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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8 08:3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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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陆颖墨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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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往事

海军往事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海军往事作者:陆颖墨排版:skip出版社:作家出版社出版时间:2009-07-01ISBN:9787506347822本书由天津中作华文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生命里,岁月里

爱在大海怀抱里

风雨中,阳光中

我们一同走过

走千里,走万里

走不出蓝色的眷恋

涛声依旧

每一片流动的国土

都会收藏你我的执着1远 航

西昌舰要走了,是最后一次远航。

舰长肖海波下达启航命令时,眼睛像是飞进了小虫子,眨巴了好几下,细心的副舰长发现了,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于是自己的眼圈也红了起来。

西昌舰悄悄地驶离了海军博物馆的码头,它走的很沉重,似乎满腹心事。在舰桥上的肖海波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他朝左前方张望了一下,整个城市都熟睡了,父亲这时候真的已经睡着了吗?会不会从梦中惊醒?

父亲叫肖远,今年七十多岁了,是西昌舰的第一任舰长。三十多年前,国产的西昌号驱逐舰刚刚服役下水,就参加了那一场著名的海战。激战中一颗炸弹在后甲板爆炸,不知震坏了机舱的哪块部件,引起高压锅炉管道着火和严重泄漏。当时情况很危急,一旦高压锅炉爆炸,西昌舰只有沉没。根据险情,剩下的时间只有九分钟,机电部门一片紧张和慌乱。要命的是能够处置这种情况的两位老水兵却是海战中的新手,他们更知道形势的危急,一时都惜了。一个由于过度紧张,双手不停地发抖,工具都掉到地上;另一个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手里捏着工具在原地转圈。边上的人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甚至有人提出赶快弃舰。这时,舰长肖远从舰桥冲到机舱,抓住两人的衣领,一人一个耳光,而后说:“有我在这儿,不要急,慢慢弄。”还真怪,两个水兵很快就镇静了,熟练地开始抢修。突然,舱面又传来一阵爆炸声,头顶上的一根横梁朝两个水兵砸了下来。 肖远冲过去,用身体挡住了。西昌舰得救了, 肖远在医院躺了三个多月。以后的日子,无论是他担任支队长,还是舰队司令,只要西昌舰一起航, 肖远受伤的腰部就会隐隐作痛。

昨天上午,在海军博物馆隆重举行了西昌舰退役仪式。选定这个日子也是因为肖远,他在舰队医院已经住了一年多了,记不清多少次的化疗和放疗,已经让他铁塔一样的身子虚弱不堪。本来,医院坚决不同意他再走出病房,但是,海军和舰队的首长经过认真研究,觉得这个仪式必须由肖远参加,并要求卫生部门拿出保障办法。经过气象部门的预测,昨天的海边无风,温度达到28度,是三月份以来唯一的好天气,终于符合医院提出的要求。

肖远从救护车上下来时,身穿已脱下9年的海军中将军装,一帮医护人员带着各种抢救设备,用轮椅把他推上了甲板。西昌舰的每一任舰长跟在他的身后,依次走上军舰。现任舰队司令宣布西昌舰退役命令后, 肖远缓缓地站立起来,给后任的8位西昌舰长点名。尔后,他用沙哑的嗓子慢慢地说了起来,讲得很平静,只是详细地讲西昌舰的年龄、吨位、各个部位的尺寸,以及西昌舰执行的每一次任务和受过的伤。排在最后的肖海波看到身边的几位老舰长泪流满面。这么多年,父亲从来没有表达过他对西昌舰的特殊情感,他不明白父亲在和军舰作最后告别时,依然没有表达,甚至没有评价西昌舰。原以为父亲会流泪,但是没有。他命令自己也别流泪,但眼前还是模糊了……

不到半个小时的讲述, 肖远喘着气停顿了十多次,护士用手绢不停地擦拭他额头上的虚汗。临下舰时, 肖远摸着舰首的主炮喃喃地说:再见了,老伙计,我们都退了……等我出院了再来看你。但边上的肖海波知道父亲不可能再看到这个军舰了,父亲的病情他很清楚,不可能再出医院了。正因为这样,大家才告诉他西昌舰要永远待在这个博物馆。父亲更不可能知道,这艘军舰马上要离开博物馆,去执行他最后一次任务。

肖海波已经被任命为新的西昌舰舰长,这是国产最新型导弹驱逐舰。新舰已经下水,最后一次试验成功后,就要服役。这个试验就是要验证舰上新型导弹的打击能力,如果仅用一枚导弹能击沉一艘驱逐舰,新西昌舰就合格了。而老西昌舰就是这次试验的靶舰。 肖海波面临的就是,他只有亲手击沉老舰,才能驾驶新舰进人人民海军的序列。

肖海波当然知道,过去,老西昌舰只要一起航,父亲的腰部就会疼,所以担心老西昌舰离开博物馆无法瞒住父亲。为这件事,他专门与他父亲的主治医生商量多次,医生们研究了半天拍着胸脯说保证没有问题,因为首长的癌症已到晚期,浑身都在剧痛,每天晚上需要注射进口镇痛剂才能人眠。他腰部原来的隐隐作痛和现在的病痛相比,可以忽略不计, 自然也不会再察觉了。 肖海波还是不放心,为了万无一失,上级批准西昌舰选定在凌晨出发,这时候父亲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进人深睡眠了。

西昌舰缓缓地沿着海湾航行,除了左边远处海岸边偶尔冒出的点点渔火和航标灯,剩下的都是漆黑一片,大海也仿佛睡着了。负责夜间值班的副舰长劝肖海波抓紧回自己的舱室休息,因为明天下午到了目的地,还要指挥新西昌舰参加重要的试验。

肖海波回到舰长室,躺在铺上,刚睡着没几分钟,就莫名奇妙地惊醒。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他觉得有什么不对,赶紧起身穿衣奔向舰桥,问正在指挥驾驶的副舰长有没有异常情况。副舰长让他问愣了,说一切都很正常。 肖海波看看确实没有什么事,但就是不想离开舰桥。他找了个理由,笑着对副舰长说:“新西昌舰靠电子信息系统指挥,指挥室在舰艇中心舱里,外面什么情况都在屏幕上一目了然,上舰桥来的机会也不多了,我就在这儿再呆一会儿。”刚说完,信号兵报告左侧海岸边山头有信号。

副舰长说:“是不是睡迷糊了,这个山头上没有信号灯塔。”

肖海波也知道信号兵肯定弄错了,这段航道他太熟悉了,左边山头是……忽然他身子一激灵,跳了起来,赶紧拿起望远镜朝山顶看去,马上呆住了。

山顶上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有几个人,父亲肖远坐在轮椅上,正用手电朝军舰发着信号,反复只有两个字:去哪?

肖海波知道舰队医院就在山那边,医院离这个山脚有几公里,这倒并不要紧,因为有公路。问题是山脚到山顶的石阶路有1公里多,父亲是怎么上去的。无论是抬、背,医护人员固然辛苦,父亲的病躯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和危险,更不用说现在夜里海风很大,很冷。这一切他没法儿细想,因为父亲的信号还在问他,他必须赶快回答。

父亲果然没有被瞒住,进口的镇痛药能镇住癌症病痛,却无法割断他对西昌舰的牵挂。 肖海波觉得关于西昌舰的一切,他是无法隐瞒父亲的,现在他只能将全部真实情况告诉父亲。但是他遇到一个技术难题。因为这次导弹试验密级很高,信号灯的语言是全世界统一的,如果现在用信号灯告诉父亲,那就会严重泄密,怎么办?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常常和一帮小伙伴们光着屁股趴在沙滩上,等待着父亲们出海归来。那时,国产驱逐舰还没下水,父亲还是快艇艇长。记得有一次,因为小伙伴的父亲没有回来,父亲对那小伙伴说:“你爸爸远航去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多年以后, 肖海波才知道那个叔叔在战斗中牺牲了。他马上对信号兵说回信:军舰要去远航,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但只走很短很短的时间。

父亲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依然不死心,又问:远航?

肖海波回答:是的,就像我小时候那个叔叔远航一样。

父亲那边又问:为什么?真是最后一次了吗?

肖海波回答:是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

父亲那边停了一会儿,又问:第一次什么时候?

肖海波回答:很快,但是军舰变年轻了,就像您当年第一次见他一样年轻。

父亲好一会儿没有回信,军舰快要驶远了, 肖海波命令放慢航速再等待一会儿,终于父亲回信:我真羡慕他,能在轰轰烈烈中远航。

军舰渐渐远去,山上再也没有信号发出, 肖海波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读懂父亲。这时,他在望远镜里惊讶地看到,父亲的眼角闪着亮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

一个月后,按照肖远的遗嘱,在我国最新型的导弹驱逐舰―西昌舰上为这位老舰长举行了海葬仪式。2彼 岸

要说这龙凤岛上的居民,海虎是老资格了。

海虎是一条军犬,纯种的德国黑贝。打从海军陆战队驻守龙凤岛以来,海虎就一直住在这里。兵换了一茬又一茬,海虎总是站在码头热泪盈眶地看着它那些身穿海洋迷彩服的伙伴消失在海天相连的地方,又含情脉脉地迎来了新的伙伴。

一晃十年过去了,海虎老了。

驯犬员王海生是七年前上岛的。前任把海虎交给海生时,他还是个新兵,如今已是三期士官。在岛上论资格,海生仅次于海虎。别看现在在礁盘上巡逻,是海生牵着海虎,海生刚上岛的头一年,上礁盘都得要海虎带着。这龙凤岛在南中国海的南端,方圆大小不会超过两个足球场,四周都是白花花一片珊瑚礁。那礁石象花一样绽放在海面,可每个海石花缝隙之间多是几十米深的海沟,谁要是一失足掉进去,出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特别涨潮时,不少珊瑚礁在水下,巡逻走上去,哪儿能不能落脚,哪儿要避开,一般士兵不摸个一年半载是不会清楚的。在这种情况下,都是要靠海虎来当向导的。

海虎退休的命令是由一艘地方的水船带上岛的。一同上岛的还有一条军犬训练基地毕业的年轻黑贝,名叫金刚。海生虽然心里有准备,但没想到上级的动作这么快。他赶紧找到守备队长,要求马上请示上级,把海虎再留下来一段时间,就当是超期服役。

队长是去年刚从军校毕业后上岛的,年龄比海生还小两岁,对老同志海生的意见自然不好当面否决,就劝他:“老王,我知道你和海虎感情很深,要不战友们怎么都把你们俩叫兄弟。”

海生不否认他和海虎的兄弟关系。海虎原来叫大宝,听起来像一个化妆品,正因为战友们这么说,海生索性把海虎改名叫王海虎,和自己一个系列。

队长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谁都讲感情。可你想过没有,就算这狗,哦,是王海虎同志,和你一样真是个人,人也要退休的呀。你放心,我问过了,海虎退休回大陆后,就进人军犬休养队,有人伺候着它,何苦让它在这儿吃这么大的苦。这也叫老有所乐,老有所养么。”

其实伙此.海牛都知道,他想了想说:“我感情上不想让海虎走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咱龙凤岛现在离不开它。”

队长一愣,马上笑着说“扯淡。金刚不是上来了吗。再说了,真没有军犬,咱海军陆战队就守不了这么个小岛了?”

海生说:“队长,你看咱们上岛的队员,现在基本上是一年一轮换,连几任队长也是两三年就高升走了,所以,你也快升了。”

队长笑着揍了他一拳:“哄我有意思吗?净拍不花本钱的马屁。”

海生一脸认真地说:“我听我师傅说,海虎刚到龙凤岛也是两眼一摸黑,有两次上礁盘也是差一点掉到沟缝里,一年半以后,它才完全熟悉地形。你说,要是我这兄弟一走,这礁盘上巡逻的安全可要伤你脑筋了。你别看着我,我是指望不上的。大家说我是活礁盘,那才扯淡呢,没有海虎,我可不敢上礁盘。”

队长看海生不像是自我贬低的样子,还真有点疑惑了。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好你个王海生,差点让你糊弄住了,前几天你这弟弟居然爬到我的床上,你说它老了,眼睛花了。咱们陆战队巡逻还非得让一条老花眼的军犬领着?”

这回海生心虚了,这狗确实眼睛有些老花了,其实他也早知道,队长只是刚发现罢了。不过,他有招儿,回头叫了一声:“王海虎同志。”海虎马上跑了过来。海生说:“快去把视力表拿来。”海虎一溜烟不见了,不一会,叼来一张大家常见的视力表。不过,这视力表一看就是海生用钢笔描出来的,上面的E字都长得不太周正。他打开一个小木箱,笑着对队长说:“这也是水船刚带上来的。”说着,掏出一大把眼镜,有十多副。“你这是干什么?”队长纳闷了。

海生把视力表用饭粒粘在椰子树上,让海虎在五米处坐好。他拿起一副眼镜,用橡皮筋给海虎戴上,像模像样地测起视力来了。

战友们都觉得好玩,围过来看怎样给狗测视力,都说海生这么闹着玩儿太有创意了。

没想到,海生让海虎测视力的效果很好,这小子肯定让海虎对着视力表训练好长时间了。海虎戴上老花镜,像模像样地伸起前右爪上下左右地挥舞,等换到第五副眼镜时,它的视力达到了一点五。“好了,你不当飞行员,这二点零就不指望了。”海生拍了拍海虎脑袋呕人地说,转身问队长:“怎么样,你还能说它视力不行吗?这叫老狗伏杨,志在海疆;海虎暮年,壮心不已。”

队长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完全被海生这番真情和心血感动,他不声不响去了趟队部,回来后对海生说:“请示了一下,就让海虎在岛上再呆一阵吧。我汇报了它的作用,让它带带金刚。”

海生惊喜地抱起海虎:“快亲队长一下。”

海虎似乎也明白了,还真张开了嘴,友好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队长闪身连连摇手:“好好好,心领了心领了。”转身去忙他的去了。水船上的船员看到岛上这条带着老花眼镜的军犬,都感到新奇,围过来和它合影留念。

于是,礁盘上经常看到海虎领着金刚在熟悉地形。

水船走了没两个礼拜就出事了,还真亏得海虎。

是菲律宾来的三号台风。台风来的时候,巨浪滔天,大雨瓢泼。海虎测视力的那棵椰子树,一头秀发随风飞舞一下就成了板寸,战士们防台风都有经验,躲在钢筋水泥碉堡里没有出来。

事情出在台风刚走。防台风时两边窗户都要打开,风带着雨从这边进去再从那边出来, 自然就有一些雨点落到桌子上,值班室的值班日志放在抽屉里让渗进的雨水淋湿了。通信员见台风走了,雨也停了,火辣辣的太阳又出来了,赶紧把值班本放在窗台晒干,没想到,忽然来了一阵怪风,把本子吹跑了。这风来的很不地道,一点征兆也没有,更不用说预报。这是南中国海上自生自长的土台风,常常跟着洋台风屁股来偷鸡摸狗,小通信员没经验,一下子中了招。

那值班本象个方轮胎朝海边滚去,等几个战士追到海边,值班本已到了海里。情况非常紧急,要知道不少国家的侦察船只经常在这片海域出没,这块肥肉要是真落到他们手里,麻烦就大了。因为这时涨潮,太危险,没法行走,也没法游,战士们无法下水。就在这时,海虎一下子扑向海面,它优美地扭动着身子,熟练地在水面上跳跃,每一次都准确地踩上水下的礁石,不一会,就一口叼住那本日志,在大家的欢呼声中返回。突然,一个大浪打了过去。等它再从浪里出来时,行动有些迟缓。海生知道是海水把海虎的老花眼镜打模糊了,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但海虎没有让大家失望,它叼着值班本,凭着自己的感觉,又跳跃起来,很快回到了岸上。队长从它口里取出值班本时,激动而又深情地抱着它亲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海生发现海虎走路后边右腿有些瘸,一看,居然右腿根部有个一寸左右的口子,而且红肿了。海生急了,要知道,虽然现在是初春,可岛上的温度却有四十多度,要是伤口处理不好,海虎很危险。他赶紧从卫生员那里要来碘酒和消炎药,搬来一把椅子,让海虎坐上去,命令它抬起前爪直立起来,尔后,用药棉沾上碘酒为海虎消毒。

当碘酒涂上伤口时,海虎一阵惨叫,它是伤口部位被碘酒刺疼。慌乱中,海虎用前爪把海生推开,刚好抓到海生额头,划去了一块皮。不一会,鲜血顺着海生鼻梁流了下来。海生捂着额头朝门外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用另一只手拍拍吓呆了的海虎:“没事,没事。”

因为岛上没有狂犬疫苗,因为海生受伤的是头部三角危险区,因为海岛到大陆有两天两夜的航程,上级很快派直升飞机把海生接走了。

海生一走,海虎开始不吃不喝了。

开始,大家也没太在意,觉得只是一时的意气,虽然它知道自己误伤了海生后悔,虽然它想念海生,但毕竟是狗,肚子饿了吃东西是本能,饿极了还能不吃?

这样到第三天,大家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队长让大家想办法,海生的战友们各自拿出自己珍藏的宝贝,有排骨罐头,有牛肉罐头,还有红烧肉罐头,一共十几种,放在海虎面前。任凭香味环绕,海虎的鼻子居然没有丝毫反应,更不用说吃了。到天黑时, 由于天气太热,这些罐头只好让金刚当自助餐了。

从军用长途里得知海虎已饿了三天,海生在医院里急得脸都白了,赶紧找到医生,要求出院。医生训了他一顿:“你没拆线就想着出去,再说还有一针狂犬疫苗没有打,你不要命了!上级批准用直升机救你来医院,你以为是闹着玩的?”

他只好偷偷溜到码头,到处打听有没有到龙凤岛的船只,一连三天,都没找到。他急得真想跳进海里游回去。第三天晚上,总算找到一只去金沙岛的水船。海生苦苦哀求终于把船老大打动,同意多绕半天航程,把海生送到龙凤岛。

那两天的航程,对海生来说,是两周,两个月,乃至两年,漫长而又焦虑。等两天后水船靠上龙凤岛码头,没等跳板摆好,海生就飞一样奔向海虎的住处。

犬舍里,队长和几个战士正在摇着一动不动的海虎,队长用手在试它的鼻孔。海生心里一阵激荡,全身都凉了,冲过去扒开他们,大叫:“海虎!海虎!”

忽然,海虎缓缓睁开了眼睛,耳朵也慢慢竖了起来,它看到海生,眼珠子顿时闪亮起来。海虎抬起身,居然,吃力地挣扎着站起来了,它没有停止,继续吃力地把自己的两个前腿抬起来张开,像人一样直立起来,一头扑在了海生的怀里。

海生紧紧地抱住它,眼泪止不住掉下来。他喃喃地说:“好海虎,想死我了,快吃东西吧……”忽然,他停住了,感到海虎全身重量都压了过来,两个手没抱住,海虎整个身躯像泰山一样塌了下去。3长 波

如果你走进海湾里那座长波台,就会被那一座座高耸的天线震憾。每座天线有100多米高,战士们每个月都要爬到天线顶维护。更多的是看不到的,全在山洞里面工作,据说山洞里的机房比一个电影院还大。潜艇在水下远航时,只有长波台发出的电波才能传到千里之外,再进人海底。指挥部也只有通过长波台指挥远航的潜艇。

在这里,有一件怪事,常常会听到官兵之间问候时说的不是你吃了吗,而是照了吗。照什么呢,一问,说是照镜子;再细问,才知道他们说的镜子是一个人,这个人或者说这个镜子,现在长波台的官兵还都没有见过。

他姓霍,是建设长波台时的总指挥,大家都叫他霍总。

那是20世纪六十年代初,长波台刚要开工建设,援建的苏联专家到这片海滩打个卯竟撤走回国了,大大小小一千七百多箱设备零件就堆在工地上。

之前,刚组建的人民海军潜艇是依靠苏联的长波台,所以说,长波台的建立,关系到中国的主权。到现在这个份儿上,不管多艰难,中国人也要把自己的长波台建起来。海军迅速抽调力量组建了一个指挥部。一时,荒凉的海滩热闹起来,除了两个工兵团,还来了大批的知识分子,都是全海军挑出的宝贝疙瘩。别看住着工棚,随便抓一个,不是清华、北大,就是哈军工、西军电的毕业生,手气好时还能碰上个刚刚留苏回来的博士、副博士。只是当时大家奇怪的是,上级派来的一把手霍总却是一位只在长征路上才开始识字的大老粗。

霍总在战争年代的传奇故事很多,如过草地时,他七天七夜不吃饭,居然没有饿得晕倒,出了草地,还能马上投人战斗,空腹空手夺来两支步枪;再比如,百团大战中,他能单身爬入炮楼,用一颗土制手榴弹让七个鬼子都举了双手。还有一些可能是传神了,说沪定桥十八勇士中有他,太行山用步枪打下日本飞机的也是他。不管怎么说,说明无论普通战士,还是知识分子,对老革命的尊重和对英雄的崇拜是毫无疑问的。

刚来那几天,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在仰视着霍总,他在指挥部的地位也无人可比。有一件小事可以为证,那时条件差,全指挥部的小车只有一辆,是苏联的嘎斯小吉普。霍总左腿上留着弹片,在方圆十几公里的海滩转悠全靠着这个吉普。他不坐的时候,那辆车就停着,没有规定别人不能坐那辆车,也没有人会想起去坐那辆车。

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霍总的文化水平。最明显的标志是经常说错别字,如果说把“造诣”说成了“造脂”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在一次交班会上把“注意灼伤”说成“注意约伤”,在场的人只有面面相觑了。知识分子的嘴巴比一般的军人要活跃,渐渐议论就多了,霍总这样的文化水平能不能当好这个总指挥,确实叫好多人捏把汗,毕竟这个工程的科技含量太高,而且是那么重要。

开工誓师大会是在海边的一片沙滩上举行的,主席台也就是架起的几块木板。系在两根木杆上的会标,让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两千多名官兵都坐着小马扎,黑压压的一片。大会开始前,全场起立,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当时,大家唱得都很豪迈,也很激动。指挥部参谋长宣布开会后,霍总开始讲话。他一张嘴,就让全场振奋起来。

他说:“同志们,你们知道这个工程是谁批准的吗?!”台下一片寂静,大多数人都张大嘴巴等待结果。

他顿了一下,抬高嗓门说:“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批准的!”

顿时台下的人都挺身坐得笔直,好像长高了一截。

他又说:“现在苏联人拿我们一把,只有靠我们自己了。如果我们完不成任务,毛主席就会睡不着觉。我们能让毛主席睡不着觉吗?”说着站起来用右臂猛地一挥。

台下传来了雷鸣般的吼声“不能!”

一时间,整个海滩让一股豪迈之气震憾,仿佛潮水也退了一大截。这时,霍总又是人们传说中的霍总了。他喝口水,坐下来,拿出准备好的稿子,开始部署任务。

麻烦来了。

他刚念到第二节,就出了个错别字。当时全场还沉浸在豪迈的气氛里,没有什么反应。等他念到那些专业名词时,那些知识分子竖起耳朵,拿着笔记本用心记录时,出错的频率一下子增多了,有时一句话中会念错两三个字。

台下出现了嗡嗡的议论声。霍总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疑惑地停下来,看了看台下。由于他的目光,台下暂时又安静了,可他刚开口念了一会儿,又嗡嗡地议论起来。他忽然觉察到什么,右手翻开第一页时,翻了两次才翻过去。但他还是稳得住,清清嗓子又接着念了下去。下面记笔记的由于许多地方听不明白,只好停下手中的笔,一个个满脸迷茫。

突然他再一次念到了“频率”两字,再一次念成了“步卒”,终于有人听明白了,前排有个调皮的开发了艺术细胞,说了句“我们不是步兵是海军”,周边上的几个人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霍总自然听到了,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他是个直性子,突然把手中的稿子朝前面用力一摔,大声说“写的什么破玩意儿,没法儿念”。

全场惊呆了。

稿子散了一地,让风吹得满地跑。主持会议的参谋长带着几个兵费了好大的劲,才一张张捉了回来。参谋长满头大汗地把稿子理好,用目光请示霍总。这时的霍总喘着粗气谁也不理,用手撑着脑门,满脸涨得通红。参谋长嗽了一下,对台下说:“我先做个自我批评。这稿子是我带人准备的,昨天晚上搞得匆忙了些。字体比较撩草,笔误也比较多。霍总年龄大了,眼睛老花,念起来不方便。现在由我来替首长念完。”然后,参谋长就念了起来。

霍总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一直到参谋长念完。

参谋长收起稿子,请示霍总:“是不是散会?”

霍总看了他一眼,突然说:“我说几句,刚才参谋长有几句话讲得不对。”

参谋长一下子紧张了,在场的人也都紧张了。

霍总从参谋长面前把稿子又拿过去,然后面对台下举起来:“哪有什么笔误?哪有什么撩草?大家都看看,这稿子写得很好,字体也很工整。”

参谋长一脸尴尬。

霍总缓了口气:“同样的稿子,为什么我念不下去,而参谋长念得好好的呢?你们说。”

这时候, 自然没有人会站起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他说:“很简单,就因为参谋长上过高中,有文化;而我小学都没上过,没文化。这下好啊,大家都可以看到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了吧。”他停了一下,又说:“在座的,文化程度有高的,也有低的。我想啊,这长波台咱中国人没搞过,文化程度不论高低,都要拿镜子照自己身上的不足,我就是最好的镜子。为了让苏联人不笑话我们,为了让毛主席能睡得着觉,低的自然要学,高的也要学。从今天开始,我带头学,因为你们的文化都比我高,都是我的老师。”

全场起立, 自发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从此以后,找自身的不足和抓学习成了这支部队的传家宝。一代又一代的人都把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当作一面镜子。4舱 门

试验进行到四个半月的时候,上将来到了潜艇支队。

这是一次潜艇远航模拟试验,参加试验的官兵都在挑战生理和心理的极限。这艘远航的潜艇其实是一个模拟舱,五十名官兵要在里面呆满五个月,所有的事情只能由他们自己处理,哪怕是像阑尾炎这样的简单手术,也要舰艇医生在艇内自己解决。模拟的潜艇并不在海里,是在离海边二十米远的大试验厅内。在已经试验的四个多月里,潜艇遇到了台风引起的涌浪,遇到了不可预测的暗流和礁石,甚至还遇到了敌方的跟踪和攻击,艇长带着大家都闯过来了。

但是,专家组从观察屏幕里看到,艇员们绝大部分时间是面对寂寞和烦躁。他们还自办了远航简报,每期都以电报的方式传出来,最近的一期上居然有这样三篇小文章,是《怀念阳光》、《梦中的月亮》和《在一片蓝天下》。专家们非常理解,阳光、月亮和蓝天已离他们非常遥远了。

来的将军是总部首长,这次专门来海军部队调研的,因为首长忙,调研时间只有三天,在支队只停留半天。他的到来,让整个支队乃至海军、舰队都非常重视。因为像总部机关这样级别的首长下来调研,在支队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调研要求不要机关陪同,所以机关陪他最大的官就是舰队的作战处长。处长以前是这个支队的参谋长,他悄悄地打了支队长一拳,说:“老兄,给你带个话。舰队首长交代,这次调研,潜艇部队就你们一家,你可得给海军露脸。”

将军在码头上一下车,就钻进了一艘新改装的潜艇。在艇员宿舍舱,他拍着狭小的吊床说:“潜艇一远航,潜艇兵要在这儿住上几个月,艰苦是难以想象的。”他回头对支队长说:“我是陆军出身,坦克经常坐,头一回钻进潜艇。刚才你还说我个子高大,怕进来难受,劝我不要进来。你看,不进来我能看到这些吗?”

支队长笑笑说:“唉!再苦再累,我们这些搞潜艇的都习惯了。”“你们是习惯了,可是好多人不仅不习惯,还不一定能理解呢。”将军说,“你们知道吗,两年前,全军部队伙食费调整时,有的部门还跟我提出来,说潜艇兵的伙食标准和飞行员的一样,是不是太高了,要有差距。说实话,我当时还真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让他们上潜艇体验了一回出海。他们回来后向我汇报说,潜艇兵确实太艰苦了,那点伙食费根本就不高。”

将军说的事情在场人都知道。那回,总部来的几个人听说真能跟潜艇出一次海,而且还能下潜,高兴得够呛。可也就下潜了一个多小时,在海底遇到了小小的涌浪,那几个旱鸭子晕船晕得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潜艇只好提前返航。

听支队长把这事又说了一遍,将军点头笑了笑说:“这些他们都回来说了实话,我问他们潜艇兵吐不吐,他们说也吐,不过我们吐完就躺着不能动了,而潜艇兵一边吐,一边还在战位上操作执行任务。多好的伙食吃下去,只要出海遇到风浪,都吐出来了。所以说呀,两年前我就想到潜艇上来看一看。”

大家不知道两年前那次总部机关来调研,出一次海的意义这么重大,更感动首长对潜艇兵的关心。其实潜艇兵都已经习惯了寂寞,这种寂寞包括远航几个月不出水面,更包括他们的艰苦不为人了解,更不为人理解。飞行员都被称作天之骄子,而他们呢,他们自己开玩笑,称自己为黑鱼,老在水下钻来钻去的,因为潜艇的形状与黑鱼有点像。

将军高大的身躯费劲地爬出潜艇,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天空,然后上了码头,回头间作战处长:“你们现在最长能在水下远航多久?”

作战处长回答:“全舰队的潜艇最长的一次执行任务是在水下三个月。”

支队长说:“不对,应该说至少四个半月。”

将军一时间没有明白。作战处长明白了,赶紧说,“首长,支队正在进行一次时间为五个月的模拟远航试验,现在已经四个半月了。”说着,指指不远处那个试验大厅。

一行人很快就进了试验大厅。从屏幕上可以看到艇员们在各自的战位上工作,他们丝毫没有也不可能知道舱外有一群人在注视他们。试验专家组组长王教授是海军著名的潜艇医学专家,他用简短通俗的语言汇报了潜艇远航不同阶段对官兵生理和心理的影响,汇报了专家组得出的初步结论,而且简要地介绍了下一步对艇员训练更加科学化、人性化的设想,包括饮食结构和生活习性的培养和转变。

将军听着很新鲜,特别感兴趣。他若有所思地拿起艇员自办的简报翻了起来,碰巧看到上面有一篇短诗,题目是《永远的黄桃》,再一看,内容是歌颂黄桃的。

他有些不解,间王教授:“黄桃?这个兵怎么会对黄桃有这么深的感情?还永远。”

王教授还真没法儿回答这个问题。支队长想了想,说:“会不会这样,我们在远航的时候,主要是吃罐头,罐头有荤有素,还有水果。你要是吃上几个月,那罐头都咽不下去。还真是,我和这个作者一样,比较能接受的还就是黄桃罐头。”说着,脸上竟露出一丝孩子般的笑容。

边上的作战处长竟然也跟着说:“嘿,怪了,我出海时也最爱吃黄桃罐头。”陪同在边上的几个支队领导也都说自己远航时爱吃黄桃罐头,细心的人可以看到他们的喉结都在羞涩地滑动。

王教授一下子像捡了个大宝贝,激动地说:“你看你看,我看到这首诗,就没往这儿想。这可是个新发现,没准儿这黄桃会成为解开潜艇兵远航饮食课题的一把钥匙。”

将军当然非常高兴,想了想,对随行人员说:“计划改变一下,今天晚上我就住在这里,住在这个模拟舱里去,和潜艇兵们好好聊聊,今天运气不错,肯定还能摸到不少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大家都慌了神,将军这么大年龄,那么高的个子,要在模拟舱中窝一夜,应该是非常难受的,而且按照训练计划,今晚潜艇要遇到涌浪,模拟舱要晃动起来,将军他能受得了吗?这个责任谁也不敢负。支队长把情况向将军汇报了,坚决要求他不要进舱。

将军笑了笑:“到了舱里,看不到天了,也不怕天塌下来了。我们总部机关来的那几个人都晕过船,我就不能晕一下?我想进去吃两个黄桃罐头,你们还舍不得吗?”而后他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刚才,我想了很多。你们这个试验搞得很好,对广大潜艇兵来说是件大好事。对我来说,对全军来说意义还不仅仅如此,我们还有不少战士在雪山上一呆半年,在无人区一呆几个月,还有野外生存的,还有在山洞里呆很长时间的,等等。这些官兵的生理和心理,我们都要好好地研究。你们说,我今天碰到这么好的机会,再放弃走掉,不是太可惜了吗?”

边上的人听到这些,一时还真不知说什么好,王教授红着脸忽然冒出一句:“首长,你不能进去,不是怕你吃苦,是因为现在潜艇模拟的是水下航行,这种环境下外人是不能进去的,如果舱门打开,就意味这次试验结束。”

将军听了一愣,想了好一会儿,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好家伙!你看支队长劝不住我,你想出这么个理由。有那么玄乎吗,你蒙不住我,我今天一定要进去。”

首长说得这么坚决,大家更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将军去换作训服,做进舱的准备了。支队长也要去准备,王教授一把拉住,再次强调说:“我必须对试验负责,我是不会打开这个舱门的,你下命令也没用。”

支队长自然明白这些,上个月,海政有个编导从北京来,死缠硬泡要进舱去体验生活,给王教授写了好几首诗,表达他对潜艇兵的真情。王教授感动地和他拥抱之后还是不同意,气得这位编导满怀遗恨走了(这位编导恨了好长时间,害得他终于弄出了个潜艇小品上了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但支队长还是诚恳地说:“我知道你是在想,我是势利眼,拍上面马屁,以牺牲试验效果来讨好首长。说心里话,开始,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坚决不能打开舱门,但是现在这个舱门必须打开。总部首长来参加我们这个试验,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为了总部决策部署好全军其他兄弟单位的试验,我们做出点牺牲,是应该的。”

王教授张了张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这时,将军已做好准备过来了,王教授用电报的形式通知艇长:“首长要进来,准备开舱。”

一分钟后,艇长回电:“请下达试验结束命令,否则不能开舱。”

支队长急了,又电:“是总部首长,上将。我命令你开舱。”

艇长很快回电:“我现在执行试验命令,任何违反试验规则的命令都是错误的命令,我拒绝执行。”

支队长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等在舱门口的将军说:“发电,立即打开舱门,如不执行命令,解除艇长职务。”

没想到,刚才和蔼可亲的将军一下子变了脸,而且这么严厉,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支队长更加紧张了:“赶紧按首长指示发报。”尔后,他对将军说:“这个艇长非常优秀,舰队已经上报提拔了。”显然看出他是怕这个事情影响到艇长的进步。

偏偏这时候,艇长回电:“我必须遵守试验纪律,没有试验停止的命令,我不会开舱。试验结束后,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理。”

支队长急得直冒汗,抓着头皮无奈地说了一句:“下达试验结束命令吧。”

这时,将军说:“停止下达命令。”

他笑了,笑得非常灿烂:“试验比我想象的还要成功,我们的潜艇兵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还要优秀!我刚才是给他们出了个难题,我还真替他们捏把汗,真担心把他们难倒了。这样吧,我有个愿望,试验结束那一天,我还来,进舱内吃黄桃罐头。”5舰 桥

肆虐了三天的强台风刚刚过去,留下的台风尾巴还在海面上搅动,东方号导弹驱逐舰接到了紧急出航的命令。舰长江伟看到电报,身体像一下子被掏空了。来电通报:观通团副团长兼银沙岛观通站站长贺毅为抢修航标灯,被大浪卷进琅娜礁石区,请求紧急救援。

军舰马上启航,顶着风浪,用最快的速度驶出了防风锚地。江伟离开舰艇指挥中心,踩着起伏摇晃的甲板冲到舰桥上。舰首不停地被大浪覆盖又冒出,江伟心潮澎湃。不应该啊,贺毅是海上老手了,怎么会在台风中出来抢修航标?

第一次见到贺毅是80年代,他刚高中毕业考人海军舰艇学院。报到那天,他跟着学员队队长走进新生宿舍,一开门就看见有个人在上铺伸出大半个身子,用手拨弄头顶的大吊扇扇叶。队长喝道:“贺毅,你这是在干什么?危险!”贺毅笑着下床,“嘿,我琢磨着,这风扇叶和军舰的螺旋桨旋转有啥不同呢。”说着就接过江伟的行李放到了下铺。

过了几天,队长把江伟叫到队部:“听贺毅说,你也学过美术,就你俩吧,今天抓紧把队里的黑板报弄出来。穿上了新军装,刚人学,也是刚人伍,表表决心,壮壮士气。”

听队长这么说,江伟心里有些不快。他确实自小喜欢画画,还学了好多年,但考上高中后,把这个特长隐藏起来,怕老师叫他出黑板报,耽误学习,影响高考。昨天,刚换上了新发的军装,全宿舍都特高兴,一个个对着镜子和窗户挤眉弄眼。贺毅最夸张了,拿出了速写本,追着给人画速写,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江伟躲不过,也让他画了一张。可能是自己这张脸线条比较规范,特征不明显,画得不怎么像。江伟看了苦笑,忍不住拿过来改了几笔。贺毅睁大了眼睛:“你会画画?”江伟赶紧说:“不会不会,瞎划拉。”

今天早操,队长让会画画的举手。贺毅呼一下举起手来:“我会。”还扭头看看江伟。江伟赶紧躲开目光.装没看见。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是嘴快,把自己也给拉上了。还是怪自己定力不够,看人家画画就手痒痒。

两人的第一次合作就这么开始了。江伟觉得贺毅爱出风头、爱显摆,有点烦他。黑板报刊头先是江伟画的,是一个水兵头像,水兵帽后边飞舞着两条飘带。中午吃饭回来,不知道哪个臭小子把飘带改画成了两条辫子,学员们看到了就起哄,说他们想女朋友了,弄得两人都不好意思。贺毅说:“算了,咱改画军舰吧。”江伟想想也是,军舰上总不能画辫子吧,不过也有些担心:“这军舰咱能画好吧?”

贺毅说:“没问题,画军舰我最拿手。你说,驱逐舰、护卫舰、登陆舰、扫雷舰,画哪一样吧?跟你说吧,我从小就喜欢大海军舰,在中学是航模小组骨干,还参加了省里的航模比赛。我上这舰艇学院,就是向往大海,想着有一天能驾着军舰去远航。”

江伟觉得这贺毅真有意思。谁不是从中学过来的。中学里高考就是指挥棒,吃香的是参加数理化竞赛拿奖的。像航模这种兴趣小组,求他参加还躲不及呢。他就说:“当舰长,必须是学航海专业的,这专业现在只在水兵里招,我们这些地方生的专业都是纯技术类,毕业去向是工程师、军代表。要想驾驶军舰,你恐怕够呛吧。”

贺毅边画边说:“唉,地方大学可以改专业,不知道我们学院能不能改,看机会吧。”忽然,他用粉笔点了一下黑板:“这就是我的目标和梦想。”

江伟已经习惯了他一惊一乍的举动,斜眼看了一下说:“这是驾驶舱?”

贺毅说:“什么驾驶舱?这叫舰桥!你看你,都当海军了,不能再说外行话了,真是的。”

舰桥和驾驶舱有啥区别吗?江伟懒得和他哆嗦。

贺毅还真有点神。有一回吹了熄灯号,队长进屋查铺,走到他的铺前吓了一跳,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上铺床头静静坐着,一动不动,还似乎念念有词。队长怕是梦游什么的,不敢叫他,就把下铺的江伟拉起来,两人在床下等了十多分钟,才见这家伙长叹一声睁开眼睛。队长把他拽到队部一问,他说自己在与飞碟对话。队长一听就火了,说他骗人,把领导当傻瓜,一顿好训。其实,江伟知道贺毅没说假话,近几天这小子在捣鼓一本飞碟杂志,上面有篇文章还拉江伟看过,说在深夜间向太空发放意念,会产生特殊电波能和外星人沟通。江伟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想到他居然当了真。想帮着解释几句,又怕说不清楚,只好作罢。

东方号已经驶出海湾,进人了开阔的南中国海。海上巨浪滔天,军舰在涌浪的冲击下左右摇摆,凭感觉江伟知道舰体左右摆幅已超过了30度,不时地有海水穿过舷窗打进舰桥。江伟知道,像这种海情,一般军舰是不敢轻易出航的。上级派出东方号,就因为这是最新型的国产导弹驱逐舰,有很强的抗风能力。海水打到脸上,他没有躲,也没有擦。身边的操纵兵已经开始晕船,有的吐了好几次,可他们就像吐了口痰似的,抹抹嘴继续操纵。这就是真正的水兵,水兵也不是不晕船,只是晕船时依然会坚守自己的岗位。江伟想起了和贺毅的第一次出海,第一次晕船。

在舰艇学院三个月的新生人伍训练中,安排了十五天的出海,其中有十天遇到了大风浪。全区队二十个新生个个都是旱鸭子,晕船晕得昏天黑地,呕吐得把胆汁都吐了出来。当时黑压压的天空和黑压压的海面,像巨大的山头压在江伟的胸口,仿佛要把他的心脏挤出体外,他体验到了从没有过的痛苦和恐惧。贺毅躺在江伟身边,吐得脸色发黄嘴唇发青,这小子有毛病,居然还用诗一般的语言安慰大家:“航海的机会真难得啊,痛苦是人生最大的财富。”要不是大家躺在舱里浑身发软,没准会把他扔到海里去。

那回晕船,个个伤得不轻,每人体重都减了十多斤。上岸几天了,江伟还是晕晕乎乎的,两脚像踩在棉花上,仿佛地球都在摇晃。几顿红烧肉下去,大家脸上刚显现出一点红润,队长就把他们全区队二十个人集合起来,宣布了一条重要决定:为了给我国未来新型军舰下水储备人才,提高航海长的文化层次,上级决定,把他们这二十个高考分数最高的地方学员,由计算机专业改为航海专业。

大家都愣住了,一张张脸顿时褪去红润,重返青黄,有好几个张大嘴巴忘了合上。

队长没见到预期的热烈反应,又加重语气提示:“没想到吧,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你们可以劈波斩浪,驰骋海洋了,也就意味着将来你们中间要产生舰长、舰队司令、海军司令。”

大家仍然反映冷淡。忽然贺毅大叫一声:“太好了,我做梦都盼着改专业,这回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马上引来无数道愤怒的目光。

散会后,宿舍里的几个学员把门关上,发起了牢骚。江伟没有吭声,三个月的人伍训练让他明白了自己是个军人,服从命令是没有条件可讲的,但是内心里,改航海专业他是一千个不愿意。在海上航行,别的不说,单晕船就让他心惊肉跳。对大海,他原来是在诗里、画里了解,觉得浪漫壮美,可现在真正领教了它的厉害。如果改了专业,毕业后成天漂在海上,简直是无法想象。

有个学员说:“这明摆着不公平,把我们从技术专业改成了指挥专业。你看人家陆军学院,指挥专业的分数比技术专业的分数低二十几分呢!”另一个说:“是呀,高考二十分是多大的价值,花我老爸五年的工资也买不来,上面说改就改了。”

这话都说到了江伟心里。 自己报考军校的理由简单而又现实,就是因为军校不用交学费,吃穿国家全包。他早就想在经济上独立,撇开父母的管教。选中海军舰艇学院,则是因为海军军服潇洒、漂亮,非常符合他的审美口味。计算机专业是舰艇学院录取分数最高的,毕业去向除了留校、进研究所,就是进军工厂当军代表,都不错,可没想到说改就改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之后,一位同学对江伟和贺毅说:“不能就这样说改就改了。我们应该集体给院长写信,找些理由,说清楚我们不适合这个专业,也不愿意改这个专业。”另一个学员说:“没看队长那口气,好像还是我们捡了个大元宝似的。江伟和贺毅是笔杆子,这信还得你们来写。”

江伟吓了一跳,他当然赞同写这封信,但自己不想出这个头,又找不出推辞的理由。贺毅却态度鲜明:“不行,不行,我不写。我坚决拥护上级这个决定。你们也真傻,能改成航海专业,是盼都盼不来的好运气。你们没听队长说吗,我们将来能当舰长,当舰队司令。我劝你们别做傻事。”说着扭头出门了,气得几个同学眼睛直翻,纷纷骂了起来,好象这回改专业是贺毅给他们改掉似的。江伟也讨厌贺毅这个劲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风凉话。

大家都让江伟赶快动笔。他没法推了,就让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凑了一封信,写给院长。至于文笔如何,说理怎样,他也没有太动脑子。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不想留下自己的笔迹,写的字用了仿宋体。

这信寄出去后,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基本没什么声息。很快,他们改成了航海专业,开始了紧张的学习。此后,贺毅在学员中间显得有些孤立。江伟和他是上下铺,仍然一起出黑板报,却不敢和他搞得太近,以免遭受池鱼之殃。贺毅本人倒好像没觉得什么,学习劲头特别大,成绩还一直在全区队的前面。

到年底,第一个学期快结束了。一天晚饭后,队长找江伟到海边散步,唠了几句家常,突然问:“改专业那会儿,有学员给院长写了封信,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江伟吓了一跳,赶紧说:“我不知道。”

队长没有看他:“当时院长把我一顿好训,我是从舰上破格提拔为这个队长的,院长说他对我抱有很大期望。没想到,我一上任就出了这事。”

江伟心虚地说:“院长让查了吗?”

队长摇摇头:“没有。院长说你们都是好苗子,是我没摸清下面的思想,工作方式简单,一件好事办成了坏事。”

江伟连连点头:“对对对。”

队长掏出一张纸:“你看看,这是谁写的。”

江伟伸头一看,脖子马上缩了回来,正是自己亲笔写的那封信,心里坪坪直跳,支支吾吾不吭声。

队长说:“你不说就不应该了,你应该是最清楚的。”队长看了他一眼,“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江伟脑子一时短路,心想完了,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他出卖了。他刚才已经说了不知道,现在争取主动也来不及了,只好坚持到底:“真的不知道。”

队长不高兴了,抬高声音:“我问过你们宿舍的人,都说是贺毅写的。这回找到信件一看,果然,除了你和他,谁能写出这么漂亮的美术字。”

江伟心里一宽,马上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很卑鄙。可要揽到自己身上来,真没那个勇气。他还是嘟嚷了一声:“没准还有别人会写这种字体……”

队长摆了摆手:“不可能,我调查过了,这种字体,能写这么好的,只有你们俩。”

江伟再也不敢说话了。

之后,学习和训练紧张起来,这件事似乎也就过去了。江伟本来很怕航海出海,随着教学训练,一次次出海,也逐渐适应了。贺毅学习一直不错,总在全区队的前头。在江伟看来,贺毅这个人确实有爱出风头的毛病,但人很真实,绝不像有人说的那样是口是心非。所以这事虽然似乎过去,但心里总有一种摆脱不掉的内疚感。

局促的警报铃声把江伟从往事中惊醒,航海长报告:前方海域出现小规模台风,请示是否改变航线,避开台风中心。江伟马上下令:航向不变,迎风前进。凭经验判断,这种没有预报的台风是南海上常见的土台风,一般跟在强台风后面,规模不大,但由于规律不好掌握,容易产生危害。看来这土台风就是从银沙岛过来的,贺毅肯定是中了它的招。航向不能改变,一是因为救人要紧,不能再增加航程;更重要的是台风是动态的,你顶着它航行,很快就会过去,躲着它,反而被它撵着走。

东方号很快切入台风,舰身摆幅越来越大,凭感觉已经超过了40度,这种状况,小型军舰是无法承受的。东方号舰桥里的人已经站不稳了,紧紧地把着身边的固定物。江伟身上让打进舷窗的海水浇透了,航海长劝他到军舰心脏部位的指挥中心去。东方号的指挥主要是靠指挥中心,那里有全方位大屏幕视频,指挥员不用上舰桥。江伟摇摇头,这时不是舰桥需要他,而是他需要舰桥。

外面,一只只海燕在巨浪中间滑翔穿行。风小的时候,这些海燕喜欢一直是跟在军舰后面,遇到大风浪它们就特别兴奋。和东海、北海相比,南中国海更加辽阔.风大、涌大、浪高,海情复杂,就连海水的颜色,也蓝得特别凝重、特别苍老,往往航行十几个小时遇不到一块陆地。海燕飞累了,就可以在舰尾栖息,风浪来了,它们又去翱翔搏击。这些海燕在巨浪中划出了一道道黑色弧线,把江伟的心绪又牵到了舰艇学院,牵到了他和贺毅最后一次合作。

毕业出海实习,江伟和队长住在一个舱里,好几次听到队长在嘀咕:“你们都快走了,其他队长到三年都提升走了,有的两年就提了,我还是这个样子,唉,都是你们改专业那会儿闹的。”

江伟觉得队长说得也不见得对,但又不好说什么。

毕业分配公布了,全区队二十个人,十五个分到了舰艇上,两个留校,还有三个分到了观通站。

江伟分到了东海,离老家近,气候生活也比较习惯。贺毅的分配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去了银沙岛观通站,那是南海上离大陆很远的一个小岛。

散会回到宿舍,没有见到贺毅,找了半天,发现他一人还呆在阶梯教室里。江伟走到门口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办好。他知道这个分配决定对贺毅意味着什么。倒不是因为银沙岛观通站生活条件艰苦,是他再也不能上军舰,再也不能实现在海上航行的梦想了。他心里呻吟了一下,鼓起勇气走过去,喊了一声:“贺毅。”

贺毅回头看了一下江伟,脑袋上像沾了什么似的甩了甩,笑着站起来:“走,咱们把黑板报最后一期毕业专刊出了吧。”

江伟觉得鼻子发酸。

两个人站到了黑板报面前。贺毅问:“刊头画什么?”

江伟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什么军舰、航行的,赶紧说:“就画海燕吧,大家都要飞向海洋了。”

贺毅:“画舰桥吧。”

江伟心里咯瞪了一下,啊,舰桥,向往舰桥的贺毅,与舰桥再也无缘了。

贺毅眯起眼睛,像追寻什么记忆似的:“我要换个角度,画舰桥的内部,从里往外看,再画上你说的海燕……”

江伟点点头,贺毅开始画了起来。他画着舰桥内的磁罗经,电罗经,操纵盘……看着他认真而又深情的样子,江伟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不等贺毅画完,他找到了队长,请求把自己和贺毅换个岗位。

队长刚刚接到命令,提升实习舰当副舰长,正高兴着,听江伟这么一说,像看到外星人似的看他:“你是不是疯了,这工作岗位是开玩笑的?说换就换,这是上级研究决定了的。”

江伟说:“我觉得贺毅比我更适合,他喜欢航海,能干出一番事业。”江伟说的是心里话,他反正也没有在部队长期干的打算。

队长打量着他:“干工作不是凭喜欢,看人也不是凭嘴上唱高调。谁适合干什么,谁人品怎么样,我这当队长的跟了你们四年,都白吃干饭了?”

江伟说:“我知道你是说当年那个写信的事,这事你冤枉了贺毅,信是我写的!”

队长一愣,叹口气说:“江伟呀江伟,你这个人太善良了,但是原则性太差。分配工作岗位是上级的决定,和写那封信没有关系。再说,去观通站也是非常重要、非常光荣的。这事你不要再提了。”

江伟没法再说下去了。

第二天,他们离开舰艇学院,奔向各自的岗位。

东方号穿过了台风,风浪渐渐小了。前面到了银沙岛海域,江伟的心马上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贺毅现在怎么样了。四年前,他第一次在银沙岛见到贺毅之前,心情也是这么紧张和激动,也正是那次见面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贺毅在南海,江伟在东海,十多年里两人都没有过联系。江伟也到南海海域执行过几次任务,但遇到的同学,也都说同贺毅没有联系。这也难怪,那个岛确实太远了。这些年里,从实习航海长到副航海长,从航海长到副舰长,一路都很顺,工作岗位也都在舰桥里。不过,他的脑海里常常会浮现出贺毅的那双眼睛,特别想知道贺毅的情况。

不久前,他通过全训考核,被任命为导弹驱逐舰副舰长。公布命令后,他认真地思考了好长时间,总感到自己不是当舰长的料。这么多年,虽然海上艰苦,却也适应和习惯了,而且每次业务考核都在前头。可他总觉得, 自己也许可以当一个好船长,但作为一名真正的舰长, 自己身上似乎还缺某种东西,他找了十多年都没找到。既然没有当好一名舰长的信心,他就不想耽误部队也不想耽误自己,决定当一段时间副舰长后就离开部队。家乡海事局对他的经历和业务水平很感兴趣,他到地方依然可以航海,发展的空间要更大一些。有了这个想法,另一个念头就越来越强烈了:离开部队前去趟银沙岛,看看贺毅。

巧了,没多久,他们舰在南海执行任务时遇到了特大台风,上级命令他们到银沙岛附近抛锚避风。台风过后,江伟建议舰长,军舰靠到银沙岛码头补给淡水。码头上,江伟果然见到了贺毅。

贺毅见到江伟也很是惊喜。两人互相打了一拳,都说对方黑了。可不,十多年了,海风吹、海浪打,原来小白脸都变成了古铜色,只有牙齿和眼球更白了。江伟心里内疚,问贺毅在岛上怎么样?

贺毅情绪不错:“挺好,挺好,我在这儿当站长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我们站年年都是全海军的先进。你别看我们这个岛小,可它是你们军舰的眼睛。和你说呀,我现在把它看作南海上一艘永不沉没的战舰。我对我这帮弟兄说,你们天天都在出海,站长也就是你们的舰长。”

江伟心里一阵酸楚,拉着他:“走,看看咱们国产的驱逐舰。”“好呀,好呀!”贺毅跟着江伟上舰。

进了舰桥,环视着里面的各种设备,贺毅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敲敲那里,非常感慨:“离开学校后就再没进过舰桥了……真好,真好,真为你高兴!”又拍拍舰长椅,“咱们同学,有八个当上了驱逐舰航海长,两个当上了护卫舰副舰长,正儿八经当上驱逐舰副舰长的就你一个,什么时候把这副字去掉,我都等不及了。”

江伟不自然地一笑,没接话茬。他没法开口告诉对方,自己下一个目标是要离开海军,到地方工作。这会儿,他真希望能和贺毅调个个儿。他说:“老贺,这是舰长的位置,上去坐坐,下个命令,感觉感觉。”

贺毅一愣,然后走了过去,刚要坐下去,又站直了:“不了,我不能占了你的先,等你坐上了,我再来。这样吧,你跟我上岛,先看看我的舰桥。”

江伟虽然有些纳闷,却没多问,跟贺毅上了岛。岛很小,平地很少,顺着台阶一直走到山腰上一排平房前。贺毅指着最东头的一间说:“这是我的宿舍。”说着便打开了门。

进去一看,江伟呆住了。这确确实实是一个舰桥,除了睡觉的床以外,其他地方都布置得和军舰上的舰桥完全一样。

贺毅大步坐到了舰长位置:“江伟,我这舰桥和你的舰桥差得很远,但是我可以在这儿指挥我们这艘‘战舰’。每天早上,我都在这里看太阳从东方升起,感觉到我这艘军舰向着朝阳启航……看看我这个‘舰长’当得怎样?”

江伟看到窗外一群海燕在飞翔,阳光下,它们湿流挽的身驱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突然,电话铃响了,贺毅听完电话,对江伟说:“走,跟我看看去。”拉着他到了山顶的观察点。贺毅趴在高倍望远镜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把位置让给江伟:“你看,台风走了才多会儿,又来挑衅了!”

江伟凑上去一看,是一艘外国的驱逐舰,就在我们的领海边上。

贺毅说:“在银沙岛,这种挑衅是经常的,凭什么,不就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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