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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0 17:4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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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莹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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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人生,不需要当第一啊

幸福的人生,不需要当第一啊试读:

自序

下定决心把这段路上的故事出版,其实是在我的环球旅行发生了近五年后。

在那趟走访了约二十个国家、四十个城市的环球采访后,我出过书,创过业,找到了热爱的行业和职业,得到了一些不错的工作机会,但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借由那些人那些故事,上天望我如何改变自己。

有句话叫作好了伤疤忘了痛。有时候,一段出行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一些认知,但当我们回到生活的柴米油盐,当我们站在触手可及的名利面前时,我们很可能又会忘记那些曾经为了远方所经历的颠沛流离。

谢谢生活没有叫我忘记。

那时路上的感悟真实强烈,却浮于表面,但经历了这五年的职场生涯,经历了五年的反思、挑战、修正和修行后,今天,那些路上的感悟开始真正深入骨髓深处。

当你面对已经失衡的人生时,当你面对“明天就上市”的诱惑时,当你面对“敢不敢做第一”的挑衅时,你是否能够勇敢而坚定地对自己说——不,我不敢,我不要,我退出,因为我不能为了眼下的这些毛利去牺牲我内在长久的平和与幸福?

决定离职的那一天,泪水划过我的眼角,因为我真的很爱这份工作。但我记得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对团队伙伴们说的话:“我知道离职可能会给大家的工作带来很多变化,很抱歉。可当我们面对这个世界时,总该有一些态度。而过平衡的生活,是我要用一生去恪守的态度。”

一位长辈曾对我的这番态度嗤之以鼻。她说哪有那么多平衡啊!是啊,她说得很现实,也很对,放眼望去,你身边有几个工作与生活完美平衡的人?又有几个人身心都完全健康?

可这难道不就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活着、奋斗的目的和意义吗?我们所追求的难道不就是去遵循我们所认同的价值,一起努力把这个世界带向我们所希望的地方吗?这正是我们的信仰啊。

当我们谈到信仰的时候,我们的态度就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认真的,不可妥协的。

我曾经因为苦,最终来到了瑜伽的足前,因为它似乎能帮助我更好地工作和生活。但当我真正了悟瑜伽的真谛,才明白,原来所有的工作和生活,所有的经历和苦,是为了进入瑜伽,为了实现更高的生命价值,为了喜乐,而不是悲苦。

而所有的第一,所有的“成功”,都只是前进路上的幻象。我们不能因为这些幻象却把目的给忘了。

这本书记录了我曾穿越的幻象。和不少常见桥段一样,这个故事是从追寻爱情的失败开始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看上去潇洒不羁,内心却充满了不安和挫败感,她去一个个国家、城市,和不同人攀谈人生和梦想,企图借由别人的经验扔掉那些背负在自己身上的不安全感、自卑和忧虑,从而得到快乐。

在这条路上,她经历了很多奇人、奇遇,有过喜悦、有过成长,却没人能给她一个完整的答案。

但在这条路的尽头,她看见自己开始走出迷途。

渐渐地,她发现生命中所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那些最巧妙的剧情和惊喜,所获得的爱和保护,其实都不是靠自己的努力,而是上天赋予的。她那点曾经自鸣得意的能力、眼光、梦想,比起上天的创造和安排,其实什么也算不上。

唯有感激,唯有心甘情愿地臣服。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好男人,成了他的妻子。

她回望来路,喔,原来我的路是这样的。

原来所有我曾想要成就的,其实都微不足道;所有我曾成就的,也不是我所成就,我真是一事未做,一事未成,一切都因上天成全。

这真是一件很戏剧的事。一个曾经满怀梦想,走遍世界去采访梦想的人;一个在五年前对全世界说我们要去努力实现梦想,不让人生白活一场的人;在五年后,却说:不,其实梦想没那么重要。

原来我在追求的也不是美梦成真,而是幸福。

而幸福,其实一直都在这里。

在和您一起开启这趟幸福寻找之旅前,我想谢谢所有在我人生路上相遇的贵人。

谢谢我的瑜伽导师Shri Mataji给了我对生命全新的认知。

谢谢爸爸、妈妈、亲人、同窗、挚友,以及在路上相遇的每一位给过我启发、温暖和爱的人,谢谢你们的爱和智慧!

是这一次次偶遇,一场场经历,让我看到我是如何因为你们的出现而转变,又如何因为你们而印证、修正、升华了我对自己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是你们,构成了“我”这部电影里最动人的篇章。也是你们,让我最终意识到,我是如何地被爱,被那个全然的无所不在的力量所爱。

谢谢好友陈晓芬多年的信任,因为你才有了这本书的再生;

谢谢中信出版社各位小伙伴的辛勤付出;

谢谢Anindam Choudhury、Tiffany Tam、于俊三位朋友的鼎力相助;

谢谢印度捷特航空公司为我的旅途带来的便捷和提供的热诚服务;

谢谢黄剑峰、章海华、史华振、吴晏几位朋友的信任和耐心等待;

谢谢每一位能听我分享的朋友,谁知道是什么缘分,能让我有幸透过文字与您交流。

请原谅我在认知和表达中的不足。余莹2018年4月16日

辞呈

某总您好:

如果当初我们能以平等的关系,而不是以上下级的身份做一次谈话,也许今天我就不需要写下这些。

对我们品牌的新一年,我充满了珍惜和爱,并相信无论是从粉丝数、经营业绩,还是从美誉度和知名度上,它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我和团队也对此充满期待。但现在我意识到在最内核的动力上,我和公司有了一些本质的出入。

对我而言,我希望它被一种高尚的情感所驱动,正如我第一次见到您时所谈到的,工作有三种形态:第一种是工作就是工作;第二种是在工作中带着爱;而第三种工作状态是,没有工作,只有爱。

我当时说希望以第二种形态工作,并期望有一天体验到第三种状态。

希望把那些正确的知识、良性的生活方式和理念传达给读者,是出于爱。所有人的努力看似是在为平台创收,在为团队提供保障,让它良性发展,但最本质的动力是为了给用户最好的服务。

我记得您微笑着,默许地点头。而我当年的那席话不是为了面试说给您听的。因为这是我工作的动力,也是我创造力的来源。我渴望去创新,去尝试,去好奇,去理解,去享受,去感受自然的节奏,去成为整体的一部分。但这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棒,不是为了成为某个角色,也不是为了某个成就。

接受这份工作前,我去过二十多个国家寻找幸福的真谛,最后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人生不需要做第一。

做第一,曾经是我整个少年和青年时代最大的困扰,一颗要强的心给过我很多痛苦和短暂而虚假的“快乐”。而那次走遍世界的寻找让我明白:当一颗心真正宁静时,它不需要任何外在的附加就可以很满足很喜悦。

这并不意味着这个生命会暗淡无光,相反,它会因为爱而发出一种特别的光芒,它会有一种天然的节奏,自然而然地接受上天的讯息和引导,成为它应该成为的模样。

那里面有一种更高明的运营智慧。

如果我们来到大自然中,会发现所有的生物都有自己的节奏和成长的速度,我们无法命令一棵种子长成规定的模样,因为它内在自有创造力和潜能,有它本来的模样。这是我们在自然中学会的谦卑。

对于机构、品牌、平台的成长和发展,我以为也是如此,它应当顺应天然的节奏自然成长,而那种平衡和谐之美会自然流淌。那样的成长,会持久。

我喜欢刚来公司时的自己。那时总有同事私下对我说他们喜欢我身上的宁静,并向我征求一些生活和人生中的建议。但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也对同事发起火来。

我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当“做第一”和“野心勃勃”变成对我工作的考量时,这让我感到痛苦,我看到内在的创造力在一天天变得干涩和枯竭,那样强制性的工作也无法再给我满足感和幸福感。我发自内心地感到遗憾。

因此,请允许我提出离职的申请。(这是一封没有发出的离职信,作者在半年后正式离职。)第一章谁不是跌倒了再爬起真正的觉悟和成长,不仅会带来心灵的救赎和内在转化,还应当使人拥有完全的智慧和明辨力。就像鸟儿一样,无论在什么地方,你的体内都有一个指南针,让你永不迷路。我是公主,可我不想活在你们的期待里

我想见挪威公主的原因是她不好好当公主,却开了一所可以和天使沟通的灵修学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天使。”她公开对媒体说,“我能感到它的存在,我还能教你们和自己的守护天使对话。”“你们怎么看?”我问挪威的朋友。“怪怪的——谁知道——天使这种概念——”他们耸耸肩。

玛塔·路易斯公主,出生于1971年,是挪威国王哈拉尔五世唯一的女儿,挪威王国的第四王位继承人。她爱童话,也爱唱歌,有理疗医师执照,开过公司,也在电视台主持过节目。

但从2007年开始,她和搭档伊丽莎白·诺登共同创办了“阿斯塔尔特教育”机构(后更名),教授与天使沟通的课程。这所“学校”已经开了十一年。

我被她身上的某种东西打动了,决定给她写一封求见信。当然石沉大海。我不甘心,又补写了第二封,依然杳无音信。

我固执地坚信我能理解她,并凭直觉感到即使隔了万里重洋,她也可以理解我。但当我发出的第三封邮件依然没有回音时,我觉得自己错了。“是我太天真了。”我沮丧地对妈妈说。“再试一次吧!”妈妈说,“有时要做成一件事需要点儿坚持。”

次日清晨,在发出第四封邮件后,一个陌生人从遥远的北欧发来一封温暖的信函:“Ying,我是玛塔·路易斯公主的助理卡瑞娜。公主愿意见你并接受你的采访。”

有时候坚持等来的未必是梦想成真,但梦想成真需要的,或许往往就是那么一点天真的坚持。

在刚下过细雨的清晨,我早早来到学校门口,想象着一位身穿粉色长裙的公主将会如何飘然而至。

我身后,是一栋古老的石砌建筑,古铜色的大门右侧,其中一个门铃旁的铜牌上刻了一串英文,写着“阿斯塔尔特教育”。阿斯塔尔特,是古代腓尼基人崇拜的女神,象征着丰饶和爱。

十几分钟后,一个披着栗色齐肩发的女子向门口走来。她看上去三四十岁,身穿黑色外套,一条黑色包臀细腿牛仔裤,右手拎了一款马汀尼地图包,左手托着两杯咖啡。脚上踩一双极高的细跟鞋,看上去干练而有活力。“嗨!”她向我微笑,走上台阶。“嗨!”我礼貌性地回复。“要进去吗?”她弯腰将咖啡放在地上,再从包里掏钥匙。“不用了。”我笑着回应她的友好,“我的约会在半小时以后。”

她仍在包里搜寻钥匙,弯着身子同我说话:“噢,对,你是约了九点半的采访吧?”“啊,是。”“你是从中国来的吧?”她又说。“啊——”我歪着头看她,“你怎么知道——”“你是公主的助理卡瑞娜?!”我突然反应过来。“我不是卡瑞娜,”她哈哈地笑着直起身来,“我就是玛塔·路易斯公主。”“对不起,我以为公主,公主会——”我有点尴尬。“我知道——没关系——我喜欢大家的这种反应。”她向我伸出手来,一只柔软有力的手。

我不确定该如何形容她的容貌。她有一张似美国女演员珍妮弗·安妮斯顿的美丽脸庞,又随和得如你在马路上见到的任何一个挪威女人,甚至还要更加普通,但她蓝灰色的眼睛里流淌着一种热诚而坚定的目光。

五分钟后,学校的另一位创始人伊丽莎白走进来。她四十出头,金发披肩,圆圆的脸上有一双迷人的纯蓝色眼睛。

在一张四方木桌前,伊丽莎白点燃了一盏烛台,让烛光照亮桌上的紫水晶洞。一朵手掌般大的黄菊,从旁边的白瓷杯中生长出来。

瓷杯前,零星地散落着十来颗浅粉色水晶石,色如早樱,颗颗光莹透亮。公主脱去外套,露出一件海蓝色呢料中袖短装,对面的伊丽莎白换上了一条蓝紫相间荷叶边灯笼袖雪纺长裙。“我很小的时候就可以感知一个人的内心情绪。比如一个看上去很开心的人,我却能感到他其实很悲伤。”

她说幼年时能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但渐渐地,外面有越来越多的声音走进来,正如我们每个人都同样经历的一样,父母、学校、社会……这些声音越来越大,心里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小。“很多年来,我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的公主,像人们期望的那样说话、做事,但内心却感到很孤独。那时候,媒体经常问‘你的人生偶像是谁?’,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以别人作为人生楷模?难道每个人不是独一无二的吗?”

这些问题困扰着她,直到二十七岁。“二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遇见了自己的守护天使。”她面色柔和,像一片花瓣,“在一次冥想中,我看见了它,就像见到一个老朋友。我再也不能否认它的存在了。”

这次灵性上的自我发掘,让公主的人生彻底发生了转变。从最初的缄默,到慢慢公开谈论守护天使的存在,再到创办学校,她从挪威国的公主变成了一所心灵修炼学校的创始人和教师。一些媒体指责她的言行让皇室蒙羞,但她还是选择诚实地面对自己,因为这让她感到自信和快乐。“你说的天使,是怎么回事?”“每个人的感觉不一样。我的天使是一个具体的形象。”

而伊丽莎白说,她的天使,是以知觉存在的。“它爬过手臂,绕着身体……”伊丽莎白的眼睛里闪着纯蓝色的光,“在我还是小孩时它就在。我和它说话,它陪着我。但长大后,家里人就告诉我,不要再说这些‘疯话’了,所以,我只能闭嘴,变‘正常’起来。”

怀着相似的困惑,若干年后,玛塔·路易斯公主和伊丽莎白在一个灵性课程上相遇了。当谈论起天使时,她们像失散多年的姐妹一样打开了彼此封存多年的秘密,发现原来自己在这个世上并不孤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天使,陪伴我们,保护我们。我们可以和‘天使’对话,打开通往内心的大门……”

坦白说,当公主对我说起天使时,我是茫然的。多年后,越来越多普通人对我谈起他们在各类灵性课程中的体验,一道白光,一股暖流,一种声音……

我开始相信有很多人只是经历了一些其他人不曾经历的,或未觉察的体验,不能因为我没有体验到,就否认他们的感受。

所以当人们问起挪威公主所说的天使时,我无法做出任何评价,但我能说的是,她对自己的诚实和她所坚持的一切,是不易的。

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因为不被理解或不被认可而无数次地被评价。“你不适合做管理。”“为什么还不结婚?”“赚这么点钱怎么行?”

当他人以各样善意的或者恶意的目的,鼓励你、定义你、评价你、刺激你、攻击你、伤害你时,你是充耳不闻?跳起来反抗?默默地吸收?还是有智慧地筛选?你是否能疏离那些令人兴奋、刺激、愤怒的评价,像大山一样安坐在内心的宝座上,静观这个世界?

很多年后,我才慢慢学会在内在建立真正的自尊,不被各种评价敲打得东倒西歪。但那些声音,曾经带给我很多盲目的挫败感、自卑感和无言的自责。

对一个公主来说,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决定了她的整个一生都要活在公众的议论里。一次次妥协,最终让她懂得了一个其实很简单的道理:与其违心地活在别人的期待里,不如诚实面对自己。

那个清晨,下过雨,天灰白,街角寂寂无声。在那泛着橘黄烛光和淡紫色水晶石光辉的房间里,两个挪威女人对我讲述了她们各自的故事。她们的眼睛散发着光彩,她们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那是一种持续的动人的笑声,不是你在电视里听到的那种干巴巴地从嗓子里冒出来的声音。

我记得公主谈起与丈夫、孩子们相处时的神情,她说那是让她快乐的时刻。那时候,我觉得一个女人一生所能追求的最大满足感和幸福感,便是如她这般了。

我曾被那绽放在她心中如水晶般的灵性之花深深打动,因为那朵花儿,我从万里之外飞来,与她促膝长谈。

一位挪威国的公主,用她的谦卑和柔美给我上过一堂重要的人性课,也用她的勇气和真诚点亮过我心中那片灵性的角落。“如果每个人都能打开心,诚实地做自己,真心相对,我觉得这个世界会很美好。”这是挪威公主玛塔·路易斯的梦想。

这或许解释了我为何能用四封邮件就打开她的大门,因为她已放下心灵外的屏障。

我理解这份世上最宝贵的诚实和纯粹,而她感受到了我的诚意。在这个物欲纵横的时代里,那些真诚的灵性的追求者,弥足珍贵。

但五年后,挪威公主也无法再续写她的爱情童话。“是的,我正在经历离婚,这是我人生中非常痛苦的一个阶段……与其逃避,不如诚实地面对自己,直面内心深处最深的情感,这个过程很痛苦,但也意味着我可以更快恢复。”

是啊,灵性的路,珍贵却充满险阻,曲折而漫长,并充满陷阱和幻象。即使是公主,也不例外。

这些年,身边越来越多女性朋友开始走上自我探索和自我成长的道路,她们渴望摆脱物质、世俗的束缚,向内寻找力量,渴求心灵的强大与成长。但也是在当今这琳琅满目的“灵性商场”里,纯真的探索者也面临着更大的挑战,你需要有一双具有明辨力的双眼,因为纵使有万千条路,却并不是所有的路最终都会去往同一个终点。

好几年前,在一位国际知名身心灵作家的分享会上,已年过半百的作家兴致勃勃地分析着自己刚结束的一段情感。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原来她并没有觉悟,依然还在一条迷茫的路上。

因为真正的觉悟和成长,不仅会带来心灵的救赎和内在转化,还应当给予每个人完全的智慧和明辨力。像鸟儿一样,无论在什么地方,你的体内都有一个指南针,让你永不迷路。而无明的“指引”,不仅消耗财物、时光和宝贵的生命能量,更会损耗内在的纯真和力量。

愿所有真诚的探索者最终都可真正成为自己生命的引领者,在智慧的指引下穿过荆棘,渡过这迷幻的海洋,抵达同一个真理的彼岸。挪威作家Odd Børretzen曾在《如何理解并利用一个挪威人》一书中,深刻地剖析过挪威人的情感表达:(在洞穴里独自)居住八千年后,挪威人才第一次看见了其他人(他的亲密家属以外的人),并且他们之间还隔了很远的距离——一座山,或是一个峡湾。所以这个挪威人开始试着和对面的那人交流。但又因为隔得太远,所以他的语言必须要简短精炼。于是他向对方大喊道:“走开——”孩子们,等我捕只熊回来

在记忆里,曾经爱慕过的那个挪威男人,有一双湖水一样的蓝眼睛。就叫他T吧。

当我对一个人充满热诚时,会渴望认识他的父母和故乡,因为想知道他是从哪里来到这个世界的。

T的父母住在离奥斯陆大约几个小时车程外的一个小镇里,那里曾是一个重要的捕鲸渔村。他的祖父和外祖父,都做过捕鲸人。但到了爸爸欧文这一辈,就不再是捕鲸人了。欧文曾经做过水手,后来在小镇里成为了一位农夫。

当我第一次听T说起欧文的土地时,眼前出现过一幅金黄的麦田油画。在那幅画里,夕阳西下,大地广阔无边,房舍掩映在炊烟缭绕中;晚霞里,鸟雀声传遍远山;麦穗,在风中摇曳,麦芒尖上,释放着太阳的余温。

几年后的一个夏天,在那片土地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欧文爸爸。

在挪威,即使在盛夏,有时也是清冷的。那天下着雨,草地湿润。地上没有金黄的稻田,只有深黑的泥土,每踩下去一脚,黏黏的泥,都不自主地依附在鞋底,不舍离去。

那是一座简洁宽大的房子,墙上新刷过白漆。前门外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青草地,远处隐现着青黄色的农田。后门半掩,门后,站了一个面容清瘦、目光安静的男人。他穿着深色牛仔短袖衬衣和卡其色休闲长裤,五十来岁的样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有些腼腆地走过来,向我张开双臂,“我是欧文。”

我迎着他的拥抱,脑海里浮现起曾经对他的描摹。这个场景,在心里想象过许多年,没有想象里热闹,却更让人动容。

他留一头棕色短发。皮肤,也许因为长期日晒的缘故而变得深黑。瘦,却看上去干练有力。脸上岁月的痕迹并不特别深刻,眉色浅淡,而眼窝却格外深陷,这让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像两块埋藏在矿石中的宝藏露出的一角,散发着淡蓝的微光。但在那微光中,我却感到了一种绵长的暖意,在那看似静如止水的外表下埋着一颗温柔的心。

那双蓝眼睛,我见过,着迷过,但父亲的眼睛,比儿子的多了一份宽容和慈爱。我望着这宁静而寡言的人,所有想说的话,都化作了窗外的细雨。

这个房子是欧文亲手盖的,这里曾经住着爸爸、妈妈还有两个儿子,那个家一定美好过。但后来,妈妈还是离开了。再后来,两个儿子也长大了,他们没有选择去做渔夫、水手或农民,也没有盖过房子,他们的手,用来画画。

欧文穿短袖衬衫,光着脚板在房间里穿梭。但天气凉的时候,他的腿就不太好,有条腿像是带着伤,总拖在后面,但我的到来却让他忙前忙后。怕我脚冷,他找来一双厚实得像鞋子一样的羊毛袜子,又去电视机柜下取出水晶酒杯,把杯子擦得透亮,再到厨房端来洗干净的草莓。

我喜欢这种长在北欧土地上的草莓,有种不真实的甜美,鲜红的汁水有时滴落在洁白的桌布上,像朵盛开的蔷薇。欧文喝着啤酒,很乐意地坐在一旁看我吃。

为了迎接我的到来,欧文准备了很多烤肉。

猪排被烤成六分熟,棕黄色,肉质鲜嫩,香而不腻,是平生吃过最好吃的猪排。

每过十分钟,我就跑到阳台去找他,“再给我一块猪排吧!”“真好吃!”我使劲敲着盘子。

欧文轻轻点头,抿一口啤酒,看着我笑。

随后,我们都不再言语。窗外,细雨绵绵,远处的草地在朦胧中化作一幅印象派画卷,一股柔软而绵长的情愫涌进胸腔。

再回挪威,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年了。

因为采访任务密集,没时间去家乡看望T的父母,但这个星期四的晚上,他却突然通知我,明天晚上他的爸爸欧文和弟弟要专程来奥斯陆看我。

在那个烧着火烧云的星期五晚上,我在卡尔约翰大街上,盼来了欧文和T的弟弟可耶提。那么冷的冬天,欧文只是在一件牛仔衬衫的外面,套了件深蓝色的挡风夹克。“晚上吃牛排好吗?”他轻声问我。“好的。”

我们在奥斯陆中心一家牛排店订了位置。时间尚早,他们决定去一家酒吧喝些啤酒。只见这父子三人,一字排开坐在沙发上,每人手里握一瓶啤酒,细细品味。而在这漫长的“品酒”过程中,竟无一人说话,各自脸上还流露出怡然自得的神情。

这场景让人实在忍俊不禁。在《如何理解并利用一个挪威人》一书里,Odd Børretzen幽默地调侃过挪威人的沉默:“八千年来,每个挪威人都住在自己的洞穴里——而且是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峡湾中,一个人拥有的山上,身边,只有他最亲近的家人。换句话说,八千年来,他们没有和亲密家属之外的任何人交谈过……当他们实在需要表达时,会找到一块平坦的石头,在上面刻上一些信息,而又因为那时在石头上刻字实在太不容易,所以这信息就被缩减为‘我,哈格里,在这石头上刻过字’,或是‘我,哈格里’,或只是一个‘我’……”

我坐在这三个挪威男人面前,尝试理解他们这种金子般珍贵的沉默。

而对于他们天生的豪爽酒量,Odd Børretzen也做了“解释”:“八千年来,挪威人学会了在自己的洞穴里酿酒,但因为那时还没有玻璃杯或瓶子,存储成了一个难题,而他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一次性把酒全部喝掉……”“再喝一杯好吗?”喝完最后一口酒,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我忍不住笑起来。

待到这三人都各有三瓶啤酒下肚,才不慌不忙地进了牛排馆。由于饥肠辘辘,牛排一上,除了欧文,其余三人都埋头栽进了盘子里。“好吃吗?”欧文问道。“好吃!”我们三人回答得异口同声。

他小口地抿着杯里的红酒,一个人微笑着。

略有了些酒意后,欧文才对我说:“我做水手时,去过一些国家。我也喜欢旅行。美国和墨西哥我都去过。”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

我请求他讲一些船上或登陆美洲的往事,但他的故事总是简明扼要,以致此刻在回忆里搜索时,我甚至找不到任何情节,只记得他脸上的神情。

他面色红润,看上去很愉快,我猜想水手时代一定是他生命中一段令人怀念和回味的时光,那里一定有许多妙趣横生的故事,而只有他知道故事的开端和结局。

我常常想起和欧文短暂的相处。如果把我们的谈话摘录下来,那么大部分时候,便是这样的:“好吃吗?”“好吃。”“好喝吗?”“好喝。”然后他便平静地呷一口啤酒,微笑着。仿佛让我们吃好喝好,便是他最大的满足。

这简短的一问一答概括了我认识欧文的全部。

在那个星期五的晚上,他和可耶提坐了好几个小时的汽车来奥斯陆,请我吃了一顿牛排大餐,在一家酒店住了一晚后,第二天便一个人坐车回去了。

欧文离开的中午,我们送他去汽车站。路上,我很想找点话说,但越是想要说点什么,就越是词穷。我口干舌燥,胸腔四壁被一种酸楚的液体渗透。在十字路口,他去便利店买了份报纸,然后回过头看着我们说:“就这样吧。”

T和可耶提停住了脚步。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不想就这样让他走了,几次欲张口,但舌头却被黏住了,说不出话来。于是,我只好抱住他,像挪威人一样地紧紧抱住他。我强迫自己咽下眼泪和所有没有说出口的话。“再回挪威来。”他说。“好。”我尽量轻松地笑着应他。

这时,绿灯亮了。我只好放开手。

他转过身,右手扶着手提包,拖着脚步,缓慢的,一上一下地穿过街道,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我的嗓子眼被什么堵住了,喘不过气。“再见了,欧文爸爸!”我在心里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即使答应了要回来,也不知道今生会不会再见了。“开心点,”T走过来,“马上就要见到贝塔和列夫了。”

我望着他,眼泪淌下来。

那天,可耶提留下来,因为晚上他们的妈妈贝塔和继父列夫会从家乡来到奥斯陆,和欧文爸爸一样,为了来看我。

可挪威的一切啊,终究在笔下成了往事。

很多人,或许今生都不会再见了,可是那些温暖,跨越了岁月,依然在心里长存。有的爱,或许此生都无以回报了,但爱会以别样的形式重生的,一定会的。

Odd Børretzen在《如何理解并利用一个挪威人》一书里嘲弄过挪威人那害羞而不善于表达的个性:“他愤怒时,会跑到洞穴外砍倒一棵大树,或是把一块巨石推进水里;而如果他想表达爱,他便跑到森林里,杀死一只麋鹿或熊,然后把这只野兽扛回家,扔在爱人膝前,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我爱你,我会保护你,并给你和孩子们带来食物’……”

这讲的就是欧文爸爸吧。可这个笑话,却把我惹哭了。生命这样的漫长,我并不知道甜蜜是不是一种假象,也不知道所经历的困苦,又是不是一粒幸福的种子。但我坚信,当追随心中的声音时,当真心感到所做的选择是出于一种更深厚而长远的爱和责任时,无论有多苦,依然会看见那永不泯灭的希望之光。你不要等我,我也不想等你了

清晨五点半,地铁站空无一人。

那列通向奥斯陆国际机场的火车终究是准点到了。上车前,T递给我一个用粉色彩纸包好的轻薄而扁平的东西。“我怕增加你的行李重量,再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他轻声说,“路上再拆吧。”

我接过来,抱在胸前。就这样,车门关上了,还没有等车上的人反应过来,列车便加速向前,而那站台就这样突然地向身后退去,毫无征兆地,瞬间消失在眼前,包括站台上那个送行的人。

我静静坐在候机厅里。轻轻拆开粉色的包装纸,里面是一本读物。我把它紧紧捏在手里,坐上前往维也纳的飞机。

那个送礼物的人对我说:“你不要等我了,我也不想再等你了。”

可是……可是不是说好了,等我做完这采访,我们就在一起……说好了,去一个美丽的地方生活……

那天维也纳的阳光那么明媚,蓝天、白云、温暖的秋阳、金黄的树叶……是那样的充满着热情和勃勃生机,可我,却不合时宜地在那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淌着眼泪,一面拖着行李,一面用蒙着雾气的双眼去寻找前一日订下的旅店。“请让眼泪停下吧……”我苦苦哀求,一次次抹去溢出来的泪水,但双眼却无视这份呼唤。

很久以后,我无数次地回想起走过的路,想起那些可以安放“如果”的十字路口,才发现我走的这条路,其实没有太多“如果”,因为在所有关键时刻我都追随了内心的声音。

如果知道结局是这样,还会这样走吗?会的。

但这真的就是结局吗?

生命这样的漫长,我并不知道甜蜜是不是一种假象,也不知道所经历的困苦,又是不是一粒幸福的种子。但我坚信,当追随心中的声音时,当真心感到所做的选择是出于一种更深厚而长远的爱和责任时,无论有多苦,依然会看见那永不泯灭的希望之光。而越走下去,你会越发坚定地相信,那些路途中的艰难,并非真正的艰难,而结局,也并非真正的结局。

我草草掩埋伤痛,尽管它随时都会从泥土深处爬出来。但除了向前,我别无选择。然而经历痛苦的好处在于,它教会我如何走过痛苦。它也教会我,无论有多难,都应怀有一种信念,那就是: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当然,这个过程并不像写下来那么容易。

事实上,一点也不容易。除了伤痛,我心里还埋着无法释怀的压力。

有一天晚上,和挪威的朋友们聚会。午夜一过,我便去催促T:“该走了么?”

他眯着眼睛笑着说:“再等一会儿吧。”“可明天还有工作——”我不想扫兴,把话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我笑,并不言语。然而在回去的路上,他却突然对我说:“我希望你快乐。”

我停下来仰头看他,满脸疑惑。“我觉得你没有享受现在的工作和旅行。”他的声音很轻,却在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我不是在度假,我在工作,我要联系采访、写文章、拍摄、联系住宿、安排交通,还要把资料传回中国——”我为自己辩驳。

我知道国内的合作伙伴对我抱有多大的期望,我不能让他们失望,不仅如此,我甚至希望超过他们的期望。

T的话,让我很委屈。“我知道你有很多工作,但你知道自己做的是一个多么棒的工作吗?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旅行吗?你应该去享受它。”

我沉默不语,低头走在夜色里。

我沉默是因为生气,而生气是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而我却无能为力。他是对的,我应该享受这份工作,我活在自己的梦想里啊!但为什么我却感受不到幸福,却只有压力?这种压力甚至让我对未来的旅行失去了好奇心,变得只剩下责任。

我坐在书桌前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一个喜爱写字和分享的人,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我们在黑夜中快步穿行,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他打破沉默。“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说这些话……让我感觉自己很糟糕,让我难过——”“对不起,”他停下来,“我不想让你难过,你知道那不可能是我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享受工作,我希望你快乐。”

他看着我的眼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真的很为你骄傲,我觉得你应该学会认可自己,应该快乐——”

我看着他,深夜里,他的目光清澈、专注,溢满真情。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或许这才是他送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一份一生受益的财富。

我曾以为人不能感到满足,是因为无法或没有活在梦想里,然而当我已经实现了梦想时,才意识到——仅仅靠实现梦想并不能带来恒久的快乐。

爱情也不能,即使是海誓山盟的婚姻,也无法给一个人真正的安全感和满足感。但那时候,我不懂。

我曾费力地追逐那种毫无保留的炽热的爱情体验,渴望透过爱情获得存在感、安全感,以及被爱的感受。

但那些执着的爱,不是关于爱的真相,而是一种无明。

无明,译自梵文AVIDYA,特指对真我缺乏认知。因为不了解真我,错误将自己认同成“小我”。为了满足那个自以为是的“小我”,对彼此的关系和对方的言行生出了很多期待和预设,并以爱情的名义妄想打造一个“理想”的爱人。

当期待被满足时,就快乐;而当期待不能被满足时,就失望、痛苦,就要去争执、斗争。

但这“小我”,不是我,真正的我啊,原本就不需要被认可。

几千年前,智者们就开始悟到,“我”的精神本源不是这个身体,不是这些情绪,我是这个宇宙的一部分,我不需要被认可、被取悦,因为我的本质就是喜乐。“我”亦不需要通过爱情或婚姻获得安全感、存在感、自尊和自信。

多年后,当我重拾往事,竟不能再理解自己当年的冲动,那些眼泪,那些痛苦,还有,对那个人的执着。

我开始发现,原来爱情和婚姻,本质上都是个通道,就像笛子一样,我们只是借由它,让穿梭在宇宙时空中的爱自然流通。

所以爱情应当是自然而然的,婚姻亦是。爱是怡人的,不浓烈,是温软的,不灼人,是长久的,不是稍纵即逝,是充满生命力的,不是相互中伤和毁灭。它就像一粒种子,放在土壤里,泥土会滋养,太阳会照耀,会自然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它应和大自然融为一体,舒适、平衡、和谐,充满内在的尊严。

向内探索,我逐渐得到了很多美好的生命体验,它超越爱情,超越世俗成就,超越那些极限和巅峰体验,却更细腻,更精微,更宏大,更持久,而这些体验,最终颠覆了我过往所有错误的认知。

当我逐渐明白这些事实的那一年,我的先生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一切如愿,一切刚好。

真的,那些逝去的快乐和喜悦,是会重生的,不,应该说,真正的喜悦从未灭过,它一直在那里,和爱情无关,就在我们心里,等待被揭示,被呈现。而它是延续的,恒久的。

祝福所有如我一般曾寻找真爱的人们。不必祝你找到理想的爱人和爱情,只祝福你找到真正的“我”和喜乐。而那些美好的爱和关系,会自然到来。很多年后,有一位老板说我不够野心勃勃。可是他不知道,为了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我流过多少泪水,走过多远的路。幸福的人生,不需要当第一啊

那天下午,我发疯似的寻找莫扎特的故居。

明明就在圣斯特凡大教堂后面,地图上画得清清楚楚,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用很浓的一支黑笔在教堂后面的空地上画了很大一个圈。“就是这里。很好找。”他微笑着用带着浓厚德国口音的英语对我说。

可我绕着圣斯特凡大教堂转了好多圈,恨不得钻进那张已经被蹂躏得快烂掉的地图里,就是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沮丧的心情不言而喻,不是因为找不到莫扎特故居,而是因为心里失落。

出行才刚开始,似乎事事都在和我作对,困难不断摆在面前:找不到住宿、联系不上采访对象、网络不通、电脑故障、银行卡出问题,写不出文章……一切都叫人提不起精神。一个简单的地方,明明地图上就画在那里,却找不到。为什么一个原本应该愉悦的旅行却变成了困难的集合体?

现在面前有两条路:一条直直地通往教堂前的广场;另一条,从左侧横着拐了进去,是一条羊肠小道。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棕色皮衣的中年男子从身旁经过。我一把拽住这个男人:“对不起,我在找一个地方。”“找什么?”“莫扎特故居。”“哈哈,”男子大笑起来,“跟我走!”他引我拐进了那条羊肠小道。莫扎特故居,就坐落在拐角后的第一扇门里。

一直就在这里,只是我始终没看到。

那是一座五层高的小楼,莫扎特和他的家眷住在二楼。扶着镂空雕花的铁栏杆上楼,进门左侧第一间是厨房,右侧第一间是客厅,接着是客房、娱乐室、仆人卧室,以及莫扎特的书房和卧室。

1785年,莫扎特一家在这里住下,他一共在这座房子里生活了两年半。第二年,在书房里,他写出了《费加罗的婚礼》。“这里是我事业的梦想地。”他在给父亲的信中如此写道。

这是维也纳,音乐之城,音乐人的梦想之地。

我从没在一个城市里,见过这么多背着乐器的青年人穿梭在城市的街角。他们在这里追寻音乐梦想,正如两百多年前来到这里的音乐神童莫扎特一样。“我十七岁才开始学长笛。”伊迪丝一面清理厨房,一面对我讲述她的故事。

伊迪丝是维也纳近郊一所音乐学校的长笛老师,一位长笛表演者。四十六岁,单身母亲,有两个漂亮的儿子,大儿子雷曼十二岁,小儿子阿里克斯九岁。

她有一头浅淡的金色长发,一双迷人的蓝灰色眼睛。我在地铁站的花店里挑了一捧粉色玫瑰和香水百合送她,这让她非常高兴。“上次有人送花给我,是一年前的事了。”她笑起来像块融化的巧克力。“我一周只工作两天,虽然钱不多,但有大把时间和孩子们在一起。”一进门,她就忙着打开冰箱,给房间里正在看电视的两个男孩儿做晚餐。我在厨房的桌子前打杂。

伊迪丝最初的职业梦想是首饰制作师。但后来不是她选择了音乐,而是音乐选择了她。“十七岁那年,我还在学做首饰,当时已经是最后一年课程,有一天我和同学去教堂参加活动,我平生第一次听见了长笛演奏,那声音太好听了,我忍不住问乐师能不能让我吹一下。”

乐师把长笛递过来,伊迪斯轻轻吹出第一声后,就再也放不下来了。

她攒钱买了一把二手长笛,求妈妈为她请了一位老师。她为长笛的声音着迷,一天可以吹上五六个小时。就凭着这份热爱,十七岁才开始学习吹奏的她,最终用她精彩的演奏考入大学学习长笛表演。

一个首饰设计师的人生轨迹从此改变了。“我很少见过古典音乐的演奏者能像你这样大笑。”我趴在桌上望着对面的伊迪丝。“我知道!我在学校认识很多中国同学,他们的技术都很棒,但我觉得他们看上去并没在享受音乐。

她靠在身边的桌子上:“我演出时也经常遇到一些表演者,总是板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但有时当我独奏时,他们的嘴角也会慢慢地向两个耳朵的方向翘起来;我演奏莫扎特时,有人的眼睛会湿润,你能感到音乐真的流进了他们心里。这是我爱长笛的地方。”

除了教课,伊迪丝同时在几个民间乐团演出。“在技术上人是有边界的,但对我来说,这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我当然也需要提高技巧,但有一点我却很清醒,是演奏本身让我快乐,而不是为了成为最好的演奏家,或是进入一流的乐团,那些不是我的目标,也不是我的梦想。”

她的话让我陷入深思。

多年来,我一直习惯性地接受着这样一种价值观:一个人应该努力做第一。

漫长的学生时代,老师常常把最多的关注投放给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工作后,效率最高、能力最强的员工得到老板器重;运动场上,冠军会获得最多的鲜花和掌声……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里,潜意识中,无论做什么,我一直都希望自己成为最好的那个,要得到赞赏和认可,仿佛只有那样才感到自己重要。

在我过去的字典里,在我曾经接受的教育里,追求第一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那是一个好孩子的梦想,是一个好员工的典范,是一个优秀运动员的追求,是生存的准则,是社会的逻辑,如此顺理成章以至于我从来没思考或质疑过它的正确性。

但今天我却不由自主地叩问内心,“我所追求的那些荣誉,真的带给过我更多的喜乐吗?如果是,为什么我没有越来越满足?”就像伊迪丝曾经反问自己一样,我的人生,是为了成为最好的演奏家,进入一流的乐团,还是为了演奏本身?

一个人,一定要做塔尖上的明珠才有价值吗?为什么要做第一?什么是好?

做第一就是好吗?一定要强于别人才是好吗?

对面的伊迪丝看着我:“我进大学时,竞争很激烈,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找不到演奏的快乐,我对自己说,‘你怎么了?你的心死了吗?’我拿上长笛,去海滩演奏,去森林里演奏,去寻找最开始的那种快乐,慢慢地,那颗心又回来了。我明白真正让我快乐的,是长笛美妙的声音,是演奏带给别人的愉悦,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重要。”

当她说出这些话时,我发现自己原本举着摄像机的双手颤抖起来,浑身有种触电之感。

就像迷失在寻找莫扎特故居的路上一样,我走丢在了寻找幸福的路上。多年来,我百折不挠坚韧不屈地追逐在“争做第一”的路上,却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寻找的是生命的快乐。所有的成就和掌声,都不是目的,而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成就生命的价值,幸福地度过一生。

现在我开始懂得我的烦躁和不快了。是对结果的关注,让我忘记了路途本身的精彩,是太过于在意他人的评价,而让自己成了“荣耀”的奴隶。

无法满足,是因为人的心本来就无法被外在的“成就”所填满。即使是一万个伟大的梦想也不能。如果一个人了解了心的本质,就会知道,它只能被真理和纯粹的爱滋养。

就是在那一刻,我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我的人生不需要成为第一,我的目标不是成为一流的“演奏者”或进入顶级“乐团”,我要的是内在的喜乐。

这些年,我在职场中认识了很多“人生赢家”。

有位老板朋友,做第一是他的人生信条。他永远是那个打满鸡血的人,那个不知倦意的人,那个领头羊。“第一”是他人生的信条,但也成了他的制约,他无法忍受任何竞争对手赢过自己,所以他的注意力总是关注着对手的动静;他的一生,都在和人较劲。但在家里,他没有时间陪伴孩子;在公司,他的大多数员工往往来不及和他分享荣誉就带着疲惫的身心逃离。

那样的第一,也算不得成功吧。

第一应该是自然而生,水到渠成的。一棵参天大树,如果沉浸在自己的挺拔里,它就会忘记真正给予它养分的是阳光、水和大地,以及它内在被上天赋予的生命的力量。而它自己,其实一事未做。

是谁给了心脏跳动的力量?是谁给了头脑思考的可能,给了我们创造力?是谁在我们体内安置了这一套完美的生命系统?是谁在为我们生存、发展和进化提供阳光、空气和水?我们可曾创造过任何一样有生命的事物?

没有,一切都是自然赐予的。

没有一棵树会为自己“伟大”的身高而扬扬自得,它和任何一棵其他树没有本质区别,当树木真正成熟,硕果累累时,它会低垂眼眉,向大地折腰。

上天赋予人类生命,是为了让那无所不在的生命能量最终得以显现,而不是为了让所有的创造物彼此离间、较量、伤害。

我们从阿米巴虫进化为人类,但此刻这并不是进化的终点。

自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是人类的另一种无明。个体再能干,总有短板;个体再完美,总有局限。但当人们相互支持时,他们会天然地成为彼此的互补。这对于一个家庭、一个团队、一个企业、一个行业、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样的。

人类,必须在集体中成长,并实现下一步的进化。瑜伽中的集体意识,是说每个人在本质上都是整体生命能量的一部分,当个体的意识完全地与整体意识融合时,每个人就如滴水融入海洋一般,消除了小我,消除了痛苦的根源。

真正的完满,是这集体成就的完满。

这不是道理,而是事实。任何以满足小我优越感的企图最终都将落入无明的黑暗。让己苦,让人苦。

幸福的人生,根本不需要当第一。

很多年后,有一位老板说我不够野心勃勃。可是他不知道,为了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我流过多少泪水,走过多远的路。

而人生最难处,也不是懂得那些道理,而是能把这些道理实践一生。

从那天起,伊迪丝在夜色里的笑容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也曾羡慕过那些“人生赢家”,羡慕过那些没有“浪费”过一秒青春的人。我们听说的都是人生赢家的精彩,但他们的心里真的比你更幸福吗?那些“赢家”未必比你过得更好

我坐上从维也纳开往布拉格的火车,放好行李,选了右侧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书,摆在面前的小桌板上。拖着行李的人,陆陆续续地在过道里穿梭,站台渐渐空旷起来。

这时,从前面的车门处,上来了一对夫妻。先生是一位戴眼镜的白人,教师模样,看上去六十出头,太太短发,四五十岁,亚洲人的面孔。

我看了他们一眼,又扭头向右面的窗外望去。“糟糕,我的外套!”那位太太突然小声地用英语叫了一下,待我回过头来,她已经转身穿过人群,跳下车,奋力向站台冲去。就在我的窗户正对着的站台长椅上,果然躺了一件浅蓝色毛衣。那太太直冲向长椅,伸出手来一把抄起衣服,扭身又向我们的火车奔来。

就从她那一声“糟糕”的嘀咕,到冲向站台的瞬间,不过一分钟光景,但她奔跑的镜头却在我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时我已经百分之九十确定地对自己说,那个女人,不是日本人,不是韩国人,一定是中国女人。

待我再回过神来时,那位太太,已经回到座位上,此刻,她正放松了心情,半倚着靠背。

我和他们隔着列车通道。她的先生,坐在她对面,两人低声用英文交谈着,有时,又换成另一种语言,但声音太低,我不能确信是不是中文。

我看着书,时而忍不住抬眼向过道对面看去,每一次,觉得那面的人,也在用同样的眼神看我,但谁也没开腔。

火车奔驰在通往捷克的平原上,阳光很温暖。

火车停了一站又一站,我对面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那时,我正读着《少年维特之烦恼》最后的篇章,刚翻完最后一页,见那对夫妻在整理行李,一看时间,该是快到布拉格了。

我们这列火车,终点并不在布拉格。我忍不住也站起来,从行李架上取下包,这样,才鼓起勇气,跳过对面正在阅读的一位女士,向过道那面的人走去。“请问,下面这一站,就是布拉格吗?”

那位正在整理行李的白人先生,扭头回来看我一眼,慢慢地用英语说,“是,我们也是去布拉格的。”

他的太太睁大了眼睛,好像等待我打破这个僵局很久了似的,指着我,怔怔地说,“你,你是不是,是不是——”我猜她想问我是不是中国人,但她仿佛又不确定,一直犹犹豫豫说不出来,亦不知该说英文还是说中文。

我笑起来,连连点头用中文说:“是的。”

她这才笑了,好像憋了好久的气,终于散开了,一种莫名的温情洋溢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就这样,我们迅速地将频道换到中文台。那会儿,火车在减速中驶入了布拉格火车站。

我们用世界上最快的速度交换了重要信息。她叫淑萍,来自中国台湾的新竹,在奥地利生活,先生是德国人,做德文和英文翻译,这是他们第一次到布拉格旅行。而她,也知道了我在做的梦想采访。“也许我们可以在布拉格喝杯咖啡。”下车前我突然说道,不知为何,舍不得这一面之缘。

两天后,淑萍邀请我去他们的酒店吃早餐。

布拉格早晚的雾气很重,清晨走在路上,像走在一场电影里,白雾弥漫,四周的人和房子亦真亦假,更让人觉得赴的这趟约越发神秘。

淑萍是中国台湾人。两天前在火车里就知道了。但不知道的是,她曾经从事通信行业,而且事业很成功,离开台湾时,她已是风云人物,不然也不会被委任到奥地利一家很大的国际通信公司做事。这是十年前的故事了。“我做事效率高,刚到奥地利又想争表现,老板安排几天的任务经常一个下午就做完了。”她说话语速很快,口齿清楚。“我就跑去敲老板的门,‘还有什么要做的’?”她笑起来,“这样问了几次后,老板见到我,就要躲起来。”“为什么?”那情景一定很可笑。“中国人和奥地利人的工作效率差异太大,这里的人,不需要这样拼命工作,他们喜欢慢慢来,不要太大压力,员工之间做多做少也没太大差别。我哪里知道自己动作太快,也会给别人带来压力。”“所以你曾经是事业型女强人?”我笑起来。“是啊!”她也笑,“你知道时尚杂志里经常有那种测试个性的选择题,我每次做完,结论一定都是女强人。难道不该这样吗?我那时以为所有人都应该是这样的。”

这次,我们都笑了。

四十岁的淑萍到了奥地利,生活节奏慢下来,她却变得很不习惯。“我们在国内从来没有学过放松。有时候,我坐在椅子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就觉得很无聊。这是工作啊,工作怎么可以没事情做呢?”“我常常跟她说要学会放松。”她的先生插嘴进来。“对啊,他跟我说,‘你要放松’。我觉得自己很放松啊,为什么你总说我不放松?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我的神经一直在紧张而不自知的状态。这是很多亚洲人常有的精神状态。”

是啊,我们早已习惯性紧张,习惯了高效的生活。

认识淑萍的两三年后,“互联网+”的创业热潮席卷整个中国大地,那时候我去咖啡馆,仿佛每桌客人都在讨论着上亿的生意。投资人的钱,就像雨水一样洒满大地。

在互联网的新世界里,金钱,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和效率繁衍,财富累计的速度让传统行业瞠目结舌。有位女作家因为写篇文章就有近百万广告收入而成为效仿标杆。女作家每天凌晨两点睡觉,一个月能读七本书,她的助理月入五万,后来,女作家声称她也能教我们大家都月入五万。

这样的女作家,只是冰山一角。

一个知名中医公众号的主笔调侃说,“不写公众号前,我每天十点前就睡养生觉,现在有了你们(读者),十点我一般都还在改稿”。一个心灵鸡汤公众号的主笔坦言,她在即将上手术台生孩子前还在为公众号码字。一个健身品牌的创始人,骄傲地告诉我她一个月上了三十堂网络课,知识储备的速度远远超越从前……

那些公众号和大V们告诉我们:不要羡慕我,我只是比你更努力,只要你再努力一点,你也可以成为人生赢家。

人生赢家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的特质:花最“小”的力气赚最多的钱,学霸辣妈(辣爸)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要事业爱情生活都不耽误,四面开花。他们能一边赚钱,一边健身,一边养孩子,一边学英语,一边考飞机驾照,会攀岩,能跑马拉松,能弹莫扎特,也能跳辣舞,爱厨艺,常旅行,精通四国语言,有马甲线,有事业线,没有皱纹,没有赘肉,而且,不用睡觉!

我想起中学时代的一个学姐,上中学连跳两级,钢琴八级,短跑健将,每次考试,每科都是全班第一。我的初中时代,她就是整个年级的一个神话,“人生大赢家”。但是刚进大学一年级的第一个月,她就从学校楼上跳了下来,十七岁的青春随风逝去。那其实是一所省重点大学,但对学姐来说,不够好。

我们听说的都是人生赢家的精彩,但他们的心里真的比你更幸福吗?

我也曾羡慕过那些“人生赢家”,羡慕过那些没有“浪费”过一秒青春的人。但现在我却忍不住问,人为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能感到“充实”?为什么已经拥有的总是不够?

为何停不下来?还是不敢停下来?是什么在背后驱使你疯狂赶路,不停积累,不停获取?

为什么那么没有安全感?如果金钱能让你安全,为什么财富的增加亦没有使你淡然?

大V们以身作则,激励读者一年读二百本书,每天健身一小时,每周背一百个单词,上三十门课时,你有没有问过,给自己武装了那么多信息,练出了那么多肌肉,你是不是真的活得比曾经的你更有智慧更有尊严?

一位位焦灼的作者,撩拨着一群同样焦灼的读者。永远紧绷的橡皮筋没有韧性,一切过激的言行,其实都是失衡的显现。

他们的观点并没有让我感到更好,他们只是在美化我们失衡的人生,并给我们失衡的诱导。《圣经》中说,“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蓄在仓里,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它。你们不比飞鸟贵重得多吗?”

多年后,我才开始理解这其中的臣服和无为而治的智慧。

如果你的心是宁静的,月入五千也可安然享受;如果你的心是动荡的,月入五千万,它也无法安宁。你以为得到越多越快乐,但最后你却发现,人的欲望其实没有满足的一刻。

何必追着“优秀”不放手,学会享受“平庸”。我已拥有的,已经足够。

四十岁时,淑萍不快乐了,成功不再带给她任何满足。“那不是真正的快乐,只是肾上腺素在作怪。”她说。

她选择辞职,离开熟悉的行业,停下来去做了另一件事:学中医。她用三年时间学习中医,成为一名中医治疗师。她说自己擅长相面。“那你从我脸上看出了什么?”我说。

她看着我神秘兮兮地说:“像只快要破茧的毛毛虫,整个阶段一定不舒服,但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了。”生命是自己的,喜不喜,悲不悲,苦不苦,值不值,只有你自己知道,骗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自己。有种人生,叫我觉得值

想象中的她是一个披着一头乌黑长发,身穿白色真丝长衫,动作优雅,说话温软,却带着一种冷静距离感的人,因为他们说她是一位用丝绸制作首饰的中国女人,一位艺术家。“他们对我恐怕也不了解。”她听完我的描述后捂着嘴笑。

她短发、素颜,黑框眼镜后藏了一双月牙状的细长眼睛,两颊上抹了些淡淡的腮红,嘴角向两边弯着。她的笑里带着一种拘谨,但那种距离感并不是出于傲慢,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谨慎。“我喜欢观察。”她说。“她也是位雕塑家,”一位波兰朋友对我如此介绍过她,“她创作了世界上最高的肖邦雕像。”

但她却反驳道:“我首先是个雕塑家,其次才是首饰设计师。”她的眼睛里闪着骄傲,尽管她很低调。

她穿一件黑色短皮衣,直筒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窄口平跟皮鞋。脖子上围了一条格纹毛质围巾,灰色、棕色和黑色的色块一直裹到下颌,这让她原本娇小的身躯显得更加不起眼,但她走起路来迅速而坚决,我觉得她一定不是弱不禁风的那一类,这个人的身体里长了一颗倔强的心。

她创作了世界上最高的肖邦雕像。高7米,重2.5吨。这尊雕像现在被放置在上海中山公园里,并作为中波两国友谊的见证。她叫陆频。

我好奇她那张羞涩又倔强的面孔后有一些什么样的经历,一个娇小却不柔弱的上海女人,为什么会漂泊到波兰,又为何在这里落下脚,走上一条创作雕塑的道路?

那时我们坐在华沙一家艺术电影院的咖啡茶座里。下午两点钟,西北角坐了四五个聊天的波兰年轻人,就在这里,陆频开始向我放映了那部关于她的“个人电影”。

我们一起回到十六年前的上海。她大学毕业,刚开始工作。“我是学出版的,毕业后,在一家艺术皮画制作公司,每天上班下班,觉得很没意思,只是简单地重复着一种节奏。”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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