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坡探案集·第三季(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0 19: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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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吕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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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伦·坡探案集·第三季

爱伦·坡探案集·第三季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爱伦·坡探案集·第三季作者:吕程排版:南通出版时间:2017-12-01本书由郑州文之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作者简介:

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19世纪美国最著名、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同时也是诗人、编辑和文学评论家。他是美国浪漫主义文学大师,开创了侦探小说的先河,是世界“侦探小说之父”。此外,他还是世界文学史上第一位自觉地把短篇小说视为一种独立的文学体裁的作家,是美国短篇故事的最早先驱者之一,又被尊为推理小说的开山鼻祖,进而也被誉为后世科幻小说的始祖,他的短篇哥特小说达到世界文学创作史的巅峰。在爱伦·坡所有著作中,以其悬疑、惊悚小说最负盛名,因其小说风格怪异离奇、充满恐怖气氛,故有“恐怖小说之父”之美称。爱伦·坡最著名的文艺理论是“效果论”,他的小说常常运用典型场景、典型人物、象征手法、第一人称叙述等多种艺术手段,精心营造出他竭力追求的恐怖效果,使读者感受到心灵的颤栗。萧伯纳曾称:“美国出了两个伟大的作家:埃德加·爱伦·坡和马克·吐温。”第一集瓶中的手稿

在死亡将至之际,没有秘密可以隐瞒。——基诺《阿蒂斯》

岁月漫漫,一切已面目全非。我离开了故土,疏远了亲人。对于故国和家人,我几乎没什么要说的。世袭的家产使我受到了非同一般的教育;善于冥想的癖性使我早年辛勤积累的知识条清缕晰。在所有知识中,德国伦理学家的著作给了我莫大的喜悦。这并非因为我对他们疯狂雄辩的盲目崇拜,而是因为我能凭着严谨的思维习惯,毫不费力地识破他们的虚伪。

因为我天赋匮乏,所以常常受到人们的责备,而想象力不足也成了我永远的罪恶,观念中的怀疑论则一直使我臭名昭著。事实上,我担心的是,我对物理学的浓厚兴趣,这已使我的脑子中弥漫着这个时代的错误思想——我是说,现在的人习惯于把偶发事件归结为与这门科学原理有关,甚至对与之毫无瓜葛的事,也要这么看。总而言之,每个人都容易脱离真实的世界,迷信胡诌瞎扯的空想,这与我完全一样。

我觉得我得先写这么一段引子,才能避免下面我要说的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不被人看作语无伦次的拙劣想象。事实上,这个故事是没有任何空想成分的真实经历。

18xx年,在我异乡游荡多年之后,我终于登上了从巴塔维亚港驶往巽他群岛的航船。巴塔维亚位于物产富饶、人口众多的爪哇岛。船很美丽,大约是四百吨位,镶着黄铜,是在孟买制造的,用的是马拉巴的柚木。船上装载着产自拉克代夫的棉织品和油料。此外还有椰子壳纤维、椰子糖、酥油、可可豆、几箱鸦片。货物装得很潦草,所以船老是摇来晃去。我成为这艘船上一名乘客的原因,是因为我有如鬼神缠身般的心神不定。

我们出发的那天,天气很好,有阵阵微风吹送。接下来的很多天,船沿着爪哇岛的东海岸行驶,一路上,除了偶遇几只从我们的目的地巽他群岛开来的小船,没有任何诱人的事情出现。行程很单调枯寂。一天傍晚,我斜靠在船尾的栏杆上,望着西北方那朵独特的云孤零零地飘。我们离开巴塔维亚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云彩,加上它的颜色也特别,所以十分引人注目。我就那样一直凝望着它,直到夕阳西下。

在那一刻,云朵突然朝东西两方蔓延开去,在天水相连处形成一道狭窄的烟霞,形状宛如一条长长的浅滩。不久,我的注意力又被暗红色的月亮和罕见的海景所吸引。大海瞬息万变,海水却似乎比平常透明了。尽管我能清晰地看到海底,抛下铅陲一量,方知船下水深居然有15英里。当时的空气忽然变得酷热难耐,感觉有一阵热气袅袅上升,犹如从灼热的铁块上升腾而起。

夜晚来临了,周遭是想象不出的寂静,一丝风都没有。船尾楼甲板上,烛火连一下子都不跳荡;用手指捏一根长发,它也不可能飘动。然而船长却说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的船刚漂向海岸,他就下令收起风帆、抛下铁锚。没安排人值班守夜,那些水手大多是马来西亚人,他们都在甲板上肆意地摊开了身子睡下了。我回到船舱之后,一直有不幸将至的预感。说真的,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西蒙风——一种沙漠热风暴即将到来。我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船长。然而我的话没有引起他丝毫的注意,他甚至没有屈尊回答我一句就走开了。因为我一直在担心着什么,所以我根本不能入眠。

大约在午夜时分的光景,因为我实在睡不着,便爬上了甲板。我刚踏上后甲板扶梯的最上面一级,就吓呆了,一阵巨大的嗡嗡声响起,就像水车轮子飞速转动的声音。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已感觉到船身震动开了。紧接着,一个巨浪朝船梁末端打来,一波接一波地从船头扫向船尾,掠过了整个甲板。从很大程度上说,正是那排来势汹汹的巨浪,拯救了我们的船只。整条船都灌进了水,桅杆已被巨浪折断坠入海中,过了很久船只终于吃力地浮出海面,在暴风雨中摇晃了一阵子后,最终恢复平稳。

我真是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奇迹使我幸免于难。我被那个巨浪打晕了,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卡在船尾柱和方向舵之间。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站起来。我头晕眼花地朝四下里张望着,顿时明白船只遇到了滚滚浪涛,想不到的是,它还被卷入了一个排山倒海的漩涡——那漩涡真可怕,把我们都吞噬掉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一个瑞典老头的声音。他是在船只将要离港时上来的。我拼尽全力朝他高呼,他马上蹒跚着来到船尾。我们很快发现,我们俩是这次事故中仅有的幸存者。除了我和他,甲板上所有的人都被扫落海中。船长和他的副手们,肯定在睡梦中死去了,因为船舱里都灌满了水。目前的状况别提有多糟糕了,因为没有人援助,我们根本无法使船只摆脱险境。

我们起先并没采取任何措施,因为我们一心想着船随时都可能下沉。当然,我们的锚索早在第一阵飓风的淫威下,像包裹上的细线一样断为一截一截了,否则船当即就给掀翻了。船以可怕的速度随波而行。水流哗哗地拍打着船板,船尾的骨架已支离破碎。实际上,它早已千疮百孔。让我们狂喜的是,水泵倒没有坏掉,压舱物也没有太大的移动。风暴最狂怒的时刻已经过去,我们几乎感觉不到风的危险了,但我们还是心情郁闷,盼望着它能彻底平息。船已破烂不堪,我们完全相信,继之而起的巨浪肯定会置我们于死地。不过,如此合理的推断似乎不会马上兑现。因为整整五天五夜,这条废船都是在狂风的推动下,以难以估量的速度,飞速漂行。狂风虽然不及第一阵热风暴猛烈了,却仍然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可怕。五天五夜,我们仅凭少量的椰子糖生存,那是我们历尽艰辛从前甲板下面的水手舱里弄到的。当然,前四天,我们的航向基本没变,只在东南和正南方游移。我们准是在沿着新荷兰海岸漂游。第五天的时候,风向更加向偏北方转变,于是冷地也更加厉害了。

太阳从地平线稍稍升起,呈现出病歪歪的昏黄色——并没有光芒放射出来。天上没有云彩,可是风却变化无常,一阵一阵地越刮越猛。大约在中午的时候——这时间只是我们的猜测,太阳再次抓住了我们的注意力。它放出的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光,而是一种朦胧昏沉的光晕,可是没有辐射热,仿佛所有的光线都溶化掉了。在沉入喧嚣的大海之前,那团光晕的中间部位突然消失了,似乎是被无从解释的力量匆匆熄灭,只剩下一个边框——一个银色的边框,一头扎进深不可测的大海。

我们等待着第六天的到来,却只是徒劳——因为我们后来一直陷入沉沉黑暗,看不到离船二十步开外的任何东西。对我而言,第六天还没有到来;对瑞典老头而言,第六天压根就没有到来。黑夜密密实实地包围着我们,没有尽头,我们熟悉的热带磷火也不曾把海面照亮。我们还发现,尽管暴风继续势头不减地肆虐,但一直侵袭我们的狂涛巨浪却不见了。周围是黑暗的荒漠,恐怖而阴森。因为迷信生发的恐惧悄然潜入瑞典老头的心魂。我的心里也暗自诧异。我们不再关心这条几乎报废了的船最后是怎样的命运,而是尽可能地抱紧残余的后桅杆自救,同时痛苦地望着茫茫无边的大海。

我们猜测不出自己的处境,也无法计算时间,但我们非常清楚的知道,我们已经向南漂流了很远,漂到了任何航海家都未曾到过的地方。不过,令我们感到惊奇的是,我们并没有撞上很常见的冰山。现在,我们随时面临着威胁,每一个山峰一样的浪头都可能把我们吞没,每时每刻都可能是生命的尽头。海浪汹涌起伏,超乎我一切可能的想象。我们没有立刻葬身海底,真是奇迹。伙伴说船上的货物很轻,他还提醒我说这船质量上乘。但我却止不住自己的感觉。我觉得希望已彻底泯灭,死亡不久就要降临。我已经心灰意冷,做好了去死的准备,因为船每飘行一海里,黑漆漆的大海就翻腾得更骇人几分,更阴沉几分。有时,我们被抛向高高的浪尖,比信天翁飞得还高,气都透不过来;有时,我们又晕头转向地被急流甩下地狱般的深水处。那里空气凝滞,寂静无声,没有一丝声音惊扰海妖的酣梦。

我们掉下深渊的那一刻,瑞典老头的惊呼打破了夜的静寂。“快看!快看!”他喊道,尖叫声直灌我的耳膜,“全能的上帝啊!看!看!”在他惊呼之际,我已看到,沿着我们坠入的那个巨大的深坑边缘,洒落下来一线朦胧阴沉的红光,并时断时续地反射到甲板上。我抬起眼睛一看,一个奇观赫然在望。我的血液凝固了。在我们的正上方不远处,在一个下劈浪头的陡峭边缘,有一个大约有四千吨位的巨轮正在打转。它昂然屹立在一个比船身高出一百多倍的浪尖上,看上去比任何一艘战舰或现有的东印度公司的大商船都大得多。船体是暗沉沉的黑色,即便雕刻上任何常见的图案,也不能减轻它的黑暗色调。从敞开的炮门探出一排黄铜大炮,金光闪闪的表面,泼洒着战灯的亮光。灯绳下的战灯东摇西摆。那艘船在超自然的巨浪和难以驾御的飓风中,照旧张开风帆,驶向下风处。真是让人惊恐万状,我们刚发现它时,只看到了船头,因为浪头正把它从阴森可怖的漩涡里慢慢举起。更加恐怖的是,它还在令人眩晕的浪尖停留了一会儿,仿佛沉浸在高高在上的庄严之中,然后才晃荡着跌落下来。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我的心灵突然获得了宁静。我跌跌撞撞尽可能走到船的最后部,无谓地等待着毁灭的那一刻。我们的船终于停止了挣扎,船头沉入大海。接着,震荡着下降的巨轮撞上了已然坠入水里的船头。必然的结果出现了:一股不可阻遏的力量,蓦地把我抛掷到那条陌生巨轮的索具上。我跌落下来时,大船已转向上风,离开那个深渊。一派混乱中,水手们没发现我。我没费什么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中部舱口。舱口半开半闭着,我马上趁机躲了进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我躲起来的主要原因,也许是第一眼看到这艘船上的水手时,心中生出了难言的敬畏。我不愿意轻信这伙人,因为一瞥之下,他们就让我隐约感到新奇、怀疑和忧惧。因此,我想还是在这个船舱里找个藏身之地比较好。在庞大的船骨间,我挪开了一小块活动甲板,就这样给自己找了个随时藏身的所在。

我刚掀开活动甲板,就听到了船舱里响起了脚步声。我只好马上躲进去。有一个人从我藏身的地方走过。他步态不稳,有气无力。虽然我无法看到他的脸,却有机会打量他的大体外貌。

岁月沧桑催人老,他的膝盖开始打晃了,全身也哆哆嗦嗦的。从这里我可以看得出,他已经年老力衰。他断断续续地低声咕哝几个词句,我听不懂他说的是哪国语言。他在角落里那堆样子怪异的仪器和烂掉的航海图中摸索着。神情中既有古稀老人孩子似的暴躁,又有神明的威严。自从他上了甲板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了。

一股莫可名状的感觉突然涌出我的心底——这感觉不容分析,我也没有办法来分析描绘,因为过往岁月中接受的教训,还不足以分析它,恐怕将来也分析不出个子丑卯寅来。像我这样的脑子,去考虑将来,真是不幸。我再也不会——我知道我再也不会——相信自己的那一套观念了。这些观念含糊不定,这不足为奇,因为其根源本来就新奇绝顶。新的感觉——一种新的东西又在我心里萌动了。

我已经在这艘恐怖的船上呆了很久了,我觉得我的命运指向已经有了眉目。他们真是不可理喻的人!走过我身边时都沉浸在某种思虑中,谁都没有注意我。猜不出他们想的什么。我这么躲藏起来,真是愚蠢,因为他们看不见。刚才我还在大副眼皮子底下穿过呢;不久前我还闯进船长室里,拿了笔墨纸张记录所见所感,而且我已经写下来了。我要把航海日记一直记下去。是的,我也许找不到机会把它公诸于世,但我会尽力想办法。我会把手稿密封在瓶子里,到最后关头投入大海。

新事情的出现给了我新的想象空间。莫非这是天意如此?我早先壮起胆子走上甲板,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快艇底部那堆绳梯和旧帆布间躺下,陷入对自己奇特命运的沉思。无意中摸起柏油刷,在身边大桶上那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辅助帆的边上涂抹起来。现在,那辅助帆就在船上张开着,那把刷子无意间涂出了“发现”这个词。

在船上的时候,我曾经对大船的构造进行过一番仔细的观察和深入的研究。尽管武装齐全,但我想它并不是一艘战舰。船上的索具、构造和大体配置,都能推翻这一假设。一看就知道,它不是战舰,可它到底是什么船,我怕就难说清了。我仔细打量着它奇怪的造型、特异的桅杆、硕大的个头、大得离谱的帆、朴实无华的船头、古色古香的船尾,心头偶然有电光石火的念头闪现,而且似曾相识,夹杂着对往事模模糊糊的回忆,不知怎么的,记忆里的一些外国史略和年代久远的事,迢迢而至……

这艘船的船骨一直吸引着我的注意力,因为它用的木材我从未见过。这种木材的特征,让人不由想到,它并不适宜造船。它质地极其松软,撇开虫蛀不谈,因为在这些海洋航行,势必遭到虫蛀,也不提随着年久月深,木头会腐烂,或许说这个会显得吹毛求疵。我想说的是,如果西班牙橡木使用什么不自然的方法膨胀起来的话,这种船木就具备了它的一切特征。我正读着上面的句子,突然想起了一个久经风霜的荷兰老航海家的奇怪箴言。每当有人怀疑他不诚实从而拿他取乐时,他常说的话就是:“千真万确,船在海水里会像水手的身体一样,越泡越大。”

就在大约一个钟头前,我壮着胆子挤进了一群船员当中。虽然我就站在他们正中间,但他们对我毫不理睬,他们就好像完全意识不到我的存在。就像我当初在船舱里看到的人一样,他们一个个都头发灰白,老态龙钟。他们衰弱得膝盖颤抖,老朽到弓腰曲背;他们枯皱的皮肤在风中簌簌作响;他们的声音很低,还颤抖不已,断断续续,因为上了年纪,眼睛里泪花闪闪,灰白的头发在暴风中猎猎飘扬,煞是可怕。在他们周围的甲板上,稀奇古怪、式样过时的制图仪器散落的到处都是。

我之前提到过,船的辅助帆不久前张开了。从那时起,大船就一直顺风飞驶,向南方继续着它可怕的行程。从桅杆顶端的木冠到帆的下桁,都绷得紧紧的,整张帆无一处不饱满。每时每刻,桁端都会卷进滔天的海水中,而海水真是骇人极了。我刚刚离开甲板,虽然船员们依然我行我素,没看出丝毫不便,我却在上面站不稳脚步了。这艘巨轮没有倾覆海底,真是天下第一大奇迹。我们注定不会葬身深渊,而是要继续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我们的船在我从未见过的惊涛骇浪中滑行,就像海鸥那样,箭一般轻巧地掠过。滔天巨浪就像莫测的水妖,头颅高昂,但却不过是吓唬吓唬人,并不会真的摧毁一切。我不由把我能一次次逃脱灾难归因为自然因素,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所发生的事——船应该假定是受到了特别强大的水流或海底逆流。

在船长室里,我终于和船长面对面了,不过不出所料,他没理睬我。偶然一见,不会觉得他的外表与常人有什么差别,可我看着他,他却仍然有种不可抑制的敬畏感,同时也混杂着惊奇。他身高和我差不多,也就是五点八英尺。他体格结实紧凑,不粗壮,也不纤细。他脸上的表情很奇异——老年的痕迹是那么强烈、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悚然,老得不留余地,老得无以复加。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在我的心头油然泛起。虽然他前额上皱纹很少,但却像是刻上了千年万年的印记——灰白的头发记录过去,浑浊的眼睛预示未来。

在舱房的地板上,摊满厚厚一层奇怪的铁扣对开本书籍、铸模科学仪器以及遗忘很久的过时航海图。船长双手捧着低垂的头颅,凝视着一张纸,眼神炽热,还流露出不安,那张纸在我看来是份军职委任状,无论怎么说,上有君主签名啊。就像我在船舱里见到的头一个船员一样,他也是一个人嘀嘀咕咕的,他怒冲冲地低声说出几句外国话,尽管他就在我的身畔,可是声音却像从一英里开外的地方传来。

船和船上的一切都浸润在古代的气息中。船员就像埋葬千百年的幽灵,悄然地走来走去,他们的眼睛里,既散发出渴望也流露出不安。在眩目的战灯光亮下,只消他们的指尖扫过我经过的地方,我都会生出前所未有的感觉,尽管我一生都在与年代久远的人与物打交道,心里也镌刻下了巴尔贝克、泰特莫、珀塞波利斯那些倒塌圆柱的影子,直至自己的灵魂也变成一片废墟。我朝四周望了望,不觉为刚才的忧惧惭愧起来。假如我看到狂风袭击我们就瑟瑟发抖,那么看到狂风与海洋斗法,我不是要吓得呆若木鸡了?要知道,狂风与海洋的斗法是无法传达出的,就连用龙卷风与西蒙风来形容都觉得苍白无力。

大船以外的世界一片黑暗,像是漫漫长夜,还有看不见浪花的喧嚣的海水,但是,在船两侧一里格远的地方,庞大的冰墙不时隐约可见,它们高耸在荒凉的天空中,看上去似乎是宇宙的围墙。正如我猜想的一样,这船确实是被水流裹胁着滑行的,如果这水流可以称为潮流,那么这潮流正在白冰中尖声怒号,宛如平躺着的大瀑布,汪洋恣肆,同时以雷霆万钧地疾速向南方奔腾而去。

我根本不可能说出我心底的恐惧。不过,即便绝望至极,我的好奇也没有消失,我一定要看穿这个可怕区域的秘密。而且,我还要安于这可怕的死亡。很显然,这艘船匆匆奔往前方,就是为了揭开某个激动人心的秘密——某个永远没人知晓的秘密,而结局,分明就是毁灭。也许这股水流是带我们去南极。毋庸置疑,这个猜测看似荒诞不经,其实完全有可能是真的。虽然船员们在甲板上用颤抖不安的步子踱来踱去,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更多的是热望而不是绝望的漠然。

此时的风依然吹向船尾,由于风帆高扬,船时不时会给带出海面——哦,险像环生,真是恐怖!忽而是右边的冰块裂开了,忽然是左边的裂开了,我们头晕目眩,围着巨大的同心圆打旋,像是绕着一个巨大的圆形剧场转个不休,而剧场的围墙墙头却隐没在黑暗中,而且高高在上,为目力所不可及。我还没顾得上想一想自己的命运,同心圆就迅速缩小了,我们骤然坠入涡流,再也无法挣扎。

大海和狂风以雷霆之势怒号着,轰鸣着——船颤抖着,哦,上帝!它沉了下去。

作者原注:《瓶中的手稿》最初发表于1831年,直到多年以后,我才对麦卡托画的地图有所了解。地图上说明了海洋从四个入口流进北极湾,都被地球吸进腹部。北极的标志是耸入云天的黑色石柱。第二集椭圆形的画像

由于我身受重伤,贴身男仆为了不让我在露天过夜,冒险闯进了那座城堡。那是亚平宁半岛众多城堡中的一座。那些城堡都已年代久远,混合着阴郁和庄严的气息。一点都不逊色于拉德克利夫夫人想象中的城堡。从一切迹象看来,城堡的主人是不久前临时离开的。我们在一套最小也最不奢华的房间安顿了下来。这套房间位于城堡的偏僻塔楼里。屋内装饰繁多,但破烂而陈旧。墙上挂着壁毯、许许多多式样各异的徽章战利品,还有装在图案精美的金色画框里的现代画,画作多得数不胜数,而且都充满灵性。不仅主要的几面墙上挂得到处都是,连城堡这一奇异建筑所特有的凹陷的隐蔽墙面,都没放过。

我之所以对这些画产生浓厚的兴趣,也许是因为我本来就有精神狂乱症。于是,我让佩德鲁拉上了阴沉的百叶窗——因为天色已晚,点亮我床头高架烛台上的蜡烛,并把床边带流苏的黑丝绒帷幔彻底拉开。我希望做好这一切之后,即便我不能入睡,至少可以不时抬眼看看墙上的画作,或者读一读在枕边找到的一本评述这些作品的小册子。

我虔诚地捧读着那本小书,久久不忍释手。时间在我的沉醉中飞快流逝,转眼间已是午夜。烛台摆放的位置使我很不如意,我不愿打扰酣睡的随从,就自己费力地伸手挪动了一下,以便让光线更好地照在书本上。但这一举动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好多枝蜡烛的光线照到了一个壁龛上——刚才,它是被一根床柱沉沉的阴影遮挡住了。明亮的烛光下,我看到了一幅先前根本没注意到的画——是一个年轻女子的画像,她有着刚成熟女人的风韵。我只对那幅肖像投去匆匆的一瞥,就赶紧闭上了眼睛。起初,我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过瞬间我就明白自己为何要闭上双眼了。

那不过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只是为了能够有时间思考——用思考来确定眼中所见并非幻觉,从而平息我的想象力,然后可以看得更冷静、更靠谱。只是过了一会儿,我就睁开了眼睛,目光牢牢盯在那幅画上。这下子我完全看清楚了。我马上就惊醒了。我不能也不会否认这一点。烛光一照到画布上,那悄然弥漫在意识中的梦一般的恍惚,似乎就被驱散了。

那是一个年轻姑娘的肖像,刚才我已经说过了。画面上只有头部和肩膀,用的是所谓的“虚光画”技法,颇有萨利擅长的头像画之风。画中人的双臂、胸部乃至闪闪发光的头发末梢,都不易察觉地虚化成朦胧幽深的阴影,作为整幅画的背景。画框是椭圆形的,厚厚得镀上一层金,装饰上取的是摩尔式风格。不过作为一件艺术品,最令人钦佩的,还是肖像本身。刚才骤然而强烈打动我的,不可能是画作的技法,也不可能是画中人不朽的美貌,而最不可能的,当数我那已从半浑噩状态中清醒的想象力——我居然把画上的头像当作了活生生的姑娘。可我马上就意识到了,画作的构图、虚光、画框方面的特点,在瞬息间就驱散了我的这种看法,不容许我再生出半点这样的想法。

我半坐半倚在床头或许有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就那样一直凝视着那幅肖像,我得承认我陷入了沉思。最后,弄清那种神奇效果的真正秘密后,我才满意地钻进被窝。我发现画面的魔力所在——画中人的表情绝对栩栩如生。那魔力一开始让我震惊,接着是困惑,被征服,最后则是骇然。因为心中有了深深的敬畏,我把烛台挪到了原来的位置。那令我激荡的画作,被隔在视野之外了。我忽然想到了那本评述绘画及其渊源的小册子,就急切的翻到了介绍椭圆形画像的那一页。于是我读到了下面这段含糊而离奇的文字:

她是一位绝世美女,她有着欢快活泼的性格,可爱得无与伦比。然而当他与画家一见钟情并成为他的新娘之后,不幸的时刻降临了。画家充满激情、工作勤勉、不苟言笑,而且,他已经把艺术当作新娘了。她,光彩夺目,笑意盈盈,嬉戏时就像只小鹿;她满怀爱心,珍惜世上的一切。但她憎恨艺术,因为艺术是她的情敌;她害怕调色板、画笔和其他画具,因为它们夺去了爱人的笑脸。

因此,当画家说想给年轻的新娘画像时,姑娘认为那真是件可怕的事情。可她柔婉乖顺,终于还是温驯地在塔楼里坐了几个星期。塔楼的房间又暗又高,只有从头顶射出洒到灰色画布上的一星亮光。可是他,那位画家,却认为自己的工作无比荣光,他干了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干了一天又一天。他是一个浑身激情、狂放不羁、喜怒无常的人,加上又沉湎于自己的幻想之中,所以他没看出,孤零零的塔楼上那缕惨淡的光线把新娘照得枯萎了。她的身心都遭到了毁损。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她的憔悴,除了画家之外。

尽管如此,她依然静静的坐着,脸带微笑,毫无怨言。因为她看到画家(他名气很大)从工作中获得了莫大的乐趣,他热情似火地画着深爱他的女子,不舍昼夜。可女子却日益萎靡、日益虚弱了。看到肖像的人无不低声说画得很传神、好得出奇,说这真是个非凡的奇迹,不仅证明了画家功力深厚,也见证了画家对画中人的深切爱恋。但当这幅画即将完成时,便不许任何人再上塔楼,因为画家的热情已经几近癫狂,他很少从画布上抬起眼睛,对妻子的面容当然是漠不关心了。他不会看出,更不会发现,他那涂抹在画布上的色彩,就来自坐在身边的妻子的脸庞。

几个星期已过去了,惟有唇上差一笔没画、眼睛的色彩差一层没涂。女子为了坚持到最后,让画家完成这最后的画面,再次变得神采奕奕,如同火苗在烛孔里的最后一闪。于是,唇上的最后一笔画上了,眼睛上的色彩也抹上了。画家痴迷地站在自己的作品前站了一会儿,接着,就在他还在凝视画面时,他开始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目瞪口呆。然后,他大声惊呼道:“这就是生命!”

可当他蓦然转眼看他心爱的妻子时,她已经死了!第三集厄榭府的崩塌

他的心儿是把悬挂的琴;轻轻一拨就铮铮有声。——贝朗瑞

那年秋天,一个阴沉、昏暗、岑寂的日子,乌云低垂,厚重地笼罩着大地。整整一天,我孤零零地骑着马,驰过乡间一片无比萧索的旷野。暮色四合之际,令人忧伤的厄榭府终于遥遥在望。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一瞥见那座建筑,心灵就充满难以忍受的忧伤。说难以忍受,是因为往常即便到了荒蛮之所或可怕的惨境,遇到那种无比严苛的自然景象,也难免有几分诗意,甚而生出几分喜悦;如今,这股忧伤的感觉却总是挥之不去。

我愁肠百结地望着眼前的景物。我望着孤单的府邸和庄园里单一的山水风貌,望着荒凉的垣墙、空洞的眼睛一样的窗子、三五枝气味难闻的芦苇、几株枯木白花花的树干——心里真是愁苦至极,愁苦得俗世的情感已无法比拟,只有与染阿芙蓉癖者梦回以后的感觉作比,才足够贴切——苦痛流为日常,丑恶的面纱也摘除而去。我的心直翻腾,还冷冰冰地往下沉,凄凉得无可救赎,任是再有刺激人的想象力,也难说这是心灵的升华。这究竟是怎么了?我独自思忖起来。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在注目厄谢府时如此不能自控呢?这真是个破解不了的谜。沉思间,模糊的幻想涌满心头,却又无从捉摸。我只得退而求其次,自圆其说罢了——简单的自然景物凑在一起,确实有左右人情绪的力量,但要剖析这种感染力,即便费尽心机,也是无迹可寻。我思量道,这片景物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只消在细微处布置得稍有不同,带给人的那种悲伤的感觉,可能就会减轻,或许会归于消泯。这种念头一起,我策马奔至山中小湖的险岸边。小湖就傍着宅第,湖面泛着光泽,却一丝涟漪都没有,黑黢黢,阴森森,倒映出变形的灰色芦苇、惨白树干、空洞眼睛一样的窗子。我俯视着湖面,浑身颤抖,比刚才的感觉还要奇怪。尽管如此,我依然打算在这阴沉的府邸逗留几个星期。

罗德里克·厄谢,既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也是我儿时的好朋友。我们有好多年没见过面了。可就在最近,我收到了一封从本国一个遥远的地方发来的信——是他写来的,信写得很急切,还非要我亲自去一趟。在他的亲笔信里,显然透着一股神经不安的味道。他提到自己患有严重的疾病——是让他备受折磨的精神错乱,还说,真的很想见到我这个最好的朋友、惟一的知己,能跟我快活地呆上一阵子,病情便会减轻云云。全信如此这般说了很多。毋庸置疑,他的请求确实出于一片真心,让人片刻都不能犹豫,更不能拒绝。因此,我马上就应邀动身了。

虽然我已经决定要来了,但我依然觉得他的召唤真是蹊跷得紧。我们虽然是童年时代的密友,可我对这位朋友确实知之甚少。他总是有所保留,这都成了他的习惯。不过我很清楚的是,很久以前,他的先祖就以多愁善感闻名。多少年来,这一特点总是经由高贵的艺术品体现出来;最近,则表现为举办一次又一次慷慨却不张扬的慈善活动,迷恋上音乐的复杂性,而不是热爱其一致公认、一听即懂的美。我也知道一个异乎寻常的事实,厄谢家族虽历来受人尊敬,但却从未有过不衰的旁系子孙,换句话说就是,这个家族属于一代单传,除了微乎其微、偶尔出现的例外,永远都是这样。想着这座房屋的特色跟人们普遍认定的厄谢家族的性格极其吻合,想着好几百年来,房屋的特色有可能影响到厄谢家族的性格,我不由认为,或许正是因为缺乏旁系支亲,才致使财产和姓氏总是祖孙相传,世代相袭,最后财产和姓氏终于混而为一,庄园的名称渐渐消失,一个离奇而模棱两可的名称——“厄谢府”,流传了下来。

在庄稼人的心里,这个名称似乎既包含了这个家族,又包含了这座府邸。我上面说过了,俯视湖水这一略带幼稚的举止,只是加剧了早先那种奇怪的忧伤。无疑,这迅速弥漫的迷信感——何不就称之为迷信呢?——只会益发浓重。我早就晓得,惟有心里胡思乱想,才会觉得恐怖。这是个荒谬的定律。或许正是这个缘故,当我不再看那些水中倒影,再度举目望着府邸时,我的心里就生出了奇怪的幻像。那幻像是那么荒谬,真的,我提到它是想说明折磨人的种种思绪有着何其强大的威力。我这么胡思乱想着,竟然当真相信整座府邸和整片庄园都弥散着一种气息,甚至连同附近一带都沾染了这种气息。这气息完全不同于天空中的大气,阴沉、迟滞、灰扑扑的模糊难辨,从枯木、灰墙、死水中飘散而出,像瘟疫一样不可思议。

我抹去心中那些只能说是梦幻的念头,更加仔细地端详这座府邸的真实面貌。看来它的主要特征,在于年代极为古远,时光的痕迹使它褪尽了鲜亮的颜色。墙上布满微小的真菌,乱糟糟地挂在屋檐下,酷似蜘蛛网。不过倒也找不出破损得特别厉害的地方。没有一堵墙是倒塌的。各部分配合完好,整齐划一,个别石头碎裂了,看上去非常不协调。这使我不由想起无人问津的地窖里那旧的木制品,多年来它们吹不到外面的一缕风,看似完整,实则早已腐烂多年。不过,厄谢府整幢建筑看上去丝毫没有摇摇欲坠的迹象,只是表面上看着衰颓而已。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在建筑物上会发现一条细微的裂缝,它就从正面屋顶上开始,曲曲弯弯顺墙而下,直至消失在阴沉沉的湖水中。我一边沿着一条短短的堤道骑马而行,一边留意着这一切,很快来到府邸门口。一个侍从接过马缰绳。我跨进了哥特式的大厅拱门。一个蹑手蹑脚的男仆,无声地带我穿过一道道昏暗而曲折的回廊,到主人的工作室去。不知为什么,一路上看到的景物,竟使我上面提及的那种含含糊糊的愁绪,变本加厉了。周遭的一切——天花板上的雕刻、四壁黑色的帷幔、乌黑的地板、幻影似的亦步亦趋发出“咔嗒咔嗒”声的纹章甲胄——我幼时就看惯了。我毫不犹疑地承认,一切都很熟悉,可我还是很惊讶,这些普通的物件,怎么就激起了那么陌生的幻想!在一座楼梯上,我遇见了他家的医生。他面露刁奸与困惑之色,他抖索着跟我搭了句话,便消失不见了。正当我诧异之际,男仆突然打开门,把我带领到他主人的面前。

我发现房间的里面极高也很宽大,窗子狭长且尖尖地耸着,离漆黑的橡木地板老高,伸手根本触不到。几缕微弱的红光,透过格子玻璃射进来,把四下里比较显眼的物件照得清清楚楚。然而,房间远处的角落、雕花拱顶的凹陷处,却无论怎样都照射不到。墙壁上挂着深色的帷幔。家具特别多,但几乎都不舒服,又过时破旧。四处散布着书籍和乐器,却并没有给房间增添一分生机。除了悲伤的气息,我什么都没有嗅到。阴沉、幽深、无可救赎的忧郁之气笼罩着周遭的一切。

我进去时,厄谢正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看见我之后便马上爬了起来,热情欢快地迎接我的到来。我起初以为这份热诚过了火,不过是这厌世者的做作之举,可瞥了一眼他的面容,确信是出于一片真诚。我们坐了下来,有一阵子,他一语不发。我望着他,心里半是同情,半是敬畏。相信没有一个人像罗德里克·厄谢那样,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变得那么厉害。我费了好大劲才认定眼前这个人就是我幼年时代的伙伴。不过他的面部特征一直不同寻常。他面如死灰;头发又软又薄,蛛网一样稀稀拉拉;眼睛大而清澈,明亮得无与伦比;鼻子是精致的希伯莱式样,鼻孔却大得离谱;嘴唇有点薄,颜色暗淡,但轮廓绝顶漂亮;下巴造型很好,但鲜有活力,并不引人注目;这样的五官,再配上太阳穴上面异常宽阔的天庭,可以说这样的容貌谁看了都会深深的印在脑子里。

脸上一贯流露的神情,容颜上的显著特征,只消有一点夸张的地方,都会显得变化很大,如今与厄谢同处一室,我却生出了对面不相识的感觉。眼前这苍白得可怕的肤色,明亮得出奇的眼睛,尤其让我惊愕,它们甚至吓倒了我。那丝绸般柔滑的头发,也在不知不觉中,变长了,蛛丝一样纷乱,与其说是披拂在脸上,倒不如说飘飘扬扬来得贴切。不管我怎样努力,也无法从这副怪异的神情里找出正常人的影子。

从看到我朋友的第一眼,我就发现他的一举一动既不连贯也不协调。很快我就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原来他的神经极度紧张——他有着习惯性痉挛,虽然他竭力想克服这一点,却终归是徒劳一场。其实,对他这一特质我早就有思想准备:一是因为我看了他的信;二呢,我还记得他少年时代的某些脾性;三呢,从他独特的身体状况和精神气质上,也可以做出推断。他忽而精神高昂,忽而落落寡欢;他的声音上一刻还优柔寡断,抖抖颤颤(此时听来全无生气),下一刻马上就变得干脆有力。那生硬、滞重、空洞、不疾不徐的吐字,沉闷、镇定、运用自如的发音,只能在沉湎酒香的醉汉或不可救药的烟鬼口中听到。他们受了烟酒的剧烈刺激后,就是这么说话的。

他缓慢且一字一句的谈着请我来的目的,说他如何诚心诚意地盼着我,希望我给他以慰藉。他还相当详尽地谈到自以为得了什么病。他说他这是种先天性的疾病,是家族遗传,他已经绝望了,不想再治疗了。他马上又补充一句,这只是神经上的毛病,一准不久就过去了。这种病的症状,从他诸多反常的情绪中可以看得出。他一五一十全告诉我了。尽管他的措辞和叙述方式或许很有分量,但有些话我听了后,还是既感兴趣,又觉迷惑。神经过敏把他折磨得不轻。只吃得下寡淡无味的饭菜;即便是微弱的光线,也会刺痛眼睛;只能穿某种质地的料子做的衣服;所有鲜花的香味都难以忍受;惟有特殊的声音——弦乐,才不至于使他惊骇。看得出,他已经被反常的恐惧牢牢的套住而动惮不得。“我要死了,我肯定是死在这可悲的蠢病上。”他说,“是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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