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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0 05:2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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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丰雷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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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笔记

城下笔记试读:

搬 家

上班族正颠簸在路上,而我刚刚有幸成为其中一员。我提着笨重的行李箱——为了节约开支,我趁上班携带一些行李到公司,下班再带到新住处。车子远远驶来,我挤上——甚至还没有完全挤上,还在门边那并不安全的黄色地带。行李箱挤在门边,再也不能向里拓进一尺。我又不愿意下车赶下一班……该死,我还没有学会稍觉体面地行事,还没有掌握稍显优容地变通。

到了下一站,不见人下,还上来了几个。我看见我的行李箱的一角似被车门打坏,却束手无策。又一站,开门时门夹住了我的脚后跟,夹着,疼痛,我没有叫喊。等待的时间被拉长。后来,终于挣脱了。接下来一站又夹住了我的肩膀。我狭窄的肩膀使劲地挣了下,居然挣脱了。这让我松了口气。

一个中年男子开始关照我,叫我把箱子放到他的脚边。他是以怎样的心态打量这个显然来自异乡的、还不谙世事的青年呢?他一定对拥挤习以为常了,只是随意地瞅了瞅门口。他看见了一个尤其显得懵懂的年轻人——我。他看见他紧张地、过分紧张地站在那里,目光犹疑、怯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看见他挤在人群中找不到一点安稳的空间;他看见这个人如此活生生地挤进来,在已经饱和的人群中,为了什么而不顾一切地挤进来……他一定想到了许多。这年轻人的稚拙与倔强,或许让他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或许让他联想到了生存本身的悲怆。作为一个中年人,他尚没有摆脱掉贫穷的桎梏,这尤其让他能够对别人的类似困境感同身受。他心里难受,根本坐不下去。所以他站起来,把这个位置让给这个更需要的年轻人。没过几站他下车了。他是抵达了上班的地点,还是被生活的悲酸的景象击碎了心,而不得不下车,逃离这车厢内已发酵的悲怆?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所思所想。但我得感激他,有这么一个人向我伸出了援手。

我坐在他曾坐过的位置上。这个位置靠近上下门,靠近我刚才曾在那儿吃过苦头的门边黄色区域。

售票员站在那片黄色区域也不时看我。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人还是很多,那么多人愿意丢掉许多东西挤进来。

我不说话,因为是一个人,又或是因为什么东西让我忘掉了我是有嗓子这个发声器官的……2006.3.1

找 零

上周日,我才工作没几天,想把家搬到公司附近。房子好难找!好容易找到一处合适的,但终没谈拢。心灰意冷爬到公交车上,已是晚上八点多了。车上坐着寥寥几个人。我正准备掏钱买票,却看到口袋里最小的钱币是一张五元的。北京的公交车规格太多,真给乘客平添了诸多麻烦。这辆公交车虽打着“票价一元,无人售票”的提示,但因天黑我没留意。我原以为没看到也并不顶要紧的,不是常能见到做了这样提醒的公交车,上下门处仍有售票员(后来我称这些工作人员为“监票员”)吗?我掏出那张五元纸币,递给了“售票员”。她抱着膀子,盯着我,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她用嘴噘向投币的箱子,意思是叫我把钱投进去。我哪里肯!这是五元,总不能当一元投进去吧?!我就站在她身边,听她接下来是啥意思。她再次叫我把钱投进去,我执拗不过,就塞进去了。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对我说:收上来多少算多少。我起先还有些豁达的,想也许人家今天心情不好。但是,这慢腾腾的车把我的情绪也颠簸得起了变化。我想:凭什么如此待我,丝毫没有礼貌?再加上,我上车的那站就是这路车的最后几站。停一站,没几个人上来,大多都还是用月票的。本来,我准备上车坐两三站便转车,但我一直坐到终点。给了她五元,只收回一元,等于多花了三块钱坐了一趟公交车。更让我生气不已的是,下了车我还得往回走一段路才能转车。

上周五,我准时下班,跟一位差不多同路的年轻女同事边走边聊,不觉走到站台。我一般不从此站上车,而是走到下一站坐快车回去。但看见一辆慢车过来了,也就跟着同事上去了。

站在投币箱附近,正准备掏口袋里面的零钱,但转眼看见“售票员”竟就是上周日晚让我好不生气的那位。我跟她攀谈了起来,说起那晚的事情。她说:“啊呀!你还真是逮住了人了。”她有点尴尬地微笑。我说,我那晚算是为公交事业做点贡献。跟她如此聊了一站地,最后跟她打了个招呼就下了车,一元钱车费自然是没给了。2006.3.19

我每天乘坐公交车上下班,手中还常提着个方便袋(里面装的是中午吃的便当)。公交车总是非常拥挤,售票员总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后面有空,不要在前面站着”。被推搡。闻自己和别人身上汗馊馊的异味。大家伙都一副自我封闭的样子。

我被挤到下车门口对面的座位旁。那里两个相邻的座位,前面的坐着一个小男孩,后面的坐着一个小女孩。男孩小黑脸,忒活泼——他挤眉弄眼,在椅子上无法安静,仿佛座位上有一枚钉子;可小女孩却非同一般,她简直就是一个布娃娃,乌黑的眼睛像布娃娃一般眨巴,一头浅浅、微卷的头发,就像托钵僧的乌钵倒扣在她那还未开发的小脑袋上——她有些慵倦,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抬起懵懂的眼睛——黑睫毛在那乌黑发亮的泉水边蜷曲地生长着——打量着周遭。

小女孩的美让人莫名惊叹,在这别无选择的时间里,我便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来。我仿佛从来没将谁的面孔这般仔细地观察过。这孩子真是美呆了,尤其是那一双布娃娃般懒洋洋的眼睛,天真地顾盼着我们这些过客,小脸则无比平静,仿佛有些疲累了,竟扑在前面座位的靠背上小憩起来,一定是陌生和颠簸让这孩子犯困了。

回到住处,此时我正在一段恋情的结尾,很累,甚至觉得一个人更好。我做饭,做今晚和明午的饭;洗衣,洗过去一周的衣服,一大盆。虽然这个夏季雨水泛滥,但每天还是会流大量的汗。真是忙,哪里还记得那张脸,那双布娃娃般的眼睛!

晚上九点半钟,我喂饱了我的这张嘴,洗漱好,躺在床上读萨特的《理智之年》,没读五六页意识就模糊了,再也看不清一个字。我就势关了灯,差不多同时进入了梦乡。

在这“异国”里,弗洛伊德“安排”了规则,我竟梦见了我以为我已忘却的这一双布娃娃般的眼睛。这朵美丽的幻象来到了我家,晚上,妈妈安排她、弟弟、我一起睡,我突然从青年退回到少儿时代。弟弟夹在我和她之间,我要求弟弟换到她的另一边去。弟弟当然服从我,但她却不愿意,一副气呼呼、不搭理人的样子。但最后她退让了,自己睡到了大通铺的另一侧,蜷着身子向外睡了,我也就心安理得地在她身旁睡下。

时光飞速,转眼我就大学毕业了。在梦乡里,我毕业于一所子虚乌有的大学,好笑的是,我家老房子的外墙上居然印着这所大学的名字,还印了许多其他图像、文字,全是广告,大学的名字也明显是装点门面。我结了婚,这婚姻拿到台面上一定叫人奇怪:我一直抱着我裹在襁褓里的妻。她就像一只小猫咪,露出脸庞,露出那双布娃娃般的眼睛。在梦里,时间永远让人捉摸不定,我抱着我的妻在时间里漂流,家庭变迁、困难不断降临,但我一直怀抱着她,从没有放手。她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布娃娃般的、充满东方美的眼睛……2006.7.19

今天是一个“○”

一天里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便是拿起这本日记本。拿起日记本通常等于要记录当天最有意义的事情。但是,我已经说了,今天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拿起这本日记本。除此之外,没有啦!我还在写着:用充实证明空虚。因而,空虚被表现得多么完整:我用文字给它描了一道金边,却丝毫不蹩脚,将任何一笔涂到它的对立面占有的领地里去。

今天是一个“○”。2007.3.6

小人物

老板安排我今天接待电信公司的电话安装员。电信公司想必把这等工作外包给其他公司或个人了。这两个工作人员(还有一个一直在楼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个是男士,三十多岁,头发白了很多,另一个是看上去很庸常乏味的家庭妇女。我为什么要记录这一笔呢?给这两位小人物记上生动的一笔,以标示他们在这世界无可置疑的存在吗?我从后来发生的他们那地地道道的小人物举动,认为这篇文字有记录的必要。我对他们爱贪小便宜有些气恼,但也为他们做出这一行径并习以为常感到好笑。这是一种怪怪的、复杂的心理。

我们公司有四间办公室,我相信每间办公室总有一两件他们感兴趣的物什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神秘失踪了。我并非污蔑,我只是看出这种行为是那个爱耍小聪明的青年妇女的习惯,并且,在她丈夫(有一次,她下意识地拍打她男同事那件破旧西装上的头屑,所有明眼人都会据此认为他们是一对夫妇)的怂恿下,她变得愈发精于此道。他们的配合果然是一流的。在一间办公室,那位女士正试图把一块电子元件装进她那只手提包(手提包原来有此用途),不巧被我撞见了。也许,此前她已把另一只这样或类似这样的元件藏进去了。天知道公司那只箱子里有多少这样的家伙。在另一间办公室,一只大纸箱里装满整包整包的套书,上面还高高地摞着几套零散的图书。在他们工作的时候,那位男士倒客客气气问过我:“这书是你们公司出的?”我答道:“是。”我也可算作一个细心的人,因为,在他们来这间办公室之前,我就把它们细心清点了一遍,而且,记得特别清楚,那摞出箱子的是八本书。在他们迅速做好本职工作之余,他们顺便做了一份兼职。首先,我承认,我的预估不甚准确。因为我预先认为会丢掉一本,那八本书将会剩下七本。我想我过于乐观了。在他们走后,当他们在公司斜对面的那间成都小吃店开开心心吃午餐的时候(临走的时候,他们问我附近可有餐厅,我便指给他们这家),我留心数了一下,居然少了两本,也就是丢了一套完整的书(由此可见,他们顺手牵羊时的心态多么镇定。我想,他们想必还随手翻了翻,以便决定值不值得拿走)。我对结果的估计严重失误,让我有些郁闷和赌气,但是,我得承认他们干得不错。我唯一引以为豪的是,我知道他们把这两本书藏在哪里带出去了,就是那只他们用以装电话线的工具箱。我最后撞见那位青年妇女正用透明胶带封装这只工具箱。噢,铁定就在那里面!我敢打五十块钱的赌!2007.3.31

“怪 人”

昨天下午一点半,正是下午开工时间,我去洗手间,路过隔壁办公室,见门敞着,就朝里望了一眼,正巧遇到了他的目光,他把我招呼进去。这个人我甚至没问过他的姓氏。

据说,他是一位博士,至于什么专业的博士没有细问。经常与他一起办公的,是一位哈师大毕业的、高大而绅士的老头,姓陈。自我来到这家公司,我就在这座写字楼的各处遇到他俩,有时在水房,有时在洗手间,有时在楼道……我的办公地点虽不出这座写字楼,但具体的房间倒变来换去,最后呢——也就是现在——我就在他的隔壁办公,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

但我们却几乎都有一个特性,就是即便迎面相见也不打招呼。这种迎面相遇只是面面相觑而不打招呼至少持续了一年。我也说不清楚出于什么原因,我似乎有意结识这个近邻,看得出,他也似乎有这个想法。然而,我们终归只是想,而嘴巴却嗫嚅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样就错过了。从这一点来看,我们似乎较为相似。这从后来的遭遇也能得到佐证。

大概是两个礼拜之前,我终于借助一个机会打破了彼此间俨然牢不可破的尴尬的沉默。当时,他一个人推着一只木质的大办公桌卡在门口。“需要我帮忙吗?”我说。他抬起头来,先是愣了一下,“谢谢!谢谢!”一小片沉默之后,他客客气气地说。这是我们一年来头一次打招呼。他就这样带着一份感激认识了我。但即便如此,有些场合我们依然不相互打招呼,除非迎面相遇以至目光碰到一起,才不得不打一声招呼。

后来一个星期六,我正在整理我的办公室,他轻轻地踱进来,问起我这边的具体工作来。得知我是做业务这一块的,他像发现普世真理一样抱怨、哀叹:“如今这业务不好做啊!如今这业务不好做啊!!”我业务做得还行,所以,我对他发的牢骚很不能表示一点同情,甚而有一丝反感。他倒只说了这么两句话,就知趣地踱回他的办公室了。他星期六经常是“加班”的。

——我走了进去。屋内干净得可以。两套黑色的皮沙发,躺在两边;两张大办公桌并在一起正对门口,旁边各有一张靠椅;在沙发旁边两盆高大的绿植刚喷过水,青翠欲滴。我留意了一下,右边那张办公桌靠外放置着一部研究先秦史学的著作,窗户两边各放了一盆仙人球。这位中年人——从近期交谈的寥寥数语中,我已得知他还是我的老乡——正脱了鞋踩在沙发上,两只手抓住一幅北京地图权衡着。博士老乡忙对我说:“你帮我看看(地图)有没有挂斜,我眼睛不好使。”我便帮他做着这个参谋。进门的右面墙上准备挂上两幅地图,一幅是北京的交通图,另一幅是北京的政区图。等我们挂完了右面墙上的地图,我听见这位博士老乡又像在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等我有时间把这幅地图剪去一点,这样两幅地图的下摆就齐整了。”他这样说,我也看见他边说边用手比画的地图下摆的页边的确可以剪掉0.5厘米而不破坏地图的完整性,也就是说,北京连根汗毛也不会少。但是,他给人的感觉怪怪的。他似乎有点太那个了,神经质。对!神经质!他太神经质,太斤斤计较了,太在意细枝末节上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这时,我由衷地发出一句感叹:“你的房间(里的摆设)好对称啊!”他听见这句话很高兴。“是的,是的,”他接过我的话,“中国人嘛,中国人嘛,就好这个,中国人嘛,中国人嘛!”这句话惹得我心里咯咯地发笑。这博士显然有那么点问题啊!我想。我感到非常好玩,于是特意迎合起他来。在进门的左手边墙上也准备挂两幅地图,一幅是中国地图,一幅是世界地图。为了迎合他对对称这门学问的癖好,我特意伸展两臂来判断两边的地图是否挂得对称。这很重要,如若这一点我没注意,使得两面墙上的地图不对称,他势必还要重新挂一遍。而现在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也就是说,过去了一个小时的上班时间,我有点急了。在挂左面墙上两幅地图时,他夹杂叙述了一些个人喜好以及不时流露出他的内心隐秘。如他叙述自己如何从小就喜欢地图,就是现在也依然不减当年的热情。还有就是,他说的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挂上这四幅地图这间办公室就没有原来那么空啦!”他说这句话时,像倾吐出一口沉郁之气一样。

是啊!我经常发现这位博士孤零零地办公,他没有女秘书,他那位老同事总是隔三岔五才来。他一个人,打电话,看稿子,一个人去食堂就餐,漫长的孤寂,终于有一天,他成了这样。他已经成了一个怪人。“一个怪怪的人”,我的一位女同事曾经这样描述他(虽然带着那么点好奇),我心里也这么想:怪人!2007.4.12

ABCDE……

今天下午大概三点多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是公司的两位年长的同事A、B。他们领进来一位陌生的年轻男子,以及一位打扮得有点像幼儿园教师的瘦高个女子,她是B的妻子——进门后,A对两位陌生人做了简单介绍。

A坐在我对面用起电脑,B坐在里面(距我右手边不远)的办公桌边和那位陌生男子低声聊着什么,而B的妻子则坐在我斜背后不远的椅子上。我正在整理资料,因为任务紧急,没有插话,一直听着。

那位陌生男子与B聊了一会儿天就准备走,B紧跟着出去送他下楼。屋里剩下三个人,这时,B的妻子突然兴致很高地说起话来。我们知道了她是中学英语老师,但因为生病,请假在家,然而,她在家里待不住,就跑到她老公的公司了。刚开始,她常把一句话说三遍,让我有些诧异。

她说,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待不住。接着,她又补充了一个原因:在我们这里,至少可以听见真人讲话,而在家里只能听电视讲话。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停下工作,侧过脸去打量这个还算年轻但有些病容的女人。我看见她的心此刻通过她的嘴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从她身体的沼泽地里散发出的沼气与外面那春天的气息发生着轻微、带着点快感的交换。她的气色略微比刚进来时要好。因为笑容的缘故,她的面孔有一些发亮。

B回来了。她完全不受其影响地继续说着。A保持着微笑倾听着。也许,正是这种善意微笑鼓舞着B的妻子持续地、快乐地倾吐,而我则细心品味着她说的话,敲打键盘的双手变得柔缓了许多。B坐在靠椅上,还是一语不发。他的妻子有些许不高兴。她很渴望B也加入他们的谈话,来活跃活跃交谈。但是,B依然沉默着。B的妻子努力掩饰着不高兴,说话依然带着快意……

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旅行上来了。A就说哪些地方好。他说到北京郊区有不少比较好玩的地方,比如有一个,不记得去往哪里的火车在那儿有一个临时停车站,只要下车就完全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远离尘嚣,别有洞天,简直就是现代桃花源。B的妻子听见了,就对B说:“什么时候我们也去吧?”B沉默地发呆着,没有回答她。B的妻子又叹息道:如果自己到农村或深山里休养一段时间,病也许早就好了,不该待在家里。现在,自己康复得比预期的要差,另外,过段时间又得去上课了……

我和A、B共事的时间不长,还无法深入了解他们更多的底细,只知道他们曾经的职业。但无疑这些人还是值得阅读的。A是个性格看上去较为开朗的人,但之前有一次,也曾自嘲地说,现代人的生活真是毫无幸福感啊,他现在只有两个乐趣了:一个是晚上回家打开门,他家的哈巴狗会摇头摆尾地笑着迎上他,它的忠诚令他“倍儿感动”;一个乐趣是在地铁里欣赏吉他手弹唱,他说,吉他手无忧无虑的弹唱让他能够暂时忘记烦恼。

B呢?他太特别了。也许,他是一个非常有城府的人,但分明过于苦闷了。他的脸布满了显而易见的愁云,让人过目不忘,这种愁云对观众心情的影响是非常直接的。这张我们俗称为“苦瓜脸”的面庞背后愁苦的是什么呢?也许正是为着他的妻子,也许是因为工作压力。他有一辆还不错的小轿车,这是业务的需要。据A告诉我,B有车子但无房,而他有房而无车。可以看得出来,B是那种为过上中产阶级生活而费尽了心力的人。

回到B的妻子。这个为人妻,但似乎还没有孩子的女人,虽然我与她不过是一面之交,但我看透了她是个极端孤独的女子。2007.5.9

引 诱

两三个月之前,公司成立了一个新部门,新任命的部门经理不知从哪里招募了几位年方十八岁的小姑娘,其中一个成了我这篇笔记的主人公。我给这位姑娘取名叫C。这个C,青春的嗓门格外大,很能感染人;身体发育得好,发达的胸部与她的年龄似乎不相称但与她的身材又相匹配;她的面孔虽带点青春孩子气,但如满月般姣好;她说普通话的口音怪怪的,她曾自我介绍说是福建人。这诸多特点结合起来组成一个芳龄十八岁的女孩就不能不让人喜爱。她的经理有次安排她到我的部门使用电脑。我和她攀谈了起来。大概因为我是这个公司最年轻的男性,让她愿意跟我多聊。

这样一来二去,我俩的关系倒暧昧起来了。中午,C总会跑到我的办公室,美其名曰向我讨教问题。我一一帮她解决了。她的运气着实不坏(或许暗地里下了不少功夫),很快,她在公司的业绩已非常显目,做起工作也有板有眼,不像刚毕业的样子。我俩越套越近乎,有时候晚上网聊,我竟开始大胆引诱她,我从她的不拒绝里发现了有机可乘。她知道了我有意想和她谈恋爱。

交流在进展中,甚至快要坠入“爱河”了。但我的老毛病犯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毛病呢?我在想,我们真有爱情吗?她给我的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惹得我想亲近的感觉,那不过是一种青春的诱惑:我幻想她那淘气的样子,幻想那青春的身体;我想起自己那无果无终的初恋,我渴望了解当前这个小丫头的想法。但还有更多的问题在后面,我作为成人不得不考虑。她现年十八岁,还十分懵懂,不知爱情为何物。我如果贸然进入她的生活,能给她带来什么呢?关键是,我对她的情感是足够强大和足够负责任的吗?如果不能成立,那么不是足以推出这样一个结论:我必将伤害她无疑。这让我非常懊恼。预先知道后果是灾难性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做得出?!我痛苦得垂头丧气,为自己的轻率悔恨不已。我害怕自己——在孤独的陷阱里面,我的理智竟不起丝毫作用。

她给我发短信、拨电话,她那孩子气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立即就被感染了。我又犯糊涂了,又开始说一些引诱人的话,我们的关系又进了一层:她知道了我“非常喜欢”她,想跟她谈恋爱。长长的电话之后,我为自己的惯性感到震惊,同时,也感到非常苦恼。我只在当时有一丝快感,而过后就全是后悔。事实已经足够明白:我不爱她,只是出于孤独的原因想引诱她。她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认识了一个错误的人,或者仅仅因为认识了一个错误的人,而使地点和时间都完全错了。

我对爱情有着美好的期望,并不想胡来。我明白甚至敢于肯定目前C没法儿给予我想要的爱情。爱情是一项多么巧妙多么巨大的工程啊!没法儿达到我想要的爱情,也就是说,我爱她就无能为力。总之,我渴望那完美的爱情,而眼下的这份很大可能不是,很大可能预示着失败。没有成功女神引导我,我的信心派不上用场。我只能退缩、徘徊。我的善良和起码的一些道德情操开始起作用了。这些思考最终归结为这样一些问题:为什么是我第一个伤害她,让她抱恨终生?既然明确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牵强地走进去,品尝痛苦?既然没有爱情,自然也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快乐,那显然不能继续往前推进下去了。青春的身体、美好的感觉只不过是虚幻的泡沫,丝毫掩盖不了本质。这个事件的本质是昭然若揭的:我对她起了坏心眼,企图享有她。

从C的角度来看,她开始喜欢我,开始尝试着接受我,虽然一开始也有一些对年龄的顾虑,毕竟两者年龄相差五岁以上,而她还是稚气未脱的女孩,对爱情毫无经验,有一定幻想,但像所有未恋爱过的、甚至恋爱过的女孩一样对男士存在不同程度的顾虑(害怕被伤害)。从我的角度来讲,她已经“上钩”了,语言的引诱是成功的,但道德谴责随之而来:如果有爱情,那么承担责任的是双方,如果只有一方付出爱情,那么后果只能让付出爱情的一方承担,这不合理。我没有赢得女人欢心的喜悦。我不得不绝地反戈了。

那是一个下雨的晚上,我在饭馆吃饭,C的短信来了好几条。我回到公寓,拨起了电话。我尽力抵抗她那小女生的淘气声音。我成功了,开始讨厌这种声音。我开始表态,分析我们之间的关系,总结了这一段时间两个人的感情,但归根结底是很不现实的,还是做普通朋友的好。她也跟着我重复说,还是做普通朋友的好。但接下来,她就有些痛苦地告诉我,我骗了她。这一下子击中了我的阿喀琉斯之踵。这个字,我没想到她会用,全然没有考虑到。我没想到,她当着我的面抓住事情的本质并以此质问我。她接着说,我不过是寂寞罢了,她不过是那种比较好被欺骗的女孩子,在我寂寞的时候出现,是一只被瞎猫逮着的死耗子,她就是那只该死的死耗子。她哭哭啼啼,说她整个晚上也不会睡着了。我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所有的伤害性语言已经抛出,完全地抛进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的心胸里去了。我感到自己像一个历史罪人一样,手不停地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哽咽得说不出话,勉勉强强不停地说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从开始就是错误的。对!从一开始!孤独是一种病,它使我们吃错了药,在陷阱里面不停地寻找出口,用手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事物。但一切又都是错误的,那些绳索是脆弱不堪的,不属于我的,不属于我命定的那个,我抓住了它,它被扯断了,我看见由于我的失误,这些绳索凌乱地断裂在那里。我心里歉疚,嘴里喃喃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但完全无济于事。错误已经铸成,忏悔无门。

那晚的电话之后,C变得忧伤了,她没事就拨一遍我的手机,然后挂掉。我拨通了她的手机,问她有什么事情啊。我温柔地问她,因为我是责任方,胸膛里歉疚的泉水已汩汩而出,不可抑制。她回答说:我整你啊!谁叫你骗我!……

这个女孩,少不更事,只是已青春如花朵般在人间妖艳地开放了。世界上还有另一类物种,与她是对立的,或者是相融的,但对立的可能比相融的机会要大。爱情是一种非常渺茫的希望,一种发生概率极小的事件,是一种精确度极高的电子对撞。当两个幼稚的小人儿为青春所感动而萌生爱意,一些错误的发生是可以理解的、可以原谅的,因为两者的任何一方都没有能力预知后果。但是,一方欺骗另一方,将另一方玩弄于股掌之中,那就是对对方的伤害,是一种大错。一个人必须拥有这种道德,必须先于享乐去思考结果,结果是某种客观的东西,它足够衡量一个事件的意义。那小小的心如今想着什么呢?她也许快速成熟了,也许学会了伤感,也许偶尔需要失眠了(以前,这样的情景真是少之又少),也许反感这个世界,也许对这个世界的另一群人感到某种畏惧或不信任。一想到这些,我的罪恶感就会增加,许多变化都是从一种事物转化成另一种事物,唯有这种伤害却可以从零陡增,甚至能够突然拔地而起,直入云霄。这让人非常惊恐,感叹自身原来藏有这样的大恶。没有比看见此情此景更让人难受的了。

虽然给别人的伤害已经造成,但是,我依然在思考爱情的可能性。是呀,我从来没有熄灭对爱情的渴望,这种渴望是永远熄灭不了的。恰恰相反,正是这种渴望使得我评价目前的感情问题。我想走进的是一种彼此平等的爱情,这种平等的爱情必须建立在双方的坦诚相识上,必须双方都渴望着走到一起,能够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引诱是不可以的,它首先犯了不诚实的错误,其次,对于结果(多数是坏的结果)的承担也是不平等的。人类的情感是外露的,越寂寞的人越容易外露,这是必然的。怎样找到一座桥梁,通过这座桥梁,让我们通向即便最终是痛苦却足够是美的东西,而不是走向恶?人类走向恶的可能性非常大,因此,我们必须三思而后行。对于意图作恶的人,结果是可以预料的,道德在这时候是分水岭,它将使我们最终熄灭恶的或贪婪的想法,最终不至于使结果更糟。受伤害的人是无辜的,短暂的痛苦伴随着她成长,那个意图作恶却收手的人祝福她:祝你此生幸福。遗忘会很快的,因为他们是失误而走到一起的,他们本来就不是命定的同类人。引诱有着某种根深蒂固的原因,但善良是存在的……

之后的某天晚上,我觉得C的感情应该平复了,大概可以做一次温和一点的谈心了,我就给她拨了一个电话。没想到那个电话那么长。C侃侃讲述她生活中的故事。我有些吃惊。她谈到了家庭,谈到了自己的学业,谈到了自己身边发生的一些伤心的事件,尤其是谈到她的同学——一个小男生——在一次车祸中不幸去世,她去太平间看望他时,所流露出的一种姐姐似的神圣情感,这种情感让人动容。她说,她以前一个月也不回家一次,这件事发生以后,她每周都回家看一次妈妈。我平静地倾听着她的涓涓讲述,感叹这个女孩其实成熟得非常早,她的心理真的非常健康啊!我产生了一份感激之情,感谢命运安排我们相识。C似乎已经把我对她的伤害撇在一边,或把它封存了起来。对于我来说,我轻易不提那次失误,那是我的罪过,而今她不愿怪罪于我,近乎已经原谅我的态度,已让我铭心感动。我非常珍惜这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两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C约好以要好的朋友身份去一处公园。我们坐在柳树下,面前是一片湖水,湖面上布满了各种小船。和风吹拂,微波粼粼,人们全都沉醉在甜蜜的交谈和温柔的沉默里。那是一个非常愉快的下午。我俩融洽地坐了四个多小时。我们聊天,语气平和,语速匀称,与空气中的风速相应。等到时候不早了,我们起身,走过一对对彼此挨得很近的情侣,走过缓慢持重的老人和动作嚣张跋扈的小孩子,走过栅栏围住的钓塘,甚至看见一网袋蹦蹦跳跳的鱼。我把她送到车站,在车站边陪她等候,看着她走上公交车,看着她在公交车里抓住扶手站立着,看着运动的公交车中她的形象。我也沿着长长的站台走了起来,走上高高的天桥,一切让我心里感到安稳。我心里想:我解决了危机,我解决了危机,我没有伤害她,我不能因为孤独就找一些人做我孤独的炮灰,她是属于她的世界的,我们可以获得一种彼此欣赏的平行的美,我怎么能忍心去破坏、干涉她的美呢?我没有去破坏和干涉,我干了一件好事情,虽然在干这件好事情之前干了一件足够龌龊的事情。算了,我解决危机了,我应该给她一个世界上有好男士的印象,她不是很悲观地说过吗?这句话可不该是这样年幼的女生该说的啊!她说,她身边的女生没有一个没受过伤害的。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应该受到伤害和欺骗的,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愿意受到伤害和欺骗,如果我们能够阻止和停止这种伤害和欺骗,我觉得是做了一件积善行德的事情。

我救了我自己。2007.5.13

俨然习惯的一瞥

大概两个礼拜之前吧,一个女子掀开我们租住的简陋住宅门口的布帘走出来,而我正要向里走去。于是,我迎面撞见了这个漂亮的年轻女子。我内心不由一震。我有一种预感,她也吃惊不小。她那种美丽并非仅是天赋,更有一种后天的修为在里面。看见她,你似乎觉得这个年轻女子不一般,有一种想了解她的欲望。她住在通道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那间屋子有一扇巨大的毛玻璃的窗户。每次早出晚归,我都几乎一次不落地瞥一眼她的小屋的门锁,锁住了证明她出去了,没锁证明她在里面。我回家常常很晚,那间小屋明亮、白炽的灯光明显告诉我里面有人,但最近,小屋却黑漆漆的,像一个幽深的巨大洞穴。然而,当我开门瞥向她的房门时,我发现她的门没有上锁。这让我猜度,她最近心情郁悒,大概不是失恋就是失业了。

今早,房东在楼道里巡视。我便问她:那屋子可有人住啊?我一边说,一边将手指了过去。她回答说:没有。我最不想出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她搬走了……

可是,我并没有停止我俨然习惯了的一瞥。虽然她已经搬离,但是,那份感觉依然存在。所以,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瞥一眼,就像一声招呼、一个手势,暗暗向另一个人传递,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期盼,不过是一种心思的流露,不过是一种孤独的习惯或一种反抗孤独的本能。但反射(回报、回馈,这样的褒义词显然是欠妥的)给我的永远是空虚。一个姑娘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一张相片,然后飘然而逝。这张相片,由于是思维这种非物质性的东西构成,它的虚无性、被遗忘的可能性就更大。但是,生活中这样的虚无无处不在,我甚至没有品尝真实的勇气。我就是如此处理活生生的生活,比早晨照镜子还要虚无一百倍。2007.11.14

高尔斯华绥的《苹果树》

最近读完了高尔斯华绥的中篇小说《苹果树》。这是一个非常优美的故事,是的,直到结尾你才陡然感到一股悲怆。

故事讲的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是的,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只有刚毕业的大学生,才是这个故事的开始。他在一次旅行途中爱上了一个乡村姑娘。应该说,值得这青年高兴的是,姑娘对他的爱情比这年轻人对她的更强烈。是的,就是那苹果树下的一吻,这青年就天真地想娶她为妻了。为了私奔,青年去城里取款去了,想给他未来的妻子买几套衣服(这一动机显示出这青年的爱情是脆弱的)。不巧或者说很巧,这青年碰到了一个熟人和他的三个妹妹。在两个比较小的妹妹的牵制下和出于对那比较大一点妹妹的好感,他留了下来。这是第一天,他处在矛盾挣扎中,最后的妥协是发了一封电报给他“未来的妻子”。第二天,他也在矛盾挣扎中,在去什么地方的路途中,他居然看见了前些日子钟情的女子(她正到处寻找他)。他是个诗人,不仅懂得捕捉美,而且对于自己的情感也是渴望负责的。他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但最终还是跳下车,追赶远去的她。不过,他没有找到她……不过,要找到她并不难,是吧?

这青年渐渐爱上了朋友的妹妹,而放弃了那个准备一起私奔的乡村女子。他与朋友的妹妹第二年结了婚。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二十六年过去了,他与妻子回到初次见面的城市庆祝他们结婚二十五周年。他们把车子停在一个岔路口。迎着岔路,有一个坟茔。按照习俗,这是一个自杀者的坟茔。这个男子隐约记得这片土地,他躺在旁边的草地上回忆了一番年轻时候在这里的一段浪漫时光,他的妻子在不远的地方画画。他一个人偷偷地、美滋滋地回忆,简直就像在偷腥一样。回忆完了,他看见一个跛子艰难地从斜坡那边走了过来。他忍不住好奇向他打听起这个坟茔来。这个跛子他并不陌生,二十六年前他们见过,说过话,而这个跛子如今已经不认得这个人了(跟年轻时候显然差别大极了)。那跛子告诉他,内容差不多恰好是他刚刚回忆的,另外,再加上那青年离开女子之后的事情。是的,那女子自杀了。按照当地风俗,自杀的女子只能葬在岔路口。那个坟茔里埋葬的就是她,那个他当年准备与之私奔的乡村姑娘。

是的,我尽我的记忆复述了这个故事。我为什么要复述它呢?因为这就是我们的真实写照——情感写照。2007.12.26

现代父子

父亲是一个过程。父亲曾经也是儿子,只是因有了儿女而成为父亲。在某一个阶段,他既是父亲又是儿子,对他的父亲和儿女都有义务——这两辈的生命维系于他的生命。因此,他从事实上感到自身的分量和价值。而上下(他的父亲和儿女)皆无此分量和价值,且无力僭越。他通过为家庭成员谋食谋福利而成为家庭的顶梁柱,这促成了这个男人的权威地位。他日益变得善于梳理生活,或者将生活调整得符合他的逻辑。这是权力支配下的关系调整与资源重组。这与他曾为儿子时迥异。

父亲之所以能以权威者或统治者自居,在于其勇敢地接过那沉重的家庭责任。这是生活的必然趋势,这是自然的更新迭代,但其心理在这一迁变中却也经过了复杂而深刻的变化。最终,所有的父亲成为同义词。

儿子(限于经验,此文只分析子女中的男性,女性或可参照)在成长。成长中的儿子在父亲眼中为何物呢?父亲大都认为,成长中的儿子并不构成对父亲权威的威胁(按照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结”理论,儿子不过在争取爱方面与父亲构成竞争关系,但竞争关系并不会放大到挑战父亲地位的程度)。在他的概念里,儿子不过是他的臣子,将完全听命于他。父亲凭借自身的经验已在内心里千百次地规划其儿子的未来。他常常欣喜于他的思维缜密,并认为他已为儿子指出了康庄大道。他的儿子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他的蓝图步步为营地去履行。他的爱是博大的,也是自私狭小的,因为儿子是他的化身,当他去往天国时,儿子将继续他活在世上,就像他继续他父亲活在这世上一样。儿子,他的所作所为近乎全然为了儿子幸福地活在这世上,延续子嗣,绵延下去。这是一个强大的、传统的父亲。

父亲在儿子成人之后,尤其在儿子完成一件父亲认可的里程碑事件之后,此时,这传统而强大的父亲将突然视儿子为一个朋友。在我国,现代教育尚未普及时,就更常见此类情景——在某个时间点,父亲感到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应该与儿子平等相处了。父亲视儿子为朋友,采取较为民主的协商机制,甚至在决策时听命于儿子(这种听命乃是一种自愿的听命,而不是妥协于儿子的执拗)。这个时期的来临缘于儿子成功地进取,比如较好地完成了学业,使父辈的学识相形见绌;比如儿子在谋生方面小有成绩,已与父亲平分秋色。

但儿子与父亲常常只是一种形式上的朋友关系,或者仅仅局限在家庭内部,而非真正的灵魂上的朋友关系。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我认为是“沟通的尴尬”。我们也许会觉得,青年人喜交近似的朋友,如能年龄近仿、志趣相投,则更愿意亲近。而父亲和儿子则是两代人,年龄是实际的代沟。但我们会发现,年龄并不那么重要,比如某些教授、师傅与其学生、徒弟的朋友关系较为亲密,其沟通的成果更是喜人。我想,父亲与儿子之所以较少地达成这种景致,在于父亲与儿子曾经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关系。那时,儿子年幼,曾遭遇过父亲的暴力统治,而今他们将促膝谈心,实属他的心灵难以接受。尽管中年的或年迈的父亲向儿子伸过橄榄枝,示意可以和平地如朋友般相处,但儿子仍然忌惮于父亲的权威。儿子毕竟还是儿子,当父亲对儿子的行为和观点不满意时,父亲还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发怒,指责儿子。这显然与朋友关系大相径庭。所以,虽然形式上是平等的,仿若一对朋友,但儿子始终忌惮父亲的权威。因此,儿子在父亲面前常表现出惯常性的谨小慎微,处处透视出对父权的尊崇,这是儿子能够表现出的对父亲的爱。这也使得父亲与儿子在肉体上最有亲缘关系,但在灵魂上可以说是距离较远的,与陌生人之间无异,甚至因父亲对儿子的错误判断而导致比与陌生人之间的距离更大。儿子的灵魂对于父亲来说是隐藏的,这是忌惮可能会与父亲发生冲突。事实上,儿子隐藏灵魂多半由于形势所迫,这对于涉足艺术或者其他一些在父辈看来非常陌生的领域时尤为如此。

这条隐藏之路,就是儿子抵抗父亲的威权之路。儿子苦心孤诣,一步步地脱离从孩提时父亲的绝对控制。他成长为殊于父亲的另一个完整的个人。这是人本身的胜利,这是个性的胜利。从父亲身上发现弱点并规避,从生活的磨炼中发现生活的真意与智慧,从历史的典籍中发现营养,通过这种种完善自我,成就自我,最终超越父亲,超越历史,这种完成、树立自我的过程是一条真正的人性之路。感谢父亲给了我生命。古希腊人介绍某人时,常称某某的儿子,我们当也如此称呼彼此才是。是父亲给了我们历史环境,而在这历史环境中,我们胚芽一般渐次长大。在这困难时代,灵魂尽管扭曲,肉体尽管残破,但心灵毕竟是完整的,是高尚的、强壮的。这种心灵才是健康的,是这时代亟需的。2009.1.1

理想主义者的爱情观

爱情是什么?我感到它是非常奇怪之物。那些黑暗中的情感经历是否是爱情?少得可怜的微弱之光,也为大量的痛苦所掩盖。

一见钟情是否是爱情?我对此感到怀疑。我质疑的原因是:外表如何在极短暂的时间呈现心灵的机关,即通过初始印象立即就能知悉她的内心并爱上她?而爱情的本质却不是如此,它是情感的归宿,情感之家。

人们通常渴望爱情。美丽而安慰人心的爱情实在值得人们去虔诚期待、追求。但对于一个理想主义者来说,爱情却令其诚惶诚恐,唯恐情感之家威胁到他的存在之家。须知,一个理想主义者,其存在的最大价值在于完善自我乃至改善社会,渴望成为他所处时代的一个批判建设者,一个引路人,一个旗手。而通常,她们与他并不匹配,或,在他接触到的女人国里面的女子与他并不匹配,即他如果轻易地动感情则意味着伤害别人和伤害自己。伤害自己,是指在爱情幻灭后,他作为沉迷反省的人,痛苦自不可避免。

他必须解决一个问题:爱情是否会影响自由?这取决于双方:一是他个人,他的自由观是否因爱情而主动变异;二是爱情的彼方,她,是否完全依附于他或完全独立于他。前者,对于顽固于自我并认定自我的人来说,他绝不轻易做任何改变自己本性的事情(自我并非不应改变,恰恰需要改变从而臻于健全,但其改变的前提在于心悦诚服地接受外界的影响)。因此,他只有一条路:选择爱情的对象。这导向后者:他必须选择那些能够完全臣服于他的女子,或能完全独立于他的女子来恋爱。这是非常实际的考虑。

一个理想主义者通常在爱情之外,因而得以观爱情之全貌。一些理想主义者完全摈弃爱情,因其视存在之家为其毕生使命,其所有的情感均献之于其事业。事业成了他的所有归宿,包括爱情归宿。最纯粹的例子如康德。另一些理想主义者则没有完全摈弃爱情。归纳原因是他们的事业与爱情存在部分交集。(当然,所有的理想主义者都应该与爱情有所交集,此乃人之本性使然。这里,仅仅做抽象的归纳。)前者,因强大的无视爱情而幸福;后者,则常常痛苦不堪。前者,因无视爱情而专注于建设他们的存在之家,而使他们的存在之家变得纯粹;后者,却使他们的视野变得更为开阔,他们的艺术作品中充满了爱情的篇章。

一个理想主义者,首先应该是一个个人主义者——他自我,而又不唯我,因为一个时代最值得发展的是个体的心灵。只有心灵健全才有永恒的意义,且能代代相传。而经济建设却可能是副作用的。只要个体的心灵是高级的,只要个体存在,他的家园就从来不会丢失。这是我对理想主义者的一个脚注。

因此而言,理想主义者的上述爱情观念是诚恳的,出自良心的,是反思或谨慎选择的结果。2009.5.9

父亲的电话

接完父亲的电话,我只能苦笑:我害怕父亲的电话。每次接到父亲的电话,心情都变得极度颓败。如果儿子可以告父亲电话骚扰的话,我将去投告。可我怎可以置父亲的感情于不顾呢?况且,我又如何不理解父亲此番寄情于我之切切的心理呢!一个跌落尘埃的家庭,对于希望之渴求又是何等之强烈啊!

父亲差不多每周给我两次电话。询问的内容无非是我的工作如何,是否交了女朋友,现在在干什么之类。这些问题,程式固定,久而久之,如同一则没有艺术感却不断播放的广告一样,叫人抓狂。我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父亲,简直不能叫他高兴。他希望我能挣更多的钱,尽快改善生活条件,将破败的家庭改头换面,彻底洗刷掉家庭在乡里的耻辱。在外漂流、寄居的生活让他内心悲凉。他将希望寄托于我,至少,我是他的希望之最大的载体。他至今仍辛劳地工作着。当然,他也知道怎样保存自己,怎样快乐一点。他比我母亲聪明多了。

我时常想,如果没有发明电话就好了,或者电话的资费再高一些。那样,我或许可以更自由一点。但父亲的电话是一个严肃的伦理问题。一个选择远离父母的年轻人,父母只能通过电话接触到他。所以,电话沟通就成了必然要发生在父子之间的事情。

父亲为什么不喜欢写信?难道仅仅因为在外漂泊不定而觉得收信、发信比较麻烦吗?如果能写信沟通,我不知道那将是怎样一种情状。也许,我们之间的沟通效果要好得多;也许,我会让他知道我的一切——我的风险事业。不管他支持与否,我或许会告知他所有。这也许就是白纸黑字的好处。文字尽管可以如同说话那样支吾,但难度要大得多,特别是面对亲人,如何白纸黑字去扯谎呢?这岂不是大逆不道?而打电话则不同,我可以选择沉默,简单化处理,跳跃性处理。父与子通过电话保持紧密的沟通,其实成了一种形式和禁锢,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从父亲的一方来看),常常是事与愿违的。如此,现代父子的电话沟通也就不及古人的一月半年的信件沟通更为有效。现代父子比之古代父子的关系可能更加疏远:父子表面上沟通极其频繁,使用的工具极其先进,但有时候沟通却沦为无效的沟通。

父亲掌握了一些关于儿子的信息,但又不是完全的或完全可信的。儿子作为父亲“掌控”的一个“囚徒”,超越时空地被父亲强烈地干预。父亲是一个关涉压力的词,是一个可以命令你的人,一个有权时刻指责你的人,尽管你认为自己正认认真真地活出自我,正一步步地朝着理想迈进。但父亲是不知道的。父子的未有效的沟通,使父亲掌握的信息是不完全的。儿子将其最有价值的信息隐藏起来,报告父亲某些他愿意告诉的。由于这些信息过于小儿科,使得父亲对于这些信息有足够的驾驭能力。父亲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资历来品评儿子,在他眼里,简直可以据此判断儿子是一个彻底懦弱无用的人。因为,儿子显然还没有超越父亲,显然浑浑噩噩毫无方向感,毫无斗志,似乎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这时,父亲的干预之心立即陡增,儿子更进一步地成为父亲眼中的“劣等品”,成了“操心”的对象。这既加剧了父亲的悲苦,又让父与子之间的恶劣关系雪上加霜、恶性循环。这种处境中的儿子会更加不好受。

儿子的追求是非世俗的,是形而上的,不可以金钱来衡量,即便失败也有伟大的意义。但父亲的要求(父亲的要求其实也就是代表整个社会对儿子的要求)是世俗的。社会对于个人的世俗要求,如有钱、有房、有车、结婚生子等,是一种拖后腿的举动,是一种无形而又强大的压力——它是这个强大的世俗化社会的惯性或势能。面对这样的压力,有能力抵制的人,才是最为勇敢的人。2009.5.10

象 棋

在我居住的社区,我时常看见一堆男子围绕棋盘的风景。在下班归家时,在周末或休假时,固定的地点及差不多的时间段,这成了常演不衰的情景剧。

男子们,大多中年,也有不少青年,还不乏几个“白头翁”,他们或是参与对弈,或是围绕观望。有时,观望者也会品评、指点几句,虽有“观棋不语真君子”之说,但这些本就熟稔的对弈者、观弈者并不在乎。对弈者,或仍按自己的思路,或接受观弈者的“指导”,这使得不论是对弈者还是观弈者都是这一盘棋的参与者。这小小的角落、环形的人群,充满了高密度的思考,每个人如此专注,仿佛参加一次高级军事会议的将领们。

他们为何选择了象棋?为什么是男子们?……我想:棋与男子是匹配的。象棋,中国象棋,每一局都是一次军事路演,如何运筹帷幄,如何指挥军马,事关成败,更兼荣辱。这种爱好是男子普遍偏爱的,不论他们的棋艺高低。事实上,据我观察,这些对弈的人棋艺大都相当不错。因为对弈者经常更换,今天是这一对,明天是那一对,反复切磋,经常琢磨,导致每个人的技艺看上去都不逊。这让棋艺不能说差的我也不禁暗暗吃惊,因而对他们不觉充满敬意。而一些技艺不那么出色的,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观摩、学习。亦有个别技艺超群,又清高地不轻易出战。

这些男子,大都是辛苦的外来务工人员。他们平时干着苦力,回到家,趁妻子饭菜还未准备停当的间隙,加入观棋或弈棋的队列中,这脑力活动成为他们的休息方式之一。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娱乐方式是让人愉快的。要是赢了几局更难免嘚瑟起来,因为这能显示出自己在智力上胜人一筹;即便输了,也不打紧,“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下次再扳回来。

这些男子中,也有不少是平时多闲的当地人。这些人通常任何时间都可以下棋。而且,我们知道,这些当地人经济来源强大,他们消闲方式也多种多样,但为何选择下象棋呢?我注意到,一般都是当地的“下层人”或老者才喜欢这种消遣。这些人地位不高或曾地位高而今已逝去,所以容易与外地人打成一片,相处融洽。

男子们凑成一堆,棋子铿铿锵锵,观者咿咿呀呀,过路者时常也会停下自行车,伸长脖子观看。倘若棋局精彩,则干脆将自行车撇在墙边,全心全意地加盟观者之列;若棋局结局已过于明朗,或对弈者技艺不高几招便能看出,则会很干脆地翻身上车,回家去了。

下象棋不完全等同于一种戎马倥偬的军事生活,因而我们不能推导这些男子是因此而热爱下象棋的。热爱下象棋的原因复杂多样,但不外乎这三者:其一,对谋略的热衷;其二,为了满足自己的好战、好胜心;其三,纯粹喜欢这一游戏。下象棋,本身就是一种以智谋为基本要素、以模拟军事对抗为方式的游戏。但在实际生活中,这三者任何其一均不能完全吸引这些并非经过专业训练的平民人士,即如果只有谋略,则这些于生活中挣扎的男子们无暇且无心思去实践,同样,对于军事,这些人士亦无法专业从事,遑论纯粹的游戏了,这种奢侈的娱乐是远离他们的生活的。然而,三者合一,以一种军事、谋略游戏的形式,则赢得了这些男子的普遍青睐。

这三者是如何表现在男子们心理需求层次上的呢?就我的感受,这些男子首先是对谋略本身感兴趣。应该说,他们有着借对弈达到证明自己聪慧过人的潜在心理。谁不希望给人聪敏的印象,借此获得别人的赏识和尊敬?这些男子虽然处在底层,被贫瘠的生活条件和机遇限制,但是心理的蠢蠢欲动的能量不会少于其他阶层。其次,这些男子热爱对弈是因为他们渴望战胜别人。当他们渴望展露自己的聪敏的时候,渴望胜过别人的心理就自然而然了。象棋,是模拟军事的一种游戏,而军事是一种最为激烈与残酷的竞争。对竞争或胜利的热爱是男性的特征之一,是男子比较显著地区别于女子之处(单个男子与单个女子区别可能并不明显,但若以男性整体与女性整体作对比,却分明得很)。

但又应该注意到,象棋诚为男子们热衷,但其游戏性又显示出非常荒诞滑稽的一面。可以说,下象棋的本质就是一种游戏,即弈者通过谋略、战斗的方式而获取的胜利是虚拟的,是可以推倒重来的,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而且,下象棋是一种非常格式化地处理世间(象棋假设它所处的时代是战争年代)竞争关系的游戏,它不能反映真正的社会生活,尤其是当前和平年代里的那种竞争方式过于复杂的社会生活。所以,象棋沦为消遣工具。而通常情况下,真正处于竞争状态中的人恐怕总是忙于处理他所在的生活场中的事务,忙于赢得一场生活竞争(比如各种类型的事业),而无暇玩味象棋。而且,如果一个人忙于在生活中取得胜利(成功),他对象棋这种虚拟的竞争性游戏的热爱是否会大打折扣?我想应该会。他会有点轻蔑那些下象棋的男子们,觉得他们没有出息。

由于这第三点——游戏性,使得男子们不论何种原因热爱象棋活动,看上去都有些悲凉。因为,下象棋的游戏性,决定这种活动本身不是改变世界的方式。那些对弈的人,以及围绕对弈的观望者成了既可怜又让人动容的一群人:他们可能在残酷的生活竞争中被边缘化,已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要在生活中击败那些潜在的竞争对手,他们对于当下的生活已安之若素,已完全满足当前的生活状态,对于改变已无能为力,却依然渴望在虚拟战场赢得胜利,借以取得哪怕是虚幻的成功。他们好像通过这种方式转移了社会赋予男性的拼争精神,通过这种方式勉强保存了他们作为男性的本性。

下象棋,在看我来,除专业从事的情况外,总笼罩着一团酸楚的悲剧氛围,如同一个侏儒被一个巨人痛打,在竞技场上被追赶得惶惶如丧家犬,却不举起白旗缴枪投降。在生活的战场上,他们本能地捍卫作为男性的最后尊严,尽管只能在一方小小的棋盘上实现。2009.5.29

孤独这枚硬币

孤独是一枚硬币。凡硬币皆有正反两面,且正反两面应相异,否则便无所谓正反。正与反,首先必须先行定义哪一面为正,哪一面为反,否则正与反也不存在。正与反只有在人类如此定义之后才形成了正与反。比如令正代表好、赢、胜等,反代表坏、输、败等。但是正与反有何意义呢?毫无意义!

孤独是一枚硬币。它的正面是什么,它的反面是什么?也即孤独的好的一面是什么,坏的一面是什么?在我们这儿,人们对孤独还认识不清,普遍认为孤独只有坏的一面,对其好的一面毫无认知或认识过于片面、肤浅。绝大多数人认为,孤独的坏的一面是孤寂的独处而导致的痛苦,这时交流稀缺、孤立无援,如同被囚禁,是人所无法忍受的,是人所无限惧怕的。因而,他们极力逃避孤独,视孤独如危险品,远离它,逃到人群中,习惯了心灵的嘈杂。

但孤独是一枚硬币,它是有正面的。随着思考日益进入某一部分人的日常生活,孤独就一直在强有力地发挥它理应具有的能量。孤独能帮助人们过一种靠近心灵的生活,使人们拥有随时随地思考的条件。此时,他们的心灵是纯净的,绝无人世之污染与叨扰。他们并非要忽视人群,同样可以走向人群,观察、搜集素材,然后回到居室整理、消化。他们可以将这些素材磨而又磨,磨成闪闪发亮的圆润物。孤独对一个人来说,是其取得对某物进行思考的必要条件。对孤独的理解和应用的程度,将决定一个人思考的深浅。事实上,孤独的价值完全可以与思想的价值相媲美。因为前者是过程,而后者是结果。

孤独是宇宙的本质。无机物是孤独的,大地、山脉、石头、煤炭等无不是孤独的。它们总是沉默着,偶尔的言语表达也显得迅疾和不可理喻,比如地震,比如火山喷发。没有人说,无机物不是幸福的。有机物中,植物是最孤独的,它们静默着,它们的话语通常会在春天痛痛快快地说完,然后便见它们保持着处子般的恬静。没有人说,植物不是幸福的。低等动物也是孤独的,虽然嚎叫或发情期的时候也有,但总是短暂的,大部分时候它们安静地散步、打盹,安静地打量天空,安静地欣赏水中影。没有人说,动物们不是幸福的。孤独的还有我们这个星球,整个宇宙以及充斥其中的其他星球、以太。这些莫不是孤独的,莫不也是幸福的。孤独和幸福的本质是事物无限地接近它们自身。因而,无机物、植物、动物、星球、宇宙等都是既孤独又幸福的。

万物皆是孤独的,人类怎可以例外?人在什么时候无限接近他们自身?是在求爱的时候吗,是在喧哗的时候吗?不是!是在静默的时候,阅读的时候,深夜失眠的时候,工作的时候。可以发现,这些时候都是孤独的时候,都是单个个体面对自身、面对上帝的时候。2009.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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