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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8 11: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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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吕思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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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通史

中国通史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中国通史作者:吕思勉排版:小半出版社: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06-01本书由联合读创(北京)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上篇中国政治史第一章 中国民族的由来

社会是整个的,作起文化史来,分门别类,不过是我们分从各方面观察,讲到最后的目的,原是要集合各方面,以说明一个社会的盛衰,即其循着曲线进化的状况的。但是这件事很不容易。史事亡失的多了,我们现在,对于各方面,所知道的多很模糊(不但古代史籍缺乏之时,即至后世,史籍号称完备,然我们所要知道的事,仍很缺乏而多伪误。用现代新史学的眼光看起来,现在人类对于过去的知识,实在是很贫乏的),贸贸然据不完不备的材料,来说明一时代的盛衰,往往易流于武断。而且从中学到大学,永远是以时为经、以事为纬的,将各时代的事情,复述一遍,虽然详略不同,而看法失之单纯,亦难于引起兴趣。所以我这部书,变换一个方法,下册依文化的项目,把历代的情形,加以叙述,这一册依据时代,略述历代的盛衰。读者在读这一册时,对于历代的社会状况,阅读下册就会略有所知,则涉及时措辞可以从略,不至有头绪纷繁之苦;而于历代盛衰的原因,亦更易于明了了。

叙述历代的盛衰,此即向来所谓政治史。中国从前的历史,所以被人讥诮为帝王的家谱,为相斫书,都由其偏重这一方面之故。然而矫枉过正,以为这一方面,可以视为无足重轻,也是不对的。现在的人民,正和生物在进化的中途需要外骨保护一样。这话怎样说呢?世界尚未臻于大同之境,人类不能免于彼此对立,就不免要靠着武力或者别种力量互相剥削。在一个团体之内,虽然有更高的权力,以评判其是非曲直,而制止其不正当的竞争,在各个团体之间,却至今还没有,到被外力侵犯之时,即不得不以强力自卫,此团体即所谓国家。一个国家之中,总包含着许多目的简单,有意用人力组成的团体,如实业团体、文化团体等都是。此等团体,和别一个国家内性质相同的团体,是用不着分界限的,能合作固好,能合并则更好。无如世界上现在还有用强力压迫人家,掠夺人家的事情,我们没有组织,就要受到人家的压迫、掠夺,而浸至无以自存了。这是现今时代国家所以重要的原因。世界上的人多着呢?为什么有些人能合组一个国家,有些人却要分做两国呢?这个原因,最重要的,就是民族的异同,而民族的根柢,则为文化。世界文化的发达,其无形的目的,总是向着大同之路走的,但非一蹴可几。未能至于大同之时,则文化相同的人民可以结为一体,通力合作,以共御外侮;文化不相同的则不能然,此即民族国家形成的原理。在现今世界上,非民族的国家固多,然总不甚稳固。其内部能平和相处,强大民族承认弱小民族自决权利的还好,其不然的,往往演成极激烈的争斗;而一民族强被分割的,亦必出死力以求其合,这是世界史上数见不鲜的事。所以民族国家,在现今,实在是一个最重要的组织。若干人民,其文化能互相融和而成为一个民族,一个民族而能建立一个强固的国家,都是很不容易的事。苟其能之,则这一个国家,就是这一个民族在今日世界上所以自卫,而对世界的进化尽更大的责任的良好工具了。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个民族国家,这是无待于言的。一个大民族,固然总是融合许多小民族而成,然其中亦必有一主体。为中国民族主体的,无疑是汉族了。汉族的由来,在从前是很少有人提及的。这是因为从前人地理知识的浅薄,不知道中国以外还有许多地方之故。至于记载邃古的时代,自然是没有的。后来虽然有了,然距邃古的时代业已很远,又为神话的外衣所蒙蔽。一个民族不能自知其最古的历史,正和一个人不能自知其极小时候的情形一样。如其开化较晚,而其邻近有先进的民族,这一个民族的古史,原可藉那一个民族而流传,中国却又无有。那么,中国民族最古的情形,自然无从知道了。直至最近,中国民族的由来,才有人加以考究,而其初还是西人,到后来,中国人才渐加注意。从前最占势力的是“西来说”,即说中国民族,自西方高地而来。其中尤被人相信的,为中国民族来自黄河上源昆仑山之说。此所谓黄河上源,乃指今新疆的于阗河;所谓昆仑山,即指于阗河上源之山。这是因为:一、中国的开化,起于黄河流域;二、汉武帝时,汉使穷河源,说河源出于于阗。《史记·大宛列传》说,天子案古图书,河源出于昆仑。后人因汉代去古未远,相信武帝所案,必非无据之故。其实黄河上源,明明不出于阗。若说于阗河伏流地下,南出而为黄河上源,则为地势所不容,明明是个曲说。而昆仑的地名,在古书里也是很神秘的,并不能实指其处,这只要看《楚辞》的《招魂》、《淮南子》的《地形训》和《山海经》便知。所以以汉族开化起于黄河流域,而疑其来自黄河上源,因此而信今新疆西南部的山为汉族发祥之地,根据实在很薄弱。这一说,在旧时诸说中,是最有故书雅记做根据的,而犹如此,其他更不必论了。

茫昧的古史,虽然可以追溯至数千年以上,然较诸民族的缘起,则是远后的。所以追求民族的起源,实当求之于考古学,而不当求之于历史。考古学在中国,是到最近才略见曙光的。其所发现的人类,最古的是1903年河北房山县周口店所发现的北京人(Peking Man。按此名为安特生所名,协和医学院解剖学教授步达生〈Davidson Black〉名之为Sinanthropus Pekinensis, 叶为耽名之曰震旦人,见所著《震旦人与周口店文化》,商务印书馆本)。据考古学家的研究,其时约距今四十万年。其和中国人有无关系,殊不可知,不过因此而知东方亦是很古的人类起源之地罢了。其和历史时代可以连接的,则为民国十年辽宁锦西沙锅屯,河南渑池仰韶村,及十二三年甘肃临夏、宁定、民勤,青海贵德及青海沿岸所发现的彩色陶器,和俄属土耳其斯单所发现的酷相似。考古家安特生(J.G.Andersson)因谓中国民族,实自中亚经新疆、甘肃而来。但彩陶起自巴比仑,事在公元前3500年,传至小亚细亚,约在公元前2500年至前2000年,传至古希腊,则在前2000年至前1000年,俄属土耳其斯单早有铜器,河南、甘肃、青海之初期则无之,其时必在公元2500年之前,何以传播能如是之速?制铜之术,又何以不与制陶并传?斯坦因(Sir Aurel Stein)在新疆考古,所得汉、唐遗物极多,而先秦之物,则绝无所得,可见中国文化在先秦世实尚未行于西北,安特生之说,似不足信了(此说据金兆梓《中国人种及文化由来》,见《东方杂志》第二十六卷第二期)。民国十九年以后,山东历城的城子崖,滕县的安上村,都发现了黑色陶器。江苏武进的奄城,金山的戚家墩,吴县的磨盘山、黄壁山,浙江杭县的古荡、良渚,吴兴的钱山漾,嘉兴的双栖,平湖的乍浦,海盐的澉浦,亦得有新石器时代的石器、陶器,其中杭县的黑陶,颇与山东相类。又河域所得陶器,皆为条纹及席纹;南京、江、浙和山东邹县,福建武平,辽宁金县貔子窝及香港的陶器,则其文理为几何形。又山东、辽宁有有孔石斧,朝鲜、日本有有孔石厨刀,福建厦门、武平有有沟石锛,南洋群岛有有沟石斧,大洋洲木器所刻动物形,有的和中国铜器上的动物相像。北美阿拉斯加的土器,也有和中国相像的。然则中国沿海一带,实自有其文化。据民国十七年以后中央研究院在河南所发掘,安阳的侯家庄,濬县的大赉店,兼有彩色、黑色两种陶器,而安阳县北的小屯村,即1898、1899年发现甲骨文字之处,世人称为殷墟的,亦有几何纹的陶器。又江、浙石器中,有戈、矛及钺,河域惟殷墟有之。鬲为中国所独有,为鼎之前身,辽东最多,仰韶亦有之,甘肃、青海,则至后期才有。然则中国文化,在有史以前,似分东、西两系。东系以黑陶为代表,西系以彩陶为代表,而河南为其交会之地。彩陶为西方文化东渐的,代表中国固有的文化的,实为黑陶。试以古代文化现象证之:一、“国君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而鱼鳖则为常食。二、衣服材料,以麻、丝为主,裁制极其宽博。三、古代的人民,是巢居或湖居的。四、其货币多用贝。五、在宗教上又颇敬畏龙蛇。皆足证其文化起于东南沿海之处;彩陶文化之为外铄,似无疑义了。在古代,亚洲东方的民族,似可分为三系,而其处置头发的方法,恰可为其代表,这是一件极有趣味的事,即北族辫发、南族断发、中原冠带。《尔雅·释言》说:“齐,中也。”《释地》说:“自齐州以南戴日为丹穴,北戴斗极为空同,东至日所出为大平,西至日所入为大蒙。”“齐”即今之“脐”字,本有中央之义。古代的民族,总是以自己所居之地为中心的,齐州为汉族发祥之地,可无疑义了。然则齐州究在何处呢?我们固不敢断言其即后来的齐国,然亦必与之相近。又《尔雅·释地》说“中有岱岳”,而泰山为古代祭天之处,亦必和我民族起源之地有关。文化的发展,总是起于大河下流的,埃及和小亚细亚即其明证。与其说中国文化起于黄河上流,不如说其起于黄河下流的切于事情了。近来有些人,窥见此中消息,却又不知中国和南族之别,甚有以为中国人即是南族的,这个也不对。南族的特征是断发文身,断发即我国古代的髡刑,文身则是古代的黥刑。以南族的装饰为刑,可见其曾与南族相争斗,而以其俘虏为奴隶。近代的考古学,证明长城以北的古物,可分为三类:一、打制石器,其遗迹西起新疆,东至东三省,而限于西辽河、松花江以北,环绕着沙漠。二、细石器,限于兴安岭以西。与之相伴的遗物,有类似北欧及西伯利亚的,亦有类似中欧及西南亚的,两者均系狩猎或畜牧民族所为。三、磨制石器,北至黑龙江昂昂溪,东至朝鲜北境,则系黄河流域的农耕民族所为,其遗物多与有孔石斧及类鬲的土器并存,与山东龙口所得的土器极相似。可见我国民族,自古即介居南北两民族之间,而为东方文化的主干了(步达生言仰韶村、沙锅屯的遗骸,与今华北人同,日本清野谦次亦谓貔子窝遗骸,与仰韶村遗骸极相似)。第二章 中国史的年代

讲历史要知道年代,正和讲地理要知道经纬线一般。有了经纬线,才知道某一地方在地球面上的某一点,和其余的地方距离如何,关系如何。有了年代,才知道某一件事发生在悠远年代中的某一时,当时各方面的情形如何,和其前后诸事件的关系如何。不然,就毫无意义了。

正确的年代,缘于(一)正确;(二)不断的记载。中国正确而又不断的记载,起于什么时候呢?那就是周朝厉、宣两王间的共和元年。下距民国纪元2752年,公历纪元841年,在世界各国中,要算是很早的了。但是比之于人类的历史,还如小巫之见大巫。世界之有人类,其正确的年代虽不可知,总得在四五十万年左右。历史确实的纪年,只有二千余年,正像人活了一百岁,只记得一年不到的事情,要做正确的年谱,就很难了。虽然历史无完整的记载,历史学家仍有推求之法。那便是据断片的记载,涉及天地现象的,用历法推算。中国用这方法的也很多。其中较为通行的,一为《汉书·律历志》所载刘歆之所推算,一为宋朝邵雍之所推算。刘歆所推算:周朝867年,殷朝629年,夏朝432年,虞舜在位五十年,唐尧在位七十年。周朝的灭亡,在民国纪元前2167年,公历纪元前256年,则唐尧的元年,在民国纪元前4215年,公历纪元前2305年。据邵雍所推算,则唐尧元年,在民国纪元前4268年,公历纪元前2357年。据历法推算,本是极可信据的,但前人的记载,未必尽确,后人的推算,也不能无误,所以也不可尽信。不过这所谓不可信,仅系不密合,论其大概,还是不误的。《孟子·公孙丑下篇》说:“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尽心下篇》说:“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乐毅报燕惠王书,称颂昭王破齐之功,说他“收八百岁之蓄积”。《韩非子·显学篇》说:“殷、周七百余岁,虞、夏二千余岁。”(此七百余岁但指周言)都和刘歆、邵雍所推算,相去不远。古人大略的记忆,十口相传,是不会大错的。然则我国历史上可知而不甚确实的年代,大约在四千年以上了。

自此以上,连断片的记录,也都没有,则只能据发掘所得,推测其大略,是为先史时期。人类学家把人类所用的工具,分别它进化的阶段,最早的为旧石器时期,次之为新石器时期,都在有史以前,更次之为青铜器时期,更次之为铁器时期,就在有史以后了。我国近代发掘所得,据考古学家的推测:周口店的遗迹,约在旧石器前期之末,距今二万五千年至七万年。甘、青、河南遗迹,早的在新石器时期,在公历纪元前2600至3500年之间;晚的在青铜器时期,在公历纪元前1700至2600年之间。按古代南方铜器的发明,似较北方为早,则实际上,我国开化的年代,或许还在此以前。

中国古书上,有的把古史的年代,说得极远而且极确实的,虽然不足为凭,然因其由来甚远,亦不可不一发其覆。按《续汉书律历志》载蔡邕议历法的话,说《元命苞》、《乾凿度》都以为自开辟至获麟(获麟是《春秋》的末一年,在公元前481 年),二百七十六万岁。司马贞《补三皇本纪》,则说《春秋纬》称自开辟至获麟,凡三百二十七万六千岁,分为十纪。据《汉书·律历志》刘歆的三统历法,以十九年为一章,四章为一蔀,二十蔀为一纪,三纪为一元。二百七十五万九千二百八十年,乃是六百十三元之数。《汉书·王莽传》说:莽下三万六千岁历,三万六千被乘于九十一,就是三百二十七万六千年了。这都是向壁虚造之谈,可谓毫无历史上的根据。第三章 古代的开化

中国俗说,最早的帝王是盘古氏。古书有的说他和天地开辟并生,有的说他死后身体变化而成日月、山河、草木等。(徐整《三五历记》说:“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五运历年记》说:“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虻。”)这自然是附会之辞,不足为据。《后汉书·南蛮传》说:汉时长沙、武陵蛮(长沙、武陵,皆后汉郡名。长沙,治今湖南长沙县。武陵,治今湖南常德县)的祖宗,唤做盘瓠,乃是帝喾高辛氏的畜狗。当时有个犬戎国,为中国之患。高辛氏乃下令,说有能得犬戎吴将军的头的,赏他黄金万镒,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令下之后,盘瓠衔了吴将军的头来。遂背了高辛氏的公主,走入南山,生了六男六女,自相夫妻,成为长沙、武陵蛮的祖宗。现在广西一带,还有祭祀盘古的。闽、浙的畲民,则奉盘瓠为始祖,其画像仍作狗形。有人说:盘古就是盘瓠,这话似乎很确。但是《后汉书》所记,只是长沙、武陵一支,而据古书所载,则盘古传说,分布之地极广,而且绝无为帝喾畜狗之说(据《路史》:会昌有盘古山,湘乡有盘古堡,雩都有盘古祠,成都、淮安、京兆亦皆有盘古庙。会昌,令江西会昌县。湘乡,今湖南湘乡县。雩都,今江西雩都县。成都,今四川成都县。淮安,今江苏淮安县。京兆,今西京),则盘古、盘瓠,究竟是一是二,还是一个疑问。如其是一,则盘古本非中国民族的始祖;如其是二,除荒渺的传说外,亦无事迹可考,只好置诸不论不议之列了。

在盘古之后,而习惯上认为很早的帝王的,就是三皇、五帝。三皇、五帝之名,见于《周官》外史氏,并没说他是谁。后来异说甚多(三皇异说:《白虎通》或说,无遂人而有祝融。《礼记·曲礼正义》说:郑玄注《中候敕省图》引《运斗枢》,无遂人而有女娲。按《淮南子·天文训》、《览冥训》,《论衡·谈天》、《顺鼓》两篇,都说共工氏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缺,女娲炼五色石以补天,断鳌足以立四极。而司马贞《补三皇本纪》说系共工氏与祝融战,则女娲、祝融一人。祝融为火神,燧人是发明钻木取火的,可见其仍系一个部族。五帝异说:则汉代的古学家,于黄帝、颛顼之间,增加了一个少昊,于是五帝变成六人。郑玄注《中候敕省图》,乃谓德合五帝坐星,即可称帝,故“实六人而为五”。然总未免牵强。东晋晚出的《伪古文尚书》的《伪孔安国传序》,乃将三皇中的燧人除去,而将黄帝上升为三皇,于是六人为五的不通,给他弥缝过去了。《伪古文尚书》今已判明其为伪,人皆不之信,东汉古学家之说,则尚未显被推翻。但古学家此说,不过欲改五德终始说之相胜为相生,而又顾全汉朝之为火德,其作伪实无以异,而手段且更拙。按五德终始之说,创自邹衍,本依五行相胜的次序。依他的说法,是虞土、夏木、殷金、周火,所以秦始皇自以为水德,而汉初自以为土德。到刘向父子出,改五德的次序为五行相生,又以汉为尧后。而黄帝的称号为黄,黄为土色,其为土德,无可移易。如此,依五帝的旧次,颛顼金德,帝喾水德,尧是木德,与汉不同德了。于其间增一少昊为金德,则颛顼水德,帝喾木德,尧为火德,与汉相同;尧以后则虞土,夏金,殷水,周木,而汉以火德承之,秦人则被视为闰位,不算入五德相承次序。这是从前汉末年发生,至后汉而完成的一套五德终始的新说,其说明见于《后汉书·贾逵传》,其不能据以言古代帝王的统系,是毫无疑义的了),其较古的,还是《风俗通》引《含文嘉》,以燧人、伏羲、神农为三皇,《史记·五帝本纪》以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为五帝之说。燧人、伏羲、神农,不是“身相接”的,五帝则有世系可考。

据《史记·五帝本纪》及《大戴礼记·帝系篇》,其统系如下:

按五帝之说,源于五德终始,五德终始之说,创自邹衍,邹衍是齐人,《周官》所述的制度,多和《管子》相合,疑亦是齐学。古代本没有一个天子是世代相承的;即一国的世系较为连贯的,亦必自夏以后。夏、殷两代,后世的史家,都认为是当时的共主,亦是陷于时代错误的。据《史记·夏本纪》、《史记·殷本纪》所载,明明还是盛则诸侯来朝,衰则诸侯不至,何况唐、虞以上?所以三皇、五帝,只是后人造成的一个古史系统,实际上怕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但自夏以后,一国的世系,既略有可考;而自黄帝以后,诸帝王之间,亦略有不很正确的世系,总可藉以推测古史的大略了。

古代帝王的称号,有所谓德号及地号(服虔说,见《礼记·月令》、《疏》),德号是以其所做的事业为根据的,地号则以其所居之地为根据。按古代国名、地名,往往和部族之名相混,还可以随着部族而迁移,所以虽有地号,其部族究在何处,仍难断言。至于德号,更不过代表社会开化的某阶段;或者某一个部族,特长于某种事业;并其所在之地而不可知,其可考见的真相,就更少了。然既有这些传说,究可略据之以为推测之资。传说中的帝王,较早而可考见社会进化的迹象的,是有巢氏和燧人氏。有巢氏教民构木为巢,燧人氏教民钻木取火,见于《韩非子》的《五蠹篇》。稍后则为伏羲、神农。伏羲氏始画八卦,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神农氏斫木为耜,揉木为耒,日中为市,见于《易经》的《系辞传》。有巢、燧人、神农都是德号,显而易见。伏羲氏,《易传》作包牺氏,包伏一声之转。据《风俗通》引《含文嘉》,是“下伏而化之”之意,羲化亦是一声。他是始画八卦的,大约在宗教上很有权威,其为德号,亦无疑义。这些都不过代表社会进化的一个阶段,究有其人与否,殊不可知。但各部族的进化,不会同时,某一个部族,对于某一种文化,特别进步得早,是可能有的。如此,我们虽不能说在古代确有发明巢居、取火、佃渔、耕稼的帝王,却不能否认对于这些事业,有一个先进的部族。既然有这部族,其时、地就该设法推考了。伏羲古称为太昊氏,风姓,据《左传·僖公二十一年》所载,任、宿、须句、颛臾四国,是其后裔。任在今山东的济宁县,宿和须句都在东平县,颛臾在费县。神农,《礼记·月令》《疏》引《春秋说》,称为大庭氏。《左传·昭公十八年》,鲁有大庭氏之库。鲁国的都城,即今山东曲阜县(《帝王世纪》说伏羲都陈,乃因左氏有“陈太昊之墟”之语而附会,不足信,见下文。又说神农氏都陈徙鲁,则因其承伏羲之后而附会的)。然则伏羲、神农,都在今山东东南部,和第一章所推测的汉族古代的根据地,是颇为相合的了。

神农亦称炎帝,炎帝之后为黄帝,炎、黄之际,是有一次战事可以考见的,古史的情形,就更较明白了。《史记·五帝本纪》说: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弗能征,而蚩尤氏最为暴。“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擒杀蚩尤。”又说:“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史记·五帝本纪》说黄帝名轩辕,他书亦有称为轩辕氏的。按古书所谓名,兼包一切称谓,不限于名字名。)轩辕“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其说有些矛盾。《史记》的《五帝本纪》,和《大戴礼记》的《五帝德》,是大同小异的,《大戴礼记》此处,却只有和炎帝战于阪泉,而并没有和蚩尤战于涿鹿之事。神农、蚩尤,都是姜姓。《周书·史记篇》说“阪泉氏徙居独鹿”,独鹿之即涿鹿,亦显而易见。然则蚩尤、炎帝,即是一人,涿鹿、阪泉,亦系一地。《太平御览·州郡部》引《帝王世纪》转引《世本》,说涿鹿在彭城南,彭城是今江苏的铜山县(服虔谓涿鹿为汉之涿郡,即今河北涿县。皇甫谧、张晏谓在上谷,则因汉上谷郡有涿鹿县而云然,皆据后世的地名附会,不足信。汉涿鹿县即今察哈尔涿鹿县)。《世本》是古书,是较可信据的,然则汉族是时的发展,仍和鲁东南不远了。黄帝之后是颛顼,颛顼之后是帝喾,这是五帝说的旧次序。后人于其间增一少昊,这是要改五德终始之说相胜的次序为相生,又要顾全汉朝是火德而云然,无足深论。但是有传于后,而被后人认为共主的部族,在古代总是较强大的,其事迹仍旧值得考据,则无疑义。《史记·周本纪正义》引《帝王世纪》说:炎帝、黄帝、少昊,都是都于曲阜的,而黄帝自穷桑登帝位,少昊氏邑于穷桑,颛顼则始都穷桑,后徙帝丘。它说“穷桑在鲁北,或云穷桑即曲阜也”。《帝王世纪》,向来认为不足信之书,但只是病其牵合附会,其中的材料,还是出于古书的,只要不轻信其结论,其材料仍可采用。《左传·定公四年》说伯禽封于少昊之墟,昭公二十年说:“少昊氏有四叔,世不失职,遂济穷桑”,则穷桑近鲁,少昊氏都于鲁之说,都非无据。帝丘地在今河北濮阳县,为后来卫国的都城。颛顼徙帝丘之说,乃因《左传·昭公十七年》“卫颛顼之虚”而附会,然《左传》此说,与“陈太昊之墟”,“宋大辰之虚”,“郑祝融之虚”并举,大辰,无论如何,不能说为人名或国名(近人或谓即《后汉书》朝鲜半岛的辰国,证据未免太乏),则太昊、祝融、颛顼,亦系天神,颛顼徙都帝丘之说,根本不足信了。《史记·五帝本纪》说:黄帝正妃“嫘祖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此即后人指为少昊的。“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生高阳。”高阳即帝颛顼。后人以今之金沙江释此文的江水,鸦龙江释此文的若水,此乃大误。古代南方之水皆称江。《史记·殷本纪》引《汤诰》,说“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四渎己修,万民乃有居”,其所说的江,即明明不是长江(淮、泗、汝皆不入江,而《孟子·滕文公上篇》说禹“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亦由于此)。《吕览·古乐篇》说:“帝颛顼生自若水,实处空桑,乃登为帝。”可见若水实与空桑相近。《山海经·海内经》说:“南海之内,黑水、青水之间,有木焉,名曰若木,若水出焉。”《说文》桑字作,若水之若,实当作,仍系桑字,特加以象根形,后人认为若字实误。《楚辞》的若木,亦当作桑木,即神话中的扶桑,在日出之地(此据王筠说,见《说文释例》)。然则颛顼、帝喾,踪迹仍在东方了。

继颛顼之后的是尧,继尧之后的是舜,继舜之后的是禹。尧、舜、禹的相继,据儒家的传说,是纯出于公心的,即所谓“禅让”,亦谓之“官天下”。但《庄子·盗跖篇》有尧杀长子之说,《吕览·去私》、《求人》两篇,都说尧有十子,而《孟子·万章上篇》和《淮南子·泰族训》,都说尧只有九子,很像尧的大子是被杀的(俞正燮即因此疑之,见所著《癸巳类稿·奡证》)。后来《竹书纪年》又有舜囚尧,并偃塞丹朱,使不与尧相见之说。刘知幾因之作《疑古篇》,把尧、舜、禹的相继,看作和后世的篡夺一样。其实都不是真相。古代君位与王位不同,在第三十九章中,业经说过。尧、舜、禹的相继,乃王位而非君位,这正和蒙古自成吉思汗以后的汗位一样。成吉思汗以后的大汗,也还是出于公举的(详见第二十七章)。前一个王老了,要指定一人替代,正可见得此时各部族之间,已有较密切的关系,所以共主之位,不容空缺。自夏以后,变为父子相传,古人谓之“家天下”,又可见得被举为王的一个部族,渐次强盛,可以久居王位了。

尧、舜、禹之间,似乎还有一件大事,那便是汉族的开始西迁。古书中屡次说颛顼、帝喾、尧、舜、禹和共工、三苗的争斗(《淮南子·天文训》、《兵略训》,都说共工与颛顼争,《原道训》说共工与帝喾争。《周书·史记篇》说:共工亡于唐氏。《书经·尧典》说:舜流共工于幽州。《荀子·议兵篇》说:禹伐共工。《书经·尧典》又说:舜迁三苗于三危。《甫刑》说:“皇帝遏绝苗民,无世在下。”皇帝,《疏》引郑注以为颛顼,与《国语》、《楚语》相合。而《战国·魏策》,《墨子》的《兼爱》、《非攻》,《韩非子》的《五蠹》,亦均载禹征三苗之事)。共工、三苗都是姜姓之国,似乎姬、姜之争,历世不绝,而结果是姬姓胜利的。我的看法,却不是如此。《国语·周语》说:“共工欲壅防百川,堕高堙卑,鲧称遂共工之过,禹乃高高下下,疏川导滞。”似乎共工和鲧,治水都是失败的,至禹乃一变其法。然《礼记·祭法德》说“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则共工氏治水之功,实与禹不相上下。后人说禹治水的功绩,和唐、虞、夏间的疆域,大抵根据《书经》中的《禹贡》,其实此篇所载,必非禹时实事。《书经》的《皋陶谟》载禹自述治水之功道:“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九川特极言其多。四海的海字,乃晦暗之义。古代交通不便,又各部族之间,多互相敌视,本部族以外的情形,就茫昧不明,所以夷、蛮、戎、狄,谓之四海(见《尔雅·释地》,中国西北两面均无海,而古称四海者以此)。州洲本系一字,亦即今之岛字,说见第五十章。《说文》川部:“州,水中可居者。昔尧遭洪水,民居水中高土,故曰九州。”此系唐、虞、夏间九州的真相,决非如《禹贡》所述,跨今黄河、长江两流域。同一时代的人,知识大抵相类,禹的治水,能否一变共工及鲧之法,实在是一个疑问。堙塞和疏导之法,在一个小区域之内,大约共工、鲧、禹,都不免要并用的。但区域既小,无论堙塞,即疏导,亦决不能挽回水灾的大势,所以我疑心共工、鲧、禹,虽然相继施功,实未能把水患解决,到禹的时代,汉族的一支,便开始西迁了。尧的都城,《汉书·地理志》说在晋阳,即今山西的太原县。郑玄《诗谱》说他后迁平阳,在今山西的临汾县。《帝王世纪》说舜都蒲阪,在今山西的永济县。又说禹都平阳,或于安邑,或于晋阳,安邑是今山西的夏县。这都是因后来的都邑而附会。《太平御览·州郡部》引《世本》说:尧之都后迁涿鹿;《孟子·离娄下篇》说:“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这都是较古之说。涿鹿在彭城说已见前。诸冯、负夏、鸣条皆难确考。然鸣条为后来汤放桀之处,桀当时是自西向东走的,则鸣条亦必在东方。而《周书·度邑解》说:“自洛汭延于伊汭,居易无固,其有夏之居。”这虽不就是禹的都城,然自禹的儿子启以后,就不闻有和共工、三苗争斗之事,则夏朝自禹以后,逐渐西迁,似无可疑。然则自黄帝至禹,对姜姓部族争斗的胜利,怕也只是姬姓部族自己夸张之辞,不过只有姬姓部族的传说,留遗下来,后人就认为事实罢了。为什么只有姬姓部族的传说,留遗于后呢?其中仍有个关键。大约当时东方的水患,是很烈的,而水利亦颇饶。因其水利颇饶,所以成为汉族发祥之地。因其水患很烈,所以共工、鲧、禹,相继施功而无可如何。禹的西迁,大约是为避水患的。当时西边的地方,必较东边为瘠,所以非到水久治无功时,不肯迁徙。然既迁徙之后,因地瘠不能不多用人力,文明程度转而因此进步,而留居故土的部族,反落其后了。这就是自夏以后,西方的历史传者较详,而东方较为茫昧之故。然则夏代的西迁,确是古史上的一个转折,而夏朝亦确是古史上的一个界划了。第四章 夏殷西周的事迹

夏代事迹,有传于后的,莫如太康失国少康中兴一事。这件事,据《左传》、《周书》、《墨子》、《楚辞》所载(《左传》襄公四年、哀公元年,《周书·尝麦解》,《墨子·非乐》,《楚辞·离骚》),大略是如此的。禹的儿子启,荒于音乐和饮食。死后,他的儿子太康兄弟五人,起而作乱,是为五观。太康因此失国,人民和政权,都入于有穷后羿之手。太康传弟仲康,仲康传子相(夏朝此时,失掉的是王位,并非君位,所以仍旧相传)。羿因荒于游畋,又为其巨寒浞所杀。寒浞占据了羿的妻妾,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唤做浇,一个唤做豷。夏朝这时候,依靠他同姓之国斟灌和斟寻。寒浞使浇把他们都灭掉,又灭掉夏后相。使浇住在唤做过,豷住在唤做戈的地方。夏后相的皇后,是仍国的女儿,相被灭时,正有身孕,逃归母家,生了一个儿子,是为少康。做了仍国的牧正。寒浞听得他有才干,使浇去寻找他。少康逃到虞国。虞国的国君,把两个女儿嫁给他,又把唤做纶的地方封他。有一个唤做靡的,当羿死时,逃到有鬲氏,就从有鬲氏收合斟灌、斟寻的余众,把寒浞灭掉。少康灭掉了浇,少康的儿子杼又灭掉了豷。穷国就此灭亡。这件事,虽然带些神话和传说的性质,然其匡廓尚算明白,颇可据以推求夏代的情形。旧说的释地,是全不足据的。《左传》说“后羿自迁于穷石”,又说羿“因夏民以代夏政”,则穷石即非夏朝的都城,亦必和夏朝的都城相近。《路史》说安丰有穷谷、穷水,就是穷国所在,其地在今安徽霍邱县。《汉书·地理志》《注》引应劭说:有穷是偃姓之国,皋陶之后。据《史记·五帝本纪》,皋陶之后,都是封在安徽六安一带的。过不可考。戈,据《左传》,地在宋、郑之间(见《左传·哀公十二年》)。《春秋》桓公五年,天王使仍叔之子来聘,仍,《谷梁》作任,地在今山东的济宁县。虞国当系虞舜之后,旧说在今河南的虞城县。《周书》称太康兄弟五人为“殷之五子”。又说:“皇天哀禹,赐以彭寿,思正夏略。”殷似即后来的亳殷,在今河南的偃师县(即下文所引《春秋繁露》说汤作官邑于下洛之阳的。官宫二字古通用,作官邑就是造房屋和城郭。商朝的都城所在,都称为亳,此地大约本名殷,商朝所以又称殷朝)。彭寿该是立国于彭城的。按《世本》说禹都阳城,地在今河南的登封县,西迁未必能如此之速。综观自太康至少康之事,似乎夏朝的根据地,本在安徽西部,而逐渐迁徙到河南去,入于上章所引《周书》所说的“自洛汭延于伊汭”这一个区城的。都阳城该是夏朝后代的事,而不是禹时的事。从六安到霍邱,地势比较高一些,从苏北鲁南避水患而迁于此,又因战争的激荡而西北走向河南,似乎于情事还合。

但在这时候,东方的势力,亦还不弱,所以后来夏朝卒亡于商。商朝的始祖名契,封于商。郑玄说地在大华之阳,即今陕西的商县,未免太远。《史记·殷本纪》说:“自契至于成汤八迁。”《世本》说契居蕃,契的儿子昭明居砥石,昭明的儿子相土居商丘,扬雄《兖州牧箴》说“成汤五徙,卒归于亳”,合之恰得八数。蕃当即汉朝的蕃县,为今山东的滕县。商丘,当即后来宋国的都城,为今河南的商丘县。五迁地难悉考。据《吕览·慎大》、《具备》两篇,则汤尝居郼,郼即韦,为今河南的滑县。《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质文篇》说“汤受命而王,作官邑于下洛之阳”,此当即亳殷之地。《诗·商颂》说:“韦,顾既伐,昆吾,夏桀。”顾在今山东的范县。昆吾,据《左传·昭公十二年》楚灵王说“昔我皇祖伯父昆吾,旧许是宅”,该在今河南的许昌县,而哀公十七年,又说卫国有昆吾之观,卫国这时候,在今河北的濮阳县,则昆吾似自河北迁于河南。《史记·殷本纪》说:“汤自把钺以伐昆吾,遂伐桀。”“桀败于有娀之虚,桀奔于鸣条。”《左传·昭公四年》“夏桀为仍之会,有缗叛之”,《韩非子·十过篇》亦有这话,仍作娀,则有娀,即有仍。鸣条为舜卒处,已见上章。合观诸说,商朝似乎兴于今鲁、豫之间,汤先平定了河南的北境,然后向南攻桀,桀败后是反向东南逃走的。观桀之不向西走而向东逃,可见此时伊、洛以西之地,还未开辟。

据《史记》的《夏本纪》、《殷本纪》,夏朝传国共十七代,商朝则三十代。商朝的世数所以多于夏,大约是因其兼行兄终弟及之制而然。后来的鲁国,自庄公以前,都是一生一及,吴国亦有兄终弟及之法,请见第三十八章,这亦足以证明商朝的起于东方。商朝的事迹,较夏朝传者略多。据《史记》:成汤以后,第四代大甲,第九代大戊,第十三代祖乙,第十九代盘庚,第二十二代武丁,都是贤君,而武丁之时,尤其强盛。商朝的都城,是屡次迁徙的。第十代仲丁迁于隞地,在今河南荥泽县(隞,《书序》作嚣,《书序》不一定可信,所以今从《史记》。隞的所在,亦有异说。但古书皆东周至汉的人所述,尤其大多数是汉朝人写下来的,所以用的大抵多是当时的地名,所以古书的释地,和东周、秦、汉时地名相近的,必较可信。如隞即敖,今之荥泽县,为秦汉间敖仓所在,以此释仲丁所迁之隞,确实性就较大些。这是治古史的通例,不能一一具说,特于此发其凡)。第十二代河亶甲居相,在今河南内黄县。第十三代祖乙迁于邢,在今河北邢台县。到盘庚才迁回成汤的旧居亳殷。第二十七代武乙,复去亳居河北。今河南安阳县北的小屯村,即发现龟甲兽骨之处,据史学家所考证,其地即《史记·项羽本纪》所谓殷墟,不知是否武乙时所都。至共第三十代即最后一个君主纣,则居于朝歌,在今河南淇县。综观商朝历代的都邑,都在今河南省里的黄河两岸,还是汤居郼,营下洛之阳的旧观。周朝的势力,却更深入西北部了。

周朝的始祖名弃,是舜之时居稷官的,封于邰。历若干代,至不窋,失官,奔于戎狄之间。再传至公刘,居邠,仍从事于农业。又十传至古公亶父,复为狄所逼,徙岐山下。邰,旧说是今陕西的武功县。邠是今陕西的邠县,岐是今陕西的岐山县。近人钱穆说,《左传·昭公元年》说金天氏之裔子台骀封于汾川,《周书·度邑篇》说武王升汾之阜以望商邑,汾即邠,邰则因台骀之封而得名,都在今山西境内。亶父逾梁山而至岐,梁山在今陕西韩城县,岐山亦当距梁山不远(见所著《周初地理考》)。据他这说法,则后来文王居丰,武王居镐,在今陕西鄠县界内的,不是东下,乃是西上了。河、汾下流和渭水流域,地味最为肥沃,周朝是农业部族,自此向西拓展,和事势是很合的。古公亶父亦称太王,周至其时始强盛。传幼子季历以及文王,《论语》说他“三分天下有其二”(见《泰伯下篇》)。文王之子武王,遂灭纣。文王时曾打破耆国,而殷人振恐,武王则渡孟津而与纣战,耆国,在今山西的黎城县,自此向朝歌,乃今出天井关南下的隘道,孟津在今河南孟县南,武王大约是出今潼关到此的,这又可以看出周初自西向东发展的方向。然武王虽胜纣,并未能把商朝灭掉,仍以纣地封其子武庚,而使其弟管叔、蔡叔监之。武王崩,子成王幼,武王弟周公摄政,管、蔡和武庚都叛。据《周书·作雒解》,是时叛者,又有徐、奄及熊、盈。徐即后来的徐国,地在泗水流域,奄即后来的鲁国,熊为楚国的氏族,盈即嬴,乃秦国的姓。可见东方诸侯,此时皆服商而不服周。然周朝此时,颇有新兴之气。周公自己东征,平定了武庚和管叔、蔡叔,灭掉奄国。又使其子伯禽平定了淮夷、徐戎。于是封周公于鲁,使伯禽就国,又封太公望于齐,又经营今洛阳之地为东都,东方的旧势力,就给西方的新势力压服了。周公平定东方之后,据说就制礼作乐,摄政共七年,而归政于成王。周公死后,据说又有所谓“雷风之变”。这件事情,见于《书经》的《金縢篇》。据旧说:武王病时,周公曾请以身代,把祝策藏在金縢之匮中。周公死,成王葬以人臣之礼。天大雷雨,又刮起大风,田禾都倒了,大木也拔了出来。成王大惧,开金縢之匮,才知道周公请代武王之事,乃改用王礼葬周公,这一场灾异,才告平息。据郑玄的说法,则武王死后三年,成王服满了,才称自己年纪小,求周公摄政。摄政之后,管叔、蔡叔散布谣言,说周公要不利于成王,周公乃避居东都。成王尽执周公的属党。遇见了雷风之变,才把周公请回来。周公乃重行摄政。此说颇不合情理,然亦不会全属子虚。《左传·昭公七年》,昭公要到楚国去,梦见襄公和他送行。子服惠伯说:“先君未尝适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适楚矣,而祖以道君。”据此,周公曾到过楚国,而《史记·蒙恬列传》,亦有周公奔楚之说,我颇疑心周公奔楚及其属党被执,乃是归政后之事。后来不知如何,又回到周朝。周公是否是善终,亦颇有可疑,杀害了一个人,因迷信的关系,又去求媚于他,这是野蛮时代常有的事,不足为怪。如此,则两说可通为一。楚国封于丹阳,其地实在丹、淅两水的会口(宋翔凤说,见《过庭录·楚鬻熊居丹阳武王徙郢考》),正当自武关东南出之路,据周公奔楚一事,我们又可见得周初发展的一条路线了。

成王和他的儿子康王之时,称为西周的盛世。康王的儿子昭王,“南巡守不返,卒于江上”(《史记·周本纪》文)。这一个江字,也是南方之水的通称。其实昭王是伐楚而败,淹死在汉水里的,所以后来齐桓公伐楚,还把这件事情去诘问楚国(见《左传·僖公四年》)。周朝对外的威力,开始受挫了。昭王子穆王,西征犬戎。其时徐偃王强,《后汉书·东夷传》谓其“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后汉书》此语,未知何据(《博物志》亦载徐偃王之事,但《后汉书》所据,并不就是《博物志》,该是同据某一种古说的)。《礼记·檀弓下篇》载徐国容居的话,说“昔我先君驹王,西讨济于河”。驹王疑即偃王,则《后汉书》之说亦非全属子虚,被压服的东方,又想恢复其旧势了。然穆王使楚伐徐,偃王走死,则仍为西方所压服。穆王是周朝的雄主,在位颇久,当其时,周朝的声势,是颇振起的,穆王死后,就无此盛况了。穆王五传至厉王,因暴虐,为国人所逐,居外十四年。周朝的卿士周公、召公当国行政,谓之共和。厉王死于外,才立其子宣王。宣王号称中兴,然其在位之三十九年,与姜氏之戎战于千亩,为其所败。千亩在今山西的介休县,则周朝对于隔河的地方,业经控制不住,西方戎狄的势力,也渐次抬头了。至子幽王,遂为犬戎和南阳地方的申国所灭。幽王灭亡的事情,《史记》所载的,恢诡有类平话,决不是真相。《左传·昭公二十六年》,载周朝的王子朝告诸侯的话,说这时候“携王干命,诸侯替之,而建王嗣,用迁郏鄏”(即东都之地,见《左传·宣公三年》)。则幽王死后,西畿之地,还有一个携王。周朝当时,似乎是有内忧兼有外患的。携王为诸侯所废,周朝对于西畿之地,就不能控制了。而且介休败了;出武关向丹、淅的路,又已不通,只有对于东畿,还保存着相当的势力。平王于是迁居洛阳,号称东周,其事在公元前770年。第五章 春秋战国的竞争和秦国的统一

文化是从一个中心点,逐渐向各方面发展的。西周以前所传的,只有后世认为共主之国一个国家的历史,其余各方面的情形,都很茫昧。固然,书阙有间,不能因我们之无所见而断言其无有,然果有文化十分发达的地方,其事实也决不会全然失传的,于此,就可见得当时的文明,还是限于一个小区域之内了。东周以后则不然,斯时所传者,以各强国和文化较发达的地方的事迹为多,所谓天子之国,转若在无足重轻之列。原来古代所谓中原之地,不过自泰岱以西,华岳以东,太行以南,淮、汉以北,为今河南、山东的大部分,河北、山西的小部分。渭水流域的开发,怕还是西周兴起以来数百年间之事。到春秋时代,情形就大不然了。当时号称大国的,有晋、楚、齐、秦,其兴起较晚的,则有吴、越,乃在今山西的西南境,山东的东北境,陕西的中部,甘肃的东部,及江苏、浙江、安徽之境。在向来所称为中原之地的鲁、卫、宋、郑、陈、蔡、曹、许等,反夷为二三等国了。这实在是一个惊人的文化扩张。其原因何在呢?居于边地之国,因为和异族接近,以竞争磨砺而强,而其疆域亦易于拓展,该是其中最主要的。“周之东迁,晋、郑焉依。”(见《左传·隐公六年》)即此便可见得当时王室的衰弱。古代大国的疆域,大约方百里,至春秋时则夷为三等国,其次等国大约方五百里,一等国则必方千里以上,请见第三十九章。当西周之世,合东西两畿之地,优足当春秋时的一个大国而有余,东迁以后,西畿既不能恢复,东畿地方,又颇受列国的剥削,周朝自然要夷于鲁、卫了。古语说“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这只是当时的一个希望。事实上,所谓王者,亦不过限于一区域之内,并不是普天之下,都服从他的。当春秋时,大约吴、楚等国称雄的区域,原不在周朝所管辖的范围内,所以各自称王。周天子所管辖的区域,因强国不止一个,没有一国能尽数慑服各国,所以不敢称王,只得以诸侯之长,即所谓霸主自居,这话在第三十九章中,亦已说过。所以春秋时代,大局的变迁,系于几个霸国手里。春秋之世,首起而称霸的是齐桓公。当时异民族杂居内地的颇多,也有相当强盛的,同族中的小国,颇受其压迫。(一)本来古代列国之间,多有同姓或婚姻的关系。(二)其不然的,则大国受了小国的朝贡,亦有加以保护的义务。(三)到这时候,文化相同之国,被文化不同之国所压迫,而互相救援,那更有些甫有萌芽的微茫的民族主义在内了。所以攘夷狄一举,颇为当时之人所称道。在这一点上,齐桓公的功绩是颇大的。他曾却狄以存邢、卫,又尝伐山戎以救燕(这个燕该是南燕,在今河南的封丘县。《史记》说它就是战国时的北燕,在今河北蓟县,怕是弄错了的,因为春秋时单称为燕的,都是南燕。即北燕的初封,我疑其亦距封丘不远,后来才迁徙到今蓟县,但其事无可考)。而他对于列国,征伐所至亦颇广。曾南伐楚,西向干涉晋国内乱,晚年又曾经略东夷。古人说“五霸桓公为盛”,信非虚语了。齐桓公的在位,系自前685至643年。桓公死后,齐国内乱,霸业遽衰。宋襄公欲继之称霸。然宋国较小,实力不足,前638年,为楚人所败,襄公受伤而死,北方遂无霸主。前632年,晋文公败楚于城濮(今山东濮县),楚国的声势才一挫。此时的秦国,亦已尽取西周旧地,东境至河,为西方一强国,然尚未能干涉中原之事。秦穆公初和晋国竞争不胜,前624年,打败了晋国的兵,亦仅称霸于西戎。中原之地,遂成为晋、楚争霸之局。前597年,楚庄王败晋于邲(今河南郑县),称霸。前591年卒。此时齐顷公亦图与晋争霸。前589年,为晋所败。前575年,晋厉公又败楚于鄢陵(今河南鄢县)。然楚仍与晋兵争不息。至前561年,楚国放弃争郑,晋悼公才称复霸。前546年,宋大夫向戌,善于晋、楚的执政,出而合二国之成,为弭兵之会,晋、楚的兵争,至此才告休息。自城濮之战至此,凡八十七年。弭兵盟后,楚灵王强盛,北方诸侯多奔走往与其朝会。然灵王奢侈而好兵争,不顾民力,旋因内乱被弑。此时吴国日渐强盛,而楚国政治腐败,前506年,楚国的都城,为吴阖闾所破,楚昭王藉秦援,仅得复国,楚国一时陷于不振,然越国亦渐强,起而乘吴之后。前496年,阖闾伐越,受伤而死。前494年,阖闾子夫差破越。夫差自此骄侈,北伐齐、鲁,与晋争长于黄池(今河南封丘县),前473年,越勾践灭吴,越遂徙都琅邪,与齐、晋会于徐州(今山东诸城县),称为霸王。然根基因此不固,至前333年而为楚所灭。

此时已入于战国之世了(春秋时代,始于周平王四十九年,即鲁隐公元年,为公元前722 年,终于前481 年,共242 年。其明年为战国之始,算至前222 年秦灭六国的前一年为止,共259 年)。春秋之世,诸侯只想争霸,即争得二三等国的服从,一等国之间,直接的兵争较少,有之亦不过疆场细故,不甚剧烈。至战国时,则(一)北方诸侯,亦不复将周天子放在眼里,而先后称王。(二)二三等国,已全然无足重轻,日益削弱,而终至于夷灭,诸一等国间,遂无复缓冲之国。(三)而其土地又日广,人民又日多,兵甲亦益盛,战争遂更烈。始而要凌驾于诸王之上而称帝,再进一步,就要径图并吞,实现统一的欲望了。春秋时的一等国,有发展过速,而其内部的组织,还不甚完密的,至战国时,则臣强于君的,如齐国的田氏,竟废其君而代之;势成分裂的,如晋之赵、韩、魏三家,则索性分晋而独立。看似力分而弱,实则其力量反更充实了。边方诸国,发展的趋势,依旧进行不已,其成功较晚的为北燕。天下遂分为燕、齐、赵、韩、魏、秦、楚七国。六国都为秦所并,读史的人,往往以为一入战国,而秦即最强,这是错误了的。秦国之强,起于献公而成于孝公,献公之立,在公元前385年,是入战国后的九十六年,孝公之立,在公元前361年,是入战国后的一百二十年了。先是魏文侯任用吴起等贤臣,侵夺秦国河西之地。后来楚悼王用吴起,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亦称雄于一时。楚悼王死于公元前381年,恰是入战国后的一百年,于是楚衰而魏惠王起,曾攻拔赵国的邯郸(今河北邯郸县)。后又伐赵,为齐救兵所败,秦人乘机恢复河西,魏遂弃安邑,徙都大梁(今河南开封县)。秦人渡蒲津东出的路,就开通了。然前342年,魏为逢泽之会(在开封)。《战国·秦策》称其“乘夏车,称夏王(此夏字该是大字的意思),朝天子,天下皆从”,则仍处于霸主的地位。其明年,又为齐所败。于是魏衰而齐代起,宣王、湣王两代,俨然称霸东方,而湣王之时为尤盛。相传苏秦约六国,合纵以摈秦,即在湣王之时。战国七雄,韩、魏地都较小,又逼近秦,故其势遂紧急,燕、赵则较偏僻,国势最盛的,自然是齐、秦、楚三国。楚袭春秋以来的声势,其地位又处于中部,似乎声光更在齐、秦之上,所以此时,齐、秦二国似乎是合力以谋楚的。《战国策》说张仪替秦国去骗楚怀王:肯绝齐,则送他商於的地方六百里(即今商县之地)。楚怀王听了他,张仪却悔约,说所送的地方,只有六里。怀王大怒,兴兵伐秦。两次大败,失去汉中。后来秦国又去诱他讲和,前299年,怀王去和秦昭王相会,遂为秦人所诱执。这种类乎平话的传说,是全不足信的,事实上,该是齐、秦合力以谋楚。然而楚怀王入秦的明年,齐人即合韩、魏以伐秦,败其兵于函谷(在今河南灵宝县西南,此为自河南入陕西的隘道的东口,今之潼关为其西口)。前296年,怀王死于秦,齐又合诸侯以攻秦;则齐湣王似是合秦以谋楚,又以此为秦国之罪而伐之的,其手段亦可谓狡黠了。先是前314年,齐国乘燕内乱攻破燕国。宋王偃称强东方,前286年,又为齐、楚、魏所灭。此举名为三国瓜分,实亦是以齐为主的,地亦多入于齐。齐湣王至此时,可谓臻于极盛。然过刚者必折。前284年,燕昭王遂合诸侯,用乐毅为将,攻破齐国,湣王走死,齐仅存聊、莒、即墨三城(聊,今山东聊城县。莒,今山东莒县。即墨,今山东平度县)。后来虽藉田单之力,得以复国,然已失其称霸东方的资格了。东方诸国中,赵武灵王颇有才略。他不与中原诸国争衡,而专心向边地开拓。先灭中山(今河北定县),又向今大同一带发展,意欲自此经河套之地去袭秦。前295年,又因内乱而死。七国遂惟秦独强。秦人遂对诸侯施其猛烈的攻击。前279年,秦白起伐楚,取鄢、邓、西陵。明年,遂破楚都郢,楚东北徙都陈,后又迁居寿春(鄢,即鄢陵。邓,今河南邓县。西陵,今湖北宜昌县。郢,今湖北江陵县西北。吴阖庐所入之郢,尚不在江陵,但其地不可考,至此时之郢,则必在江陵,今人钱穆、童书业说皆如此),直逃到今安徽境内了。对于韩、魏,亦时加攻击。前260年,秦兵伐韩,取野王,上党路绝,降赵,秦大败赵兵于长平,坑降卒四十万(野王,今河南沁阳县。上党,今山西晋城县。长平,今山西长平县),遂取上党,北定太原。进围邯郸,为魏公子无忌合诸国之兵所败。前256年,周朝的末主赧王为秦所灭。前249年,又灭其所分封的东周君。前246年,秦始皇立。《史记·秦本纪》说,这时候,吕不韦为相国,招致宾客游士,欲以并天下。大概并吞之计,和吕不韦是很有关系的。后来吕不韦虽废死于蜀,然秦人仍守其政策不变。前230年,灭韩,前228年,灭赵。燕太子丹使荆轲刺秦王,不中,秦大发兵以攻燕。前226年,燕王喜夺辽东。前225年,秦人灭魏。前223年,灭楚。前222年,发兵攻辽东,灭燕。前221年,即以灭燕之兵南灭齐,而天下遂统一。

秦朝的统一,决不全是兵力的关系。我们须注意:此时交通的便利,列国内部的发达,小国的被夷灭,郡县的渐次设立,在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本有趋于统一之势,而秦人特收其成功。秦人所以能收成功之利,则(一)它地处西垂,开化较晚,风气较为诚朴。(二)三晋地狭人稠,秦地广人稀,秦人因招致三晋之民,使之任耕,而使自己之民任战。(三)又能奉行法家的政策,裁抑贵族的势力,使能尽力于农战的人民,有一个邀赏的机会。该是其最重要的原因。第六章 古代对于异族的同化

中国民族,以同化力的伟大闻于天下,究竟我们对于异族的同化,是怎样一回事呢?说到这一点,就不能不着眼于中国的地理。亚洲的东部,在世界上,是自成其为一个文化区域的。这一个区域,以黄河、长江两流域为其文化的中心。其北为蒙古高原,便于游牧民族的住居。其南的粤江、闽江两流域,则地势崎岖,气候炎热,开化虽甚早,进步却较迟。黄河、长江两流域,也不是没有山地的,但其下流,则包括淮水流域(以古地理言之,则江、河之间,包括淮、济二水。今黄河下流,为古济水入海之道,黄河则在今天津入海),扩展为一大平原,地味腴沃,气候适宜,这便是中国民族的文化最初函毓之处。汉族,很早的就是个农耕民族,惯居于平地。其所遇见的民族,就其所居之地言之,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住在山地的,古代称为山戎,多数似亦以农为业,但其农业不及中国的进步。一种是住在平地,大约是广大的草原上,而以畜牧为业的,古人称为骑寇。春秋以前,我族所遇的,以山戎为多,战国以后,才开始和骑寇接触。

夷、蛮、戎、狄,是按着方位分别之辞,并不能代表民族,但亦可见得一个大概。在古代,和中国民族争斗较烈的,似乎是戎狄。据《史记·五帝本纪》,黄帝就北逐獯粥,未知确否(如《史记》此说是正确的,则当时的獯粥,决不在后来的獯粥所在之地)。到周朝初年,则和所谓獯粥或称为猃狁,犬戎或称为昆夷、串夷的,争斗甚烈(猃狁亦作狁,犬戎亦作畎戎,戎又作夷。此犬或畎字乃译音,非贱视诋毁之辞,昆夷亦作混夷、绲夷,夷亦可作戎,和串夷亦都是犬字的异译,说见《诗经·皇矣正义》),而后来周朝卒亡于犬戎。犬戎在今陕西的中部,甘肃的东部,泾、渭二水流域间,东周以后,大约逐渐为秦人所征服。在其东方的,《春秋》所载,初但称狄,后分为赤狄、白狄。白狄在今陕西境内,向东蔓延到中山。赤狄在今山西、河北境内,大部为晋所并(据《左传》和杜预《注》,赤狄种类凡六:曰东山皋落氏,在今山西昔阳县。曰廧咎如,在今山西乐平县。曰潞氏,在今山西潞城县。曰甲氏,在今河北鸡泽县。曰留吁,在今山西屯留县。曰铎辰,在今山西长治县。白狄种类凡三:曰鲜虞,即战国时的中山。曰肥,在今河北藁城县。曰鼓,在今河北晋县。又晋国吕相绝秦,说“白狄及君同州”,则白狄亦有在陕西的)。在周朝的西面的,主要的是后世的氐、羌。氐人在今嘉陵江流域,即古所谓巴。羌人,汉时在今黄河、大通河流域(大通河,古湟水)。据《后汉书》所载,其初本在黄河之东,后来为秦人所攘斥,才逃到黄河以西去的。据《书经·牧誓》,羌人曾从武王伐纣。又《尚书大传》说:武王伐纣的兵,前歌后舞,《后汉书》说这就是汉时所谓巴氐的兵。这话大约是对的,因为汉世还有一种出于巴氐的巴渝舞,有事实为证。然则这两族,其初必不在今四川、甘肃境内,大约因汉族的开拓,而向西南方走去的。和巴连称的蜀,则和后世的字是一音之转,亦即近世之所谓暹。据《牧誓》,亦曾从武王伐纣。战国时,还在今汉中之境,南跨成都。后因和巴人相攻,为秦国所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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