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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1 06:2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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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瑟·米勒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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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的儿子

都是我的儿子试读:

三幕剧

剧中人物

乔·凯勒

凯特·凯勒

克里斯·凯勒

安·迪弗尔

乔治·迪弗尔

吉姆·贝利斯大夫

苏·贝利斯

弗兰克·卢贝

莉迪亚·卢贝

伯特

第一幕

美国某市郊区,凯勒家的后院。当代某年八月。

舞台左右围着高高的、密密的白杨树,给院子带来一种与世隔绝的气氛。舞台后方是屋子的后面和敞开的、没有顶棚的门廊,门廊通进院子六七英尺。屋子是两层楼,有七个房间。在二十年代初屋子造好的时候,这座屋子约值一万五千美元。现在屋子已经粉刷一新,看上去又整洁又安逸,院子里草地绿油油的,各处的花木都过了时令。右方,屋旁,看得见一条汽车道的入口,不过白杨树挡住了视线,看不见汽车道一直通向舞台前方。舞台前方,左角是一棵细长的苹果树,只剩下四英尺高的半截树橛,树干的上半截连枝带叶倒伏在树边,树枝上还结着苹果。舞台前方右边是个棚架式的小亭子,形状像个贝壳,檐边弯弯曲曲的棚顶上吊着个装饰灯泡。院子里散放着几把花园中歇脚的椅子和一张桌子。靠近门廊台阶的地上是只垃圾筒,旁边是焚烧落叶的铁丝架。

幕启时,正是星期天的清晨。乔·凯勒正坐在太阳下看星期天版报纸的征求广告,报纸的其他几版整整齐齐地搁在身边的地上。在他背后,亭子里,吉姆·贝利斯大夫正在桌边看报纸的另外几版。

凯勒年近花甲。感觉迟钝、体态笨重,经商这么些年,还是能从他身上看见机器厂工人和老板的影子。每当他看报念信,说话听讲的时候,总是全神贯注,这种神情只有没受过教育的人才有,他们对许多众所周知的事物,还不免大惊小怪。这个人做出的判断总是全凭经验和庄稼汉之流的常识。他是个出众的人。

贝利斯年近四十。是个坚持己见,有克制力的人,一个口没遮拦的健谈家,不过连他这份自卑的幽默感里也免不了带点悲哀。

开场,吉姆正站在左边,盯着那棵断树。他在树橛上轻轻磕着烟斗,吹吹通,在口袋里掏烟叶,接着开口说话。

吉 姆 你烟呢?

凯 勒 我想是搁在桌上了吧。(吉姆慢悠悠走到亭子里的桌边,找到个烟袋,就坐在那儿的凳上,装烟斗)今晚要下雨。

吉 姆 报上说的吗?

凯 勒 对,就在这儿。

吉 姆 那这雨下不了。

[弗兰克·卢贝从两排白杨树之间的一小片空地走上场。弗兰克年方三十二,却已谢顶。他是个生性愉快、一意孤行的人,主意多变,有人跟他抬杠时往往要闹别扭,不过态度还算和悦亲切。他优哉游哉,信步上场,无所事事。他没看到吉姆在亭子里。他招呼时,吉姆连眼睛也不屑一抬。

弗兰克 嗨!

凯 勒 你好,弗兰克。什么事?

弗兰克 没事。吃完早饭出来走走。(抬眼看天)多好的天!一片云也没有。

凯 勒 (抬眼)是啊,好天。

弗兰克 个个星期天都该如此。

凯 勒 (指指身边的报纸)要看报吗?

弗兰克 看不看都一样,全是坏消息。今天有什么灾祸报道?

凯 勒 我不知道。我再也不看新闻版了。还是征求广告更有趣。

弗兰克 什么,你打算买东西?

凯 勒 不,我只是感兴趣罢了。看看人家要什么,知道吗?比方说,这儿有个家伙想买两条纽芬兰狗。嘿,他要两条纽芬兰狗做什么?

弗兰克 这倒有趣。

凯 勒 这儿又有一条。征求——旧字典。愿出高价。嘿,人家要买本旧字典干吗?

弗兰克 怎么?没准是个书本收藏家。

凯 勒 你是说他靠这个过日子?

弗兰克 那还用说,这种人多着呐。

凯 勒 (摇摇头)如今哪一行没有人干?想当年,你不是当律师,就是做大夫,要不就进厂干活。如今——

弗兰克 说起来,我一度还想当个林务官呢。

凯 勒 唷,那一来你倒露脸啦;想当年,可没这种行当。(匆匆翻阅了一下报纸,随手推开)你只要瞧一瞧这么一页报纸就明白自己少见多怪了。(翻报纸时,不由惊讶地轻轻啐了一下)啐!

弗兰克 (看到树)嗨,你的树怎么啦?

凯 勒 糟糕不糟糕?昨晚一定是风刮断的。你听到刮风了吗?

弗兰克 听到,我院子里也刮得乱七八糟。(走到树边)哎呀呀,多可惜。(回过身来对着凯勒)凯特怎么说?

凯 勒 他们都已经睡了。我正等着她来看呢。

弗兰克 (忽萌奇想)知道吗?——这真是巧事。

凯 勒 什么?

弗兰克 拉里生在八月里。这个月他就满二十七了。偏偏他的树刮断了。

凯 勒 (感动)真难为你还记住他的生日,弗兰克。你真好。

弗兰克 喔,我正在给他算命呢。

凯 勒 你怎能为他算命呢?那是算未来的,是不是?

弗兰克 喔,我是这么算的,瞧。据说拉里是在十一月二十五日失踪的,对不?

凯 勒 怎么啦?

弗兰克 好吧,那就算他是在十一月二十五日送命的。原来,凯特想要——

凯 勒 哦,凯特请你算命?

弗兰克 是啊,她想要算算看十一月二十五日是不是拉里的好日子。

凯 勒 什么,好日子?

弗兰克 喔,根据一个人的星宿来看,好日子就是他的吉日。换句话说,在他的好日子里,他根本不可能送命。

凯 勒 那么,十一月二十五日那一天是不是他的好日子呢?

弗兰克 那正是我一直想算出来的。这要花时间!瞧,关键是,如果十一月二十五日是他的好日子,那么,他完全有可能还在什么地方活着,因为——我是说有这可能。(这时他看到吉姆。吉姆把他当成白痴似的看着。他对吉姆捉摸不定地笑笑)我竟没看到你。

凯 勒 (对吉姆)他在说人话吗?

吉 姆 他?他没毛病。一句话,他只是完全神魂颠倒罢了。

弗兰克 (恼了)你的毛病在于什么都不信。

吉 姆 而你的毛病在于什么都信。今天早起你没看见我孩子?

弗兰克 没。

凯 勒 想想看!他竟把他爹的体温表偷走了。从他爹包里掏走的。

吉 姆 (站起身)真伤脑筋。只要看见一个姑娘一眼,他就要替她量体温。(走向汽车道,朝舞台后方大街那头看着)

弗兰克 那孩子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夫,他聪明。

吉 姆 除非我死了,他才能做成大夫。这也得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才行。

弗兰克 怎么啦?大夫是项体面的行业。

吉 姆 (厌烦地看着他)弗兰克,你说话别像上大课了,行不行?(凯勒笑了)

弗兰克 啊唷,两星期前我看过一部电影,不由叫我想起了你。影片里有个大夫——

凯 勒 唐·阿米契!

弗兰克 对,我想是他。他在地下室工作,发现了新东西。你应当从事的就是这个;你可以帮助人类,用不着——

吉 姆 我拿了华纳兄弟的薪金就会乐意帮助人类。

凯 勒 (指着他,哈哈大笑)好极了,吉姆。

吉 姆 (朝屋子看看)咦,说好要上这儿来的那个美人儿在什么地方?

弗兰克 (激动)安妮来了?

凯 勒 当然来了,睡在楼上。昨天晚上乘一点钟的夜车到,我们去接她的。真是怪事。姑娘离开这儿时,还是个瘦筋包骨的黄毛丫头。隔了两年,竟成了个骨肉匀称的娘儿啦。简直认不出她了,她以前常常在这院子里跑进跑出。吉姆,你屋子里原来住着的是一户幸福美满的人家呢。

吉 姆 真想见见她。街面上有个漂亮姑娘可顺眼了。这一带街面就没一样鬼东西瞧得上眼的。(吉姆的妻子苏上场。她约四十岁左右,是个怕发福的大胖女人。吉姆一见她,赶紧扮个鬼脸加上一句)……不用说,除了我太太。

苏 (同样的态度)亚当斯太太叫你听电话,你这坏蛋。

吉 姆 (对凯勒)时兴的就是这么个风气——(走到妻子跟前)我的宝贝,我的光明。

苏 别缠着我。(指指他们家)把她臭骂一顿。电话里我就闻得到她的香水味。

吉 姆 这回她怎么啦?

苏 我不知道,亲爱的。听上去她像在受大罪——除非她嘴里塞满了糖。

吉 姆 你干吗不叫她躺下?

苏 你叫她躺下,她才更有劲呢。呃,那你几时去看哈巴德先生啊?

吉 姆 我的心肝儿;哈巴德先生没生病,我还有比干坐在那儿握住他手更要紧的事要办呢。

苏 依我看来,出十块钱你就可以握住他的手。

吉 姆 (对凯勒)如果你儿子想要打高尔夫,告诉他我随时奉陪。或者要是他愿意花三十年工夫环游世界的话,我也愿意奉陪。(他下场)

凯 勒 你干吗逗他?他是个大夫,那就少不了女人打电话找他。

苏 我只是说亚当斯太太叫他听电话。可以给我点香菜吗?

凯 勒 当然可以,请便。(她走到香菜柜那儿,扯了几棵香菜)你当护士年月太长了,苏珊。你太……太……现实了。

苏 (指着他,哈哈大笑)你算说对了!

[莉迪亚·卢贝上。她是个精力充沛、爱说爱笑的女人,二十七岁。

莉迪亚 弗兰克,烤面包器——(瞧见众人)嗨。

凯 勒 你好!

莉迪亚 (对弗兰克)烤面包器又坏了。

弗兰克 哦,接上插头就好了。我刚修好嘛。

莉迪亚 (软中带硬)亲爱的,那就请你把它照刚才那样再修一下吧。

弗兰克 我真不知道你干吗不能学会拧开烤面包器这么简单的玩意儿!(下)

苏 (大笑)托马斯·爱迪生。

莉迪亚 (表示歉意)他的手很灵巧。(她看见断树)哦,难道风把你的树刮坏了?

凯 勒 是啊,昨晚。

莉迪亚 哦,真可惜。安妮来了吗?

凯 勒 她马上就下楼来。回头你就会见到她,苏,她真是个尤物。

苏 可惜我不是个男人啊。人家总是给我介绍美人儿。(对乔)歇会儿叫她来玩玩,我想她准愿意看看我们把她屋子收拾得怎么样了。谢谢。(下)

莉迪亚 她还不高兴吗,乔?

凯 勒 安妮吗?我想她不会满足于独守空闺,不过看上去她死了心。

莉迪亚 她要结婚吗?有哪个人——

凯 勒 我想——大概,已经两年了吧。她总不能永远哀悼未婚夫啊。

莉迪亚 这真怪——安妮上这儿来,竟然还没结婚。可我有三个娃娃。我总是在想,事情会完全倒过来。

凯 勒 唉,这都是战争作的孽。我原有两个儿子,如今只剩一个。这真是乱了套啦。想当年,你有儿子就是光荣。如今呢,一个大夫要是能想出个办法让个小子一出世就缺个勾扳机的手指,准能发大财。

莉迪亚 你可知道,我正在看——

[克里斯·凯勒自屋内上,站在门口。

莉迪亚 嗨,克里斯。

[弗兰克在台后大声叫唤。

弗兰克 莉迪亚,进屋来!如果你想要叫烤面包器管用,可别把插头插到麦芽搅拌器里。

莉迪亚 (窘态毕露,哈哈大笑)真的吗?

弗兰克 下回看见我修东西,可别再说我发疯!快进屋来!

莉迪亚 (对凯勒)我再也听不到这回事的下文啦。

凯 勒 (高声唤弗兰克)那有什么关系?不吃烤面包,吃麦芽!

莉迪亚 嘘!嘘!(下,大笑)

[克里斯目送她走开。他有三十二岁;像他父亲,身体结实,沉默寡言。他是个具有无限深情、无限忠诚的人。他正一手端着杯咖啡,一手拿着一角炸面饼圈。

凯 勒 你要看报吗?

克里斯 好,只要看书刊栏。(他弯下腰,在门廊地上抽出张报纸)

凯 勒 你老是看书刊栏,可你从来不买书。

克里斯 (走到长靠椅跟前)我愿意保持我的愚昧无知。(他坐在长靠椅上)

凯 勒 怎么说,每星期都出本新书吗?

克里斯 新书多的是。

凯 勒 本本都不同。

克里斯 本本都不同。

[凯勒摇摇头,把刀子搁在凳上,把磨刀石搬到柜子上。

凯 勒 啐!安妮起来了吗?

克里斯 妈妈在餐厅里给她吃早饭呢。

凯 勒 (看着断树)瞧见这棵树出毛病了吗?

克里斯 (眼也不抬)嗯。

凯 勒 不知妈妈要说什么呢?

[伯特从门口奔过来。他约八岁。他跳上凳子,又跳到凯勒的背上。

伯 特 你到底起来了。

凯 勒 (把他挥了一圈,放他下来)嘿!伯特到了!汤米呢?他又拿他爹的体温表了。

伯 特 他在量体温。

克里斯 什么!

伯 特 只是口腔表罢了。

凯 勒 哦,原来如此,口腔表还不要紧。说起来今儿早起有什么消息,伯特?

伯 特 没什么。(他走到断树跟前,围着转)

凯 勒 那你肯定还没有把街面彻底调查一遍。开头,我派你当警察的时候,你还经常在每天早晨向我报告什么新鲜事。如今,什么新鲜事都没啦。

伯 特 只有几个三十号街来的孩子。他们起脚把一个罐头朝街巷那头踢过去,我就把他们赶走,因为你在睡觉。

凯 勒 这才像话呐,伯特。这下才算机灵。首先你要知道我可能要派你当个侦探呐。

伯 特 (扯住他的上衣翻领,把他拉到身边,跟他说悄悄话)现在能让我看看监牢吗?

凯 勒 监牢是不准看的,伯特。这点你也知道。

伯 特 喔,我敢打赌连屁个监牢都没有。地下室窗子上根本看不见铁栅栏。

凯 勒 伯特,我拿名誉担保,地下室里确实有一个监牢。我不是给你看了我的枪吗?

伯 特 可那是支猎枪。

凯 勒 那是支抓人的枪!

伯 特 那你干吗从来不抓人?汤米昨天又对多丽思说下流话了,你连降级处分都不给他。

[凯勒嘻嘻笑,对站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的克里斯眨眨眼。

凯 勒 哦,那个汤米原来是个危险分子。(招呼他凑近身)他说什么话来着?

伯 特 (奇窘无比,赶紧缩回)哎哟,我说不出口。

凯 勒 (一把抓住他衬衫,把他拖过来)那么,讲给我听一个大概意思。

伯 特 不能说。这不是句好话。

凯 勒 就在我耳边悄悄说。我闭上眼睛。没准我连听也听不见。

[伯特踮起脚尖,嘴唇凑近凯勒的耳朵,随即窘得不得了,又往后退了。

伯 特 不能说,凯勒先生。

克里斯 (大笑)别逼他说了。

凯 勒 得了,伯特。我相信你的话。现在出去,加倍留神。

伯 特 (感到有趣)干什么?

凯 勒 干什么!伯特,整个街坊全靠你了。警察是不兴提问题的。可得留神啊。

伯 特 (稀里糊涂,倒也心甘情愿)得令。(他奔到亭子后,下场)

凯 勒 (在后面叫他)别声张,伯特。

[伯特停步,从亭子里探出头来。

伯 特 什么别声张?

凯 勒 就是一般的事。要非—常—非—常谨慎。

伯 特 (左右为难地点点头)得令。(下)

凯 勒 (大笑)我把所有的孩子都逗疯了!

克里斯 总有一天,他们会统统上这儿来,揍得你脑袋开花。

凯 勒 不知她要说什么呢?也许咱们应当趁她没看到就先对她说。

克里斯 她看见了。

凯 勒 她怎会看见?我是第一个起身的。她还睡在床上呢。

克里斯 树刮断的时候,她正巧在外边。

凯 勒 几时?

克里斯 大约清晨四点钟。(指指上面的窗子)我听到噼里啪啦一声,惊醒过来就朝外看。树刮断的时候,她正巧站在这儿。

凯 勒 清晨四点钟她到外边这儿来干什么?

克里斯 我不知道。树刮断的时候,她跑回屋子,在厨房里哭。

凯 勒 你跟她说话了?

克里斯 没,我——我想最好还是让她去。(稍停)

凯 勒 (深深感动)她哭得响吗?

克里斯 透过我房里地板也听得见她的哭声。

凯 勒 (稍息片刻)那时刻她还到外边这儿来干什么?(克里斯沉默不语。凯勒带着愠怒的口气)她又梦到他啦。夜里出来蹓蹓。

克里斯 我看是这样。

凯 勒 自从他死后她就变成这样。(稍停一下)这有什么意思?

克里斯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稍停一下)不过我知道一点,爹。咱们在妈身上犯了个大错误。

凯 勒 什么?

克里斯 对她不老实。这种事总有报应,这下可是眼前报了。

凯 勒 你说什么,不老实?

克里斯 你知道拉里回不来了,我也知道这点。干吗咱们还让她一直以为咱们都跟她一样想法?

凯 勒 你要干什么,跟她争论吗?

克里斯 我不想同她争,不过应当让她明白没人相信拉里还活着了。(凯勒干脆走开,一面看着地上,一面想着)教她怎么不梦到他,夜夜出来等他呢?咱们同她唱反调吗?咱们对她拆穿讲咱们再也不存指望了吗?说咱们这些年来根本就没存过什么指望吗?

凯 勒 (听到这些想法大吃一惊)你不能跟她说这话。

克里斯 咱们就得跟她说这话。

凯 勒 你打算怎么来证明这点呢?你能证明吗?

克里斯 天呐,三年了!没人隔了三年才回来的。这真是发疯。

凯 勒 对你说来是这样,对我也是。可对她不是。你可以说得声嘶力竭,可是一没尸体,二没坟墓,那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克里斯 坐下,爹。我要跟你谈谈。

[凯勒眼光敏锐地朝他打量了一会。

凯 勒 毛病出在该死的报纸上面。每个月都有哪个小子从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来,所以接下来总该轮到拉里,所以——

克里斯 行了,行了,听我说。(稍停一下。凯勒坐在长靠椅上)你知道我干吗请安妮上这儿来吗?

凯 勒 (他明知故问)干吗?

克里斯 你明明知道。

凯 勒 这个嘛,我有个模糊的想法,不过——真相怎么样?

克里斯 我要向她求婚。(稍停一下)

[凯勒点点头。

凯 勒 好哇,那只是你的事情罢了,克里斯。

克里斯 你知道这不光是我的事情。

凯 勒 你要我怎么办?你年纪大了,自己能拿主意了。

克里斯 (恼火,追问)那行,我就放手干了?

凯 勒 这个嘛,你要拿准妈妈不打算——

克里斯 那么这就不光是我的事情啦。

凯 勒 我只是说——

克里斯 你往往把我惹火了,你知道吗?如果我把这事告诉妈,她为这事大发其火,这不也是你的事情吗,你装聋作哑倒真有那么一手。

凯 勒 该装聋作哑的我就装聋作哑。那姑娘是拉里的姑娘。

克里斯 她不是拉里的姑娘。

凯 勒 从妈的观点来看,他没有死,因此你没权利娶他的姑娘。(稍停一下)如果你知道有什么路可走,你尽管去走,不过老实对你讲,我可不知道有什么路好走。明白吗?我不知道。现在你有什么事?

克里斯 我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不过每当我快达到目的的时候,由于人家要受罪,我总得打退堂鼓。我倒了一辈子霉,三番五次地碰上这等事。

凯 勒 你是个会体贴人的家伙,那没什么错。

克里斯 去他妈的。

凯 勒 你问过安妮了?

克里斯 我先要解决这个问题。

凯 勒 你怎么知道她会嫁给你?说不定她跟妈想到一块儿去了呢?

克里斯 好吧,她要真这么想,那事情就算完了。从她的信看来,我想她忘了他啦。我会弄清楚的。然后我们就向妈兜底都谈了,对不?爹,别回避我。

凯 勒 毛病就在于你见识过的女人太少啦。你根本见识太少。

克里斯 那又怎么样?我可不同女人鬼混。

凯 勒 我不明白干吗非挑安妮不可。

克里斯 因为挑的就是安妮。

凯 勒 回答得好,可是等于什么都没回答。自从你去打仗以来你就没见到她。有五年啦。

克里斯 我没办法。我最了解她。我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隔壁邻居。这些年来我一想起娶谁做老婆,我就想到安妮。你要什么,一份详细图表吗?

凯 勒 我不要什么详细图表……我——我是——她当他要回来了,克里斯。你娶了那姑娘等于宣称他死了。这下妈会怎么样呢?你知道吗?我不知道!(稍停)

克里斯 那就算了吧,爹。

凯 勒 (以为克里斯让步了)再三想想吧。

克里斯 我已经想了三年啦。我原指望要是自己耐心等候,妈总会忘了拉里,这一来我们就可以举行正式婚礼,皆大欢喜。不过要是事与愿违,那我就只好走。

凯 勒 这到底算什么一出?

克里斯 我要走。我要结婚,住到别处去。说不定住在纽约。

凯 勒 你疯了吗?

克里斯 我这个乖儿子做得太久了,真是个乖傻瓜。我从此不干了。

凯 勒 你在这儿有买卖,这到底算什么一出?

克里斯 买卖!买卖可鼓不起我的劲来。

凯 勒 你非得鼓鼓劲吗?

克里斯 是啊,我希望一天有这么一个钟头。要是我整天都得辛辛苦苦地挣钱,至少在晚上我要过得舒舒服服。我要个家。我要几个孩子,我要建立我能为之献身的东西。安妮是这一切的中心。唉……我到什么地方去找呵?

凯 勒 你是说——(向他走去)告诉我,你是说你想扔下买卖不管?

克里斯 是啊。我准备这样。

凯 勒 (沉思半晌)算了吧……你用不着这么想。

克里斯 那就帮我待在这里。

凯 勒 行,可是——可是别这么想。因为我拼死拼活地干,到底为什么啊?还不全是为了你,克里斯,整个儿都是为了你呵!

克里斯 这我知道,爹。只要你帮我待在这里就行。

凯 勒 (举起拳头对着克里斯的下巴颏)可是别这么想。你听见吗?

克里斯 我正这么想呢。

凯 勒 (放下手)我真不了解你,是吗?

克里斯 是,你不了解。我是条铁铮铮的硬汉。

凯 勒 嗯。这点我看得出。

[妈妈在门廊上出现。她有五十出头,是个灵感冲动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女人,她的爱简直叫人受不了。

妈 妈 乔吗?

克里斯 (向门廊走去)你好,妈。

妈 妈 (指指背后的屋子,问凯勒)你在水槽下面拿过一袋东西吗?

凯 勒 拿过,我把它扔在泔脚桶里了。

妈 妈 哎哟,把它从桶里拿出来。那是我的土豆。

[克里斯忍不住哈哈大笑——走进小径。

凯 勒 (大笑)我还以为是垃圾呢。

妈 妈 你给我行个好成不成,乔?别越帮越忙啦。

凯 勒 我还再买得起一袋土豆呢。

妈 妈 米妮昨晚把泔脚桶泡在开水里洗刷过了。比你牙齿还干净呢。

凯 勒 我真不懂为什么,我工作了四十年,有了一个使女,为什么我还得去掏垃圾。

妈 妈 如果你肯承认厨房里的东西并不是每袋都装满垃圾,你就不会把我的蔬菜扔掉了。上回扔掉的是洋葱。

[克里斯走过来,把那袋土豆给她。

凯 勒 我不喜欢屋里有垃圾。

妈 妈 那就别吃。(她带了那袋土豆走进厨房)

克里斯 今天你的事就算这样解决了。

凯 勒 是啊,我又占下风啦。我真弄不懂,从前我经常以为等我又有了钱就用上一个使女,我老婆就会轻松轻松。如今我有了钱啦,使女也用上啦,我老婆倒替使女干起活来了。(他坐在一张椅子里)

[刚说到最后一句妈妈出来了。她捧着一锅菜豆。

妈 妈 今天她休息,你嘀咕什么?

克里斯 (问妈妈)安妮还没吃好吗?

妈 妈 (心事重重,在院子里四处张望)她马上就要出来了。(走动)瞧那阵风在这地方干的好事。(指的是树)谢天谢地,总算就出这么一件事。

凯 勒 (指指身边的椅子)坐下,别着急。

妈 妈 (一手按住脑门)我脑门好痛啊。

克里斯 要我给你片阿司匹林吗?

[妈妈在地上拾起几片花瓣,站在那儿嗅嗅手里的花瓣,嗅罢把花瓣撒在花草上。

妈 妈 玫瑰谢了。这真稀奇……样样事情都一齐讲定在同时发生。这个月是他的生日;他的树刮倒了,安妮来了。发生的事情似乎样样都回到了眼前。我刚走到地下室去,你猜我在什么东西上绊了一脚啊?原来是他的棒球手套。我倒有多年没看见这东西了。

克里斯 你认为安妮好看吗?

妈 妈 好看。那还用问。她是个美人儿……我还是弄不懂她干吗到这儿来。倒不是我不高兴见她,不过——

克里斯 我只是认为我们大家都愿意彼此再见见面。(妈妈只是看着他,一味轻轻地点头——几乎像在赞同什么事情)而我自己也想要见她。

妈 妈 (她不再点头,对凯勒)只有一样,就是我认为她的鼻子太长了点。不过我倒一向疼这姑娘。她这等人一旦跟她的男朋友好上了,就决不肯再跟别人睡觉。

凯 勒 (好像安妮不可能是这等人似的)哦,你怎么——?

妈 妈 没关系。她们多半人都等不到拆开电报。她来了我倒很高兴,这样你就能明白我不是十足的精神错乱。(坐下,麻利地剥着锅里的菜豆)

克里斯 光是因为她不嫁人并不等于说她还在哀悼拉里。

妈 妈 (暗中观察)那她为什么不嫁呢?

克里斯 (有点慌张)这个……可能有许许多多原因。

妈 妈 (直接问他)比方说,像什么?

克里斯 (窘,但不改变看法)我不知道。管它是什么。要我给你片阿司匹林吗?

[妈妈一手按着头。她站起身,漫无目的地向耸立的树木走去。

妈 妈 这不像头痛。

凯 勒 你睡不好,那才是原因。她穿坏的卧室拖鞋比鞋子还多。

妈 妈 我上一夜过得真糟心。(她不动了)我从没碰到像上一夜这样的。

克里斯 (眼睛看着凯勒)怎么啦,妈?你做梦了吗?

妈 妈 不止,不止一个梦。

克里斯 (犹豫不决)梦见拉里?

妈 妈 我刚睡着,就——(她对着观众的座位上方高举胳臂)还记得他受训时经常低飞掠过屋子吗?那时咱们经常看到座舱里他的脸一擦而过,那就是我看到他的样子,只是高高在上。老高,老高,高到云霄。他实在太逼真了,我可以伸出手去摸他。冷不防他一下子摔倒了。就放声大哭,对我哭着喊……妈呀,妈呀!我听得见他喊,就像他在房里一样。妈呀……这是他的声音!要是我摸得到他,我知道就能叫他别喊,只要我能——(突然中断,听凭伸出的手臂掉下)我醒了过来,说来稀奇——那阵风……声音就像飞机的引擎一样呼吼。我出来,到了这儿……我一定还是半睡半醒的。我听得见那阵呼吼,好像他刚飞过去。那棵树就当着我的面刮断了——我才像——大梦初醒。(她瞧着树。恍然大悟,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责难地对着凯勒点点搠搠)瞧!咱们就根本不该种这棵树。我原先就这么说过;要为他种树未免过早。

克里斯 (惊恐)过早!

妈 妈 (发火)咱们匆匆忙忙就种。大家都这么来不及想埋葬他。我说过暂且不要种。(对凯勒)我跟你说过——!

克里斯 妈!妈!(她竭力想看透他的脸部表情)风把它刮倒的。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你在说些什么啊?妈,请你……别再从头说起了,行不行?这不好,得不到什么好处。我一直在想,你知道吗?——说不定咱们应当把他忘掉吧!

妈 妈 这星期你是第三回说这话了。

克里斯 因为这不对头;咱们的日子从来没有回过头来重过的。咱们就像在火车站上等一辆永远不会来的列车。

妈 妈 (按脑门)嗨,给我片阿司匹林好吗?

克里斯 那还用说,嗨,让咱们摆脱这件事吧,妈。我想咱们四个不妨到外边吃饭,玩它两夜,还可以在海滨跳跳舞。

妈 妈 好。(对凯勒)咱们今晚就可以去。

凯 勒 我看好极了!

克里斯 那还用说,咱们出去玩玩吧。(对妈妈)你先吃下这片阿司匹林。(他精神焕然一新,走进了屋。她的笑容顿时消失)

妈 妈 (带着责难的口气)他干吗请她到这儿来?

凯 勒 这件事干吗要你操心?

妈 妈 她在纽约住了三年半,干吗一下子——?

凯 勒 说起来,也许——也许他只是想看看她。

妈 妈 没人走了七百英里路“只是想看看”的。

凯 勒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跟这姑娘做了一辈子隔壁邻居,想要再见见她,有什么不应当的?(妈妈感到不满地瞧着他)别这样瞧着我,他告诉我的并不比告诉你的更多。

妈 妈 (提出一个警告和一个问题)他可不能娶她。

凯 勒 你怎么知道他竟想到这事?

妈 妈 这事一看就明白了。

凯 勒 (留神看着她的反应)哦?那又怎么样?

妈 妈 (惊慌)这儿发生什么事啦,乔?

凯 勒 听我说,宝贝——

妈 妈 (避免跟他接触)她不是他的未婚妻,乔;她也知道自己不是。

凯 勒 你猜不透她心思。

妈 妈 那她干吗还是独身?纽约多的是男人,她干吗不嫁?(稍停)大概有不少人说她傻,可她还是等着。

凯 勒 你怎么知道她干吗等着?

妈 妈 她同我一个想法,就是这个道理。她是忠贞不渝的。在我最难受的时刻,我想到她在等候,我就又知道自己的想法对头。

凯 勒 瞧,今天是个好天。咱们吵什么呢?

妈 妈 (表示警告)这屋子里谁也休想破坏她的贞节,乔。陌生人倒不妨。可是他的父亲不行,他的哥哥也不行。

凯 勒 (恼羞成怒)你想要我干什么?你想要什么?

妈 妈 我想要你装作拉里回来的样子。你们父子都这样。自从克里斯请她来以后,别当我没看出你们来。我决不允许闹出什么笑话。

凯 勒 可是,凯特——

妈 妈 因为要是他不回来,我就自杀!笑吧,笑我吧。(她指着树)不过为什么偏偏在她回来那一夜出这事呢?笑吧,可这类事情总有含意。她睡在他的房里,可纪念他的树却断了。瞧这个,瞧(她坐在凳上)乔——

凯 勒 镇静一下。

妈 妈 说真的,乔。我一个人实在受不了。

凯 勒 镇静一下。

妈 妈 就在上星期,底特律就有一个比拉里失踪时间更久的人出现。你自己也看见报上登了。

凯 勒 得啦,得啦,镇静一下。

妈 妈 尤其是你更应该相信,你——

凯 勒 (站起身)为什么尤其是我?

妈 妈 只要保持信心。

凯 勒 尤其是我,这是什么意思?

[伯特冲了进来。

伯 特 凯勒先生!喂,凯勒先生!……(指指汽车道那头)汤米又说这话啦!

凯 勒 (一点也不记得了)说什么?谁?

伯 特 下流话。

凯 勒 哦,原来如此——

伯 特 咦,你不是要抓他吗?我警告他了。

妈 妈 (冷不防)别说啦,伯特。回家去。(看她走近,伯特往后退)这儿没有监牢。

凯 勒 (仿佛想说,“哦—让—他—相—信—这—儿—有—监—牢—到—底—有—什—么—关—系”)凯特——

妈 妈 (满肚子火发在凯勒头上)这儿没有监牢!我要你别玩监牢那一套把戏!(他转过身,又羞又恼)

伯 特 (走过她身边到凯勒跟前)他就在马路对面。

妈 妈 回家去,伯特。(伯特回过身子就朝汽车道那头跑去。她气得发抖,话也说得断断续续,急得要命)我要你别玩那套,乔。别玩监牢那一套把戏!

凯 勒 (惊慌,因而发怒)瞧你,瞧你抖的。

妈 妈 (拼命想克制,紧握双手动来动去)我实在没法子。

凯 勒 我有什么要隐瞒的?你到底怎么啦,凯特?

妈 妈 我没有说你有什么要隐瞒的。我只是叫你别玩这套!就此别玩!(这时安和克里斯在门廊上出现。安二十六岁,尽管她心里有数,却能守口如瓶,态度温柔。克里斯替她开门)

安 嗨,乔!(她坦然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忸怩作态,因为他们太相熟了)

克里斯 (他伸出手臂,一副骑士气派,把安领了过来)吸吸这儿的空气,小妞儿。你在纽约根本吸不到这样的空气。

妈 妈 (脾气真正压下去了)安妮,你哪来的这套衣服啊!

安 我见了就忍不住想买。趁我还没倾家荡产,马上买了下来。(转了一圈)三个星期的薪水,贵不贵?

妈 妈 (问凯勒)她美极了对不对——?(对安)真是好看,简直好——

克里斯 (问妈妈)好,说正经的,你看到的姑娘中是不是数她最美?

妈 妈 (听到他这么露骨的赞美,顿时注意起来,不知不觉中伸出手去拿一杯水,一手还拿着片阿司匹林,于是——)亲爱的,你体重增加点了吧?(她吞下药片,又喝了口水)

安 重了又轻了。

凯 勒 瞧她那双腿长得多好看!

安 (跑到篱笆边时)好家伙,白杨树长得多密,不是吗?

[凯勒走到长靠椅前,坐下。

凯 勒 哎呀,三年啦,安妮。我们都老喽,孩子。

妈 妈 你妈喜欢不喜欢纽约啊?(安一直朝树缝里看过去)

安 (有点不快)他们为什么把我的吊床拆掉?

凯 勒 噢,不是拆掉的,是断掉的。有两年了。

妈 妈 什么断掉的?他一吃过饭,就一骨碌钻进去睡了。

安 (格格大笑,折回到吉姆的院子)啊,对不起!

[吉姆已走到篱笆前,正从篱笆那面张望着。他抽着雪茄。她刚失声叫了出来,他已经到台上。

吉 姆 你好啊。(对克里斯)她看上去很聪明!

克里斯 安,这位是吉姆——贝利斯大夫。

安 (握握吉姆的手)啊,真是的,克里斯信上老是提到你。

吉 姆 别信这套。他喜欢大家。在大队里他是出名的凯勒大娘。

安 这点我倒信。你知道——?(对妈妈)眼见他走出那院子真稀奇。(对克里斯)我觉得根本没长大过。恍如妈和爸现在都在那儿。你和你弟弟在做代数,拉里打算抄我的作业。唉,那些已成历史陈迹的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吉 姆 哦,但愿你不是要我搬走吧?

苏 (在台后大声叫唤)吉姆,进屋来!哈巴德先生叫你听电话!

吉 姆 对你说过我不想听——

苏 (娇媚得无法抵挡)心肝儿,请吧!请吧!

吉 姆 (只得遵命)好,苏珊。(拖着脚步走开)好,好……(对安)我跟你虽只初次见面,安,不过如果我可以奉劝你一句——一旦你嫁人,千万别——连心里都不能有这想法——千万别算你丈夫有多少钱。

苏 (在后台喊)吉姆?

吉 姆 马上来!(转过身就走)马上来。(下)

妈 妈 (安正看着她。她意味深长地说)我叫她弹吉他。这一来他们两口子就会有个共同爱好。(众笑)嘿,他倒真爱起吉他来了!

[安似乎想制服妈妈,忽然活泼起来,走到坐在长靠椅上的凯勒身边,一屁股坐在他膝上。

安 咱们今晚到海滨吃饭吧!在这一带闹它个天翻地覆,就像拉里出门前咱们经常玩的那样!

妈 妈 (感情冲动)你竟想到了他!你们瞧?(得意扬扬)她竟想到了他!

安 (莫名其妙地一笑)你这是什么意思,凯特?

妈 妈 没什么。只是说你——还记得他,他还在你心坎里。

安 这话倒说来稀奇;我怎能不记得他?

妈 妈 (搞错她的意思,扯到另一头去了;她重新找词儿。她站起身,走到安身边)你东西都挂好了吗?

安 挂好了……(对克里斯)唷,你倒真是讲究穿衣服。壁橱里简直找不到空地方了。

妈 妈 哦,你难道不记得了……那是拉里的房间。

安 你是说……是拉里的?

妈 妈 你难道认不出来?

安 (慢慢站起身,有点窘)这个嘛,我倒根本没想到你会——我是说双双皮鞋都擦得雪亮。

妈 妈 是啊,亲爱的。(稍停一下。安不禁盯着她。妈妈津津乐道地扯着闲话,打破僵局,一边伸出胳臂搂住安,一边陪她走)我老早就盼着跟你好好谈谈,安妮。说给我听听吧。

安 什么?

妈 妈 我不知道。说些愉快的。

克里斯 (做鬼脸)她是说你常出去吗?

妈 妈 哎哟,住口!

凯 勒 还有他们当中哪个人是一本正经的?

妈 妈 (笑着,坐进椅子里)你们两个干吗都不给我闭嘴?

凯 勒 安妮,你可不能再跟那女人一起上饭馆。不消五分钟就有三十九个陌生人坐到她桌边,对她倾吐各人身世。

妈 妈 如果我不能问问安妮私人问题——

凯 勒 问问完全可以,就是别把她搞得摸不着头脑。你把她搞得摸不着头脑了,你把她搞得摸不着头脑了。(大家全都笑了)

[安从凳上把那锅豆拿开,搁在椅子下的地板上,自己坐了下来。

安 (对妈妈)别让他们吓住。要问什么尽管问,你想要了解什么,凯特?来吧,咱们聊聊。

妈 妈 (对克里斯和凯勒)就数她说话在理。(问安)怎么,你妈——她没离婚吧?

安 没,眼下她对这事倒平静下来了。我想他一旦出来,他们大概会住在一块过日子。当然,在纽约。

妈 妈 那敢情好。因为你爸爸还是——我是说他毕竟还是一个正人君子。

安 我无所谓。要是她愿意她可以再跟他好。

妈 妈 你呢?你——(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常出去吗?(稍停一下)

安 (反应灵敏)你是说我还在等他吗?

妈 妈 哦,不是。我没要求你等他,不过——

安 (和颜悦色)不过那正是你要说的,是不是?

妈 妈 这个嘛……倒也是。

安 真的吗,凯特?我不在等。

妈 妈 (软弱无力)你不在等?

安 这岂不是荒唐吗?难道你真的还当他——?

妈 妈 我也有数,亲爱的,可是别当这事荒唐,因为报上全这么说;我对纽约并不了解,可是有半版报纸说有个人比拉里失踪时间长,他竟在缅甸出现了。

克里斯 (走到安身边)他不见得非常急于想要回家,妈。

妈 妈 别自作聪明。

克里斯 缅甸的生活苦得要命。

安 (站起来,在克里斯背后转过身)我也这么听说过。

克里斯 妈,我跟你拿钱打赌,国内只有你这么一个女人过了三年还是——

妈 妈 你敢打包票?

克里斯 是呀,我敢。

妈 妈 得了,你要敢打包票就去打吧。(她顿时回过头去)人家在无线电广播里没这么说,不过我敢说,深更半夜里做娘的还在等她们的儿子。

克里斯 妈,你真是完全——

妈 妈 (挥手赶他)别这么太自作聪明啦!给我住口!(沉默片刻)有些事情你们不懂。你们全不懂。我说一件给你听听,安妮。在你心坎深处,你一直在等他。

安 (一口回绝)不,凯特。

妈 妈 (越钉越紧)可是在你心坎深处,安妮!

克里斯 她应当有数,难道不是吗?

妈 妈 别让他们教你怎么想。听听你的内心。只听你的内心。

安 你的内心为什么对你说他还活着?

妈 妈 因为他就得活着。

安 可为什么呢,凯特?

妈 妈 (向她走去)因为某些事就得这样,而某些事又决不能这样。像太阳总得升起来,这件事就得这样。那就是为什么有上帝。不然的话,什么事都能发生。但是有了上帝,某些事就决不能发生。安妮,我会知道的——就像我知道那天他(指克里斯)——投入那场吓死人的战斗。他给我写过信吗?报上登出来过吗?没有,可是那天早晨,我的脑袋就是离不开枕头。不信问乔。忽然一下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天他差点送了命。安,你知道我错不了!

[安默默站在那儿,然后转过身,哆嗦着向舞台后方走去。

安 不对,凯特。

妈 妈 我得喝点茶。

[弗兰克出场,带着梯子。

弗兰克 安妮!(走过去)哎哟,你好啊!

安 (接过他手)咦,弗兰克,你头发掉了。

凯 勒 他身上压担子呢。

弗兰克 哎哟!

凯 勒 要没有弗兰克,星星就不知道几时出来。

弗兰克 (大笑,对安)你看上去更像个女人了。你完全长成大人啦。你——

凯 勒 别猴急,弗兰克,你是个结过婚的人啦。

安 (趁他们在笑)你还在经营杂货吗?

弗兰克 为什么不?或许我还能当上总经理呢。你兄弟怎么样?听说,得了学位啦。

安 啊,乔治如今自己开办事务所啦。

弗兰克 真的吗!(严肃)你爹呢?他可——?

安 (出其不意)好。我要进去看看莉迪亚。

弗兰克 (同情)怎么样,你爹有希望马上假释吗?

安 (越来越不自在)我真的不知道,我——

弗兰克 (看在她分上坚定地替她父亲辩护)你知道,我是说因为我觉得,像你父亲这么个聪明人关进牢里,应当有条法律规定你要不判他死刑,过一年就得放他。

克里斯 (打岔)弗兰克,要帮你扶梯子吗?

弗兰克 (心领神会)不要紧,我——(收起梯子)我今晚就能看完星相,凯特。(窘)回头见,安,你气色好极啦。(下。大家看着安)

安 (慢条斯理地在凳上坐下,问克里斯)他们还在不停谈论着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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