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艺四十年(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9 05:51:39

点击下载

作者:(日)柳宗悦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民艺四十年

民艺四十年试读:

总序

如今在中国,喜欢柳宗悦的人越来越多,希望进

步了解柳宗悦的人也越来越多。因此,有必要了解柳宗悦的生平,了解与柳宗悦思想转变形成相关的事项。

柳宗悦是日本的民艺运动之父。虽然“民艺”在日本的文化中并非主流,但柳宗悦却通过民艺运动的实践,构建起具有东方特色的思想文化体系和生活美学理念,并且以此来唤醒战后日本社会以及民众对文化传统的热情,在保护与传承日本传统文化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同时,随着柳宗悦多种文字译著的出版,他的著作在国际上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在中国古代的《诗经》中,就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句子,意指借助外力来完成既定行为。在当下,通过阅读了解柳宗悦,我们或可找到可资借鉴的思想和方法,在弘扬传统、繁荣文化、振兴传统工艺的过程中少走弯路。一

柳宗悦曾经来过中国。1916年8月,柳宗悦与友人结伴经朝鲜来到中国。9月到北京,拜访了正在中国访问的英国陶艺家巴纳德·里奇。在北京期间,柳宗悦与友人一同游览了北京的名胜古迹,对古代中国人民的创造赞叹不已。此次的朝鲜、中国之行,给柳宗悦以极大的触动。回到东京后,他在《白桦》杂志的编辑手记中写下了他的感受:“以往我们都只偏向介绍西洋艺术,今后希望能时常以新的眼界介绍东洋的作品。我们再度用崭新的心去省视这些无论在精神上或表现上都令人惊叹、属于我们的固有艺术,相信会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我们已在异乡汲取到应该汲取的东西,今后我们必须在自己的国土中掘土深耕。”此后,除了1940年到中国东北地区、1943年3月到中国台湾地区考察访问之外,柳宗悦再也没有机会踏上这块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并对他的文化思想之形成产生重大影响的土地。

在四十多年后再度来到中国的,是柳宗悦的工艺文化思想。在1985年4月出版的《中国民间工艺》杂志上,刊登了两篇柳宗悦的文章,一篇为《民艺的性质与界限》,另一篇为《民艺馆的使命》;同一期杂志的“小辞典”栏目中,也介绍了日本的“民艺”和“日本民艺运动”。这是最早在中国大陆地区正式刊出的柳宗悦文章和对日本民艺与民艺运动的介绍。此后,在《装饰》、《艺苑》等杂志上,也陆续刊出柳宗悦著作的译文和日本民艺运动的情况介绍。日本民艺运动的情况以及相关的研究成果,成为当时文化艺术界学者的关注焦点。

1991年,柳宗悦的重要著作《工艺文化》中译本由中国轻工业出版社出版,次年在台湾以《工艺美学》为名翻印出版;2002年,从《柳宗悦全集》中选译的《民艺论》由江西美术出版社出版,这本书中收入了柳宗悦的代表论文和田野报告共36篇,比较全面地反映了柳宗悦在民艺研究方面的成就。从2006年起,《工艺文化》经重大修订后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重版,并与此后陆续问世的《工艺之道》、《民艺四十年》、《日本手工艺》组成“工艺文化译丛”,系统地介绍了柳宗悦的工艺文化思想和生活美学的理念,在中国的学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同时,柳宗悦的书亦成为许多爱好传统手工艺的朋友们的爱读之物。一些由中国学者著述的关于日本民艺运动及其理论的研究成果相继出版,中国的艺术院校中也有了与日本民艺和民艺运动相关的课程,一些研究生的论文亦以此为研究主题。如今,在中国各地还出现了许多以“民艺”为名的公司和作坊。这样的情形,大概是柳宗悦生前没有想到的。

柳宗悦出身优越,家境富裕殷实。父亲是日本海军的技术高官,对日本近代海军的建设有着诸多贡献,还是一位“和算”的专家,亦精于日本传统的书画、歌谣、茶道、烹饪,虽然在柳宗悦两岁时病逝,但其生前举止对柳宗悦的成长影响甚大。

从小到大,柳宗悦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从6岁开始就在日本的贵族学校学习院初等科(小学)就读,一直到高等科(高中),成绩均名列前茅,1910年4月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获日本天皇恩赐银表。1910年9月进入东京帝国大学(今东京大学)文科大学哲学科,学习宗教、科学与艺术,于1913年毕业,毕业论文是与神秘主义相关的《心理学非纯粹的科学》。

学习成绩优秀的柳宗悦,从心底厌烦大学刻板的学习方式。1913年6月23日,崇尚自由的柳宗悦在给恋人中岛兼子的信中说:“方才刚考完试。我再也不想踏入大学了,我想永远与书院和大学断绝关系。”

在学习院读高中时,柳宗悦与同学兼好友志贺直哉、武者小路实笃、里见弴等人创办了《白桦》杂志,并发表多篇文章和译文,内容涉及西方文化的多个方面。1911年10月,柳宗悦的第一本著作《科学与人生》由籾山书店出版。此时的日本社会,依然延续着明治以来的“脱亚入欧”西化风气,青年时期的柳宗悦受此影响甚多,在其发表的文章中,以介绍西方哲学、西方美术、西方文学和基督教神学的内容为多。

1914年的9月,新婚不久的柳宗悦在其千叶县我孙子町手贺沼附近的寓所中,接待了在其学术生涯中极为重要的客人,一位名叫浅川伯教的朝鲜青年。他的到访,是希望能够亲眼看到法国雕刻家罗丹送给《白桦》杂志的

件雕刻作品,作为初次上门的见面礼,他带了一件李朝的釉下青花瓷器秋草纹方壶送给柳宗悦。这件美丽的瓷器,引发了柳宗悦对民艺的兴趣。在同年12月号《白桦》杂志的“我孙子来函”栏目中,柳宗悦写下了他的感想:“首先,想叙述一项最近新发现的器物造型美;这种至真至善的美,乃得自于朝鲜瓷器。我从未想到过,在一向不为我所重视的日常琐碎事物中,居然也有这般超俗的工艺之美,更想不到竟由此发现了自己真正兴趣之所在。‘事物的形体是无限的’,当意识到这个单纯的命题时,对自己而言就是一片新的神秘领域。要从冰凉的泥土中感受到人类的温暖、高贵与庄严,此前我从未想过。就我所知的范围内,对此造型美有强烈感受的民族是古代的朝鲜人,能够与之比肩的恐怕就是中国人了。”这样的认识,在此后对民艺的考察、研究过程中不断地得以强化,影响了柳宗悦一生。三“民艺”一词是柳宗悦创造的新词,意指“民众的工艺”。在柳宗悦的“民艺”出现以前,这些“民众的工艺”一般被叫作“杂器”、“杂具”、“粗货”、“不值钱的”,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民众在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物品,是“不断使用的物品,任何人都离不开的日用品,与每天的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物品,这些都可以叫作民艺品。其并非珍贵之物,而是大量制作的、到处可见的、能够便宜买到的、任何地方都有的,这就是民艺品。”

在柳宗悦看来,“民艺品中含有自然之美,最能反映民众的生存活力,所以工艺品之美属于亲切温润之美。在充满虚伪、流于病态、缺乏情爱的今天,难道不应该感激这些能够抚慰人类心灵的艺术美吗?谁也不能不承认,当美发自自然之时,当美与民众交融之时,并且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时,才是最适合这个时代的人类生活”。

这样的认识来自柳宗悦的调查与实践。1920年代,为中国古代艺术和朝鲜李朝瓷器所震撼的柳宗悦开始了他的东洋之美的探求。在此期间,主要是对朝鲜的李朝瓷器和日本的木喰佛进行深入的调查和研究。在考察的过程中,柳宗悦再次为民众的日常生活用品所吸引,并且进行了记录与采集。这些民众的生活用品,是十多年后日本民艺馆陈列的主要展品。

1915年8月,柳宗悦第一次到朝鲜考察,经釜山到晋州,接着去海印寺、庆州石窟庵访问考察,然后去了京城,住在浅川伯教的弟弟浅川巧家中。浅川巧是年2月刚结婚,家里的日常用品是一般朝鲜民众使用的工艺品,这些物品同样给予柳宗悦以极大的震撼,使他更加确信朝鲜民族固有的造型美具有普遍的意义。多年后他回忆往事时写道,“朝鲜的民艺之美让我大开眼界”。在浅川兄弟的陪同下,柳宗悦在考察京城古迹的同时,还到古董店去寻访李朝瓷器和其他的古代艺术品。柳宗悦还对朝鲜的独立运动极为关心,曾经发表文章表示声援。

这一阶段的考察研究工作成果,初步体现在1921年5月7日于东京市神田区流逸庄举办的“朝鲜民族美术展览会”和1924年4月在汉城景福宫内的缉敬堂“朝鲜民族美术馆”的陈列中,更多的影响则显现在此后的相关研究中。

1924年1月,柳宗悦去山梨县甲府池田村村长小宫山清三的家中调研其收藏的李朝瓷器,为小宫山家中收藏的一尊三体木喰佛像所吸引。木喰佛是指木喰上人所雕刻的面带微笑的佛像。长期以来,这些江户时期的作品被当作拙劣的半成品,散落在各地不为人们所重视。1925年,柳宗悦在回顾初见木喰上人作品的过程时写道:“我的生活一天也不能离开美的世界,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心能够因为美而快速跳动。如此,无论怎样也能够发现很多以往隐藏于世界中的美。当令人惊讶的上人作品映入我之眼帘的一刹那,我的心已经为其所吸引。在给友人的信中,我毫不迟疑地写下‘上人是江户幕府末期最大的雕刻家’。上人使得我如此清醒,与其说是我发现上人,还不如说我被上人所发现。”这一过程被柳宗悦视为“特殊的缘分”,因而发愿对木喰佛进行研究。

第一次的“木喰

行上人木雕佛展览会”于1925年4月在东京帝国大学的佛教青年会馆举行,柳宗悦曾亲临会场讲解。在展览期间,柳宗悦结识了前来观看展览的陶艺家河井宽次郎和浜田庄司,交谈中发现相互的理念甚为接近。自此,彼此成为终生的重要朋友。

不久,在赴和歌山考察木喰佛的旅途中,柳宗悦和他的朋友们经过激烈的讨论,创造了“民艺”一词,并且萌生了建立民艺美术馆的想法。

经过十年的筹备,在社会多方面的支持下,日本民艺馆于1936年10月开馆,柳宗悦担任首任馆长,与同是由柳宗悦担任会长的、成立于1934年的日本民艺协会一道,在推广日本民艺运动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事实上,自1926年4月发布《日本民艺美术馆设立趣意书》以来,柳宗悦和他的朋友们一直为筹建日本民艺馆做准备工作。当时的社会上,对于“民艺”的观念还处于半信半疑的时期,有人认为(历史上一直认为)这是“粗货”,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不值得为此进行工作。柳宗悦则认为:“对于这些一直得到赞誉的物品,我们往往感到缺乏美感;反而倒是生活中每天使用的器具,激发了我们强烈的爱意。这是为什么呢?我们并没有基于某种理论,也不是预先有什么决定。我们除了直接观察物品之外,并未再下任何功夫。是在了解之前,在此为我们展示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场面。我们想把这样的喜悦传达给他人;我们想通过物之媒介来诉说已被人们忘却的美;我们感到可以在这一新的领域从事以往从未有过的工作。就这样,我们终于自觉地担当起这一应该完成的任务——建立美术馆。”此后的民艺调查,有了更强的目的性和动力。

从1927年6月22日起,柳宗悦及其同仁在东京银座鸠居堂举办了为期5天的“日本民艺展览会”。关于这个展览会,柳宗悦的想法是:“在这次展览会上,我们想以物品为媒介,向世人展示我们所见到的正宗的工艺。这在许多性质上,跟过去是完全不一样的。在此找不到一件有名款的作品,全部是出自无名工匠之手的作品。平凡的工匠显示了非凡之美。以前这些器物的价值都没有被认识,这些廉价的作品诉说的是美。我们并不指望展览能有怎样的成效,而是坦率地向人们倾诉发现了美的喜悦。”这次展览之后,虽然又在各地举办了几次民艺的展览,但是关于“民艺”的争论仍在社会上持续。然而,“对时代很敏感的山中定次郎老先生,预计到将来民艺品会成为古董的前景,便以日本第一古董商山中商会的身份,打出了‘民艺展’的招牌,很快就于昭和五年(1930)在东京及大阪举办了展览会,‘民艺’这一新的词汇便也推向了社会。……最先被新村出博士所编的《辞苑》所收录。”

日本民艺馆开馆后,每年都要更换四五次展品,让经常来民艺馆的观众每次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同时,还不定期地推出一些特别展览,如“朝鲜工艺之美展”、“冲绳工艺展”、“中国彩陶展”、“印度染织作品展”、“墨西哥面具展”等,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另外,每年春季由日本民艺协会举办的民艺新作展,则是有着重要意义的展览。柳宗悦认为:“如果将美的问题囿于过去的历史,那么,这只是玩赏性的鉴赏。对于我们来说,为新作品的诞生做好准备才是最重要的,进而通过生产来发展。因此,我们对于影响未来的新作品的展示,也必须全神贯注。跟未来的联系,要比跟过去的联系更为重要。民艺馆必定与人们今天和明天的生活密切相关。我们感到,在民艺馆中介绍我们信任的个人作家的作品以及现在仍然健在的地方民艺,是我们的重大使命。”通过这样的展览,民艺馆推出了一大批民艺新人和新的民艺作品,使民艺的传统在当代的社会生活中得以延续。

日本民艺协会是以振兴日本民艺运动为宗旨的团体,是日本各地三十余家民艺协会的联合体。从1947年起,每年都要举行全国会员大会,从1973年起,每年夏季要在各地举办短期的民艺学校,以访问作坊、体验民艺的方式,辅之以理论的讲授,促进大众对民艺的正确理解,推动民艺运动的深入。创刊于1939年4月的《民艺》杂志,中间曾因战争而休刊,1957年10月开始作为日本民艺协会机关刊物发行,在介绍各地民艺的同时,还曾发表大量理论文章,是民艺研究的标尺,如今已经出版了760期。

1961年5月3日,柳宗悦病逝;7日,日本民艺馆为其举行了馆葬仪式。

此后,接替柳宗悦担任日本民艺馆长的是其挚友浜田庄司,而接任日本民艺协会会长的是大原总一郎。浜田庄司是日本著名陶艺家,曾经长期追随柳宗悦;大原总一郎虽然是企业家,但其家族曾长期赞助民艺事业。这两位都是与民艺运动有着密切关联的人,在他们的主持下,民艺运动的事业能够沿着柳宗悦确定的方向健康发展。五

柳宗悦曾经是西方文化的拥趸,后来在朋友的影响下,通过对传统的学习和对社会生活的调研,终于将其研究的重点转向了日本的传统,并通过推广民艺运动促进了日本社会对民众的工艺暨民间日常生活的重视和关注,形成了具有东方特色的以“用之美”为核心的“美之思想”。柳宗悦思想观念的转变、形成、发展的轨迹,大致可以从他所发表的文章和著作的内容及时间上看出端倪。从1916年起,柳宗悦文章的主要内容为:“朝鲜工艺(从明治(1868—1912)末至大正(1912—1926))、木喰佛(大正末至昭和(1926—1989)初)、各国工艺品(昭和初至今)、美术馆建设、访问冲绳、茶道问题、美的问题。”

柳宗悦年轻时思想观念的重大转变是由李朝瓷器引发的,后来“由于钟情于李朝的工艺品而多次赴朝”,对朝鲜民间的社会生活和文物古迹的状况极为关注。1919年朝鲜发生民族独立运动时,柳宗悦以他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1920年底,柳宗悦在征求了浅川巧的意见后,发表了《关于朝鲜民族美术馆的设立》一文,文中写道:“令人难以忘怀的李朝时期的作品具有世界性的意义,基于积极的理由可以判断,诘问李朝作品之美是否存在的问题,只不过是缺乏洞察力的偏见。一朝的勃兴需要对文化艺术予以新的方向和刺激。李朝时期的作品拥有特别风韵,能够触动人的心灵。五百年来,这些物品每天都与民族的生活交融在一起,我们能够从这些日常的器具中,感受到朝鲜民族的特质以及温热的血之流动。实际上,这些物品一直在持续发挥着作用。若是要了解今日之朝鲜,就要准确了解朝鲜近代的艺术,这是非常迫切的。今后,根据这些收集的作品,李朝之美必将呈现在世人面前。”

自从在考察李朝瓷器的过程中与木喰佛邂逅,柳宗悦从1924年起花了两年的时间集中全力进行考察研究。1924年6月,柳宗悦在木喰上人的出生地甲斐国古关村丸畑考察时发现了木喰上人的亲笔记录文书。这一发现,使柳宗悦的研究更加翔实可靠。两年中,柳宗悦发表了多篇相关研究文章;从1925年5月在“木喰五行研究会”的会刊上连载《木喰五行上人研究》,并作为特别号结集出版。

在探寻木喰上人行迹的旅行中,他也考察了日本各地的手工艺品,这些样式纯朴的民众的作品打动了柳宗悦。他认为实用与美是联系在一起的:“作为日常用品而制作的东西,是不受任何美之理论影响的无心之作,是在贫穷的农家和乡村工场中生产出来的。简言之,是真正的地方的、乡土的、民间的东西。是自然中涌现的、不做作的产品,其中真正的美之法则是值得注意的。”“器物在任何地方都与当地的生活交融在一起。只有正直地生活者,才会天降洪福。用和美不是叛逆的世界,而是物心一如所至。”

随着时间的推移,柳宗悦及由其倡导的民艺与民艺运动的事业,以及柳宗悦的思想和民艺运动的意义正在为越来越多的人们所重新认识。

事实上,民艺之所指的界限是笼统的。柳宗悦只是告诉人们:民艺是“民众的工艺”,至于其概念、分类、历史、特征等,基本上没有进行论说。因为柳宗悦认为:“试图在事先获得知识者,是不能完全理解美的。茶人们在任何时候都是先看,是对物的直观。”他在这里提出的“直观”,是来自实践的体会。在分析了古代茶人如何选择茶器的过程后,柳宗悦总结出:“一旦直观,就能够清晰地通过直观去发挥作用。他们无须依赖文献,也不会依赖铭文,不用询问是谁之作,也不跟从别人的评论,更不是为古老而爱。直观,是物与眼之间没有遮挡,是直接的、鲜明的印象。眼无点尘,所以才能够毫不犹豫地判断。”这样的想法,与佛教的“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的思想相一致,可谓异曲同工。

柳宗悦提出:“美即是生活,这样实用的民艺是唯一的。只有这样有特色的民艺,才有如实表现民族独立性的力量。必须认识到,民艺的健康的发育与美之国度的实现有着最为密切的缘分。”“为了充实这样的理想,在人们的生活即日常生活中融入美才是至关重要的。……民艺品必然是生活中的用具,所以任何民艺品都是重要的。为了美之国度的再现,只有使民众与美结缘,生活与美的距离才能缩短。此时,民艺的使命是何等了得。”这样的思想,在日本、中国台湾等地发展成为生活美学的理论与实践的行动准则。

近代以来,随着西风东渐,中国人在接受西方事物的同时,也放弃了许多优良的传统,丢掉了很多好的东西。曾经有一段时期,传统手工艺被视为落后的生产方式要予以淘汰,而其中具有审美倾向的工艺美术,也在努力地脱离“工艺”,向着“美术”发展,直接导致传统手工艺成为了对象化的事物——观赏的对象、研究的对象、讨论的对象、保护的对象,完全脱离了人们的社会生活。而某些其他行业的专家们也时常给这个行业出一些“高大上”的主意,使得这个行业的人们无所适从。

如今,在国家倡导“构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加强文化遗产保护,振兴传统工艺”的背景下,传统手工艺迎来了发展的大好时机。我们自当重新认识传统手工艺的优秀传统,梳理传统手工艺的知识体系,构建传统手工艺的新的传承途径,以新的创造服务于人民的社会生活。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柳宗悦对我们有着特殊的现实意义。

今天阅读柳宗悦,在享受其独特的思想、渊博的知识和优美的文笔的同时,若是能够结合中国传统文化在当代的状况进行思考,可能会有更多的收获。

祝大家开卷有益!丙申年谷雨于金陵清溪河东

代序

多年后听闻《民艺四十年》的书名,一种岁月流逝的感觉便沁入了身体,思绪亦飞到遥远的过去。回首往事,亦如昨日,历历在目。柳先生把“民众的工艺”缩略,从而创造了“民艺”一词。而民艺的萌芽期,大约可以追溯到大正十年(1921)前后。

收录在本书中的《

致朝鲜友人书

》,以及《艺术》杂志上所刊载的位于庆州的《关于石佛寺的雕刻》,正是大正五年(1916)的秋天。当时柳先生离开日本去了北京,拜访了巴纳德·里奇先生,拜访同在北京的浅川伯教、浅川巧兄弟是此行的收获之一。以这次旅行为契机,柳先生开始就朝鲜民族的心理与工艺美术的问题进行深刻的思索。

大正五年岁末,里奇先生从北京再度来到日本访问,当时住在千叶县我孙子地方的柳先生家里。翌年春天搭建了本窑,大约有3年的时间是在这里烧制陶瓷,其间在东京开过几次个展。里奇先生的好友富本宪吉先生的陶器新作,也在这段时间里经柳先生等人的介绍得以展出,引起了世人的关注。

在《改造》杂志中发表的《不能失去的一座朝鲜建筑》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光化门因此避免了被拆毁的厄运而得以迁建。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在去京城访问时亲眼看到那美丽的身姿。柳先生还和浅川兄弟一起策划了朝鲜民族美术馆(大正十三年四月,在京城府景福宫内的缉敬堂开馆)。柳先生编辑的《白桦》杂志出版了《李朝陶瓷器的介绍》以及在神田流逸庄展出的里奇展特辑。继之,于大正十一年(1922)用私家版本和和式版本的形式出版了《朝鲜的美术》和《陶瓷器之美》,我们怀着感激之心拜读了这些热情洋溢的文章。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后者,这是首次触及工艺问题的文章。

大正五年春天,我搬到东京居住,因为生来喜欢“物”,常常于余暇时光去看展览会,挨个参观博物馆。当时正是彩壶会的鼎盛时期,他们举办的演讲会我都会去听,对于收藏陶瓷器也充满了热情。知道柳先生的大名,除了《白桦》杂志之外,还有《美术新报》、《艺术》和《中央美术》等杂志以及宗教内容的著作等。但亲自登门拜访是在搬到赤坂高树町以后,那时我才二十三四岁左右。

当时,位于高树町的柳宅二楼的十二叠的房间里放着椅子和桌子作为客厅,至今印象很深的是有很多物件,特别是气派的朝鲜朱漆大橱里面,堆满了可爱的李朝水滴和小品瓷器,抽屉里则是大津绘的立轴,以老鹰、鲶鱼、藤娘等为题材的逸品层出不穷;墙壁上挂着保罗·塞尚的大幅风景油画;正面的九尺床上,挂的是种子两部曼陀罗、元代着彩兰图和泥绘荷兰陀船,有时挂着张即之等人的书法;朝鲜螺钿纹桌上的李朝竹梅浮纹白瓷角壶特别抢眼。床侧的博古架上放着里奇制作的驱兔大盘、唐俑妇人立像、宋磁州窑鸟纹陶枕等。如今陈列在民艺馆中的明代釉上彩鸳鸯纹盘和绘有草纹的唐津壶、三岛手水禽纹钵等,都是那时收藏的珍品。总而言之,中国、朝鲜、日本的古陶、木器、染织等门类的收藏也数量可观,常用的器物中也时常有佳品,被小心使用着。房间由于壁挂的原因导致光线昏暗,却那样安静而舒适,飘荡着东洋的高雅气息,其富有魅力的气氛实际上是语言之外的趣味。我想与朋友分享这样的眼福,于是经常邀同志一起去柳宅。年轻时候的愉快记忆,至今也没有消失。

那时候,柳先生已经有了工艺美术馆的构想,在谈话中常常提及,新作运动的计划也在酝酿之中。世上论美的学者很多,但是真正懂得美的学者却很少。我通过对物的鉴赏倾倒于柳先生,并得到了先生的知遇。偶然的机缘是去甲州旅行时意外地发现了木喰上人的雕刻佛像,从那之后用非常深厚的热情探访上人的遗迹,足迹遍布全国。这在正文里也有说明。

由于大正十二年(1923)九月关东大地震的缘故,柳先生于次年春天从东京搬到京都居住,我也在震后回到故乡新潟市静养。那一年正好是浜田庄司先生从英国回来,浜田先生与其好友河井宽次郎先生因参观木喰雕刻佛像展览与柳先生结缘,尔后开始了三者之间的亲密交往。

日本民艺美术馆的“设立趣旨书”于大正十五年(1926)四月一日印刷,并发给了各位同道。同年九月,在《越后时代》周刊的报纸上刊登了柳先生的《杂器之美》,这是民艺美论第一次公布于世。翌年四月开始,《工艺之道》分九次在《大调和》杂志上连载。京都成立了“上贺茂工艺协团”,黑田辰秋、青田五朗(良)等诸位开始了工作。这也是民艺运动逐渐具体化的进程。

昭和三年(1928)春,在东京上野公园举行了御大礼纪念的“国产振兴博览会”,此时在同仁们的支持下,最初以“民艺馆”命名的一栋民宅建成,藏品也全部集中展出,会后全部移到当时叫作“三国庄”的山本为三郎大阪住宅内继续展出。山本先生和同仁们的缘分也愈加深厚,在山本先生的斡旋和帮助下,幸运地得到了仓敖的大原孙三郎的十万日元的捐赠,从此,憧憬中的民艺馆在东京市目黑区驹场町的一角开始建设,于昭和十一年(1936)十月二十四日举行了开馆仪式。从民艺运动的历史来看,无论是对于国家还是对于社会,或者是对于现在也是对于未来,其最大的贡献莫过于日本民艺馆之存在。

之后,作为柳先生花甲之年的纪念,将其私有的土地、建筑以及附属的一切全部捐赠给了民艺馆(去年的秋天,作为文化劳动者得到国家的褒奖,其奖金也都捐给了民艺馆)。事实上,柳先生的全部身心已经与民艺馆融为一体,这样的事例绝无仅有。眼下,馆藏品大约有两万余件,这样的规模借助于柳先生的眼力和热情。并且,在正确的美的标准统一下的鲜活的陈列,使之成为无与伦比的独具特色的工艺博物馆。

昭和六年(1931)一月,日本民艺协会开始发行《工艺》杂志,已经有了一百二十期。除了本书所收的文章,其他的文章也多数在该杂志发表。探究“用与美”的关系以及与生活有关的工艺理论,在生活中通过茶道来品味美,并以此为对象来探讨。以《看“喜左卫门井户”》为代表的众多关于茶道的论文,都鲜明地阐述了工艺的根本意义,当然也有指责现代茶道谬误的警告文章。《琉球之富》所讲述的是南岛宝库,但如果没有柳先生的热情,也未必能够为世人所知。

近年来的东洋哲学讨论多以佛教思想为背景。从净土宗的经典中选取念佛往生之愿,并简单明了地叙述“凡夫成佛”的深远理念。在信与美相结合的一如世界,一语道破民器的被救之由来是必然的。《美之法门》以及近著《无有好丑之愿》等便是代表这些观点的论文,值得刮目相看。

我想,本书的读者与器物无缘者应该只是少数,而《收藏之辩》恰是指出其正确方向的路标。《日本之眼》是病中执笔的成果,列举了最近的世相之特征,抨击了醉心于欧美的丧心妄言,是唤醒日本文化独立性的警世文字。

这些论文并不是单纯地追寻冷门的理论,而是以少有的尖锐与直观准确地把握了美之核心,可谓扫除尘埃见真理。文字以丰富的情操为基调,在含蓄中蕴含了更深一层的意味。

柳先生于去年的十二月以来患半身不遂于卧病之中。我则于去年夏天开始负责日本民艺协会的工作,特别是因为编辑《民艺》月刊,在东京滞留了很长时间。这期间我时常去柳先生的病床探望,虽然最近已经恢复到可以读书写文章了,但还是希望先生今后不要太过操劳,以养生为重。田中丰太郎于新市天神尾宅昭和三十三年六月致朝鲜友人书

我要将这封发自内心的信写给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朝鲜朋友。薄情的日本要求我隐蔽起来,但我现在却站了出来,以难以平静的心情向你们倾诉。我相信,这番话是可以接受的。如果能够通过书信来触动双方的心灵,对我来说将是无比高兴的事,希望你们能够在我的面前打破那种凄凉的沉默。人们总是在寻求着知心朋友。尤其是最近,我想你们正在寻求自己内心深处的人类之爱。每当想到这里,我就有欲罢不能之感觉。总有一天,你们会拿着这封信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问题,对此我坚信不疑。

最近,我的心里几乎都是朝鲜的情况。为何如此,我也说不清楚。在哪里有能够充分表达情感的语言呢?当体察到你们的心情和那份凄凉时,不为人知的泪水从我的眼中溢出。现在,我在思考着你们的命运,也在思考着这个世界上的那种不正常的态势。一些不该有的情形浮现在眼前,使我的心久久不能平和。当我的心面对你们时,我会与你们一起分担痛苦。似乎是一种奇妙的力量在呼唤着我,我没有理由去拒绝这种声音,在此我已经感受到发自内心的人类之爱。情爱已强烈地将我引向你们,使我不能保持沉默。怎样才能接近你们呢?当一种亲情融入血液时,每个人都会心心相连。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向你们伸出我温暖的双手。这是世上的一种自然追求,请你们务必相信。

人生来就是热爱他人的,仇恨和争执并非是人的本质。只是由于各种不同的原因,才使得国与国分隔,心与心相离。虽然不正常的势力正为所欲为地进行着丑恶的统治,但是这样的不正常在任何地方都不会长久。所有的心都会归于正常。我以为,只有一切都归于正常之后,爱才能更多地充溢在彼此之间。然而,某种不正常的力量正在使我们分裂开来。

所谓“汝曹互爱”,其实在比这样的教诲更早的时候,人情所追求的便是“互爱”,我想这是与生俱来的。爱是圣人的教诲,所以并不深奥。但是,这样的教诲若是基于人的情感就会变得深奥起来。人若是能够保持着正常的情感而生活,这个世界将会多么温馨。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可贵的既不是权势,也不是知识,而是充满温暖的人之情感。但不知何故,人类的情感生活却遭到践踏,而金钱和武力却在支配这个社会,这些势力之间的关系甚至是“相互仇恨”的。国与国之间总是在准备着战争,如此违背人之情感的势力,又怎么会给人们带来永久的和平和幸福呢?由于这种不正常现象的蔓延,心灵的本意被完全扭曲了。由于长期以来一代一代的人受到武力的压迫,人们的全部情感都遭到践踏。每当想起朝鲜的这些历史,我都忍不住会泪流满面。

如今的朝鲜正处于孤独和痛苦之中,巴纹旗已不再高高飘扬。尽管春天来临,李花的花蕾却即将枯萎。固有的文化日渐远去,即将从她的故乡消失,诸多的文明事迹只能在过去的卷宗中看到。路人垂首,眉宇间流露出痛苦与怨恨,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比昔日低沉,民众似乎害怕阳光而聚集在黑暗之处。是怎样的势力让你们变成这样的?我必须要了解你们的身心是被怎样的暗淡心情所笼罩,你们好像是在流血流泪吧?人可以忍受莫大的痛苦,但是在一个缺少爱与自由的地方,无论如何是不能生存的。不仅是你们,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为了追求爱与自由,甚至背井离乡,毫无目标地踏上漂泊之途。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追求自由的空气,羡慕那种情感上的温馨。我思前想后,却难以抑制对你们的同情之心。任何国家的政治都是建立在民情基础之上的,由于爱而发生武力,争执缺乏道德,任何情况下的战争都不会有宗教的存在。这样的事实对于掌握真理的民众来说是很痛苦的。我总是期待着日本是一个正义和温馨的国家。但若是无情无义的行径肆意蔓延的话,日本将不再是宗教的日本。今日之不幸,是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在道德的层面,因此也就不再保持宗教之爱。诸多的邪恶和罪孽,有时会以国家的名义被保护起来。可是国家往往并不遵守真理,而是真理为了顺应国家而不得不发生变化。这样一来,社会的不正常状态就会在光天化日之下盛行。人们并没有更多地怀疑其罪恶,在不健全的社会中发生的难以避免的事情往往被人们所忽略。但是,如果因为这样的行为而使人民遭受痛苦的话,那将是一个国家的耻辱,也是对人类的侮辱。然而,要让一贯正确的日本去改变并非易事。我们总是希望通过真理能够使国家得以提高。要做到这一点并非是我力所能及,但至少在某种场合想到日本的行为时,作为一名在日本出生的国民,要向你们谢罪。我会向神乞求:请饶恕我们的罪行吧。在信奉神灵的国家中,日本被认为是罪孽很深的国家,这是我们难以忍受的。我希望为了日本的荣誉,让宗教深入我们的国家。我虽然不是目击者,但我听说一些残酷的事情就发生在你们中间,我的心在疼痛。你们只能在沉默中忍受,对你们的命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在心里默默地乞求你们谅解的同时,又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如果是日本无理的话,总有一天日本人中间也会有人站到你们一边。真正的日本决不希望暴力。至少未来的日本人是人道主义的拥护者。”希望你们能够相信这番话。

这些日子里你们与我们逐渐疏远。希望亲近的人情,转变为希望分离的憎恨,这种情况是多么不正常。这样的心态是变异的,使这样的憎恨回归到正常之爱是必须的。我知道,重视实力的日本是不会带来和睦的,但是重视情义的日本却能够做到这一点。武力并不能威慑他人,只有感人的人情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和平。我相信,你们作为正常人,只有情义才会打动你们的心灵。我不知道日本将通过何种途径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但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日本人,我将会以发自内心的情爱,深入地扎根于你们中间。我深信,许多日本人虽然尚未发言,但他们都是和我一样的富有同情心的日本人,我们不愿意对朝鲜的命运进行冷嘲热讽。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矛盾始终得不到解决。我想,假如日本人处在朝鲜人的位置,会标榜爱国的理念,会以忠臣自居,这些日本国民此时肯定会比你们更高地举起叛逆的旗帜。我们站在道德的立场上首先要对这种行为表示赞扬。由此可见,我们对你们保卫自己国家的义愤行为的态度竟然是矛盾的。真理必须是普遍的真理,有时候对一种行为会冠以两种名称,有的称之为“忠贞守节”,有的则被叫作“大逆不道”。屈指算来,这样的相互矛盾在社会上实在是数不胜数。这些情况很多,势必有无数的人暗中烦恼。每当想到你们的境遇,想到那些不知在何处的“黑暗势力”,我就会伤心。我有时会心潮澎湃,有时又会陷入寂寞无奈。当然,你们可能更加压抑。你们想寻求怎样的慰藉呢?对自己的命运又是如何思考的呢?恐怕连做梦都不会安宁吧。真心希望和平能够早日降临到你们身上。

不过,我对人类依然抱有炽热的希望。总有一天,人间的正义会占据主流的地位,这是自然的。相信日本也会成为正义的、富有伦理道德的日本,这也是所有国家都必须具备的理想。我坚信由真理支配日本的日子将会来临,我知道现在许多年轻的日本人正朝着这一理想努力。你们不能够拒绝人类大家庭中的日本人,根据我的准确观察:就作为个人的朝鲜人而言,几乎没有人怀有敌意。通过艺术,我们可以看到朝鲜卓越的国民之工作。即便是在和俄国交战的日子里,我们还在研究和学习俄国深刻而伟大的思想和文学。两个国家的决裂,并不是由个人之间的恩怨来决定的。我相信在情感上我们的同胞也不会忘记邻国的朋友,至少那些构建日本未来的人们绝不会在道义上疏远你们,也不会在感情上冷淡你们。

假如日本凭借暴力为所欲为的话,日本很快就会有人站出来支持你们。我相信人的本质,我对作为人类的日本人抱有希望。通过不正当行径得到满足的不是人,制造凄惨、寂寞和冷淡的也不是人。压迫和争斗并不是人们发自内心的追求,如今的社会滋生出不正常的势力,违心的颓废生活才能持续。但是说老实话,我想,充满爱心和温暖人情的生活才是人们发自内心的追求。即便是这个社会来到黑暗时代,也不能剥夺人的本性。自然总是顽强地支撑着复苏的力量。如今,国与国之间被隔离,人与人之间相叛逆。但若是能够与他国的人们敞开心扉相互交流,人类将会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与不相识的人产生感情后,即便是分开也会倍感亲切,人们正在寻求这样的幸福。相信对这样的追求,你们和我们都是一致的。

你们和我们,在历史、地理以及人种和语言方面都像是骨肉兄弟。我不认为现在的状态是正常的,也不认为这种不幸的关系会长期持续下去。不正常的事物终将会被淘汰,这是世界上永恒不变的真理。我殷切地期望早一天结束两国之间的不正常关系。对于日本来讲,朝鲜就像是同胞兄弟,而不应当是日本的奴隶。这与其说是朝鲜的不光彩,还不如说是日本的莫大耻辱。我相信我们日本会反省这样的耻辱,更相信未来的日本是有情有义的日本,我对此不抱任何怀疑。有进取精神的年轻人已经感觉到,让日本服从真理就是自己所承担的使命。请你们和我一道相信这一点;更希望你们基于对人的本质之信任,再度和我们一起燃起生活的希望。

政治方针如果背离了人道,这样的政治将不会持久。任何力量都不可能违背神的旨意;如有违背,注定总有一天要从内部开始瓦解。人类具备了源自神意的本质,因而才能在多个方面成为胜者。如果不能做到,那么无论对于个人还是国家都是难以抹掉的耻辱。假如某个国家被非正义的力量所主导,必定会激起人类的正义,而且是落在被主导的国家一方。我坚信,只要人的真诚存在,这样的勇气就不会消失。与那些被虐待的人相比,施虐者更接近死亡的边缘。前者符合人类的想法,而后者则会被押上历史的审判台。耶稣说:“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罪恶,也没有永远的荣誉。

在此有一件事需要反省。如果我们用剑刺伤了你们的皮肤,哪怕是一小点也是一种罪恶。但请你们不必沿着这条血腥之路掀起革命,相互残杀不可取。必须明确地知道,那是违天命、逆人伦的。不仅是一种残酷,也是最不正常的行为,并不是通往和善、文明之路的途径。相互杀戮不会带来和平,我们在任何时候都必须倾听正常的人情之声,也就是说希望能够彼此相爱。为什么我们不能按照本来的人性去生活呢?违背自然的争斗有何意义?所以深知自然的老子主张“不争之德”。

我再次希望你们进行反省。争执的武力和仇恨的政治是不正常的,朝鲜也不应该将其存在建立在武力之上。我对武力和政治基本上是不信任的,因为它不会促进国与国的团结,也不会使人与人更加亲近,古往今来没有任何国家是通过这条道路来达到内外团结的。依靠政治和军事力量所建立的和平只是利害关系上的和平,或者说是强制性的和平。我真的不希望朝鲜和我国之间的关系到此结束。你们也不应该相信你们自己的武力和政治。这样的势力在任何国家都不会温暖人心。一个国家的名誉能够久远,所依赖的既不是武力也不是政治,而是宗教、艺术和哲学。如果有一种值得信赖的政治,那就是柏拉图和孔子所倡导的政治。不幸的是,现在的人都不愿意按圣贤所说的去做。但我们必须相信,这些古人的伟大教诲是不会欺骗我们的。我迫切地期望你们能够在精神上将朝鲜的存在安顿下来。这的确是我们必须坚持的一个理想,对此我深信不疑。

你们肯定会对现在的政治者感到绝望,但是请不要对人类本身绝望。追求真爱与和平的心愿依然在人们炽热的心中存在着,会遵循自然的意志生生不息。不管天气多么寒冷,草木依然会从大地的怀抱中萌发生机。我相信,即便是朝鲜被强权势力所攻占,人们依然会坚定地守护着朝鲜的命运。我深感朝鲜是最具人情温暖的国家之一。无论社会上怎样杀戮,人间真情是不会从这个国家消失的!回顾你们过去的苦难历史,难道就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吗?希望你们能够从凄凉的声音中再一次呼唤人性。那时,我们将加入你们的行列。在此,我想说的是,有一个人希望向你们伸出援助之手。也许你们一看到我就会拒绝说,又是一个伪善的日本人。但我的心是真诚的,我会证明我不是过去的那种日本人,我不会退缩。我相信你们是真正热爱他人的,连我这样的人都有如此诚心,那么我们的距离就会被拉近。如果不能接近,那不是你们的问题,依然是我的诚心不够。我将洗心革面,从头做起。

日本还没有得到人们的信任。但我相信,当新的精神出现在日本时,就能够主导刀兵和强权。毫无疑问,当这一天到来时,朝鲜和日本之间的真诚友谊也会到来。至少我是对此充满信心,并将进行不懈的努力。我不相信邪恶能够战胜正义,我相信人间的真情,相信真理的力量,相信正义的一方终将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并且自然的美好愿望将会得到满足。与刀兵相比,爱才是绝对的强大力量的拥有者。温柔的人情,才是和平的坚强守护者。我相信,即便各种污浊的势力蔓延一时,只有宗教才是真正支配这个宇宙的力量;艺术是能够净世的美的力量;争执不会成为主流,渴望爱心的人情才能构建社会的大家庭;在人的心灵深处,都存在着难以剥夺的对情义的追求。

我想反复地将我心里的话告诉你们:决不能凭借现在的武力和政治去判断人事。在人类的内心深处隐藏的,是对和平与爱情的敬慕。可悲的是,现在的日本还不能自圆其说是正义的日本(任何国家都不会有这样大胆的发言吧)。希望你们知道,住在这个国家的人们在本质上是不会同意悲惨和罪恶的;要用心去关注爱心与人类的道路;在我们中间也有人明确地对那些邪恶和邪恶的事情表示反省。今天,要维护人类的正确命运,需要我们的努力,这样的人才真正能够体会到你们的凄凉和痛苦。这不是我个人的推测,我最清楚我的许多朋友都和我有相同的感受。

几年前我在《读卖新闻》上发表了一篇《想念朝鲜人》的文章,引起了极大的共鸣,收到了许多不曾相识的日本人的来信。当我们的心交融在一起时,你们将会感受到如此自然的深厚情谊。朝鲜爱日本,日本爱朝鲜,这是多么自然的情感啊!我深信,我们就是骨肉兄弟,爱的本能将会在我们的心中复苏。你们会怀疑吗?请相信吧,我真诚地希望你们能够相信。

关于朝鲜,我几乎没有什么知识,对于朝鲜的情况也不具备丰富的经验。但是,我虽然有些犹豫,可是在这一点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发言的资格。我在很长的时间里对朝鲜的艺术抱有发自内心的敬仰和亲情。能够像你们祖先的艺术那样使我的心灵震撼,在其他地方再也没有。在人的感情方面如此细腻的艺术,其他地方也没有。当我凝视这些艺术时,就如同看到你们一样。这些艺术超越了历史,将心中的故事告诉了我们。我能够从中读懂你们的自然和人生观,包括你们的心灵美和温柔,还有悲伤和倾诉。回想起来,我之所以能够对朝鲜及其民族产生难以抑制的情感,正是源于对那些艺术的冲动。艺术之美总是超越国境的,在那里心和心会产生共鸣,人类的幸福也会在那里交汇,总是能够听到发自内心的声音。艺术可以将两颗心联系在一起,可以使爱相聚。在艺术面前人们会放弃争执,忘记自我,只有利他之心。美就是爱,朝鲜的民族艺术难道不是情感的艺术吗?如此才能呼唤我的心灵。我时常坐在一边,似乎与之有着说不完的话。

我想,朝鲜的艺术不是期待爱的造访的艺术,而是憧憬着人间情感、希望生活在爱心之中的艺术。长期惨痛的朝鲜历史,使其艺术蕴含了鲜为人知的凄惨和悲伤。其中的悲壮之美,令人潸然泪下。当我凝视这些艺术品时,胸中就会充满难以抑制的情感。这样的悲哀之美在哪里呢?在召唤着人们的亲近,在等待着温柔之心。

你们过去的命运和思想是怎样的呢?由于地理与邻邦的关系而产生了难以回避的环境,很难长期维持温馨和平的历史。东方人的血液在静静地流淌着,按照佛陀的教诲培养的心灵会认为生活是无常的。你们在静谧的森林中,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建起了心灵的寺庙,确实是适合修道的地方。只有寂寞才能排解寂寞,安静伫立的无言的慈母观音是你们热爱的形象。高丽的陶瓷器是与人心日益亲近的器物,不只是在古代,即便是李朝时期的日常用品都深深地浸透着这样的情感。从所作、所为、所见、所触的事物中,都能够反映出你们的这种平静的寂寞。这些每天都能看到的寂静形态的器具,必定会成为你们的心灵之友,在相互慰藉的过程中度过时日,是充满情感和温柔的作品。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作品就会浮现在眼前。如同流畅的长长的曲线,好像在无尽地诉说着什么,是人们心灵活动的象征。那种难以启齿的怨恨、悲伤和憧憬,又以密集的线条在流传吧。与这个民族相适应的粗细线条,寄托了心灵的表现。既不是造型也不是色彩,唯有线条才是诉说其情感的最为合适的途径。当人们在没有解开这些线条的秘密之前,就难以进入朝鲜人的心灵世界。只有这些线条,清晰地记载了人生的悲哀和苦难的历史。只有蕴含在宁静中的美,才能传达朝鲜人的心愿。每当我看到摆在我桌子上的瓷器时,就会想到宁静的瓷釉里有凄凉的眼泪。

这些作品似乎是在对我说:“人生看上去总是有点凄凉和寂静的。在漫长的时间里我们民族经历了痛苦的历史,但是谁都没有察觉到如此苦闷的心情,无论走到何处都难以找到心灵的知己。我们只好将自己的忧虑和情感的宣泄表现在这些器物上。唯有这些器物才是日夜陪伴我们的朋友。今后出生的人们,希望这些器具能够在你们的身边,尽管无声却寄托着人的情感,请喜爱这些物品,用我们的心给予温暖,为此我们才创造了这些作品。”当我听到从器物的底部传出来的声音时,我禁不住会用手去抚摸。

有时其寂静的形态像幽灵一样浮现出来,并这样跟我说:“其他国家的人啊!为什么对我们民族如此残酷。我们被虐待的命运,能给你们带来欢乐吗?”当我听到这样的呐喊声时,真是悲痛万分。“为什么不能将爱给予我们?”有的这样问我。有时也能听到“难道就没有能够满足我们如此渴望的人情的事物吗”之哀叹。“血脉相近的日本人啊!兄弟之爱就不能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吗?我们曾经睡在同一个母亲的怀抱里,听着同样的传说长大。我们的僧侣曾经带着经卷,送去佛像,将寺庙建在了飞鸟时代的都城里。宗教的繁荣与被艺术装点的推古时代的文明,是我们诚心赠送的礼物。这一切至今仍保留着往日的容貌。然而我们的文化却不止一次地被践踏于马蹄之下,难道是想割裂深厚的友谊吗?有谁会说这些都是日本的荣耀呢?”每当听到这样的责问时,我都无言以对。

当我冷静地注视着这些器物时,其形态总是好像在祈祷。“神啊!请允许遥远的我们将心系在您的座下吧。只有无处不在的您,才不会忘记安抚我们。只有您的胸怀才是我们安息的枕头。”温柔绵长的线条就好像在诉说那样。当听到这些声音时,我是不会从这些作品的身边离开的。我想着要给予温暖,一边想一边手就摸了上去。

我自四年前(大正五年,1916)访问朝鲜之后,这些作品就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的房间,看上去似乎有话要跟我说。我不忍心将其长期放置在阴冷黑暗的地方,当我把它们放在我的桌子上时,似乎感到很高兴。它们总是在等待着我,我不能不去接近它们。更加吸引我的是其优美的姿态。每当看到或触摸它们时,我都觉得那是一种心与心的融合。它们总是我相爱的朋友,我也是它们的亲密朋友。当看到它们凄惨而又悲愤的样子时,相同的感受也会向我袭来。当它们在我身旁看上去很高兴时,我的心里也会觉得高兴。就这样,我们进入了同欢乐、共悲伤的世界。

这是亲切的作品,是渴望爱的作品。总是在呼唤着人们的心灵,焦急地等待着人们的情爱。无论怎样我也不会忽视这样的声音,我的心里总是在想:这件作品的作者,请你放心吧!只要在我的房间里,我们就会共同生活下去。我不孤独,这件作品也就不会感到孤独。作者也许是难以忍耐孤独的寂寞,才创造了这样的作品。我是不会让其孤独的,在其他场合再没有比朝鲜的艺术更加亲切完美的作品了。这是产生情与美的艺术,只有具备了亲情的作品,才会具有美的本质。无论是我,还是与作者血脉相通的今天的朝鲜人,都能由衷地感到亲切。我应当尽快地消除与你们之间的隔阂。

但是,如果只有这样的“亲切”,并不能理解朝鲜的艺术。我应该对其内在的、令人吃惊的美,表现出全部敬意。只有让人感到亲切的同时,才能表现出令人吃惊的美。受凄惨命运虐待的朝鲜,其艺术之美已名列前茅。这是任何人都难以抹杀的永恒之美。诗云:生命短暂,艺术漫长!但是,唯有在艺术中显现的朝鲜的生命才绝对是无限的。在这里表现的是深奥的美,既有美的事物之深奥,又有引人入胜的神秘之心,是足以装饰神殿的艺术。朝鲜尽管外表柔弱,但在艺术上却是十分刚强的,俨然是一个自律的朝鲜。

有人说,除去中国的影响,朝鲜的艺术将不复存在。还有人说,与中国艺术的伟大相比,朝鲜艺术的美就显得没有特色。实际上,一些很有专业素养的人,有时也会有这样的看法。但是我认为这样的看法可能是过于武断了,不过是缺乏理解的谬论。我并不否认这些艺术与日本的一样曾经受到过中国的影响,但是表现出来的却没有中国人的情感,而是地地道道的朝鲜人的情感。特别是具有内在经验和直观之美的朝鲜艺术,肯定不会模仿中国的风格。我认为从表面上看,即便是历史上存在着某种关系,但其精神上的表现依然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朝鲜的内在感情是其民族固有的,从历史上来看有着独特的经验,其艺术的确是独具匠心。批判性的历史学家曾批评朝鲜的趋炎附势,然而朝鲜的艺术却因其自身之美而显得伟大,无论怎样都不是模仿的。如今仍然保留在法隆寺的梦殿里的百济观音像,并不比中国的作品要差。这样的作品能够模仿吗?这些作品被叫作日本的国宝,实际上应当是朝鲜的国宝。还有庆州石佛寺的雕刻,或许与中国唐代有点关系,但却没有模仿的痕迹。在这里确实有着难以动摇的朝鲜固有的美。我曾经访问过这座寺院,至今还难以忘怀。这里简直就是朝鲜一直保留着的充满深奥和神秘感的宝库。有人说,高丽的陶瓷器是中国宋代瓷器的仿品。但是,如果我们试着将那些器物上流淌的线条稍微修改一下,就会立即看不到高丽之美。艺术确实是心灵的微妙发现,其自身是任何东西都不能使其还原的作品。高丽之美绝非宋瓷之美,两者在成分和技巧上可能有相近之处,但所表现的美确实存在着无法掩饰的差异。高丽器物上微妙的流畅线条之美,绝非是宋瓷所追求的目标。那确实是其自身具备的线条,假如改变了一点点,就会远离朝鲜的情感,李朝的作品也是如此。中国明代的瓷器和李朝的瓷器何其相似,然而明代的瓷器并不具备李朝瓷器之美,因为两者各有各的情感和生活。朝鲜的美是固有的、独特的,决不能冒犯的,是不允许他人模仿或追随的自律之美,这是毫无疑问的,是发自朝鲜人内心深处的美。我希望为了朝鲜的名誉,要将这些事实澄清。其艺术之伟大,意味着作为拥有者的朝鲜民族对美有着令人吃惊的敏感。而且,这不是粗犷的美,也没有强悍的特质,实际上是给人以细腻感觉的作品。我毫不怀疑朝鲜民族对于美有着敏锐的神经,我要通过这样的文字向朝鲜民族表达我的敬意。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惊讶,唯有这样的名誉才会永久地受到人们的尊重。但不知为何,这个艺术素养极为丰富的民族如今却为丑恶的势力所逼将要放弃其固有的品质。我对这个世界的损失不能袖手旁观。只有对艺术的敬仰才能缩短国与国之间的距离,才能让美充满世界。正是基于朝鲜的艺术和宗教,日本才出现了最初的文明,今天对此必须要牢记和感激。我对历史悠久的朝鲜艺术非常敬重,我想这也是日本应当采取的正确态度。朝鲜的艺术在世界上有其独特的地位,今后也会永久保持这样的名誉,只要这个民族不被灭绝,其艺术必将会再度苏醒。破坏或压制一个国家的艺术或产生艺术之源,本来就是罪中之罪。

朝鲜的作品为我们所赏识已有多年,而且现在还有了很好的市场价格。但是,包括从事专门研究的学生在内,依然要找到其内在美的意味,否则就不会认识该民族固有的价值。与其说是赞美朝鲜的艺术,还不如说是赞美作者的民族。往日的时代即便已经过去,民族血脉的本质却不会发生变化。即便是情况有所变化,其本质无论如何是不会变的。今天的朝鲜艺术没有出现,是因为没有给予充足的制作时间,这倒是我们的责任。我相信朝鲜会再度产生出美的艺术。近来我与两三位朋友交谈时,这样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如果说在美术馆里保护这些古代的艺术是日本人做的一项善事的话,那么培养未来的传承人就是我们当之无愧的任务。喜爱朝鲜的过去,而不敬重朝鲜的未来,就是侮辱过去的朝鲜。只有敬重过去的一切,才会有对未来的信任。由于我遭遇了昔日朝鲜的令人赞叹的艺术,使我对现代的朝鲜充满了希望,所以很是感激。由于执政者不能从根本上理解朝鲜,所以就一点都不具备宗教和艺术的素养。通过武力和政治是不能够从根本上将国与国联系在一起的,只有这个世界真正具备了理解与和平,才会有体现信念的宗教和以美生存的艺术,这才是第一位的。只有如此,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归宿。在信与美的世界里没有憎恶,没有叛逆。假如产生不幸的纷争永远从我们中间消失,我们就应该通过宗教和艺术将我们联系在一起。唯有这样的力量,才能为我们开辟一条通向情爱和理解的道路。我们应当认识到,人们也许会为此而停滞理想,但这却是唯一的、最为直接的途径。既然是应该做的事情,就不能犹豫。

我不像住在朝鲜的日本人那样,有很多亲身经历的经验特别值得信赖。只要没有深入到朝鲜的内部,这些经验就只能是表面的,这样的经验不是理解的背书。如果人们的宗教信念淡薄,就会缺乏艺术上的洞察力。不幸的是,作为你们的朋友的人也忘记了此事,他们只是以征服者自居,而把你们看作是卑微的。如果他们具有坚定的信仰和丰富的情感,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对你们肃然起敬。如果他们知道世世代代的朝鲜民族对艺术的追求,就会改变现在的态度。许多外国的传教士都曾妄想自己是优秀的民族,但是我相信丑陋与优秀同在,有的事情就是如此。如果没有尊重和谦逊之德,就不会有友情存在,希望有真爱到来。我认为朝鲜对日本的反感是极其自然的结果,对自己酿成的苦果,日本应当自己负全部的责任。执政者试图要同化你们,但是自己尚未具备这样的权威。没有如此蛮横的态度,也没有如此乏力的主张。在这个世界上,同化的主张得到的结果只能是反抗。就像某些日本人对基督教嗤之以鼻一样,你们对日本的同化肯定也是如此。朝鲜的固有之美与心之自由是任何事物都不能侵犯的,而且是永远不可侵犯的。真正的一致不是同化,而是个性与个性之间的相互尊重。

对于今天的朝鲜,我的情感是明确的。为此,我打算献给你们一场音乐会,音乐会计划于五月上旬在京城举行。我希望这是对你们表示情感和敬意的一个标志,也是对艺术天赋极为丰富的朝鲜民族表示信赖的标志。我早有耳闻,这个民族对音乐有着特别敏锐的情感。请你们接受我的苦心吧,我和我的妻子真诚期待着通过这场音乐会与你们相逢。如果彼此能够真心沟通,那将是这个世界的幸运。有报纸报道说,我们访朝是要通过艺术来教化朝鲜,这完全是一种误传,是以浅显的目光去解释我们意图的报道。在我看来,感化和同化的想法是多么丑陋、多么愚蠢,我希望从朝鲜和日本的词典中删除这两个词。朝鲜朋友们!不曾相识的朋友们!请不要把我这样的人看作是一个例外。请相信,我的许多精神方面的朋友是坚持正义和有爱心的,也不要忘记年轻的日本人是坚持真理的,这些人在趣味方面已经与你们一样。我们将你们视为最亲近的朋友,你们和我们的联合是自然的意志,未来的文化发展必将属于联合起来的东方。为了将东方的真理传播到西方,东西方必须全面合作,而东方的各国应当建立起更加亲密的关系。血脉相近的朝鲜和日本,应该更加亲密、更有感情。我们要将这样的友爱关系,扩大到中国、印度等国家。请你们相信,这样的联合对未来的文明有着极为深远的意义。这不是梦想,而是自然而然的要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