,祭祀祖先的意思,因此,“有后”就成了贵族为之终生奋斗的目标,也成了巩固礼制、稳定统治阶级内部秩序的重要手段和精神力量。一旦获罪,受到惩罚,后代便会失去禄位和祭祀祖先的世袭权利,为人父母者,哪个不怕变成个饿鬼呢。叔牙满眼含泪,权衡了半晌,觉得还是自杀合算,便端起碗来,一饮而尽。鲁庄公和季友也不失信,立叔牙的子孙为叔孙氏,继承叔牙的地位和家业,并祭祀他。

这年八月癸亥日,鲁庄公寿终正寝。季友履行自己的诺言,立公子般为君,安排他住在舅父党氏家,等待时辰出殡。

在这之前,有一次鲁国举行祭天祈雨的盛大活动,当时叫雩(yú)祭,是一年之中少有的几次大规模的社会活动。祭祀活动很正规,也很隆重,同时也是民间百姓观看娱乐的好机会。事先,祭祀人员在鲁大夫梁氏家进行练习、彩排,般的妹妹喜欢热闹,也兴高采烈地前往观看。养马的圉人名叫荦的,在墙外看到般的妹妹长得娇媚动人,便隔着墙和她攀谈起来。古时候大凡像雩礼、社日这样隆重的社会活动,往往是青年男女们交友幽会的机会,可公室的女公子和一个养马的下等奴隶谈情说爱在当时是不允许的。正当两人说得热烈,不料般路过这里,看到这个场面,气得大发雷霆,他一面拉过妹子,一面命人将荦捆起来,重重鞭打。后来,庄公知道了,提醒般说:“不如把他杀了,可不能只抽几鞭子还让他活在世上,这个家伙力大过人,能举起门扇投出去呢!”般压根就没把荦当人看,毫不介意一个圉人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所以也就没有杀他。

一个奴隶,要想做出什么犯上作乱的事情来,也真不容易,可偏偏主子们却不是铁板一块。般打了自己,没承想般的叔叔庆父却同情自己,于是荦便死心塌地做了庆父的打手。

原来庆父曾与庄公的夫人,也就是自己的嫂子哀姜私通,所以一直想立哀姜妹妹叔姜的儿子启(即开)为君。看到弟弟季友已立般,便不得不采取非常行动。农历十月己未,庆父唆使与般有仇的荦偷偷潜入党氏家,将般杀死。第二天,庆父便立八岁的公子启为君,他就是鲁闵公(或作鲁湣公)。季友一看大势已去,便逃往陈国。他的母亲是陈国之女。鲁国出现了庆父专政。

鲁闵公元年(前661年)农历八月,鲁闵公与齐桓公相会于薄姑(今山东博兴一带),请求恢复季友的身份地位,使他能够回国,齐桓公表示同意。齐桓公是当时诸侯的霸主,他发了话,诸侯一般还是要听的。鲁闵公才八岁,不可能自己出主意做出这个决定,自然是鲁国亲季友的贵族们迫使闵公这么做的,庆父虽然专政,但势力尚没有大到控制一切的地步。这样,闵公亲自到郎(今山东昭阳湖)迎接季友归国,鲁国史官特地在《春秋》上郑重地记载此事,似乎是庆祝季友的胜利。

这年冬天,齐桓公派大夫仲孙湫到鲁国慰问,回去后,桓公问他鲁国的形势如何,仲孙湫说:“不除掉庆父,鲁国公室的祸乱是不会停息的。”桓公听了,表示理解,接着又问:“怎么才能去掉庆父?”仲孙湫笑着说:“鲁国公室变故不断,他为恶一天比一天严重,会自行倒台的。”

这时庆父觉得自己大权在握,无所顾忌,与哀姜私通更频繁,哀姜没有子女,觉得庆父是自己唯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便想让庆父当国君,二人密谋寻找机会杀掉闵公。机会很快就来了。闵公的太傅即老师曾经强占卜(yǐ)的田地,闵公未能制止,卜对闵公怀恨在心。庆父看准了这一空隙,便笼络卜,卜为了报仇,夺回田产,也甘心找庆父为靠山。闵公二年(前660年)卜在宫中的武门刺死年仅十岁的闵公。鲁国立刻又出现了君位危机。

这时季友又一次被迫逃亡在邾国,距鲁国曲阜仅五十余里,庄公的另一个庶子(成风所生),闵公的庶兄申在邾国,季友拥戴申,请求鲁国接纳。按照宗法关系,父死子继是正常的,闵公太小,没有儿子,这说明鲁庄公的继嗣暂时中断,只要他还有儿子,那就应该继续在他们中选一个,还轮不到庄公的弟弟出来改变鲁国公室的宗法系统。相比来说,公子申比庆父更有资格。再加上鲁国贵族们对庆父专权早就恨之入骨,他们已经秘密策划,准备联合起来铲除庆父之党。庆父没有想到国内国外竟有这么多人反对自己,他害怕了,便逃奔到莒国(今山东莒县)躲了起来。季友拥护公子申回到鲁国,立公子申为国君,即鲁僖公。哀姜看到大势已去,也恐怕鲁国将不利于自己,便奔往邾国。季友掌了权,立即派人带着厚礼到莒国活动,请求引渡庆父。莒国果然将庆父送还鲁国。季友派人要杀掉庆父,庆父以为自己是季友的兄长,又是僖公的叔叔,本希望能得到允许,出奔他国,现在才明白季友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只得自缢身亡。齐桓公听说哀姜参与庆父之乱,危害鲁国,便将她从邾国召回齐国,把她杀死,把尸体送还给鲁国戮尸即对尸体施加刑罚,鲁僖公请求安葬哀姜,鲁国的史官和礼学家们也认为桓公的做法有些过分了,照他们看来,哀姜已经嫁给鲁国,应由鲁国决定如何治罪。

庆父虽死,后代仍旧为公族,称孟孙氏或孟氏,和他的弟弟叔牙享受同样的待遇,因为他们都是自杀,而且贵族之间处罚不严。

鲁国在春秋时代的第一次党争,以季友的胜利而告结束。

季友除掉了威胁自己的两个哥哥,叔牙和庆父,但却有意保护两个人的宗族——孟氏和叔氏,他是很有远见的。庄公是季友的大哥,季友要保证庄公的正统地位,因此拼命拥护庄公的儿子公子般和公子申,阻止庆父以兄终弟及的把戏夺取政权。铲除了叔牙和庆父却又保护二人的宗枝,这一方面是因为季友要表现出宽宏大度,自己是出于维护庄公正统大宗的公心,不是个人恩怨;另一方面却是想利用这两支兄弟之族来加强自己的力量。因为每个君主都有众多的儿子,形成大大小小的贵族宗法系统,在这些系统中,同出于一个父亲的几个系统当然是血缘上最近密的,季友比别人高明之处在于他认识到了兄弟之间争权夺势的一面,同时又认识到了同一父系宗枝之间互相援助的另一面。由于季友的这个战略眼光,产生了后来三桓——季孙、孟孙、叔孙这三个桓公宗枝——专政并控制鲁国的局面。三桓既斗争又勾结,一直到鲁国衰亡。

三桓之中,季氏最强,它的影响直到战国初年《左传》成书时仍然可以感觉到。《左传》记载季友出生时的卜辞就说明了这一点。季友出生前,鲁桓公请卜楚丘的父亲亲自用龟甲占卜,卜辞是这样说的:“男孩,名字叫友,长大后在国君左右用事,总治内朝外朝,身为公室的辅佐大臣,季氏若亡,则鲁将不昌。”龟卜之后,又用筮策占卦,卦辞说:“尊如父,贵如君。”出生时手上有纹,如汉字的“友”,于是便命名为友。桓公的妾成风,即鲁僖公的生母,听说有关季友出生的卜辞和卦辞,便偷偷地联结季友,把公子申(即僖公)嘱托给季友,所以季友才立公子申为君。《左传》作者这样地捏造历史,明明是为季氏唱颂歌,卜筮之辞当然都是事后造的。成风嘱托公子申一节更是附会。季友先立公子般,根本就没有想到要立公子申的事,此后的事态发展纯系偶然,出乎意料。

三桓是鲁国最大的朋党集团,他们狼狈为奸,削弱公室。鲁襄公十一年(前562年),季武子执政,鲁国建立中军,把原来的二军扩充为三军,事先他征求叔孙穆子的意见:“我想建立三军,我们三家各统帅一军,你看如何?”叔孙穆子不相信,反诘道:“国家大权都要归你掌握了,你能保证我叔孙和孟孙各领一军吗?”季武子坚决表示信守诺言,叔孙穆子乘机将他一军:“歃血为盟怎么样?”于是三家便在僖公庙里歃血,又在五父大街举行诅咒仪式,无非是说了一些谁违背誓言,上天降罚、祖先致殛之类的誓言咒语,让旁听者作证。于是建立三军,三桓每家统领一军,这样就把鲁国公室的军队和军事贡赋给瓜分了。这就是鲁国历史上有名的“三分公室”事件,是三桓结党营私、削弱公室的一次重大事件。从此鲁国公室就失去了对军队的指挥权。

鲁昭公五年(前537年),季武子又独出心裁,取消中军建制,重新划分公室军赋为四份,自己独占两份,孟孙和叔孙各占一份,然后由各家以进贡的方式将一小部分收入交给公室,鲁昭公失去了对国内军队和赋税的控制权,仰仗三家的施舍过活,成为十足的傀儡。这就是有名的“四分公室”事件。

由这两次事件,当时人们似乎已经预感到一场更大的政治风波即将到来。

鲁昭公二十五年(前517年)春,叔孙婼前往宋国访问。宋国的乐祁根据季氏横行无忌、三桓瓜分公室财政,预言鲁国国君将被逐出鲁国,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政权掌握在季氏手中已经三代人了(指季文子、季武子、季平子),鲁君丧失权柄已历四公了(宣公、成公、襄公和昭公),没有民众却能任意而为者,从来没有听说过。国君必须掌握人民。今鲁君已经失掉人民,哪里还有力量呢。若心甘情愿听任命运摆布倒也罢了,一旦有什么想法,要改变现状,那就一定要遭受忧患和祸害。”

这年秋天,意料中的政治动荡终于来临了。

事情是由偶然的小事引起的。

这时季氏家的宗子是季平子。季平子与郈(hòu)昭伯两家比邻,两家的鸡经常争执咬斗,可偏偏两家的主人各不相让,季氏给自家的鸡披上小甲片,郈氏则在自家鸡的脚上安装了铜脚趾。季平子看到郈氏不甘下游,很是气愤,便故意侵占郈氏的地皮,扩充自家的房屋,甚至派人到郈氏家里去斥责他们无礼。郈昭伯也是鲁国的大贵族,但究竟敌不过季氏的势力,只好忍气吞声,暗中怀恨在心。

鲁国的另一个贵族臧昭伯有个堂弟叫臧会,在族内受到排挤,逃往季氏家。臧氏派人到季氏家里去抓臧会,季平子大怒,下令拘执前来拿人的臧氏家臣总管。臧昭伯也对季平子心怀不满。

这年鲁昭公在襄公庙举行禘(dì)祭大礼时,跳万舞的只剩下两个人了,按礼制诸侯应该使用六佾即六六三十六人,一了解才知道,其余的舞者都跑到季氏家去跳万舞了。季氏甚至还僭(jiàn)用天子的礼节,让八八六十四人(即所谓八佾)在自己的庭中舞蹈,这下不但激怒了鲁国大臣们,就连毫无权力声势的鲁昭公也怒不可遏了。

郈昭伯和臧昭伯便纠集其他对季氏不满的人,结成朋党集团。农历九月,鲁昭公在郈臧之党的支持下讨伐季氏,支持者攻入季氏家门,季平子登台固守,眼看形势对自己不利,他便派人向昭公请求说:“君不详察臣的罪过,便命令有司大动干戈讨伐臣家,臣请求允许离开鲁国到沂水上,等待君明察臣之罪过。”鲁昭公和郈臧之党坚决不答应。季平子又请求带五辆车子流亡国外,鲁昭公不许。这时郈臧党羽中有人开始动摇,劝鲁昭公说:“还是让他出走吧。季孙掌权多年,身边聚集了大批隐民(逃亡到季氏请求保护的民氓),党徒众多,遍布国内,待天黑后久攻不下,这些邪恶之人若起而帮助季氏,结果不堪设想啊。千万不可使其党徒积蓄怨恨,积怨太深又没有好办法彻底消除,民众将产生二心,与季氏同心的人就会因而联合起来,那时君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昭公自以为人多势众,胜利在望,根本听不进任何忠告。

季氏和鲁昭公双方正在相持不下,叔孙家的司马鬷(zōng)戾问手下人:“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没有发言。鬷戾又追问一句:“我们是大夫的家臣,不敢参与国家之事,但有一事我们应当清楚,季氏或存或亡,哪个对我们更有利呢?”众人都应道:“没有季氏就没有我们叔孙啊!”鬷戾这才坚决地说:“好!就让我们前去救援季氏!”说罢,便率领众人突破鲁昭公设下的重围,从西北冲入季氏家中。此时,由于久攻不下,鲁国士兵卸甲饮水,坐在地上,毫无斗志。季孙、叔孙抓住时机,合兵一处,驱散了包围的鲁昭公和郈臧之党。孟孙氏开始和叔孙氏一样,处于观望状态,派人登上自家护墙的西北角,瞭望季氏家的方向。看到叔孙的旗帜后,孟氏也立即行动,从侧翼出击,逮捕郈昭伯,并把他杀死在南门之西,然后率众向支持鲁昭公的公徒进攻。鲁昭公和郈、臧之党徒本是乌合之众,怎敌得过三桓控制的正规武装,所以一触即溃。鲁昭公见大势已去,便仓皇逃奔齐国。后来,过了七年流亡生活,死在晋国境内的乾侯(今河北成安东南)。

三桓本来各有朋党,互相争斗,季氏长期掌权,叔、孟二氏早就心怀不满,可是一旦季氏处于危险之中,叔、孟两家竟能竭力援救,这说明他们深知三桓朋党结援生存的利害关系。可笑鲁昭公昏聩无能,始则启党乱之端,一旦有机可乘,反倒利令智昏,不知有利有节,结果落得兵败逃亡,身死异邦的悲惨结局。鲁国公室的腐朽,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昭公死后,定公、哀公仍为三桓的傀儡,哀公曾企图外结越国去掉三桓,结果也被三桓驱逐出国。悼公时,三桓势力更大,鲁国国君形同小侯,势力远远不及三桓之家。鲁始封时本为大国,经过春秋二百多年的朋党之乱,日渐衰落,到了战国时代,更是一蹶不振,竟至下降为三等小国。鲁顷公二十四年(前256年)楚考烈王灭鲁。

第二章齐国党祸

齐国是姜姓诸侯,西周初年姜太公受封建立,与鲁国同为东方大国,镇守商地——夷人故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春秋初年,势力一度强大,齐桓公在管仲的辅佐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尊王攘夷,成为华夏各国的霸主,为保卫华夏文化,促进地域国家的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强大的诸侯国,却因朋党猖獗,在短短的时间里内乱不止,最后被从陈国逃亡来齐避难的公子陈完的后代所取代,其中的道理值得深思。

齐襄公十二年(前686年),昏庸暴虐的齐襄公被乱兵和仆人杀死,国内发生动乱,大臣鲍叔牙陪同襄公的弟弟公子小白出奔莒国,管仲和召忽则陪襄公另一个弟弟公子纠逃亡鲁国。齐国由公孙无知当政。第二年春天,齐国又发生内乱,大夫雍廪攻杀公孙无知,随即出现继承危机。齐国最有势力的高、国两家秘密商议后,便暗中派人到莒国迎接公子小白回国即位。鲁国得知齐国君位空虚,便决定发兵护送公子纠回国即位。出发前,公子纠命管仲率领一支军队埋伏于莒国通往齐国的路上,企图半路劫杀公子小白。当公子小白经过时,双方发生了战斗,管仲一箭射中公子小白的衣带钩,公子小白佯装中箭身亡,瞒过了公子纠的人马。管仲派人向公子纠报捷,说公子小白已死,这样鲁国护送公子纠的队伍就放慢了行进速度,用了六天时间才进入齐国,而这时公子小白已经回国即位,他就是著名的齐桓公。齐桓公听从鲍叔牙的意见,命他率军兵临鲁国,迫使鲁国杀死公子纠,召忽为公子纠殉节而死,管仲却被当作罪人引渡给齐国,经鲍叔牙的极力推荐,齐桓公不记射中带钩之仇,免除管仲之罪,并任命他为卿。齐桓公即位这件事本身就是党争的结果,好在他不计前嫌,采纳鲍叔牙的意见,任用管仲,所以才能开创齐国霸业达半个世纪之久。

齐桓公是有名的霸主,可他终究没有摆脱朋党之乱的困扰,落得个身死家闹、尸虫出户的可悲下场。齐桓公即位就是靠的国氏、高氏这两家贵族势力的拥戴,因而在君权之外,大族势力一直强大。桓公本人又特别地喜欢女色,内宠过多,家事纷乱。夫人王姬、徐嬴、蔡姬都未生子,内宠相当于夫人身份者有六位,长卫姬,生武孟;少卫姬,生后来的齐惠公;郑姬,生后来的齐孝公;葛嬴,生后来的齐昭公;密姬,生后来的齐懿公;宋华子,生公子雍。齐桓公越到后来越疏于国政,一切由管仲代理。管仲在世时,已立后来的孝公为太子。管仲死后,其余五个公子都争着要当太子,祸乱由此产生。

桓公、管仲虽然号称明君贤相,可他们却把内务搞得实在不成样子。管仲临终时,桓公也颤颤巍巍前往探视,眼看管仲已气息奄奄、危在旦夕,他流着泪问管仲身后有什么安排:“仲父您的病重了,可有什么要嘱托寡人的吗?”管仲目光暗淡、声音微弱:“希望我君远离易牙、竖刁、常之巫、卫公子启方这些人。”桓公听了,却有些不以为然,问管仲:“易牙烹了自己的儿子为我服务,他的赤胆忠心难道还可怀疑吗?”管仲挣扎着要起身,桓公示意他躺下说,只见管仲喘着气但很认真地说:“人的本性哪有不爱自己儿子的?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忍心杀死,又怎么会真心爱您呢!”桓公又问:“竖刁自愿受宫刑,以便接近寡人,难道也可怀疑吗?”“人性没有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他连自己的身体都忍心损害,又将何爱于您呢?”“常之巫能推断生死,治疗疾病,难道也要怀疑?”“死生是命运安排的,疾病是失误导致的。您不顺从自然规律、保护自己,却仗恃有常之巫在身边,这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卫公子启方服侍我十五年了,他的父亲死了,都不回去哭奠,他对我的忠心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人的本性没有不孝敬自己父亲的,他连自己的父亲都忍心背弃,又怎么能真心来爱您呢!”听了管仲的这一番劝告,桓公似有所悟,他拉着管仲的手说:“好吧,寡人听从仲父的。”

管仲死后,桓公一度下狠心把四人逐出宫去,可没过几天,便觉得食不甘味,生活紊乱,身体不适,上朝也感困难了。后来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抱怨说:“仲父不是太过分了吗?谁说仲父什么都对呢?”不久,又将四人召回宫来。

齐桓公四十三年(前643年)农历十月,桓公病重。易牙、竖刁、常之巫密谋作乱。他们堵塞宫门,加高宫墙,隔断宫中与外界的联系,以便假造圣旨,发布命令。这天有一个宫女偷偷翻墙溜进宫中,来到桓公住处。桓公躺在床上已有好几天了,身边的侍者早被易牙等人遣散。看到这个宫女,桓公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向她乞食,宫女告诉他宫中已空无一人,根本找不到食物。桓公又嘶哑着喉咙向她讨水喝,只见她摇着头告诉他无处找到饮水。桓公瞪着无光的眼睛问这是为什么,宫女回答说:“那天常之巫从宫中出去,宣布公将在某日薨,易牙、竖刁和他一起作乱,他们堵塞宫门、加高围墙,不让人出入,所以无处找到水和食物!”宫女又告诉他,卫公子启方把齐国的四十个书社划到自己名下,作为返回卫国的资本。桓公听罢,感慨万千。他老泪纵横,仰天长叹道:“哎,圣人的见识真是太高了!我若死后有知,将有何面目去见仲父啊!”说罢还用肮脏的衣袖掩住面颊痛哭不已。宫女走了老远,还能听到他那嘶哑的号哭在阴森森的宫中回荡。

乙亥日,桓公死于寿宫。

易牙、竖刁知道外面的贵族大夫们早就对自己耿耿于怀,不会放过。二人便勾结桓公宠妾,企图先下手为强,屠杀诸大夫。五个公子也各树朋党,争着即位,互相攻伐,大打出手。一时间,朝内朝外,一片混乱,无人敢提收殓桓公的事,以致让他躺在宫中,腐烂发臭,尸体生出的蛆虫竟爬出门外,惨不忍睹。

十二月乙亥日,易牙等立公子无诡,太子昭奔宋。

辛巳夜,才盛殓桓公。至此,桓公的尸体已在床板上躺了六十七天!

第二年农历八月,齐桓公被葬在临淄郊外的牛山上。西晋永嘉年间(307—313年),有人盗发棺墓,开始只发现椁板,接着又发现椁内有水银池,因为有毒气,不得入内。几天后,盗墓者牵狗入内,得到金蚕数十箔,珠襦(衫)、玉匣、缯彩、军器不可胜数。还发现有人殉葬,骸骨狼藉。这样一个下场可卑的君主,又是在王子争立的混乱之中,竟有如此大量的珍宝随葬,还不忘使用人殉,当时各国统治者的腐朽和无耻实在令人发指!

桓公共有十几个儿子,其中五个立为国君,按时间顺序是:公子无诡,立三月被杀,孝公、昭公、懿公、惠公。几乎所有的继任者都是弑篡后上台的,昭公杀孝公之子而立,懿公杀昭公之子而立,自己又被臣下杀死,国人立惠公。齐国经五公子之乱三十余年,到惠公、顷公父子时期,才渐渐稳定下来。可是紧接着,又发生了更为严重的崔、庆党乱。

齐国的高氏、国氏两家势力强大,一直把持政权。桓公死时,易牙、竖刁党徒一度控制宫廷。到齐惠公时,又形成了崔、庆两家新的朋党集团,他们与贵族大夫的旧势力不断发生利益的冲突和斗争。

齐惠公十年(前599年),惠公死去。高、国两家大夫趁势把受惠公宠信的佞臣崔杼赶出齐国,崔杼逃往卫国。

崔氏走了,庆氏又作乱。齐灵公八年(前574年),佞人庆克与齐灵公的母亲声孟子私通。在这之前,声孟子与侨如私通,侨如害怕国氏、高氏的势力,躲到卫国去了,声孟子失去侨如,便找到了庆克。

当时的习俗,妇女外出须蒙衣而行。庆克为了掩人耳目,也男扮女装,蒙衣和另一个宫女乘坐人力挽的车子从宫中夹道门溜进去。这样日子久了,难免不出破绽。后来终于被鲍鲙牙的曾孙鲍牵发现了。他立即报告了主持国家事务的国氏宗子国武子国佐,武子派人进宫索要奸人,庆克吓得不敢出来,跪在声孟子面前哭着请求保护。声孟子看到事情败露,虽然有些害怕,但对高、国两家干涉她的私生活很是恼火,产生了报复的念头。

这年齐灵公和国武子曾与诸侯联合伐郑,高氏、鲍氏两家守卫国都。中途齐灵公返回齐国,命国武子代为指挥齐师。齐灵公回到临淄时,高、鲍两家正在进行戒严,坚闭城门,搜查过往旅客。声孟子看到报复的机会来了,便对齐灵公说:“高、鲍两家明里搞什么戒严,实际是想阻止国君进城,他们早就想立公子角(灵公之弟)为君。他们的阴谋国武子知情不举。”

农历秋七月,灵公下令将高无咎驱逐出国。高无咎出奔到莒国,他的儿子高弱在封邑卢(今山东长清、平阴之间)起兵反叛。鲍牵被斩去双脚,免去鲍氏宗子的身份,鲍牵的弟弟鲍国从鲁国被召回,代替鲍牵立为鲍氏宗子。宗子就是一个宗族(氏族、家族)的族长,由嫡长子继承并且世袭下去。当时天子、诸侯、大夫和士等等贵族阶级都实行这样的宗法制。

为了与高、国、鲍几家大族对抗,这年冬天齐灵公召回崔杼,封他为大夫,命他率军攻打卢,讨伐叛乱的高无咎之子高弱,庆克被任命为副统帅。崔、庆这两个男宠平步青云,立刻变得不可一世了。

这时国武子国佐正在督师伐郑,听到国内崔、庆二人得势,高、鲍两家遭损,立即回师,日夜兼程,赶到卢,向崔、庆军队发起攻击。国氏所率领的是久经战阵的齐国精锐部队,崔庆军队不是对手,一触即溃,庆克战死,国佐占领毂(今山东平阴西南),发动叛乱。军队全在国氏手中,崔、庆失败后,灵公更是两手空空,只好委曲求全,与国佐定盟,声明不予追究治罪。经过这一回合的角逐,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可平静的水面下却正在酝酿着一场新的波澜。

第二年春天,齐灵公设下伏兵,邀请国佐到内宫议事,中途齐灵公借故起身出去了,国佐预感到情况不妙,正想退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齐国大夫华免用戈斩断了他的喉咙。接着,国佐的儿子国胜也被杀死,另一个儿子国弱逃往鲁国,死党王湫奔往莱国。

灵公诛杀国佐,立庆克之子庆封为大夫,另一子庆佐任司寇,这说明崔庆之党又一次得胜上台。不久,齐国又召回国弱,让他继承国氏宗子的地位。当时礼制要求“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其实,一个强宗大族人口繁盛,支系众多,不可能靠强硬手段一网打尽,唯一可行的就是按照当时的社会习俗,换上一个听话的宗子去领导这个宗族,使它重新成为国家这个宗法大家庭中的一员。

崔、庆与国、高等的斗争至此告一段落。这场斗争实际上是齐国公室与国、高等强宗大族争夺统治权力的斗争,崔、庆两个佞人不过是国君的帮手,还未形成自己的势力。不过崔杼和庆克之子已经被封为大夫并担任高级职位,这又为下一轮的斗争埋下了隐患,因为崔杼之流本来就是野心家。

齐灵公二十八年(前554年),齐国党乱又起,这次是由公子争立引起的。

齐灵公夫人是鲁女,名叫颜懿姬,没有儿子。她的侄女鬷声姬是媵妾,生子光,立为太子。后来灵公又娶了子姓的仲子、戎子。戎子特别受宠。仲子生子牙,由戎子抚养。戎子请求立子牙为太子,灵公表示同意。仲子却认为这样会引起争斗,便劝灵公说:“不可,破坏立嫡的常规,这是不祥之兆;违背诸侯的意愿,又难以成功。太子光已得到诸侯承认,如今无缘无故地将他废黜,这不是对诸侯不讲信用么!这样做必定会招来祸患的。”

灵公却很不高兴仲子多嘴,蛮横地说:“我家废立太子,自然由我说了算!”于是下令把太子光迁徙到齐国东部一个边城去居住。任命高厚为太傅,辅佐新太子牙,夙沙卫为少傅。

经过前次党乱,崔、庆两家因为与灵公亲近而居上风,这次换了新太子,高厚当上了太傅,这说明高国势力又将抬头,更何况灵公有病,身体不好,权力转移即将发生,崔、庆对这次废立绝不可能坐视。

很快,崔杼趁灵公有病,统治松弛的时机,偷偷将公子光从边城迎回临淄,提前发难,恢复公子光的太子地位,杀死戎子,将她的尸体置于朝上示众。这在当时是非礼的行为,当时妇女受刑,不许在朝廷和市场上暴尸示众。

这年夏五月齐灵公死去,太子光即位,他就是齐庄公。

崔杼因拥戴有功,执掌大权,公子牙被逮捕,夙沙卫曾怂恿灵公废太子光,庄公即位,他逃到高唐(今山东高唐东北)发动反叛。秋八月,崔杼杀死高厚,吞并了他的家产。

齐庄公命庆封率军队围攻高唐,不能取胜。农历冬十一月,齐庄公亲自督战。远远望见夙沙卫站在城头上,齐庄公呼唤夙沙卫,夙沙卫见是庄公,便下城来与庄公对面交谈。庄公问高唐的守备情况,回答说没有什么备战可言,表示决心必死。庄公感到他很诚实,向他作揖表示礼敬,有意放他一条生路,但夙沙卫却志在必死,也不还礼,登城继续战斗。这天深夜,夙沙卫的部下用绳索帮助齐师登城,高唐陷落,夙沙卫被剁成肉酱。

庄公又命庆佐为大夫,继续讨伐公子牙的余党。

正当齐庄公在崔、庆两家新贵势力的帮助下打击公子牙和国、高之党时,一件偶然的事情改变了政局的发展方向。

齐国当时有个叫棠公的贵族,他的妻子叫棠姜,是东郭偃的姐姐,东郭偃是崔杼的家臣。棠公去世后,东郭偃为崔杼驾车前往吊慰。在葬礼上,崔杼无意间发现身穿丧服、面带忧伤的棠姜不但美丽动人,而且气质高贵典雅,便产生了爱慕之情。当得知是东郭偃的姐姐时,便命东郭偃替他劝说姐姐嫁给自己。当他一说出自己的意图,东郭偃就劝他放弃这个念头,他说:“按照礼法,男女不是同姓的才可以结婚。可您的祖先是齐丁公,臣的祖先是齐桓公,我们都是姜姓的后代,怎么可以通婚呢?”

崔杼仍不死心,便找人算卦,史官知道崔杼权势熏天,都要阿谀他,便说“吉”。只有陈文子看了卦象后说这是凶卦,卦象十分危险。崔杼却不信,自我辩解道:“她是寡妇,有什么妨害呢。她的先夫已经应了那个凶兆。”便强行娶棠姜为妻。

崔杼娶了美人棠姜,消息不胫而走。庄公得知后,更像闻到鱼腥的苍蝇,一次又一次地往崔杼家里跑,调戏棠姜,得意忘形时甚至将崔杼的帽子赏给下人。崔杼看在眼里,恨在心中,渐渐地又动了杀机。

庄公有个宦官叫贾举,曾无端遭受庄公的鞭打,对庄公怀有仇恨。崔杼知道后,便与他交上了朋友,让他侦察庄公的一举一动,向崔杼报告,暗中帮助崔杼伺机行事。

齐庄公六年(前548年)农历夏五月甲戌日,庄公在北郭举行享礼,招待莒国国君。崔杼谎称有病,没来出席。第二天,不出意料,庄公前往崔宅慰问崔杼。慰问是借口,其实是想借机调戏姜氏。庄公来到崔家门前,家人来报说崔杼病重,不能行动,请求宽恕不能迎接之罪。庄公此行本来就不是要看崔杼,得知崔杼卧病在床,心里更是窃喜。来到堂上,正撞见棠姜要起身离去,庄公一阵激动,以为这位美人要和他到内室去做那种事,便示意保卫人员停在外面,自己一人尾随姜氏向里面奔去。姜氏快速进入内室,和早已等在那里的崔杼一道从侧门溜出。庄公看不见了美人,还以为姜氏在和他戏耍,便站在内室门边,抚着楹柱,自作多情地唱起了情歌。这时那位心怀仇恨的宦官贾举把随从人员拦在外面,自己返身到里面关上大门。看到大门一关,埋伏在院内的甲士们一起冲出。庄公正在唱歌,觉得身后动静不对,回头看到甲士手执兵器向自己逼近,大吃一惊,慌忙飞奔逃上高台,请求甲士放他出去,甲士不答应,又请求允许他到庙中自杀,甲士还是不答应。而且还口口声声地说:“你说你是国君,可你的臣子崔杼病重,不能亲自听到你的命令。不过,崔杼之宫与公室之宫接近,我们这些陪臣只是奉命巡夜,捉拿奸淫之人,可没有听说有其他命令。”

庄公一看与甲士说不通,便又跑到围墙,爬上墙头,准备翻墙逃走。甲士们搭弓射箭,正射中庄公的大腿。庄公反身落在庭院内,甲士们冲上前去,将挣扎的庄公刺死。

崔氏门外庄公的左右卫士和随从人员仍在等着,突然大门一开,冲出一伙全副武装的甲士,他们见人就杀,很快就把门前这些庄公的随从赶杀尽了。

崔杼当即率人来到公室宫中,将庄公异母弟杵臼立为国君,是为景公。崔氏的行动立刻得到庆氏的认可和支持。于是崔杼任右相,庆封任左相,两家联合专政。两家害怕有人不服,借机反抗,便以武力威胁国人订立盟誓,誓词是:“不从崔、庆者,死!”国人是指居住在国都及近郊的贵族和与姜齐同族的农工商等自由民,他们是当时的统治阶级的主体,只有得到他们的拥护,一个政权才能牢固。

这场政治风波之后,还出现了一个感人的小插曲。齐国的太史记录这件事时这样写道:“崔杼弑庄公。”“弑”这个词具有明确的贬义,表示臣下杀死君上,是非礼的行为,属于犯上作乱。太史的这种“书法”——即评价历史的道德标准——是有社会舆论作基础的。崔杼感到这种写法很容易引起人们对自己的不满,对自己非常不利,便杀掉了太史。太史死了,太史的弟弟继任后仍然这样写。他又杀掉了这个弟弟。另一个弟弟继任后还是这样写。看到太史兄弟不畏强暴、奋笔直书、坚持实录,崔杼不敢再杀了,只好听任这样记载在史书中。齐国太史的书法受到鲁国太史的赞扬,他们在自己的史书《春秋》上也写道:“齐崔杼弑其君光。”齐国的南史氏听说太史们秉笔直书,都被杀死,便在竹简上写下崔杼弑君的经过,拿着记好的竹简前往太史处,半路上听说已经记录在案,才回到自己家去。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古代史家坚持真理、奋不顾身,不惜以生命换取他们所认为的正义,这种精神值得后世景仰。

不久,崔氏发生家乱。

崔杼有子崔成和崔强,娶棠姜后,又生子崔明。棠姜在棠公家曾生有一子叫棠无咎,随母亲来到崔家,与舅父东郭偃一同作崔氏家臣。

崔成最初被立为太子,后来得了恶疾,久治不愈,被废黜,崔明接替为太子。崔成请求到崔杼的封邑崔邑(今山东济阳东)去养老,崔杼未假思索就答应了。可东郭偃和棠无咎却反对这样安排,他们一齐劝崔杼改变主意,说:“崔邑是崔氏宗族的根据地,崔氏的宗庙在那里,只有宗主继承人崔明才可以居之。”崔成和崔强知道后十分愤怒,准备杀掉东郭一党,夺回崔氏的继承权。

一天夜里,崔成、崔强二人偷偷来拜访他们父亲的老搭档庆封,想求得他的帮助,除掉棠姜、崔明、东郭偃之徒。二人对庆封说:“您知道我家夫子崔子,他只听棠无咎和东郭偃的谗言,现在我们兄弟都无法接近父亲。我二人害怕他们说不定哪天会害死我们的父亲,所以才来此请求您的帮助。”

庆封被这兄弟俩的突然造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安慰他们一番,然后说:“你们暂且回去,容我计议。”

崔氏两兄弟走了以后,庆封立刻命人找来属大夫卢蒲嫳,将刚才崔成、崔强的事告诉他,问他有何计策。只见卢蒲嫳沉思半晌,然后笑着说:“崔氏是庄公的仇敌,老天或许将要废弃崔家吧。这是他们内部党乱,您何必不安呢?崔氏败了,庆氏会更加强盛。”

过了几天,崔成、崔强又来向庆封请求帮助,庆封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们:“如果事情对你们有利,那就消灭东郭之党!有什么难处,我一定帮助你们。”

齐景公二年(前546年)农历九月庚辰,崔成、崔强在崔氏家朝上杀死东郭偃和棠无咎,崔氏家乱爆发。老迈昏聩的崔杼得知后气得发抖,想找人驾车,可家臣全都逃散了,好不容易才在马棚的角落里找到吓得缩成一团的圉人,即养马的奴隶,命他套上车子,命身边一个宦官驾车而出,路上不断祈祷上天:“崔氏若有福,祸乱只降到我一人头上吧。可别殃及子孙。”

崔杼驱车来到庆氏家,庆封慌忙将他迎入。听完崔杼唠唠叨叨地讲了事情的经过,庆封故作愤怒的样子,别有用心地说:“崔氏和庆氏亲如一家,他们居然敢如此大胆发动叛乱,我请求替您讨伐叛贼。”说罢,下令命卢蒲率领甲士平定崔氏之乱。

崔成、崔强万没有料到庆封会来这一手,连忙加筑宫墙,仓促应战。庆封又发动国人助战,齐国公室、贵族和居住在临淄的平民平日受尽了崔氏的欺压,这回可找到了报复的机会,纷纷起来追杀崔氏族人,很快便攻入崔氏宫中,崔成、崔强被杀死,棠姜自缢身亡,崔氏的房屋全被烧毁。

崔杼在庆封家里等待消息,他焦急万分,不知今后将如何生活。忽见卢蒲嫳兴冲冲地进来报告说叛乱已经平息,并驾好车子送自己回家。崔杼被人扶着登车随卢蒲嫳回到原来宫室的所在,只见一片瓦砾灰烬,有的地方仍在噼噼啪啪烧个不停,空气中到处飘荡着混合人体被烧焦气味的烟雾,刺激着鼻子,崔杼知道,那有妻子、儿子的滋味在里面。他像个木桩,立在那里。他恨自己,恨自己废长立幼,引起家乱;他更恨自己引狼入室,请求庆封来杀死自己的妻子儿女,弄得宗族败亡、无家可归。他恨庆封,这个昔日的老友,和自己一起同国、高两家争权夺势的生死伙伴,竟然如此狼心狗肺,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置自己于死地。可是事已至此,能把他怎么样呢?崔杼就这样悔恨交加、无地自容,最后,自缢而死。

崔杼的后人只有崔明一人活了下来,混乱时他灵机一动,打开先人的墓穴躲藏起来,第二天便逃往鲁国。

崔氏彻底灭亡,齐国政权由庆封独揽。

可是不久,庆氏又被齐国大夫们除掉。

齐景公三年(前545年),庆封看到崔杼败亡,齐国的天下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便放松了警惕,把政权交给儿子庆舍,自己带着妻妾、载着珠宝住到亲信卢蒲家里。两人饮酒作乐,互相交换妻妾,淫乱不止。

齐国政治的日常工作由庆舍主持,但遇有重要事情,大夫们仍向庆封请示,所以实际权力仍控制在庆封手里,以至于当时齐国好像有两个国都,一个是首都临淄,一个是卢蒲嫳家。

崔氏败亡后,庆封曾下令,凡因崔氏之乱而逃亡在外的人,若能发现崔氏余党,向庆氏报告,便可将功折罪,允许其回国,恢复身份地位和产业。

崔杼弑庄公,庄公的亲信卢蒲癸、王何二人逃亡在外,一直伺机为庄公报仇。这次因为举报崔氏余党有功,得以回国。卢蒲癸臣服于庆舍,很受庆舍的信任,庆舍甚至将自己的女儿许给卢蒲癸。庆氏、卢氏都是姜姓,按照周代“同姓不婚”的习俗,两家不应通婚,庆舍手下一些人问卢蒲癸:“男女异姓方可通婚,可您却要娶同宗为妻,这是为什么?”癸回答道:“不是我不避宗,是庆舍要嫁女于我,我如何能拒绝?我只是有求于庆氏,哪能顾及礼节?”卢蒲癸和王何都得到庆舍的信任,成为保卫庆舍的亲兵,天天护卫左右。二人早就定下计谋隐伏在庆氏家中,伺机发难,攻灭庆氏,替庄公报仇。

在统治阶级里面,因为权力和财富的分配不均,矛盾和斗争是随处可见的。庆氏独揽大权,享受最丰厚的剥削利益,自然免不了引起其他贵族的嫉恨,所以他们的对立面越来越多。卢蒲癸、王何便利用庆氏的权势,不断寻找机会,制造事端,扩大庆氏的对立面。这回二人打起了公室工作午餐的主意。原来,齐国公室有个规矩,凡在公家办公的大夫,每顿午餐享受两只鸡的待遇。这天厨师做饭时,将两只鸡改为一只鸭,端饭的仆人知道这是卢蒲癸、王何的计策,便干脆把鸭肉取出来自己享用,只把肉汁端上去。这天正好是贵族子雅、子尾当班,二人是惠公的孙子,在朝内很有点威望。看到仆人端上来的盘子里盛的竟是鸭汤,连块肉都没有,一问,说是上面只让端来鸭汤,二人十分生气,认为这是庆氏有意蔑视大夫,便大骂庆氏无道。二人的反应很快传到庆封耳朵里。庆封问卢蒲怎么办,卢蒲不假思索地说:“要是我,就像对待禽兽那样,吃了他们的肉,把他们的皮剥下来当褥子。”庆封听了,准备治子雅、子尾这两个公孙的罪,可又有点害怕舆论不利于自己。于是派析归父到有威望的大夫晏婴和北郭子车那里去探探风头,希望得到两人的支持,不料二人坚决反对,弄得庆封无法,只好忍气吞声等待时机。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国人、大夫与庆氏之间的矛盾已经十分尖锐,反对派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强大,可庆氏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桓公时逃到齐国避难的陈国公子完的后代也在发展势力,等待时机。看到庆氏父子横行霸道,齐国宗室大夫们暗中活动,准备推翻庆氏集团。陈氏的宗子陈文子便和儿子陈无宇商量起了自己的对策。父亲问:“祸乱眼看就要爆发,我们陈氏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儿子颇有见识,知道陈氏的力量目前尚不足以与别人抗衡,便说:“我们不能企望过多,只希望能得到庆氏的木材百车而已。”父亲知道儿子的意思也表示同意:“好吧,我们还是谨慎从事为好。”

齐国的许多贵族都在暗中计算着自己在即将来临的厮杀中能获得什么。

一天,卢蒲癸、王何偷偷占卜算命,准备发难,不料被庆舍看到,问他们为什么算命,二人谎称:“有人占卜进攻仇家,我们发现了,特来献兆。”庆舍拿过龟甲,看了看兆纹,只见旁边刻着卜辞:“成功。见血。”古代时宗族仇杀械斗是常有的事,所以庆舍并没有在意,随便把龟甲还给二人,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喏,让他们打去好了。”

农历冬十月,庆封到莱(今山东昌邑东胶莱河一带)去打猎,陈无宇随行。丙辰日,陈文子派人来到莱,召陈无宇回家,无宇估计可能出了动乱,便向庆封请假:“无宇的母亲病重,请允许回去尽孝。”

庆封有点扫兴,不情愿让无宇回家,便让人占卜,结果龟兆凶,卜者只在龟甲上刻了一个字:“死”。无宇捧着龟甲哭泣不已,庆封无奈,只得同意陈无宇回家。

陈无宇刚一离开,庆氏宗族亲信庆嗣从前面回来,得知陈无宇走了,心想:“不好,陈无宇为人谨慎,此次半路离开,一定有什么变故。”他赶快来见庆封,见庆封兴致勃勃,寻找猎物,他急得不顾礼数,上前勒住庆封的马头:“请我主速归!尝祭(古时秋天祭祀之名)快到,可能要发生祸乱,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平定。”

庆封一心只在打猎上,仗恃儿子庆舍在国内掌权,根本不相信会有什么叛乱发生,听到庆嗣的建议,他不禁仰天大笑,嘲笑庆嗣过于多虑。笑罢,纵马前行,继续打猎。望着庆封的背影,庆嗣仍不死心,大声喊道:“如不回去,那就只好逃亡了。若能在吴、越得到安身之处,就是万幸了!”

陈无宇驾车飞驰而去,渡过潍水后,便捣毁了船只,撤去了桥梁。

这时齐国的形势急转直下,卢蒲癸之妻,也就是庆舍之女卢蒲姜看到这些天丈夫总是早出晚归,而且神色异常,连见到自己都躲躲闪闪,断定他一定有什么秘密。这天晚上,借着和他亲热的时候,她装出惹人怜惜的样子对丈夫说:“看你近来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定有什么秘密。你若有什么大事瞒着我,那就肯定不会成功。”卢蒲癸正沉浸在妻子温柔多情的爱抚中,猛地听到她的抱怨,觉得瞒着爱妻实在太冷酷无情了,便把大夫们密谋在尝祭时诛杀庆舍的事告诉了妻子。卢蒲姜一听,大吃一惊,她抓住丈夫的手臂,哭着求他不要再干这件事。卢蒲癸知道自己泄了机密,可仍坚持说这是大夫们为了公室而采取的集体行动,不能停止。卢蒲姜看到无法阻止丈夫,便想到去保护父亲,她哭着向丈夫请求道:“我父刚愎自用,不听人劝,别人不能阻止他外出,妾请求夫君允许我去阻止他外出。”卢蒲癸看到妻子这么伤心,又这么急切,只好答应了。

农历十一月乙亥日,齐国在姜太公庙举行最隆重的尝祭。庆舍在家穿戴整齐,准备出发到公宫,这时只见女儿卢蒲姜从外面冲进堂上,上气不接下气,将大夫们的阴谋一股脑儿告诉正要出门的父亲,哭着劝他不要前去赴会。众人愕然,可庆舍却不听,他推开拉扯自己衣袖的女儿,怒气冲冲地说:“我看他们哪个敢!”说罢便率人前往公宫。

祭祀开始时,祖庙里鼓乐齐鸣,麻婴作为尸,即接受祭祀的神主的替身,庆奊任上献,即首先贡献祭品的上宾。宗庙位于宫内,庆舍下令甲士将公宫包围起来,庙里也到处设岗,戒备森严。祭祀过后,是娱乐活动,陈氏、鲍氏的圉人们在表演着曲艺杂耍,庆舍陪着景公坐在主位上观看,卢蒲癸、王何手执寝戈护卫在左右,只待信号。

庆氏的马匹不惯这么热闹的场面,竖着耳朵、瞪着惊恐的眼睛,骚动跳跃,甲士们纷纷解甲陪伴马匹,有的一边饮酒一边看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这时栾、高、陈、鲍家的人乘机披上庆氏甲士们脱下丢在地上的甲胄,子尾在门房抽出一根椽子,抱着使劲敲击大门三下,听到行动的信号,卢蒲癸、王何两个从后面用戈袭击庆舍,砍断了他的左肩。庆舍惊叫一声,摇摇晃晃,起身抵抗。原来庆舍身强力壮,此时虽然身负重创,仍然手把房椽,撼动房梁,并操起器皿酒壶向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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