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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8 22: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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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汐

出版社:华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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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曾许我地久天长

谁曾许我地久天长试读:

开始之前

何恩雅点燃了第二支烟。

她悠然地吸了一口,吐出缭绕的烟雾,仿佛很享受这种感觉。她吸烟的姿态依旧从容优雅,恩雅是那种做什么都给人美感的女人,纤柔细致,是需要人呵护在掌心的女人。

一旁的楚念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忍了很久。“恩雅,你应该少抽些烟,吸烟对身体不好。”

恩雅将视线缓缓移向他,淡淡地,若有似无地说:“你觉得不好吗?”“这和你不适合。”楚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恩雅嘴角略略勾出一抹清冷的笑容,“楚念。”“啊?”“你想追我?”恩雅直视着他。

楚念诧异她的直接,没有说话。“想追我,然后呢?上床、分手或者你还想娶我?”恩雅柔美的唇瓣淡漠地说着这些。

楚念已经非常震惊了,他想不到恩雅会说出这样的话,恩雅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动不动就脸红的娴雅女子,刚看到她抽烟时就已经非常意外,现在又听到她这样说。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根本未曾了解过她,他只是在自作聪明地认为自己很了解她。

恩雅微微贴近他,直视他的双眸,望进他瞳孔深处:“楚念,你不要喜欢我,你……永远都没有机会。”

她笑了笑,扔了烟蒂,从容地站起身来,披上长长的风衣,走出了咖啡店,剩下依旧发怔的楚念……

恩雅驾车行驶在路上,晚上七点半,正是堵车的高峰时间。走走停停,她忽然有些不耐烦。

打开车窗,任清冷的夜风吹进,拂去心头骤然浮起的焦躁。

调开电台节目,传来主持人温润的女中音:“现在为您送出的是著名钢琴演奏家何恩雅小姐最新专辑里的一首曲子《思念》……”

如流水般的钢琴声响起,恩雅微微皱眉,换了频道,现在的她不想听到钢琴的声音。

虽然这首叫《思念》的钢琴曲,打动了无数人的心,被人们说成是她的又一代表作。她甩了甩乌亮的长发,让它在夜风中飞扬。

红灯停下车,恩雅打开车窗,轻轻地闭上眼睛,心里又泛起那种熟悉的难过。

耳畔却忽然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她回过神,身后的司机正催促她快开车,恩雅微微蹙了眉,踩下油门。

窗外的风景,那些闪烁的霓虹灯影似乎让她的视线都模糊起来……

回到家里,打开电话留言。“老师,我是晓吟。机票买好了,可以照计划出行,明天早上十点我会过来接你,你自己做好准备。”

恩雅关上灯,只留夜色中自然的光线照着屋内,有着幽幽的光亮。她坐在沙发上,仰起头,手抱住靠垫,静静地慢慢地呼吸。

她在感受一个人的气息,只有如此静谧的时刻,似乎才能从屋里的每样东西中感觉那微弱的点滴。

好友曾经问她,为什么每天都要如此用心去擦拭每样家具。“因为我想要用一辈子。”她回答。“什么?”朋友怔了一下。“想用这些东西一辈子,让它们陪在我身边直到我死。”她微微一笑。

朋友很吃惊,瞪大眼睛看着她。“觉得我神智不清了?”恩雅幽幽一叹,“这些东西都是他留给我的,这里是我们的家,唯有从这些东西上,我才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

她睁开眼,微微苦笑,晶莹的眸子转向窗边的那架钢琴。

星光点点洒在琴上,在那上头有一点闪亮的东西,是一个铜制的相框。

恩雅走了过去,拿起相框,凝视着相中人。

他有一双明净温和的眼睛,正默默对视着她。她心中凄然,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相片。“昀哲,你还不回来吗?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是不是还……活着?”“快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啊,我都还没告诉你我爱你……”

她痴痴地看着相中人,泪无声地划落下来。

第一章 初遇

岁月是一首吟唱的歌我与你相逢在冥冥中邂逅你邂逅我错过了缘分却交汇了心灵

四年前。

晚上十点多的地铁上还有许多人,季昀哲给一位老人让了座,他站到了门边。他人很高,因此手扶着高处的拉杆。

昀哲的脑中过滤了一下今天的工程问题,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又到站了,依旧三三两两地上来了不少乘客。

昀哲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之所以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她是奔跑着上地铁的,使得女孩清秀的脸庞变得通红,她的长发也显得非常凌乱,确切地说,女孩的模样很狼狈。

她一定不擅长运动,昀哲忽然这样想,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女孩站到了昀哲旁边,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很清新的感觉。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腾出一只手去掏她的大挎包。

女孩身材纤细,包包却很大,这么小巧的女生背一只这么大的挎包,有点夸张。她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干脆两只手都伸进包里一个劲地翻着。“我怎么会忘记呢?真是的!”她喃喃自语,一脸迷糊,并用一只手轻捶自己的后脑勺。昀哲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很少看到这么娇憨的女孩。

地铁到站了,车停了下来,一门心思在包包里掏东西的女孩双手腾空,重心不稳地向昀哲身上栽去。昀哲及时扶住她,他可不想和她一起摔倒在地。

女孩站稳身子,有些脸红,看看昀哲,“对不起。”她的声音很清脆,昀哲什么也未说,微微一笑,却觉得自己的衣扣在被拉扯,这才发现她的头发竟缠住了他的衣扣。

女孩显然也发现了这种情形,她的脸更红了,急着想将头发解下来,却越扯越糟。“小姐。”昀哲不忍心再看她“虐待”自己的头发,出声叫住她。“啊?”她羞红着脸尴尬地抬头,昀哲温和地笑,这女孩真容易脸红。“这个……”他比了比胸前,“你别急,如果你不介意,让我来吧。”他温柔好听的声音回响在何恩雅的耳边。“哦,这……麻烦你了。”恩雅的脸红得如熟透的苹果。

昀哲很轻巧地就将头发与衣扣分开了,他微微一笑:“好了。”点一下头,他就走到前面的空位坐了下去。

恩雅还是很不好意思,她怎么老是迷糊得碰到这么尴尬的事?她再度偷偷看了一眼那个看起来好像还挺温和的高个子男生,被宇枫知道的话一定又会笑她。

昀哲回到家,打开电话录音,有两通留言。“昀哲,是我,纪云,那批材料我已经亲自去确认过了,明天就可以送到工地。”答录机里传出纪云响亮的声音,他是昀哲大学的学长,毕业后两人一起创建了现在的设计公司。

昀哲微微一笑,学长做事老是这么雷厉风行,干劲十足。“下一通留言。”“昀哲,我是谊冰。”电话那头传来的低沉声音让昀哲有些意外。谊冰怎么会打电话给他,出了什么事?凝神细听。“拜托,明天下午去音乐学院接一下芷悠,她要做产检。我实在抽不出空,老友,就麻烦你了,我知道你走得开,我跟纪云核实过时间啦。”“芷悠在生我的气,唉,昀哲,你帮我说说好话。你知道她很听你的。”

昀哲嘴角扬起,从好友苦恼的声音中都能想象出他的表情,好友也是经过了很多波折才抱得美人归的。

爱情真是难解的东西,虽然向往,却不敢轻易碰触,昀哲略略失神地想。脑海中莫名闪过方才地铁上那个女孩的身影。他笑了笑,摇摇头,自己是寂寞得太久了吗?

午后阳光温暖,昀哲交代完公事,便开车去音乐学院。

好友谊冰的妻子芷悠是音乐学院的老师,教授钢琴课。“昀哲,这么早?”看到他,芷悠笑着打招呼。“谊冰千叮咛万嘱咐我别迟到。”他微微一笑,还是很尽责地为老友说好话。“你等一下,临时有个学生出了点事情。”“好。”

昀哲等在走廊里,明媚的阳光从窗棂射进来,暖暖地入人心田。

一阵缭绕优美的琴声传进他的耳里,是从隔壁教室传来的。

昀哲有些好奇,这琴声很清澈,叮叮咚咚仿佛带人回到大自然,纯净又舒服。

他寻声而至,在那个空荡的教室里,一架黑色的钢琴蕴着阳光,琴边坐着一个女孩。

弹出如此灵动音符的女孩,身着淡紫色纱裙,年轻秀美的脸庞因为陶醉在钢琴声的流溢中而现出宁静、恬淡的美。

他被吸引了,专注地看着她,然后,他想起来,这个女孩他见过,地铁里那个娇憨的女孩。

他的嘴角漾起一个暖暖的笑容,就如这春日午后的暖阳。

回到公司后,远远就听到方纪云洪亮的声音。“不是说这些材料不行吗?”“设计图已经改过,这些圈注的地方要特别注意!”“纪云。”“你来了啊。”纪云给昀哲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为人直率又性格火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后来就合伙开了NEW PUZZLE。“你急着找我,工地有事?”“不是工地,是你。”纪云瞅一眼昀哲,拍拍他肩膀,“你家老头子又打过电话来,叫你别忘记周末家里的聚会!”

昀哲跟父亲的关系并不好,当年他母亲因为生他难产而死,爱妻心切的季寒山,一直觉得是儿子的出生造成了妻子的死亡,对这个孩子也一直亲不起来。

昀哲很早就从家里独立出来,这些年也基本上不怎么来往,除非家里有特别重要的事情。

果然,他看到昀哲的神情有些黯然。“别管了,反正他叫你没什么好事,你要不想去可以不去啊!他在电话里一直提你那个宝贝弟弟宇枫,大概是为他继承家业举办的吧?”

昀哲笑了笑,“我没事,宇枫是我弟弟,总是要回去的。”

宴会。

季寒山举办的聚会,既为庆祝小儿子季宇枫学成归国,同时也是他继任季氏企业的酒会。

身为长子的昀哲,从来不为季寒山所喜欢。事实上,父子俩的关系就和陌生人差不多,向父亲问好,得到一如往常的冷淡反应。

昀哲有点后悔来这个宴会,早知道会是这样,但他却还是来了。

父亲每次看到他都很不高兴,也许他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段恶梦般的记忆,想到此,他苦涩地一笑。

所以当看到恩雅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曳地长裙,显得文静而优雅,他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了过去。

恩雅在四处搜寻男友宇枫的身影,这儿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她要找到宇枫,这时灯光忽然暗淡下来,悠扬的舞曲占满了整个空间,周围的人纷纷相拥而舞。“赏脸跳支舞吗?”一个低沉悦耳的男性声音响在恩雅耳畔,她抬头就看到了昀哲,这个人有点眼熟。

昀哲带着笑意看着面前恩雅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在思索,是在回想他是谁吗?他又微微一笑,轻柔地牵起她的手,踏起了舞步。

恩雅跟着他的脚步,脑中却依旧在思索。“还没想起来吗?”他好听的声音又响起来。

她望向他那双清澈的眼睛,眼里透着疑问。“地铁,头发,扣子。”昀哲微笑着说了出来,意料之中她又红了双颊,他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爱脸红的女孩。“抱歉,我是不是太直接了?”“不会,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恩雅红着脸说,她没想到这么巧,又第二次遇见他。

昀哲看着她,其实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第三次遇见她。

他想起那天在音乐学院看到她弹琴的样子,她穿着淡紫色纱裙,整个人都陶醉在琴声的律动中,脸上有一种宁静的美。

昀哲仔细看着被自己轻搂在怀里跳舞的恩雅,这个女孩很千变万化,让人有点应接不暇。

一曲完毕,灯光瞬时又亮了起来,“恩雅!”宇枫的叫声传入她耳中。

她回头,就看到宇枫。“宇枫。”她叫他,因为看到男友脸上漾起甜蜜的笑容,宇枫走近了他们。“哥!这么巧,你们认识?”宇枫看到昀哲微微吃惊。“不,还不认识。”恩雅回答他,“宇枫,这位先生就是你一直说起的大哥?”她也很意外。“对啊,真巧,我来介绍一下。哥,这是何恩雅,我在国外交的女朋友。恩雅,这是我哥,季昀哲。”

两个人都有点不能适应这种巧合,问礼回礼之后,恩雅就被宇枫拉走了。

昀哲站在那里,沉静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摇了摇头。

避开喧闹的人群,独自一人来到阳台,夜的气息弥漫在四周,世界其实真的很小。“你也不喜欢热闹?”身后传来恩雅清澈的声音,他转过身,就看到了她。“恩雅小姐也是?”

她点点头,站到他身边。发现他真的很高,要比自己高出许多,她大概勉强够到他的肩膀。“季先生是做什么的?”恩雅微微一笑,对这个陌生人很有好感。“我,”他笑了笑,“造房子的。”“造房子?”她有点不解。“对啊,就是成天和木头、石头啊混在一起的人。”昀哲温醇的声音带着活泼的意味。

恩雅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觉得他是很亲切的人。

恩雅认识宇枫那年,她二十一岁,正在音乐学院主修钢琴。

她和宇枫的相识相恋很普通,没什么离奇偶遇。恩雅喜欢宇枫性格里的单纯和温柔。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恩雅的弹琴天分就被重视,十八岁的时候她父亲就送她到国外专心习琴。“你喜欢宇枫什么?”朋友已经不止一次这样问她。

她总是微笑着,她喜欢宇枫什么呢?“因为他不像我父亲。”

她的这个回答往往叫朋友目瞪口呆,然后便是一连串的惊叹号。“这很怪异吗?我不喜欢我父亲的个性,他很传统,既刻板又大男子主义,令人反感,从小到大,他都让我觉得压抑窒息。我母亲很温顺很贤淑,我觉得,她怕我父亲。真的,他事事都替我妈做主,而妈妈则是一味地顺从忍受。我反感这样!婚姻的意义就是如此吗?那要找个伴侣来做什么呢?管着自己,让自己失去自由、没有自我?我不要!”“我要嫁的男人,必须温柔,他要尊重我,疼爱我,不然我嫁他做什么呢?”太过年轻的恩雅神彩地说下这些话语,这是她对未来婚姻的憧憬。

朋友听完她的大段解释,总是笑她太过理想,太会做梦。

但是,在恩雅心中,觉得宇枫就是她要找的男人。他让她感受到温柔和尊重,和他在一起很舒服。算来他们在一起也有两年了。

回国后,宇枫忙于接手家里的事业,他们见面的机会减少,从前那般厮守的两人时光,像一去不回了。

这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回应在心的是空虚和彷徨,这和以前他们的相处不一样。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他们感情的信心并没她想象中那么深刻。

而且,最近母亲已经几次提到要她去相亲的事,说是父亲已替她物色了好几个不错的对象。

提到父亲这种独裁与蛮横的态度,她便极为反感。他们是一家人,并不是一个支配与被支配的团体。冷硬得没有情感。“我不去相亲!”她那样突兀地打断母亲。她怎么可能去相亲,她已经有了自己很爱的男人,还和他共有了一个小生命!

这是她现在急着要想告诉宇枫的,这关系到他们未来,她怀孕了。

约了宇枫在NIGHT COLOUR见面。她早早来到,坐在暗淡的光影里轻啜着鸡尾酒。

九点,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半小时,他还没来。他是很忙吧,她想着,如果他来个电话说一声,她也能满足啊,可是,他却没有任何消息。

恩雅继续等下去,伸手撩了撩自己披散的发丝,在抬手间,她看到了宇枫。

宇枫行色匆匆地在她对面坐下,开口闭口都是他的工作。

听着他在对面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工作和抱负,兴奋的语调、飞扬的神情,她忽然发现,他俩的心情竟是如此不同。恩雅有些心不在焉,却还勉强挂着笑脸。“宇枫,”在他终于停下的间隙,她开口说:“我有事想说。”“什么?”宇枫问得轻柔,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我们结婚,好不好?”“结婚?”他像是吃了一大惊,“恩雅,为什么忽然说要结婚?”“你不愿意?”他的反应让她失望透了。“不是,我当然愿意和你结婚。这一辈子我唯一想娶的女人就是你,只是,不是现在。”“既然愿意和我结婚,那么现在和以后又有什么差别?”恩雅睁大眼睛,清秀的脸庞透着隐隐的激动。“恩雅,你不能这样蛮不讲理啊!现在的我,刚刚接手我爸的事业,忙得连睡觉的功夫也没有,哪里来的时间结婚,你能不能体谅我一下?”宇枫也有点恼火起来。“那么,你是不愿意和我结婚了,即使我很想结婚?”恩雅神色黯淡下来。“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他憋着气,冷着脸回答,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了。“我知道了。”恩雅忽然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起身走出酒吧。

深秋的夜晚,竟有几分凄冷。

恩雅的心情糟透了,抱着自己的双臂走在寒瑟的大街上。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周围的行人纷纷跑起来躲雨。但恩雅就像是全然未觉,依旧低头走着,她只是觉得冷。

密集的雨点将她打得透湿,她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滚烫的泪水自眼眶流下,落在脸上,和雨水混在一起,她这是在干什么?

当昀哲驾车在雨中看到恩雅孤零单薄的身影时,心竟有些痛楚,他急急从车上下来,跑到她身边。“恩雅,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人淋雨?”他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此刻看起来忧伤弥满雾气的眼睛。

他知道那不是雨水,而是她的泪水。不等她说什么,昀哲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坐到车上,丝毫不理会手中那双纤细小手的挣扎。

车直接驶到他家里,恩雅已经安静下来,乖乖地随他进了屋。

昀哲去屋里拿来干净的衣服:“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会生病的!”

恩雅默默地走进浴室。

昀哲煮起咖啡,脑海里浮现的依然是恩雅刚才忧伤的眼,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傻丫头,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

他轻轻一叹,是和宇枫有关吧,只有他,才可以让她这般神伤,想着,他的表情有些黯然。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只是几次的相遇,不可以对这女孩有感觉,她是弟弟的女朋友,自己只能是她的大哥。

但心中的情愫在不知不觉中生根蔓延,连他自己都不能控制。试着不去想她,把思念堆积,在这个雨夜,却又意外地与她相逢,他实在无法丢下这样脆弱的她不管。

身后传来细碎的声音,他回头看到已换装完毕的恩雅。

他宽大的衣服现在穿在她身上,实在是……昀哲唇边绽出一抹笑容,递给她一杯咖啡。

恩雅坐在厅里,开始打量起昀哲的居所来。这屋子以米色和白色两种色调为主,风格简单、质朴,却很温暖,就像他给她的感觉,她微微笑了。“你笑什么?”昀哲扬扬眉毛,不解她忽然浮现的笑容。“我在笑,这果然就是你的屋子,和你的风格一样。”“我当做是夸奖,谢谢!”他扯唇一笑,见她心情明朗起来,“感觉好点了?”“嗯。”恩雅点点头,又想到方才的心事。“是因为宇枫?”

她抬眼看他,“昀哲,有的时候我真的不了解他。”她说得有些无奈,“我以为我们一直很好,可是,为什么不能理解彼此的想法呢?”“彼此的想法?”“我想结婚,但他说不行。”恩雅摇摇头轻叹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自然地说出了心事,或许因为他是宇枫的哥哥,也或许是他身上总有一种让她安定的感觉。

她的话让他一怔,在心中蔓延开来的竟是难言的苦涩。“他不想结婚,而我却非结婚不可。”恩雅看着昀哲的眼睛,眼里又蕴上雾气。“我怀孕了。”说完,她低垂下头,将自己深埋进沙发,仿佛一下没有了力量。

第二天是星期天,昨夜被昀哲送回家就蒙头大睡的恩雅,被电话铃吵醒。“早安!”她听到电话那头温和磁性的男声。“昀哲?”她有点不确定。“是我,”昀哲笑起来,很高兴她能听出他的声音,“心情怎么样了?”“噢,还不错。”她先是皱眉,然后展颜笑了,记起自己昨夜的狼狈。“想不想去吹海风?”电话那头的他忽然说,明朗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邀请。“好啊!”恩雅点头,答应他。

昀哲将车开到海边,今天的天气很好,也许是因为昨夜的那场雨,今天反而更见晴朗了。

恩雅的心情也像被这股明媚所洗涤,深吸一口气,觉得好了许多,挑眉看他,“你很享受哦!”她俏皮地说着。“还好,”昀哲淡淡一笑,很坦然很沉静的样子。“你总是这样,稳重又很淡然,我忽然很好奇,有没有什么事情能令你失态?”

恩雅眨着眼睛,很感兴趣地看着昀哲,虽然认识不久,却能像老朋友般自在的相处,或许因为他是宇枫的哥哥吧,她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哥哥。“当然有。”昀哲微微一笑,幽黑的眼凝住了她一会儿,便移了开去。“好高啊!再高一点,高一点嘛!”恩雅仰首看着昀哲手里放着的风筝,像是承载着童年梦想高飞的风筝,她已经很久没放过风筝了,一下兴奋起来。

他游刃有余地放着手里的线箍,按她的要求又放高一些。“让我来,好不好?”她修长的手指耐不住就要插过来。“好,我会给你。”他笑起来,“可是你别抢,否则它就会掉下来的!”现在的她就像个孩子。“好,好。”恩雅急忙答应。

看她那么纯真的笑颜,昀哲觉得很满足,看到她跑起来,他又止不住喊她,“恩雅,小心些,不用跑那么快的,它不会掉!”她怀孕了,该小心啊。

何恩雅像个孩子似的奔跑在沙滩上,鞋子早已被她甩在不知何处了。

昀哲望着她快活的身影,不觉笑了。她真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喜怒哀乐都那么直接,也直接地左右着他的情绪。“天呐!不要啊!”恩雅忽然大声叫了起来,就看到高高飘在空中的风筝一头栽进了大海……

昀哲向她跑了过去,来到她身边,恩雅依旧怔怔望着大海,目中流露着可惜,她有点难过。“恩雅。”昀哲很温柔地唤她。“嗯?”她应着。“有人说,人最终会回归于两个地方,一个是大海,一个是天空。如果是你,你会想去天空还是大海?”

恩雅转过头看他,显然被他的问题吸引了。她的眼睛看了下天,又看了下波浪起伏的海面,“我要去天空吧。”她还在耿耿于怀那只风筝,她很喜欢的。

昀哲笑起来,恩雅有时候真的很孩子气。“恩雅,你看那边。”他指着远处,恩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蔚蓝色的大海。“在那边,海天相接的地方,看到了吗?”昀哲温醇的声音飘荡在她耳边。“好美啊。”恩雅看着海天相连,绵延不断。“所以,不管是到天还是大海,最后还是归属于同一个地方。”

恩雅思索着昀哲的话,慢慢抬头看他,“你是说我们有时不必太执著,要顺其自然,是吗?”

昀哲对她漾起一个好看的笑容。“真舒服。”恩雅仰首躺在沙滩上,看着蔚蓝的天空,用胳膊撞了撞身边的昀哲。“什么?”他坐起身,双手抱膝,出神地望着远处绵延的大海。

恩雅也坐起来,和他一样的动作,靠在他身边:“谢谢你,昀哲。”

她转头看他,眼里透着诚挚,“真的谢谢你,让我这么快乐。”“恩雅,”昀哲深邃的眼望着远方,“不要谢我,我……也很开心。”“是为了宇枫?”她微微一笑,觉得他真是一个好哥哥,连带要安慰弟弟的女朋友。

昀哲转过头,深湛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宇枫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他爱你,所以也会理解你,和你结婚。”

第二章 错落

一味的依靠你却没想过你也会受伤我与你从来不是一道选择题命运将你交给我却又不给我机会爱的深浅也许只是错落了时间

宇枫的求婚并没有让恩雅有太大的意外。

他们为结婚而吵架,然后又和好,就像所有情侣一样。

是他软化了,后来他跟她说:“那天,你走后我就后悔了。你是不是和我哥去了海边?恩雅,我好嫉妒,心里忍不住猜疑,你和大哥好像一直很谈得来。在你家等你的时候,我才发觉如果没有你,会是多可怕的事情,真的,那天晚上和你说着我的事业和抱负,但如果没有你,这一切好像也都没意义了。所以,我们结婚!我无法承受任何失去你的可能,我们结婚!”

恩雅很难分辨自己的情绪,他的诚恳和深情都打动着她。但那一刻,她却没告诉他孩子的事。

他还不知道,她这么急着结婚,只是因为她怀孕了。

为什么不说,恩雅自己也不清楚,总之,在那一瞬间看着宇枫脸上幸福激动的表情,她忽然不那么急着告诉他孩子的事了。

他们决定将结婚的消息,很快告知了双方的父母。

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中,然后宇枫因为一宗生意,启程去了国外。预定等他回来,他们就举行婚礼。

在音乐学院,她又偶然遇到昀哲。“祝福你,你和宇枫一定会幸福的。”昀哲注视着恩雅。

看着她现在幸福的模样,他不由地想到那个大雨的晚上她失魂落魄走在大街上淋雨。那时的她为了宇枫不愿和她结婚是多么伤心,现在终于雨过天晴了,他只想看到她开心的样子。“谢谢你,真的。”恩雅凝视着他,对于昀哲,她把他当成一个特殊的朋友。他仿佛很了解她,有些事可以和他分享。“还有,那天的风筝,真的很棒!”恩雅俏皮地眨了眨眼。

昀哲笑了笑,闪着某种恩雅不懂的落寞,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什么。

一切真的很完美了,恩雅期待着和宇枫的婚礼,那时她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但是突如其来的厄运让她不知所措……“新闻报道:昨夜遇到风暴袭击,意外沉船的K912商船已经在进行打捞。现发现已证实死亡的乘客78人,打捞工作仍在进行中……”“恩雅,你醒了。”恩雅母亲看到自己的女儿清醒过来松了口气。“要不要喝水?”

恩雅清醒过来,想起那个可怕的消息,她一下坐了起来,“妈,宇枫,有没有宇枫的消息?”

母亲叹了口气,看着女儿憔悴的样子她很心痛。“恩雅啊,沉船已经捞起,没有发现宇枫的……尸体,不过还是没有消息,也说可能沉在了海底。”

恩雅脸色惨白,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和宇枫就要结婚了呀,还有孩子啊……

一周后。“恩雅,我要你把孩子拿掉。现在宇枫已经不可能和你结婚了,你一个女孩子难道想当未婚妈妈?”恩雅的父亲出现在病房,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和妻子一直定居在新加坡,此刻他铁青着脸,女儿做出这种事让他难以接受。“不,不要。爸,求你,别拿掉我的孩子,这是宇枫唯一留给我的……”恩雅哭着哀求父亲。“不行,听到没有,绝对不行!你要怎么养他?你以为养孩子这么容易?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告诉你,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就必须拿掉孩子,否则你就不是我们的女儿了。”“爸……”恩雅觉得好无助,她该怎么办?

昀哲走进病房就看到恩雅流泪的样子,她看起来憔悴而又无助,他觉得很心痛。“恩雅。”他唤她。

她茫然地抬眼看他,在看清是昀哲后眼泪掉得更凶了。

昀哲走过去抱住她,他无法控制自己,她这个样子让他的心都碎了。“别哭了……”他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昀哲,我该怎么办,爸爸……他要我拿掉孩子,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不能啊,昀哲,我该怎么办?”恩雅在他怀里哭诉着,现在她只能对他说了。“恩雅。”昀哲温柔地唤她。

恩雅泪眼蒙眬地看他,昀哲深深地看着她,像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恩雅,嫁给我,让我来照顾你和孩子。”

恩雅震惊地看着他……

他的眼中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坚定。“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当宇枫是你弟弟,当我是你父亲吗?现在宇枫还生死不明,你就要和他的女人结婚?”季寒山怒骂道。

昀哲静静看着他,“不管你说什么,我一定会娶恩雅。”“滚,给我滚出去!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儿子了,这个家也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父亲的话还回荡在他耳边,依然可见他绝情的样子。

昀哲微微苦笑,下意识地伸手轻抚藏于额际的那道疤痕。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它渐渐隐去却消失不掉,和记忆一样深烙在那里。

他和宇枫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昀哲没见过自己的生母,他的母亲死于难产。

他听管家方姨说过,母亲生前,父亲对她用情很深,所以痛失爱妻,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也因为这样,他把妻子的死都归咎在昀哲身上。对这个儿子,他一直不曾亲近,他的存在就好像是在提醒他妻子的惨死。

昀哲三岁的时候,季寒山又再娶了。这次的妻子,原是他的特别助理,袁惠萍,宇枫的生母,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小时候昀哲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没有笑脸。

他也很想像弟弟那样,依偎在父亲怀里撒娇,问他要自己想要的东西,要他抱抱自己。可是,父亲看着他时那种严厉而厌恶的眼神总是让他怯步。

当宇枫坐在父亲膝上玩着他的玩具时,他总是偷偷地站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他们。很多时候,都是方姨把他抱走。“大少爷,以后不要躲在那里,知道吗?老爷看见会骂你的。”善良的方姨总是会温柔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叮嘱他。

那个时候,他总是很依赖她眼里的那种柔情,很少有人会这么看他的,所以他就喜欢跟着方姨,看她做事,这会让他觉得很温暖,也很开心。

在他十岁生日那天,方姨送了他一架模型战机。他好喜欢呀!闪亮的机身,神气的标杆和螺旋桨。昀哲小心翼翼地捧着,爱不释手。然后,宇枫看到了,闹着要玩。

昀哲不肯,那是方姨买给他的东西,是他第一次收到的礼物,给了宇枫的话他又会弄坏,也不会还给他,他才不要!

于是,两个小男孩你推我抢起来,推搡间,宇枫一个站立不稳,跌了一跤,随即“哇”地哭起来。

刚走进来的季寒山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怒火陡生,一巴掌就掴到昀哲身上。小小的身子被打得趔趄,磕绊在楼梯上,顿时额头被撞开,鲜血流溢出来。

他哭起来,好痛好痛啊,爸爸为什么这么大力地打他?他不是有心要推倒宇枫的,泪眼模糊中看到的只是父亲抱着宇枫远走的身影……

尘封的记忆被揭开,昀哲摸了摸额角上那道伤口。虽然过了很久,触起来还是会有轻微的痛楚蔓延到他心上。

酒吧。

学生时代的三剑客又会聚到一起。

昀哲决定结婚的消息也震惊了两位好友。浩然愤愤然对昀哲挥了一拳,结实地打在他身上。“你这个疯子!我不同意,决不同意你娶那个女人!”“你白痴啊!从前那么多女生爱慕你,眉也不挑一下,现在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竟然要委屈到此!你告诉我,你那是什么想法?!”

他们都知道恩雅并不是真的喜欢昀哲,也知道恩雅与昀哲弟弟的事情。“浩然,你住手,冷静点,你真要和昀哲干架吗?”谊冰抓着他的身子。“放开我,我是在阻止这个疯子!谊冰,你不帮忙吗?难道想看着朋友做错误的决定?”浩然气得要命。“如果是你?你爱着一个人,现在她很需要你,需要被守护、被照顾,要你放弃她,你做得到吗?”挨了一拳的昀哲并未动手,只是问浩然。

浩然怔了一下,喃喃道:“那不一样,昀哲,她不爱你啊……而且她爱的还是你弟弟……”“爱一个人的心意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对与错,该与不该,爱就是爱了。”

浩然怔怔,颓然地松了手。

谊冰看着沉默的两人,拉过两个兄弟的手,让他们握到一起。

浩然还是不平地捶了昀哲一拳,“活该被打!我无话可说了,虽然还是不赞同,但昀哲,我祝福你。”

又转头看谊冰,“你咧?”“我什么?”谊冰好气地笑笑,也转头看昀哲,“就像你说的,没什么对不对、该不该,作为朋友,只能祝福你。”

三只手握到一起。

不被祝福的婚礼,一袭纯白婚纱的她,美得像一个梦。“恩雅,如果你不愿意,还可以反悔。”昀哲凝视镜中的恩雅。

恩雅摇了摇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她想要这个孩子,她要留住他。“昀哲,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

昀哲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也许有一天,你能对我说出答案。”

她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慌忙地别开眼睛,那三个字已无需再说。他的眼睛已赤裸裸地告诉她答案,她并不是傻子。

他望着她,幽深的眸子里隐去的是一抹淡淡的痛楚。

主婚人在问他愿不愿意?“我想要一个家,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体味过家的温暖。我也想被人关怀,也想被人爱着,有人可以让我疼爱,让我照顾,他们是我的家人,由我来守护,我想要有家的感觉。”昀哲心里的声音对自己说着。“我愿意。”坚定地说出他的誓言。

问她愿不愿意?

恩雅看看身边的昀哲,他修长挺拔地站在那里。

俊朗的眉宇,挺秀的鼻,微薄的嘴唇都透露着坚定与坦然,他身上总有这股沉稳坚毅的气息。

而自己就像一只飘忽的小船,她觉得无处可去,无所依托,能觅到的,只有这个怀抱,让她觉得可以安心依靠。

她不想再漂泊,她想有人照顾、有人依靠,于是,她恍惚地点了点头。在他深挚的凝视里,她竟有些心虚。“我愿意。”恍惚地说出她的誓言。

新婚夜,忐忑的心情。

恩雅坐在梳妆镜前,眼神里透露着焦虑与不安,更像只迷途的小鹿。他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昀哲轻轻一叹,走到她身边。“你不用紧张。在你不愿意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恩雅,我想告诉你,我们是夫妻了,今后会共同经营一个家。而孩子,他既是宇枫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会用自己的全部来守护你和孩子。”“昀哲……”恩雅湿了眼眶,只是怔怔看着他。

他温柔地一笑,将她拥进自己怀里。

她又一次感受到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安定,那是她需要的……

结婚并没有带给恩雅想象中的安定。很多时候,她的心依旧是飘忽不定的。她常常会望着窗外发呆,没了思想,也不知道自己在渴望或祈求什么。

对昀哲,她真的无法挑剔。他对她关怀入微,细心体贴地为她将一切做到最好。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她知道他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江浩然和耿谊冰。

谊冰的妻子即将生产,所以这一阵子不大见到他们,而江浩然,恩雅知道他不喜欢自己。

在江浩然看她若有所思的目光面前,她总会心虚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所以她也不大喜欢浩然,不喜欢有人总提醒她自己在犯错。

最近恩雅感冒了,在床上躺了两天,并没感觉好多少。她浑身无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没想到一个感冒会将她折腾至此。

她只觉得神气懒散,无所适从,怀孕才三个月,竟已是一件如此辛苦的事情。

而身体里那个小生命的父亲,却又是……恩雅想着,就有一份无从说起的绝望。

昀哲从公司回来,见到的就是这般无助的恩雅,看她这样不舒服,苍白恍惚的神情,他的心也在痛。

昀哲将恩雅抱到浴室,里面预先放好的热水与调好的暖灯将浴室温度控制得刚刚好。“昀哲,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洗。”恩雅有些不好意思蜷在他怀里。“你现在浑身无力,自己动手会着凉,已经在感冒更要小心啊,如果发烧就更麻烦了。”他温柔的眼眸凝视着她,说:“恩雅,我们是夫妻,是最亲近的人,不必不好意思。”“可是……”恩雅微红了脸,虽然他们是夫妻,却并未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而且她爱的是另一个人,她真要在宇枫之外的男人面前……

在她犹疑不决的时候,昀哲已低头轻吻住她。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

这个吻轻柔得令她放松,闭上眼,寻求慰藉,就仿佛忽然置身在温暖的花田,唇舌间的纠缠令她轻轻叹息,无法再对他防备。

当他褪去她的衣衫,将她抱到浴缸里,她的神思还游移在那片温煦之中。

他的手指触上她光滑的肌肤时,那种她难以言喻的感觉非但没让她清醒过来,反而进入一种更胶着迷乱的状态,只有心跳怦然。

昀哲的手好像带着魔力,轻轻擦拭着她的身子。

指尖触过温腻的肌肤,有如某种古老的乐章,撩人难解,恩雅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藏于羞怯和颤栗之下的竟仿佛是期待的心情……

昀哲也在心动,陌生却又美好的亲昵。

沐浴在水中的恩雅美得让他窒息,莹润细腻的肌肤让他忍不住想要好好地爱抚一番。但不是现在,她在生病,他必须照顾好她和孩子。

恩雅的感冒渐好,白天的时候不用再躺在床上。在家里,没心情弹琴,她觉得有些闷,又不知该干什么。于是,忽来闲情逸致想去逛街。

逛街很随兴,她不知道自己要买些什么,也没去想过。几家店逛下来之后,竟有些腻烦了。

经过的店家门口音响里放着婴儿可爱的笑声,这是一家母婴用品专卖店。恩雅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看着那一件件五颜六色的婴儿服装,恩雅不禁伸手轻抚自己还看不出的小腹,这里也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呢,它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她想着,目光落到那些衣服上,微微一笑。

回到家的时候,她手里拎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都是些婴儿服和育婴用品。

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很快乐,心才有了一些实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经过商场的时候,促销新品的小姐忽然叫住她,“这位年轻的太太!”“什么?”恩雅被她吓了一跳,她正神思恍惚地想着心事。

促销小姐看着她左手戴的婚戒,便一个劲拉住她:“我们这一季有新品上市呢!专为年轻夫妻设计,我看你刚结婚吧!来,也为先生选件衣服吧,这种情侣套装很好卖!就当是礼物送给先生好了。”促销员卖力地游说她。

恩雅怔怔,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没进去。

她不知道要替昀哲买什么,心也忽然有点乱。他们之间并不是其他夫妻那样亲密的关系。如果要她来做这些事,她会觉得很别扭,也很不自在。

思索间,她推开促销小姐的手,轻轻一叹,离开了那里。

最近在想到昀哲、面对他的时候,恩雅的心都很乱。她无法弄清自己的心意,一如前几天在浴室的那一吻为何会令她那般迷乱。

她的生活一下历经了太多变化,让她的心变得混沌麻木起来,或许是她刻意封闭起自己的感官,总之她现在需要安静,不想为任何事情心烦。

时钟指向六点半。今天昀哲回来得比平时都晚,她的视线又转回电视屏幕,丝毫未觉自己已是第三次看时间。她该去准备晚饭吗?

婚后,在三餐方面一直是昀哲在料理。原因很简单,他说孕妇不宜操劳。恩雅很乐意接受,本来她就不擅长烹饪,也没兴趣。

恩雅扔下遥控器,觉得百无聊赖,忽然想翻翻书。于是,她推门走进昀哲的书房,想去找找有没有可看的书。

她平常不大来这里,这时推门进来就像一个外来者在探密。

桌上凌乱地堆着一叠图纸,恩雅不在意地瞥一眼,都是那些她看不懂的工程图。她将视线转向书柜,这时,门外传来声响,她心一动,急忙走出去。

果然是他回来了。看到他有些微湿的衣服,她皱了皱眉,“外面下雨了吗?”“嗯,”昀哲微微一笑,“我买了一些东西,你等一下。”

他放下手里的好几个袋子,先将买来煮晚餐的食材放进厨房。很快又转身出来,开始往出取袋子里的东西,她被他的举动挑起些好奇心。“你看看,这什么?”

恩雅睁大眼睛看他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件件婴儿的衣服来。“可不可爱?”昀哲没有心机地笑着,“今天在巡视工程时偶然看到的。虽然早了点,可还是忍不住。对了,还有这个!”

他说着,又将一条素雅的纯棉衣裙展在她面前。她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件孕妇装。“昀哲……”她有些讷讷地唤他。“好不好看?这是给准妈妈的!”他笑得很开心。

恩雅忽然眼眶一阵潮热,她用力吸吸鼻子,仰起头不去看他,否则她真要流出眼泪了,但心上还是挥不去那份酸涩的感觉。“饿了吧?对不起,今天回来晚了,我马上就去弄晚餐。”他搁下衣服,起身就要走去厨房。“不用,”恩雅急忙拦住他,“昀哲,你坐着休息,工作一天也该累了,今天我来做晚饭。”“恩雅……”这下轮到他发怔地看她,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么体贴的话。

恩雅沮丧地看着冒热气的油锅,她发现自己竟搞不定一条小鱼。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接过她手里的锅铲,“我来。”昀哲回头对她一笑,“你退开些,小心被油溅到。”

然后,她呆呆地看他熟练的动作,翻煎着那条鱼,同时溢出阵阵香气。“昀哲。”她忽然叫他。“嗯?”他应了声。“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你怎么这样会做饭?”她怔怔地问他,真的非常佩服他娴熟稳定的技巧,原来男人也可以这样做菜的。

他笑笑,“慢慢就会的,一开始我也很笨的。”他总是说得轻描淡写,从不觉得自己是多了不起的人,但在恩雅眼里,他好像真的没什么不会的。“好香!”她吸了口气,孩子气地说了句。“饿了?”他问她。“嗯。”恩雅用力点点头,发现自己真的很饿了。“再等一下就能开饭了。去看会儿电视吧,一直站在这里会累的。”他很体贴地说。“不累,我又不干什么。”她微噘起嘴,不依他。

昀哲正要伸手去抹脸上趟下的汗珠,那只纤柔的手已先他一步,替他轻轻抹去。

他怔了一下,凝眸看她。她也看着他,眼里闪动着蕴籍的光芒,没有说话。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起,“我去开门。”恩雅说着,走出厨房。

来的人是纪云,恩雅认得,她见过纪云两次,知道他是昀哲的大学学长和工作伙伴。

从学长着急的神色看来,显然有事要和昀哲谈。于是,两个人去了书房,昀哲不忘吩咐恩雅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将鱼装盘。

色泽诱人的糖醋鱼被摆在了碟子里,想了想,恩雅倒了杯茶送去书房。

刚走到门口,被里面纪云的大嗓门怔了一下。她停在门口,学长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很生气,怎么回事?“昀哲,你并不欠他什么!没必要答应他接下这个工程!更何况你现在手上的工作怎么办?”纪云又气又急地说。“学长,你的话我会考虑,让我再想想。”“没什么可想的!他上次都那么大声地在公司说没你这个儿子,这样的父亲你不要也罢!他什么时候顾及过你的感受,你又何必为他担心?”“昀哲,我认识你这么久,你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你想想,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他有替你缴过学费吗?你那些学费不都是自己辛苦打工赚来的,有一学期差点因缴不出学费而休学,那时候他可曾给过你半点援助?他是你父亲吗?有这么偏心的父亲吗?换做是我,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了!”“他……只是不大喜欢我。”是昀哲略微苦涩的声音。“不大喜欢你?没有血缘的父亲都比他强!这你自己心里清楚,别怪我说话太直!为了他,真的不值得让自己这么辛苦!”纪云很恳切地说着。“学长,我知道了,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影响自己手上的工作。这点请你放心。”“放心?我怎么能放心,”纪云轻轻一叹,“你要是懂得多为自己想想就好了。”

晚餐的时候,他们对坐在一起。他依旧像往常那样替她殷勤布菜,神情看起来也很愉悦。

要不是恩雅刚才偶然听到那些话,她一定不会看出他有什么不妥。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轻轻颤栗着。他总是这样,即使有什么难过与伤心也从不在她面前表露,而要一个人承担。

她想着,出神地看着他,坐在对面的男人,她的丈夫,坚韧而温柔的丈夫,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他已是自己的丈夫。

丈夫,这个词有种很微妙的感觉。那种特别的亲昵,只属于夫妻之间,是语言所无法描述的,恩雅第一次感到婚姻中那份真实感和温润在心里蕴化开来。

第三章 抉择

有些温柔在时间中流转藏起落寞不能言说的感情能给你的只有守护然而默然的承诺总是容易被遗忘

沁凉的夜,晚风吹动着窗纱,恩雅翻过身,蜷缩到昀哲怀里。抵着他宽厚的胸膛,像小猫咪似的蹭了蹭脸。“怎么了?”昀哲微微一笑,伸过手臂轻揽住她的腰肢。“昀哲,结婚的时候爸爸为什么不来?”她嗅着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他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她感觉到了。“他不高兴我和你结婚,对不对?”恩雅又说,抬起头,趴在他胸前看他。“恩雅,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很难过,因为宇枫的事情,他沉浸在悲伤里,所以无法参加我们的婚礼。”“是这样?宇枫是他儿子,你也是他儿子,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应该更珍惜另一个才对。”她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恩雅。”昀哲没办法看她的眼,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说出这样咄咄逼人的话。“昀哲,告诉我实话,我是你的妻子。”她的声音柔和下来,眼波明净而温柔。

他轻叹一声,“你说得对,爸爸他……不高兴我们结婚。”“是因为我是宇枫的女朋友?”恩雅沉默半晌。

他点了点头,“恩雅,那都过去了。别在意,好吗?”“所以,他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怎么……”昀哲有点意外。“我无意中听到你和纪云学长的对话。”恩雅幽黑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他,“昀哲,告诉我,你和他关系不好吗?还有,”她停了停,伸手轻抚他藏于额际的那道长长的疤痕,“这是怎么来的?看这疤痕,应该很久很久了,能告诉我吗?”“恩雅,”他握住她的手,“你……”“我想知道,昀哲,还记得结婚那晚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我们是夫妻,要共同经营一个家。我是你的妻子,做妻子的关心丈夫不对吗?”她轻柔地说着。

温暖的感觉包裹住心,昀哲不禁将她拥紧些,轻轻一叹,“这疤痕的确很久了,是小时候留下的。”“小时候?”她埋首在他怀里,听他讲以前的事,也听他为她打开心扉。“嗯,那时我十岁吧。收到一件很漂亮的生日礼物,又开心又欢喜。”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宇枫看到了,想和我要来玩。结果,我很小气,不肯给他,于是我们俩就争了起来……”“然后你不小心摔在地上,留下这道疤?”恩雅不禁问道。

他忽然没了声音,她感觉他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昀哲,告诉我。”她修长的手指轻扣住他揽在腰间的手。

昀哲深吸口气:“是我把他推倒了,正巧被父亲看见,然后他很生气,打了我一巴掌,我一个没站稳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黯然地令她心痛。“然后呢?”她急急问。“然后,”他轻轻笑了,她知道那是苦涩,不是笑容,“没有然后,我磕倒在楼梯上,就留了下这道疤。”

是吗?这就是全部?他的父亲打了他,是他自己没站稳,所以才留下了这道疤,是多大的力气可以将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打跌在地?而宇枫,他真的那么无辜吗?“他为什么不喜欢你?”恩雅的手指轻轻缠上昀哲的手掌。“是因为我母亲吧,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死于难产,他很爱她。”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昀哲,”她抬起身凝视着他,“我很任性对不对,硬逼你说这些这么悲伤的事情,对不起……”她心里有种莫明的歉意和酸楚,在接触到那双温柔又深邃的眼睛时,俯身情不自禁地去亲吻他的眼睛。

只是轻触一吻,蕴开却是绵绵情丝,撼动了两颗心沉浸而无法自拔,只想更接近,更接近……

他温厚的手掌不知何时已褪去她的衣衫,而她修长的手指也已轻解他的衣扣。“恩雅,我们……”他觉得不可以,不禁低喃,但深蕴爱火的心却无法停止对她的爱抚。

纠缠的吻似乎可以将人融化,美妙得不可思议,酿成浓情……

他的吻游移下来,烙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她轻嘤出声,瘫软在他怀里。

相拥的两人,激荡的心与情欲混合在一起,迷醉了神智,迷醉了一切。“可以吗?”他忍住欲望,喘息着问。

她轻轻点头,心底深处像是蕴着某种期待,让她无法自持,她全身在他的撩拨与爱抚下变得敏感而脆弱,只想融化在他怀里,忘了所有的一切。

他的进入温柔而小心,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伤到她和孩子。恩雅轻叹一声,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发,神思颠倒又无助。

融为一体的感觉非常美好,像是一下被填满,炽热而温暖,那种热度也仿佛传递到了心里。

昀哲强有力的手臂抱着她,翻过身侧卧着,小心地不去压到她的腹部,给了她一个极舒适的体位……温柔的律动叫她心醉神迷得几乎无法自持。

从未经历过如此温柔甜美的浪漫,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溺死在这如水的温柔里了。“昀哲……”她呢喃着他的名字。“我在这里。”他低沉的声音就响在她耳边,炽热的嘴唇覆上她的,缠绵深邃的吻融化了一切。

心在一瞬间被一种莫明的感动填满。

雨丝密密地布满天空。恩雅望了眼窗外,雨里的世界看起来白茫茫一片。“何老师,我先走了。”办公室的同事对她打招呼。“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你没带伞,我送你到车站!”另一个男同事对她说。“少来啦,人家何老师新婚,老公会来接她啦,要你在这边装什么好人?”同事小星笑骂道。

恩雅淡淡一笑,不理会同事的玩笑。雨下得很大,她没带伞,但不想和同事一起走。

这雨下得她心里也是闷闷的,昀哲会来吗?不会吧,他最近工作那么忙。

有了实质性的亲密关系以后,感情却并没有那么顺利。恩雅觉得自己变得更不踏实,时常茫然地分不清自己在干什么。

她是结婚了吗?她是这个男人的妻子吗?但为什么,她常常有一种自己好像在做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有时会看到宇枫,站在那里对自己笑,像从前一样。但是回头,身边却是昀哲。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对不起昀哲,最近时常想到他,恩雅心里一团乱,根本无法分辨自己对他的感觉到底是怎样。

她神思纷乱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听到门口似乎有不小的骚动,然后,她抬头,竟然看到昀哲。

他站在那里,对她笑着,举了举手上的伞。“哇,恩雅,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你老公好帅!”小星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昀哲。

她在恩雅结婚的时候见过昀哲一次,那时候就印象深刻。幸福的女人,小星羡慕地想着,她也很想嫁这种挺拔又温柔的男人啊!

恩雅朝他走过去,她想自己不用选择了,这是老天帮她做的抉择,不是吗?

她的丈夫是季昀哲,而她就在这么生活,安守于这份平淡。虽然她不爱他,但是她也可以做她的妻子,不是吗?他们就像别的夫妻一样那么生活着。

幸福也许从宇枫死的那刻,就离她很远了。

然而人生就是无法预料,老天是不是有心在和她开玩笑?

那天下午,她像平常一样弹了会儿钢琴。门铃响了,她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一瞬间令她失去了呼吸。

宇枫,居然是宇枫!

恩雅没有了思想,眼眶灼热模糊,泪水已经止不住地掉下来,颤抖的声音几乎无法成句:“宇枫……”“你还认得我,大嫂。”宇枫的眼中不再有往日的柔情和宠溺,取而代之的是近乎严苛的冰冷。

这声大嫂喊得她心碎,他眼中的怨恨更是她所承受不起的。“我……你……怎么会……”恩雅颤抖着嘴唇。“看见我还活着,你是伤心还是懊恼?怎么没有一点喜悦呢,大嫂。”宇枫用冷冷的眼睛看着她,就仿佛要射穿她一样,强烈的恨与怨,交缠着深切的痛苦,那情绪几乎要将两人同时湮灭。

那一天她就像失魂的木偶般,根本不记得后来宇枫是怎样离开的。

她无法消化那令她震惊的事实,他没有死,他获救了!因为伤势的原因被困在小岛上修养了近两个月,无法与家里取得联系。

他当然会怨恨她,在他生死未卜之际,她却迫不及待地嫁人了。他一定认为她背叛了他,恩雅脑里充斥着这些混乱思想,终于抑制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

昀哲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她,她哭得这般伤心,他只能无语地将她拥在怀里,任她哭泣。

哭吧,只有哭出来她才会好受些。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声音嘶哑,直到眼睛干涩,再也流不出泪来。然后她渐渐安静了,伏在他怀里轻轻抽泣。“恩雅。”他怜惜地看着她,她这样伤心,伤得何止是她的心?他会不舍啊。温柔的手指轻轻擦拭她脸颊残留的泪痕,“别哭了,我们……还可以解决。”他有些艰涩地说出这句话。

他的话令她心一动,埋在他胸前的头抬起,已经红肿的眼怔怔地看着他。

昀哲很想给她一个笑容,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那么总该把他现在还有勇气说的话告诉她吧。“恩雅,我们把一切告诉宇枫,你为什么和我结婚,他误会了你。对他解释这一切,还有孩子,你们……可以重新在一起。”“那你……怎么办?”恩雅只觉呼吸一窒。“我?”他咽下满心的苦涩和痛楚,“你不必管我的……当初这么做,也是为了孩子,现在宇枫……”“不!我不能这么做!”她忘情地喊出来。

她怎么可以这样,在伤害了宇枫之后又来伤害他?她把他当做什么,一个牺牲品吗?在她需要的时候用他,不需要的时候又舍弃?她怎么能这样自私?她拼命地摇头。“恩雅,别这样。”昀哲一下紧紧拥住她,有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落到她的发丝上。

恩雅没有想到,宇枫还会记得她的生日。坐在宇枫对面,她的身体都有些发颤。“很意外我会约你出吧!”宇枫的声音充满冷漠。

恩雅抬头看他,她无话可说,如果他约她出来只是为了折磨她。“大嫂,看样子,你现在生活得很好吧,我大哥是不是一个好丈夫呢?在你以为我死了之后,没想到还有一个这样好的后备供你选择。”宇枫淡淡地笑,声音幽冷低沉。“宇枫,求求你,不要这么说……你可以恨我,可以骂我,但是请你不要这样……”恩雅眼中泛着泪光,那痛苦跟凄哀的神情宇枫不是看不见,但在他怨怒的心里,反而装模作样得令他刺目。“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他。你知道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吗?”“宇枫。”他语气中的仇恨令她很不安。“但是,我不值得为你这样的女人继续伤心难过,事实上,我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再见。但是你偏偏嫁给了我大哥,大嫂,你说我们以后该用何种姿态相见呢?”宇枫唇畔勾起一抹嘲弄,冷淡又犀利地看着她。

恩雅怔怔地看他,心里充满了疼痛,面前的宇枫,变得好陌生,不再是那个爱着她的宇枫了。“宇枫。”一个漂亮的女孩走过来。“你迟到了。”宇枫对她说。“对不起,路上堵车很厉害。”女孩柔声地说着。

宇枫把目光瞄向恩雅,声音里的温柔令恩雅手脚冰凉:“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林书缦小姐。这是我大嫂,何恩雅……她和我大哥闪电结婚,甚至都等不到我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感情好得真是让人羡慕啊……”他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讽刺。

意料之中见她受到打击的表情,但心中的快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

恩雅冰凉的手在桌下纠结在一起,指甲深深刺进自己的掌心,如此坐在宇枫对面,如同凌迟,她该怎么办?

把一切事情都告诉宇枫,那样昀哲怎么办?

在伤害了宇枫之后,难道她还要再伤害昀哲?

离去前,宇枫贴近她,说了那句在心底就快让他发疯的话:“我的大嫂,你对我的感情就只是这样?甚至连一刻都不能等,何恩雅,我恨你!”

昀哲买了蛋糕,恩雅最喜欢吃那家蛋糕店的抹茶蛋糕,他特意订的。

布置好餐桌,恩雅还没回来。她并没有打过电话说今天会晚回来,难道是和同事出去庆祝了……昀哲在沙发上睡着了。

开门的声音让他醒过来,站起身,恩雅从外面走了进来。“你回来了,吃过晚餐了吗?”昀哲问她,在幽暗的灯光里她的神色看来很疲倦。

恩雅没有说话,径自坐到沙发上,将自己深陷进去。

昀哲走进厨房泡了杯热茶,将一块蛋糕盛在碟子上,端到恩雅面前。

她的样子告诉他,她没有吃晚餐。“吃点蛋糕好吗?今天是你生日。”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但是这触到了恩雅最敏感最柔弱的地方。

那种被囚禁的感觉,令她呼吸紧窒,她好像被圈在了一块地方,因为他是这样无辜无怨,所以她才进退不得,什么也不能做,不是吗?

恩雅一下站起身,脸上是像暴风雨般的神色,“你难道一定要这样?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才让我无法呼吸,那么沉重,我承受不了!你知不知道?”她控制不住尖锐地朝他喊,刚才餐厅里宇枫怨恨的话语回荡在她耳边,何恩雅,你甚至连一刻都不能等我,我恨你!

恩雅的身体发抖,她好难过好痛苦。

所以她怨起昀哲来,恨他对自己永远那么温柔,那么关心,如果他不是这样,她是不是可以离开他,她是不是可以不用有这么深的负疚感?

她知道他对自己的爱,然而这爱现在就像深刻的囚锁,将自己牢牢锁住,而她,就快要窒息死去了。

死在矛盾的无法抉择里,死在宇枫的仇恨里。

昀哲脸色苍白,恩雅的话重重击在他的心上,像有一只手猛然在那里狠狠一扯,痉挛而窒息。

恩雅不再看他,跑进卧室关上门。

昀哲呆滞在原地很久,身体都仿佛僵硬掉了。

半晌,默默地走到阳台上。

夜色很迷离,眼眶有一点温热,风夹带着潮水的味道扑面吹来,吹干了湿润的眼睛,只留下冰凉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也渐渐有了知觉。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江上的点点渔火,那些闪烁的灯火,为他的心头注入一丝温暖。

昀哲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黑蓝色的天空里没有星星,难道它们也在哭泣?

在厨房整理东西的时候,恩雅走了进来,她站在他身后,一下子紧紧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让你伤心的,我无意……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昀哲,昀哲,别生我的气好吗?”她又哭了,声音慌乱无助得像个孩子。

昀哲心底深深地疼痛,他转过身,慢慢伸出臂膀拥住她,把她拥抱在自己怀里。“恩雅,别哭了。”轻轻地擦拭她的眼泪,修长的手指停留在那温热的脸颊上。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中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深邃又温柔,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这令恩雅的心莫名地平和下来。“恩雅,问一下自己的心,到底想怎么样,然后告诉我答案,可以吗?无论是什么,你都不用觉得歉疚,因为这是正确的选择。”

他低柔的声音响在她耳边,脆弱的她只是更紧地拥住了他,那个怀抱温暖炽热,仿佛是可以停靠的港湾。

她逃避似的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去抉择。那么这一刻,就让她这么静静地待在他怀抱,只要这样就好。

恩雅闭了眼,呼吸着昀哲身上好闻的味道,慢慢剥离掉意识。

方纪云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昀哲握着电话发呆。“怎么了,你父亲又说什么了?”方才在工地被一通电话急急叫进来的昀哲,就让纪云觉得担心。

在他的认知里,那个老家伙打电话来就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个周末是他生日,他叫我带恩雅回去吃饭。”“搞什么?他不是早就说要跟你脱离关系了嘛,现在生日又叫你回去做什么?而且还要带恩雅一起!他不是不知道宇枫跟恩雅的关系,这老头子现在想做什么?”方纪云有些生气起来,同样是一个父亲,为什么对待自己的儿子会这么残忍。“我……”昀哲无法接话,不管是父亲、宇枫还是恩雅,他都无法好好地照顾到他们每个人的心意。这种时候,他忽然有种非常奇怪的念头,如果没有他这个人,那么一切烦恼是不是都不会在,如果没有他……“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才让我无法呼吸,那么沉重,我承受不了!你知不知道?”

恩雅尖锐的声音又刺入他的心脏,昨夜她说过的话就像电击般一再重复,回荡在他耳边,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我要去。”回去对恩雅说了父亲的邀请之后,恩雅下意识地喊出来,神色间的心意甚至来不及隐藏。

昀哲点点头,忽略心上那么痉挛的疼痛,看着恩雅站起身匆匆地走回房间,没有再对自己看上一眼。

周末的夜晚,恩雅身着一袭深紫色的晚装,打扮得窈窕动人,高贵纤柔中却带着冷淡,就像幽谷中的玫瑰,叫人想去采撷又无法接近。

昀哲虽然开着车,心思却无法集中。偶尔回望身边的恩雅,她也只是望着窗外,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在意昀哲。

迈进季家豪宅,昀哲就能感觉身边恩雅的僵硬。

在看到宇枫和他身边的女伴时,恩雅倏然苍白的脸完全泄露了她的心思。昀哲别开眼,只能视而不见。

父亲依旧是冷漠的面容,淡淡地回应了他的问候,视线落到恩雅身上,又看了看身后的宇枫。

季宇枫只留给恩雅背影,已经先牵着女伴入内。

虚假的寒暄和冷淡的人情,昀哲避开了那些并不友善的目光,他知道那些客人们在背后议论着他。

季家两个儿子同时爱上一个女人的事情,在上流社会中传成了无数的版本,精彩的爱恨情仇,兄弟两争夺一个女人,变成他的横刀夺爱。“你还不准备放手吗?”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

昀哲一惊,回过头,看到了妇人那张高贵冷漠的脸。“妈……”有些僵硬的问候。

这个贵妇人正是袁惠萍,季寒山再娶的妻子,也是宇枫的生母。

她冷哼一声:“别叫那么亲热,我从来都不是你母亲,虽然你这么叫我,心里也不承认我吧。”

昀哲沉默了,默然看着她。“你看看何恩雅,这么魂不守舍,再看看宇枫,难道你还不明白他们需要的是什么吗?”袁惠萍厉声说,对儿子这些日子来的痛苦她都看在眼里,因此也更恨昀哲。“在宇枫出事的时候,你横刀夺爱抢走他的女人,现在她明明那么含情脉脉地望着我儿子,你已经输了!输得彻底!我知道你恨宇枫,恨我们母子抢走了你父亲,不过在他眼里,从未重视过你,你还要争什么?!”“我从未争过。”昀哲淡淡地说,看着袁惠萍,深邃的眼睛里想要隐藏起自己心底的痛苦,他一直知道自己在这个家是个多余的人,如今袁惠萍的话只是将一切挑明。“如果恩雅选择宇枫,我会放手。”他的声音虽低沉却透一股出坚毅。

袁惠萍因他的话有些冲击,却仍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昀哲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到恩雅身上,她站在那里,痴痴望着宇枫,想要走过去,宇枫却不给她接近的机会。

神色间那份落寞与忧伤,深刺着昀哲。

聚会回来梳洗过后,恩雅恹恹地已要睡了,她拒绝和昀哲交谈。

季昀哲从浴室出来,见恩雅已关了灯,卧室内一片漆黑。

月光透着窗纱照进来,落在恩雅闭着的睡颜上,那张美丽的脸孔看上去脆弱又细致,密密地抓着昀哲心里的呵疼。

忍不住伸过手,轻轻抚上她脸颊,低下头,有些怜惜的亲吻上去。

攫住柔美的嘴唇,轻轻地吮吸,嘴唇相融,温暖却又冰冷的感觉。恩雅却在这时抗拒起来,双手按在他胸膛,要推开他的意思很明显。

昀哲心中的烈火燃烧开来,不顾她的抗拒,不想再顺着她的意,只是强悍地加深这个吻。“唔……”恩雅睁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时有了怒火,被昀哲结实有力的身躯囚禁在身下,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

他的亲吻粗暴又强悍,他从未如此吻过她。

那吻有种说不清的情感,纠结着恩雅的心。说不上反感,反而有些畏惧,不曾有过如此深刻的感觉,他的唇、他的吻都充满强悍的气势,那样逼迫着自己。而她在他狂肆的吻下战栗,就好像汪洋中一条跌宕的小船,为巨浪所翻搅。

推拒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揽在他颈间,胶着的双唇变成了热切的吮吸,缠绕着彼此,吞咽下彼此的气息仿若是最甘甜的蜜汁。

恩雅迷迷蒙蒙地发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呜咽,脑海中混乱的思绪渐渐变成了空白,只是感受着这深邃又浓烈的索吻。

被褪去了衣衫,与男人结实的体魄相抱,灼热的肌肤带出莫名的情动,有些不能言说的情绪渗进内心深处,恩雅发热的身体只想渴求他的沁凉与沉稳。

那样环抱住他的颈项,承受他热烈又霸道的亲吻,像在她身上点了火,一路地烧下去。“啊……”她经不住轻抬身体,迷乱的呻吟,柔软的身躯却更为不由自主地迎送向他。

直到他抚摸到那脆弱深处时,她才恍若激灵,浑身一颤,电光火石地劈过心灵,瞬时清醒。“不!”惊呼之下,她用尽全部力气推拒,自己也不明白的恐惧甚至抵过所有情绪。她不要他碰她,决不能在这时。

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么想,甚至与宇枫无关,只是想拒绝昀哲的碰触。面对他,心底深处有一种比内疚更深的激荡情绪,让她想与他保持距离。

季昀哲激情的眼里瞬间泛过深澜,那是一种死灰一般的眼神,令恩雅心头震颤。

昀哲轻轻地放开了她,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这令人窒息的沉寂里,恩雅感到深切的痛苦,眼眶只是灼热,身体也在轻颤。

第二天是星期天,昀哲神色如常,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梦,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恩雅看他像往常一样温柔的样子,才慢慢放下心来。

午饭后蜷在沙发上翻阅她新拿到的乐谱,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划破一室的宁静。

她接起,“喂?是哪位?”“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令她一怔。“我知道。”恩雅急忙应道,并抬眼偷偷看身边的丈夫,他的眼正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她松了口气,又问:“什么事?”“你出来!”宇枫的口气带着命令。“我……”一时间,她竟有些犹豫不决。

电话那头的宇枫忽然叹了口气,“我想见你,恩雅,出来吧。”他这样软化的口气令她无法拒绝,他叫她恩雅,而不是大嫂。“嗯。”恩雅不由自主地回应他。

挂了电话,她正犹豫着要怎么向昀哲开口。“要出去?”昀哲调头看她。“嗯,妈忽然说找我有点事情,要我去家里一趟,你知道的,他们刚从新加坡回来,又不会待太长时间……”她心虚极了,选择了说谎,强自镇定地看他。

昀哲的视线慢慢移开,调向屏幕:“你去吧,早些回来,小心点。”他不忘叮嘱,怀孕四个多月,并不是稳定的时候,她要小心才是。

恩雅又应了声,心里的歉意与不安几乎令她想开口说出一切,但话到嘴边却又止住。

昀哲看着她的身影走出去。

恩雅走出家门的时候,才想到昀哲为什么都没开口说要送她?

恩雅走后不久,家里的电话铃声又响起,昀哲接起电话,是恩雅的母亲。“嗯,妈,是我。恩雅啊,她现在不在家,今天她和朋友有个聚会,你有什么事吗?”“这孩子,怀有身孕还这样乱跑。昀哲,你要多看着她点,她这样乱走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难得回来一趟,我和你岳父还想去看看她呢……”电话那头岳母的话语里流露出担心。“妈,我知道,您放心。”昀哲温和地回答。

挂了电话,望向窗外的眼有些失神。

恩雅到现在也没告诉他自己的选择,昀哲想她还需要时间,也许和宇枫这样见上一面,会令她作出决定吧。

其实她会作什么决定,他心里已经很清楚。

昀哲想自己放手的时候也许会很痛,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从一开始,他只是想爱她而已。只要他爱的人幸福,任何事他都是可以忍受的。

昀哲想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来。

第四章 激痛

爱的深浅不在来得早或来得晚然而我晚到了却终是迟了

恩雅来到约定的地方,看见宇枫,他苍白憔悴了好多。

坐到他对面,宇枫在灯影中深深凝视着她。恩雅的体态比从前略显丰盈,多了一份水样的感觉,是生活得很好吧?想到她和昀哲已是夫妻,那么亲密地生活在一起,心里的妒火又腾然烧起。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他的女友,居然在他出事的时候这样背叛自己?!

忽然想自己还这样约她见面做什么?季宇枫,你真是没有骨气到极点了,难道就忘不了这个负心忘情的女人吗?

心里的恼火和怨恨一股脑地涌上来,觉得自己是太傻了,宇枫腾一下站起身,不发一言,转身往外走。

恩雅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想要留住他,“宇枫!”她匆匆跟上,去追他。

走到楼梯口,身后恩雅的脚步声让宇枫心里更加矛盾烦乱。

他一下回过身,看着恩雅,眼里带着怨恨与怒火。“怎么,他倒肯让你出来?”宇枫问得尖锐,这两个人,让他的心在欺骗与痛苦里翻搅,他真是恨他们!“宇枫,请你不要这样……”恩雅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知能对他说什么,他这样的眼神和语气都令她心碎。

宇枫一下走过来,一把抓住恩雅,将她紧紧拥在自己怀里,唇猛然覆上她的,吻炽热而又肆意。

他忽然的举动让恩雅促不及防,但他那肆意的张狂与轻蔑却伤到她,他是在羞辱她,而不是爱她。

恩雅用力推开他。“怎么,现在不喜欢我吻你了?”宇枫冷冷地说。“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恩雅悲哀地看他,忽然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遥远,而他,却还不知道他们已共有了一个小生命!“离开他,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不在乎从前的一切!”宇枫抓着她的手,紧盯着她。“我……”恩雅迟疑了,她要怎么做,答应他吗?

脑袋似乎一片空白,明明宇枫都说愿意不在乎从前的一切了,明明……可是,她真要这样离开昀哲吗?那样会伤害到昀哲啊……

恩雅觉得自己又无法呼吸了。“果然,这么快就变心了,舍不得我哥吗?!我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宇枫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眼睛里闪烁着恨意与妒火几乎将她湮灭。“不是这样的,宇枫,你给我点时间。”恩雅恳求他,她的心好乱,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觉得晕眩。“不必!你以为我还爱你吗?!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早在你背叛我的那刻已经不值得我爱了!”“求求你不要说这样残忍的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恩雅流着泪,脆弱苍白的神情,他残酷的言语将她的心都割碎了。“你要我怎么想?你说你爱我,却在我生死不明之际转投其他男人的怀抱,那个男人还是我大哥,哈,你以为我死了吗?或是认定我不死也残废了,回来之后你就得面对一个有残疾的人,你无法和这样的我在一起是不是?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抛弃我,弃如敝屣,毫不犹豫地投入我大哥的怀抱!何恩雅,你就是这么一个肤浅无心的女人!”

恩雅听到他的话,一阵心激,眼前发黑,她下意识地抓住宇枫的手,心碎又颤抖的声音:“宇枫……”

他却用力甩开她的手,不想她碰触自己,因为这样的话也在揭着自己心上的创口,迫使它们再次流血、流泪。

然而他挣脱之际,恩雅却顿时松了手,整个人失去依靠地向后倒去,瞬间就见她滚落楼梯。“恩雅!”宇枫惊恐,这一切的事故发生得太快,没想到她会这样摔下去,惊慌着想要去拉住她,恩雅却已经滚落到楼梯底层。

他冲下去赶到她身边,骇然发现她昏迷苍白的脸,身下流出的鲜血,怎么了,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的思想一片空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昀哲接到宇枫的电话就匆匆赶到医院,整颗心都似不在躯壳内。

到医院的时候正撞见恩雅被推进手术室,“恩雅!”她脸色惨白,简直要白过那床单。

他心蓦地一窒。医生见他的表情,又看看后面的宇枫,“你们谁是她的丈夫?”

昀哲抬头看他,“我是,医生,我妻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脸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有心里准备,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手术室的门在他面前合上。

昀哲站立半晌,回过头,就看到双手抱头蜷缩在那里的宇枫。

他慢慢朝宇枫走过去,这时,季寒山也接到宇枫的消息匆匆赶到。“宇枫。”季寒山见不得儿子落魄的样子,快步走到他身边。

昀哲定定瞧着宇枫,脸色有些苍白,幽深的双眸像是隐抑着深沉的痛苦,“这是……怎么回事?”

季寒山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禁怔了怔。

宇枫听到昀哲的话,慢慢抬起头,神色惘然而凄楚,“那个孩子……是我的?”他凝视着昀哲,茫然呢喃,“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我就不会把她推下楼……不会……”

昀哲一把拎起他的衣领,眼里升腾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你起来!起来!”他对他低吼。

宇枫却如烂泥般瘫软在地,无神地回视他。

昀哲一咬牙,一拳便重重挥出,宇枫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嘴角泛出血丝。“你到底对恩雅做了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她?!”昀哲的声音充满愤怒,季寒山从没见过他这样。

看着他第二拳又要挥下,季寒山急忙挡在跟前,“昀哲。”他唤着儿子,声音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弱势。

昀哲收住拳头,忧伤的视线从父亲移到宇枫,“你根本不配做孩子的父亲!”

手术室外守着五个人,恩雅的父母、昀哲、宇枫和季寒山。

终于,手术灯熄灭,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医生,情况怎么样?”宇枫最先冲到医生面前。

医生看了一眼默默站在宇枫身后的昀哲,神色微黯,“很遗憾,孩子没能保住。不过母亲的情况还算稳定。”他安慰地按了按昀哲的肩膀,转身离开。

恩雅被几个医护人员推了出来。“恩雅!恩雅!”宇枫见她雪白的脸孔丝毫没有生气,接着氧气管,吊起的一颗心迫不及待地冲过去。“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走开,别碰她!”恩雅母亲忽然走过来,一巴掌狠狠甩在宇枫脸上,宇枫像木偶似的承受着。“妈。”昀哲和恩雅父亲何伟明同时拉住她,何伟明冷冷看了一眼宇枫,“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我女儿也不想见到你!”“不!”宇枫狂喊,“求求你们,让我留在这里!”

却被季寒山拉住,他黯然地看一眼昀哲:“宇枫,我们还是先离开吧,你在这里不方便。”发生这样的事让他震撼,宇枫不配做孩子的父亲,对昀哲,自己又何尝是个好父亲呢?

宇枫还想抗拒,却只能被父亲拖走。

恩雅这一觉仿佛睡得很长,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醒过来。因为清醒了,她面对的是悲痛欲绝,孩子,她的孩子,死了。

那个无辜的小生命,她极度渴望诞生的小生命,就这样消散了。“不!”她绝望地哭喊出来。“恩雅。”一双温暖的手抓住她,她听到昀哲温柔的声音,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他深沉忧伤的眸子。“昀哲。”她挣扎着,眼泪纷涌落下,向他哭泣、发泄。“恩雅。”昀哲俯身,轻轻地拥住她,“我知道,知道你很伤心。恩雅,这是意外,你要坚强些,好吗?坚强些,我知道你可以的。”他的眼中亦朦胧有泪,轻拍着她的后背。

恩雅依偎在他怀里,一直埋头不响,这让昀哲很是担心。但他没做什么,只是轻轻抚摸着她,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他在一起。

恩雅父母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什么都没说,只是叹气。

恩雅这孩子命苦,要结婚的时候碰到未婚夫出了事故,刚刚安稳下来,孩子却又没了,做父母的怎忍见女儿这样。

室内一片寂静的时候,宇枫的闯入无疑是一根导火线。

在大家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恩雅已经尖叫起来,“昀哲,昀哲,我不要见到他!让他出去,快!让他走!”她尖声喊叫着,像是受极了刺激,情绪猛然失控。

昀哲慌忙中抓住她的身子,不让她因挣扎而伤了自己。

宇枫见她如此反应,已是痛苦不堪,“恩雅,恩雅,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他出声求她,眼中闪着泪光。

恩雅父亲却已动手赶起人来,“你给我出去!滚出去!”他厉声道,“你竟然还有脸来这里。”

于是,这两个人,一个挣扎着不见,一个挣扎着要见,屋里顿时混乱一片。

昀哲首先发现恩雅的不对劲,她脸色发白,神气虚弱,似乎随时都会昏过去,他慌忙按下警铃,叫来医生。

最后是医生将宇枫请了出去,“病人需要安静,请不要刺激她!”

恩雅被医生注射了一支镇定剂,终于慢慢安定下来。

宇枫一直守在门外,半晌之后,门开了,却是昀哲走了出来。昀哲看他一眼,“我们出去谈谈。”

两人走到病房区后的花园里。“哥,我……”宇枫满脸憔悴。“宇枫,你先回去吧。”昀哲对他说。“可是……”他急着要辩解。“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每个人都不好受。可是,请你为恩雅想一想,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宇枫,她需要平静。恩雅一直都很不快乐,这个孩子就是她的一切,现在遭遇到这样的打击,我担心她无法承受……所以,请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段时间不要再来打扰她。”

昀哲望着他的眼睛,暗哑的声音里隐抑着痛苦,“你想要一个答案,同样的,我也想,但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恩雅的身体,她才是最重要的。”

宇枫沉默半晌,“我懂你的意思了,那么就请你好好照顾她,我会等,等到她想见我!”说罢他不再看昀哲一眼,转身离开。

昀哲看着他的背影,深邃的眼里露出痛苦。

回到病房,恩雅父亲正照看着已渐渐熟睡的女儿,昀哲在他身边坐下。“昀哲,恩雅现在这样……要辛苦你了,好好照顾她。”“爸,我会的。”

何伟明叹口气,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没说什么,只是将手轻按在昀哲肩上,对他点点头。

昀哲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恩雅熟睡的样子,长长的睫毛柔顺地覆盖在眼睑,苍白的脸色,微薄而干涩的嘴唇,看上去脆弱而又无助,像是一朵幽兰受到风雨的摧折。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恩雅,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恩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伏在她床边、握着她手的昀哲,他像是睡着了。

感觉到她轻微的动弹,他一下睁开眼,温润的目光落到她脸上,淡淡一笑:“你醒了?”

恩雅的眼神有点空洞,轻轻点头。“要不要喝水?”昀哲抚了抚她额头,轻声问。

恩雅摇了摇头,只说:“我想再睡会儿。”

她转过身,不想在他面前哭泣。背对着昀哲,细碎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恩雅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后,终于出院了。

自打那天之后她再没流过眼泪。恩雅的父母在心底轻轻松了口气,看样子女儿是平静了好多,不哭也不闹,这样也好,希望她能渐渐忘掉伤痛。

出院的日子很平静,只有昀哲和恩雅两个人。恩雅的父亲因为工作关系要和妻子赶回新加坡,这一去便要半年,他们把女儿托付给昀哲觉得很放心。

昀哲开车和恩雅回到家,一路上,他不时侧头看坐在身边的恩雅,她沉默得令他不安。

和长辈的想法不同,最近在医院安安静静的恩雅反倒让昀哲担心。她太沉默了,沉静黯然的眼眸显得呆滞无神,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试着打破这种沉默,但却没有结果,她总会显出的疲惫令他不忍再去逼她做任何事。“恩雅,晚上想吃什么?”昀哲问她,带点开朗又欢快的语气,想让气氛明快起来。

她只是淡淡应了声,懒懒地窝在车座里,望着窗外不语,半晌才说:“你决定就好。”

昀哲暗叹一声,面上仍带着轻松的笑容,“吃日本料理好不好?你喜欢的。”“嗯。”她又慢慢应道。

她吃得很少,昀哲见她疲惫的模样,便早早放水让她洗澡上床,她需要休息。

半夜十分,恩雅却忽然尖叫一声,从噩梦中倏然惊醒。

她又做那个梦了,梦里她从好高好高的地方坠落下来,就像要掉进深渊,然后有无数只眼睛那样死死瞪着她,仿佛等着她坠落,要将她撕成碎片。“不!不要!”她浑身冒冷汗,惊恐地叫着。

昀哲一直浅眠,留意着恩雅的状况,他开了床头灯,“恩雅,怎么了?做噩梦了?”起身把她拥到怀里。“昀哲,昀哲。”她惊惧地、喃喃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颤抖,心疼地又将她搂紧些:“别怕,别怕,只是个梦而已,不是真的。”他轻声安慰着。

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脸上,呼吸间也是他温暖的气息,恩雅慢慢放下心来,更紧地抓着他,靠在他怀里近乎贪婪地呼吸那种温暖,让她心安的温暖。

怀里的人渐渐停止颤抖,似乎没那么害怕不安了。“恩雅,”昀哲轻声唤她,“能告诉我,你梦见什么了吗?”“不!”他的话似乎又能让她看到那个可怕的黑洞,恩雅固执地摇头,神情非常激动。“好,不说,不说……”昀哲轻拍起她的背,就像哄孩子入睡那般。

恩雅镇定下来,温温柔柔地躺靠在他怀里,打个哈欠,“昀哲,这样真好,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哄我睡觉,你不要停……”她的声音有些呢喃,开始含糊不清起来,看样子周公老爷爷又找上了她。

昀哲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她额上的乱发,还好她不要他唱摇篮曲。

接到宇枫的电话,昀哲没有一点意外。

宇枫低沉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极为低落。

两人的见面约在了季氏大厦一层的咖啡馆,昀哲到的时候,宇枫已经坐在那里。

频频地回头看向门口,就看到昀哲走进来。“哥……”他急忙起身。

昀哲在他对面坐下,只是简单要了杯水,他知道宇枫急需与自己交谈。“哥,我想见恩雅,我真的很想见她。”宇枫急急地开口,拉住昀哲的手,目光恳切。

昀哲看着自己的弟弟,午后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折射进来,照在那张英俊又痛苦的脸上,他憔悴了很多。“孩子是我的?那个孩子?”宇枫苍白的脸,胡子都没剃干净,昀哲可以想象这些天他内心所受的煎熬。

他按住弟弟的手,“宇枫,那是你和恩雅的孩子,也因为这个原因,恩雅才嫁给我,那时我们都以为你不在了,她不想孩子没有父亲。”“天!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宇枫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怆然若失的痛苦似乎令他无法承受。“我想见她,哥!我一定要见她!”宇枫忽然紧紧抓住昀哲的手,眼神带着恳求与脆弱,昀哲可以明显感觉到那双手的颤抖。“宇枫,”他不知该怎么对他说,“恩雅的情况还不是很稳定,我担心……”“哥!”宇枫惨白的脸颊上有眼泪滑了下来。

昀哲心中疼痛又不忍,“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她不想见到你或者有任何的不妥,你都要马上离开,好吗?恩雅她……”

昀哲想到出院后恩雅越来越反复的神经质举动,露出担忧的神色。“好,我答应你。”宇枫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看着昀哲,已经令他无法拒绝。

见到恩雅的时候,她正坐在窗边发呆。她纤瘦的身影,在宇枫眼里变成了疼痛。“恩雅!”他急切地走过去,伸出手臂就想把她拥入怀中,只想紧紧地抱住她,将带给她的伤痛全都转移。

恩雅模糊的神思里,渐渐认知到宇枫这个人。“啊!”尖锐的叫声吓了宇枫一跳。

随即在他怀里激烈地挣扎起来,并且那惊恐的叫声不肯停止。“宇枫!”昀哲急忙拉开他,两个人都被恩雅吓到了。“怎么回事?哥!恩雅她怎么回事?”宇枫惊疑不定地看向昀哲。

昀哲示意他先出去。

宇枫走到外面的时候,听到了昀哲安慰恩雅的声音,并且还有她受到惊吓的声音,但渐渐平静下来。

他揪着的一颗心不明白恩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时昀哲走出来,带上门。“哥……”宇枫求救似的看他。

昀哲神色间满是担忧,“出院后她时常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我想还是要带她去看一下医生。”“你是说……”宇枫瞪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他说的。“我不知道。”昀哲摇了摇头,疲倦的脸看着宇枫,“我会带她去看医生,有了消息跟你联络。”

宇枫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就算无法心甘情愿,现在恩雅的样子也让他毫无办法。

第五章 挣扎

这世间繁华太多人影交错擦肩而过有些人适合相守有些人只适合牵挂

星期天,芷悠来了电话,说是谊冰临时有事,一时找不到人,要拜托昀哲夫妇照顾一下他们刚满月的宝贝儿子。

于是,耿谊冰的宝贝儿子耿志远便成了昀哲家小小的客人,到他喜欢的昀哲叔叔家。

芷悠把这个任务交给昀哲也是无可奈何,那边没事可做的浩然抢着要照顾小志远。无奈小家伙就是不买账,一到他手上就啼哭不休,弄得谊冰都觉得对不住好友,只能很残酷地对他说:“你不想接受事实也不行啊!”浩然恨得牙痒痒,这一刻,真是嫉妒死昀哲了!

说起来真是奇妙,连谊冰和芷悠也不得不赞叹,小家伙对昀哲真是特别有好感。

原本在襁褓里昏昏欲睡的小志远,一到昀哲手上就像忽然来了精神,睁着圆圆的眼睛,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人们都说刚出生的婴儿其实还看不清东西,那他对昀哲的好感就纯属第六感,与外貌无关,浩然那家伙嫉妒也嫉妒不来!

谊冰见妻子还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不禁笑道:“昀哲会把我们的儿子照顾得好好的,是不是?”他朝好友挤挤眼睛,十几年的友情,深知好友喜欢孩子的个性,这家伙简直是爱心泛滥!

昀哲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志远的,小志远,是不是?”他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宝贝,芷悠见他很会抱小孩,大手还小心翼翼护着婴儿的头部,便完全放了心。“老婆,这下可以跟我走了吧?你那么在意他,我可要吃醋了!”谊冰很委屈地摆一张脸。

家里来了小客人,恩雅也显得特别有兴致。看到小志远,更是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她像是非常喜欢志远,抱在怀里就不肯松手。

昀哲就将宝宝交给她,自己则到厨房准备午餐,反正小家伙刚刚喝过奶粉,正甜甜地睡在摇篮里。

洗着水果,却听到厅里传来的啼哭声,是宝宝在哭。

他一惊,放下手边的东西,走到厅里,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宝宝不知何时又被恩雅抱在了怀里,她的神情僵硬,似乎在瞪着孩子,也抱得很紧。

昀哲急忙走过去,“恩雅,恩雅。”他叫她,她却浑然未觉。“恩雅,你放开些,好不好?志远在哭,你抱得太紧,他不舒服了。”昀哲柔声说着,试着从她怀里接过小孩。“你做什么?”恩雅使劲避开他,眼睛瞪着他,神色厌恶。

她怪异地举动又让昀哲一怔,但他要自己保持镇定,孩子哭得更厉害了。“恩雅,把宝宝给我,好不好,他哭得好伤心,是不舒服了。”他很小心地轻轻去接她的手,这次她没有反抗。

孩子的哭声大起来,一直吵着恩雅,她皱起眉头,觉得好刺耳,竟一下伸出双手去捂耳朵,根本不管怀里还抱着孩子。

昀哲又惊又怕,牢牢地接住孩子,抱在自己怀里,看着妻子的眼神却是惊疑不定,她到底怎么了?“恩雅。”他一边哄着怀里的小宝贝,一边注意着她的表情。

见她神色茫然,梦游似的站起身,往卧室走。“恩雅……”昀哲轻轻地喊她,她像是根本没听到。

于是,昀哲再也不敢离开小志远了。

午饭的时候恩雅的神色又一如平常,仿佛根本没有上午的那副异常。下午她也很安静,在他的照顾下,睡了午觉。

他则抱着宝宝回到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心里却很不安稳。

看看时间,希望谊冰夫妇快点来接走孩子。

想到上午的意外,他还有些后怕,如果没接住孩子,他该如何面对谊冰。可是恩雅更让他揪心……

门铃响起,昀哲看一眼安睡在摇篮里的宝宝,起身去开门。见是谊冰和芷悠,轻轻舒了口气。“回来了,”谊冰径自往沙发上一坐,叹了口气,“一天怎么就过得这样快?!”

芷悠看不惯他哀怨的神色,“把儿子抛弃了一天,你还嫌不够?”“老婆,我们已经很久没二人世界了,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谊冰的语气竟有些酸酸的。“喂,别让昀哲笑话你了。”芷悠红着脸轻斥一声。

昀哲好笑地看着他们俩,没想到结了婚的谊冰还有这样一面,这家伙以前可是出了名的冰山王子。“志远还好吧?没闹着你们吧?恩雅呢?”芷悠看向昀哲,微笑说。“她在睡午觉,”昀哲淡淡一笑,“志远很乖,一点也没闹。”说着,他俯身逗了逗睡得正香甜的小家伙。

见他这样,芷悠不禁脱口而出:“昀哲,这么喜欢小孩,就和恩雅生一个嘛。”她本是好意,可话一出口,看看昀哲和丈夫的表情她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芷悠。”谊冰揽过妻子,看一眼昀哲,他这个小妻子不长脑子,对昀哲和恩雅之间的复杂事情也并不是知道得那么清楚。

昀哲释然一笑,“没关系,对了,你们留不留下吃晚饭?”

谊冰瞪了他一眼,“你就快变成家庭煮夫了?喂,别婆婆妈妈的,有这些工夫还不如多做些工程,估计方纪云那家伙就快发疯了!”

说着,他脑海中浮现出纪云狠抓头发、烦恼不已的模样,不禁失笑,谁叫他搭上昀哲这样一个合作者?

昀哲轻轻一笑,并不反驳。近来,他的确是疏忽怠工,难为了学长。“不吃了,老婆,我们走吧!”谊冰拖上妻子,并小心翼翼地推过儿子的婴儿车,起身告辞。“谊冰。”送他们到门口,昀哲忽然叫住他。“什么?”他不解,回头看了好友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昀哲摇了摇头,“改天再说,我去医院找你。”他的神色里隐藏着一些东西。

谊冰看他一眼,“好,改天来医院找我,我等你!”

昀哲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昀哲静静看着谊冰,他凝重的脸色仿佛已隐约给了自己答案。昀哲修长的十指交握,感到自己指尖的冰凉。但他仍竭力镇定。

谊冰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好友,昀哲眼里那抹深邃的忧郁让他有些无法开口。“我的建议是……”他停了停。“你说。”昀哲看着他的眼睛,目中流露的坚韧让谊冰铁了心。“你带恩雅去看精神科医生。她受了太大的刺激,需要诊断,我的推测这可能是抑郁引发的精神症状,但最后的结论还得由专业医师判断。我有一个学长,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可以替你安排。”谊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昀哲坐在那里,一直听他说着,从头到尾几乎没有改变姿势。他只是轻轻低垂下眼,收住视线,像是在沉思。

谊冰见他这样,竟觉得紧张。

半晌,昀哲才抬起头,看着他:“那就请你尽快安排了。”

看着好友转身离开,谊冰忍不住叫住他:“昀哲……”

昀哲回头,知道老友是在担心他,他微耸肩,淡淡一笑:“我没事。”

回到家的时候,恩雅一个人呆坐在钢琴边,手指是摆在琴键上的,眼睛却不是在看琴,空洞地不知望向哪里,连他回来都未曾察觉。“恩雅。”昀哲轻声唤她,不想惊吓到她,同时也细细看她的反应。

她听到了,茫然地抬头看他,然后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你回来了。”

一直到晚上,她都没什么异样,除了精神有些恍惚之外。

睡到半夜的时候,昀哲听到恩雅翻身起床。他其实一直在浅眠,留心着身边的恩雅。

恩雅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走出了卧室。昀哲悄悄跟在她身后,就看到她围绕着客厅一圈一圈地走,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昀哲的心轻轻一颤,恩雅,你是要做什么?

专注地看着恩雅的举动,她这里翻找,那里碰碰,找得很卖力,却好像并未找到她想要的东西。所以她显得急躁起来,弄出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昀哲伸手开了厅里柔和的壁灯,忽然的光亮让恩雅一惊,她回头就看到他。“恩雅,你在做什么?”昀哲柔声问她,神色间透着隐隐的忧伤。

她清丽的脸庞此刻显得非常不安,望向他的眼睛也不安分地乱转着,神经质的表情里带了一丝慌张:“昀哲,你有没有听到声音?”“什么声音?”他顺着她的话问,轻轻走近她。“好像是孩子的哭声,嘘……你听听,他哭得好可怜,是哪家的孩子?在哪里,在哪里呢?”恩雅又乱走起来,甚至表情有些歇斯底里。

一双温暖的手抓住她,将她纤柔的身子揽到自己怀里,他低声说:“是邻居家的小孩吧,你听,现在已经没有了,孩子的父母安抚他了。”

恩雅靠在他胸口,听得他怦怦的心跳,莫名的,吵闹在耳边的小孩子的哭声似乎真的不见了。

她忽然抬起头,眼里已没有刚刚那种慌乱,变得有些清澈起来,但却拢着深深的不安,“昀哲,你并没听到,是不是?”“为什么我听得到你却听不到?这是我的幻觉,我知道,这是我的幻觉!我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幻觉!最近常常都这样,我到底是怎么了?”她无助地摇头,又惊慌起来。“恩雅,”昀哲按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别担心,你最近太悲伤了,所以会有这样的幻觉,别怕,我们去咨询一下心理医生,他可以帮助你,你就会好的。”他说得沉稳,心里却是深深的担忧。

他的妻子……他不会让她有事,就算有什么,他也会和她一起分担。“季先生,你太太患了精神病。确切来说是由于抑郁所引发的精神分裂,她现在的临床表现为易激动、急躁、情绪极度不稳定,还有神经症的症状,会出现幻觉妄想。病情的诱因应该是她的流产,还有过去这段时间她一直抑郁的精神状态或者刺激。”

医生的话一遍一遍地响在昀哲耳边。

精神病这个词刚落进他脑海的时候,就像轰然炸进来的一样,根本无法想象,怎么可能?

他清了清神智,自己不该恍惚,这个时候,恩雅更需要他的支持,他怎能先倒下?

身旁的谊冰看看好友,忽然说:“昀哲,我觉得还是让恩雅住院比较好。”

昀哲摇了摇头,“谊冰,你也看到了,恩雅对医院有多大的恐惧。我不能让她在这里。医生说了,她只是轻微的精神病,可以回去治疗,只要有人在旁照料,配合一定的药物,她可以恢复的。”

谊冰握住好友的手,“昀哲,恩雅一定能痊愈的!好吧,既然你认为家里对她比较好,我也不强求。但是,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如果她的状况有恶化,你一定要带她来医院,知道吗?这样的病人情况非常难讲,有的度过这段时间会慢慢恢复,但有的会愈加恶劣。记得要和我保持联络。”

恩雅一直闷声不响地在诊疗室外,看见昀哲出来也不理睬他。

他坐到她身边,柔声问:“恩雅,怎么了?”

她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有些委屈地说:“你一定是瞒了我什么?告诉我,刚才医生对你说了什么?他说我有病是不是?我知道的,一定是这样!他会把我关起来,把我关起来!”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里已带着明显的哭腔。“不会,没有人要把你关起来。”昀哲见不得她这般委屈的模样,一下将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温柔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关进。恩雅,别怕,好不好?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只要在家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就会好了。”

他温柔的话语仿佛有着奇异的安抚作用。

她用心听着,渐渐平静下来,睁着泪眼看他,吸了吸鼻子,说“真的不会把我关起来吗?”“不会,”昀哲微微一笑,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谁把我的恩雅关起来,我就和他拼命。”

他说的煞有介事,逗得她破涕为笑,但随即面色又阴沉下来,“可是,我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有时自己都无法控制,怎么办呢?我怎么会这样?我一直都好好的,为什么会……”“我好怕,自己会不会伤害到别人?”恩雅想到这里,身子轻颤了一下,情绪又不稳起来。

感觉他掐在自己手心的指甲深了几分,昀哲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别担心,我会一直在旁看着你的。你不会伤害到别人,相信我,好吗?”

她沉溺在他温柔的眼波里,轻轻点了点头。“你说什么?!”宇枫手里的水杯脱手,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惊骇地盯着昀哲,像是无法消化他的话。“怎么会?恩雅怎么会……”“这是医生的诊断。现在先暂时在家里观察治疗,每天都要适当的服药,看她的情况。如果没有好转的话,会被医院强制要求入院治疗。”“哥,你在骗我是吧?你只是想让我不要接近恩雅是吧?”宇枫抱住自己的头,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完全是六神无主的模样。“宇枫。”昀哲的双手按在他的肩膀,并不在意弟弟失控的胡言乱语。

接触到大哥的视线,宇枫也明白那是真的。

惨白的脸色又像是遭受了一次重大打击。“现在……怎么办?”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主意,这样的事情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恩雅治疗的这段时间,你可能不见她会比较好。”昀哲认真地看着宇枫。

宇枫凄惨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会这样。她现在怎么能见我,那天她叫得那么惊恐,那叫声现在好像还在我耳边……”

他的笑声很快变成了呜咽,昀哲见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宇枫,恩雅她这些日子过得不好,遇到了太多事,经历了你的死讯,又失去了孩子,那么多的刺激,所以她……”“哥,你爱她吗?”宇枫忽然抬起头,微红的眼直直看着昀哲。

昀哲怔了一怔,迎着弟弟的视线,“是的,我爱她。”

昀哲和纪云从工程现场回来。“这一期的地基打得很好,房子的隔音设施必须用优质材料。在那栋小区买房的大都是白领阶层,更注重自我隐私,所以隔音设备一定要好。”昀哲对纪云交代着注意事项。

最近因为要照顾恩雅,他都不太来公司,工程的事情也因此耽搁了不少,多亏有纪云学长支持他。“季经理的太太身体状况不好,你知道吧?”拐角处女职员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什么,难道是真的?!这么漂亮的一个人,怎么会有那种病?”“真的,听说她的状况还挺严重,一发作起来歇斯底里的。听说还请了专门的医生在家里看护呢!”“你听谁说的?这种精神病不是该送进精神病院吗,真可怕!谁会相信她是一个疯子!”

纪云转头看昀哲,他的神色有些痛苦。

纪云忍不住想去呵斥那两个还不知道她们的话已被当事人听去的职员。“学长,”昀哲拉住他,“我们走吧。”“昀哲,你的手怎么回事?”纪云看到昀哲那包了厚厚纱布的手,神色怔了一下。“没什么,弄伤了。学长,我现在要去医院一趟,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了。”“要去看手吗?你去吧,你脸色不大好,今天就休息好了。”“嗯,要去给恩雅拿药,顺便见一下她的主治医生,下午我就回来。商务中心的收尾工作还需现场确认一下。上午就麻烦学长看紧一些,上次那些质量不行的木材必须全部换掉!”“我知道了。昀哲,自己的手也看一下,别忘了。还有,伯父昨天来过,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你那时去了工地。”

昀哲有点意外,父亲会来找他,是什么事呢?他不是说已经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而且就算是从前,他也不会来找他啊。昀哲觉得没有什么精力再想别的事,“学长,我走了。”“好,你就直接回家吧,别来公司了。工程现场我会盯着,你还要赶给宏远的图纸不是吗?”

纪云看着昀哲疲倦消瘦的背影,心里很难过。

第六章 迟爱

用我自己的方式模糊时光只为与你的记忆深邃绵长

昀哲去医院给恩雅取药。他不明白为什么恩雅的情况非但没好,反而更加严重起来。

从医生严峻的表情已经可以看出,是想让恩雅入院接受强制治疗了。

他刚认识恩雅的时候,她明明是那么可爱单纯的女孩,在经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后,竟会患上精神病?这次流产对她的打击,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都严重。

也许她的抑郁症早已形成,自己为什么不多注意点呢?

医生说,像恩雅这样一时精神症的状况严重,也属于正常的发展。

但是,每次昀哲试着和她说入院治疗的事,恩雅的反应都会强烈得让人害怕。

低头呆呆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昨晚恩雅无意间在电视里看到别人抓囚犯的一幕,屏幕上那些冰冷的铁窗似乎触动了她心里的某些恐惧,情绪就尖锐地失控起来。

昀哲不知道这该不该称为发病?但是她砸着东西,歇斯底里的情绪都叫他无法相信那是恩雅。“恩雅,别扔了。你冷静下来好不好?”他躲避着她扔过来的东西,一面试图去抓住她。他很怕她会做出伤害她自己的事情,医生曾说过她在发病时根本无法控制。“恩雅。”昀哲温柔地唤着她,希望她可以平静下来,试着向她走过去,虽然这样的呼唤越来越不起作用。“你别过来!”恩雅拿起一只花瓶砸向他,昀哲闪了一下,花瓶成了碎片。

恩雅却在厨房抓起一把水果刀,神情惊恐又歇斯底里,“你别过来,你要把我抓进去是不是?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恩雅,放下它,到我身边来。我们去外面走走,我给你买冰激凌吃好不好?”昀哲看她拿着刀,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他试着去握住她手里的刀,却在她的乱晃之下被戳破了手掌,又不敢用力去抢。“啊,血啊,血!昀哲,你流血了!”她惊恐地叫了起来,握刀的手越加用力地挣扎。“恩雅,我没事的,你先放下刀,好不好?”昀哲在脑海中思索着医生讲过的每一句话,碰到这样的情形不能加重地刺激她。

因为病人的脑海中在和自己的幻想做斗争,任何刺激只会令她颠乱的情绪越发严重,必须用她平时喜欢的东西来舒缓她激烈的情绪,唤回她的理智。“刀……”恩雅重复着昀哲的话,惘然地看了看手里握着的东西,当看到闪亮的刀身时她尖叫一声,昀哲抓紧了刀身想从她手里夺走。“恩雅,放下来。别怕,我把它扔掉!”

她惊恐地挣扎着,死命地抓着刀,昀哲抓着刀身的手被她的挣扎割得生疼,但他握住刀身不能放手,他一定要将刀拿走。“恩雅啊。”他温柔地唤着她,眼里带着哀伤。

恩雅接触他的视线,怔了怔,她暂时失了力,昀哲才可以一下从她手中抽走刀身扔进废物箱。她依旧惘然,双眼无神而又惊恐地大睁着。

昀哲见她这样,心中疼痛,无法责怪她什么,只是充满了不舍和怜惜。将她搂在怀里,用没有受伤的手紧紧地搂着她。“恩雅,恩雅,没事了,都过去了。”他抱着她,眼眶湿润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温热的泪滴到了恩雅的颈项……

那是一场怎样的折磨啊。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和恩雅调换过来,不让她再这么难受痛苦,可是他能做的,却只是守着她。

昀哲轻触手上的纱布,清晰的痛楚传来,不似在皮肉,而是在心上。

取了药,他依约来到谊冰的办公室。“昀哲,林医生应该对你说了疗养机构的事,我觉得可行。”“我知道,谊冰。只要能治好恩雅的病,什么都可以。我只是担心,她不想去。”“说服她,昀哲。恩雅的病状愈来愈严重,而且她现在发病后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些什么,这样很危险。她不仅会伤害到别人,也会伤害她自己。”谊冰说着,忽然伸手握住昀哲受伤的手,痛得他轻哼了一声。“去重新检查包扎一下,这是恩雅弄的是不是?”谊冰看着昀哲,神情很是担忧,“昀哲,你要多照顾自己一些啊,不要只想着恩雅。”

下午昀哲从工程地直接驱车回家。

回家时张护士笑着告诉他,恩雅今天一天情况都很好。

送走了张护士,昀哲将购置的药品整理了一下。恩雅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她很专注,也很安静。

昀哲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情绪不失控的时候,他的恩雅就和平常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异常。

昀哲想着,心里又是一痛。“很好看吗?”他将恩雅搂入怀里,和她一起看着电视。

恩雅温顺地蜷在他怀里,神情有些懒懒的,“嗯,今天一天都很想你,盼着你快点回来。”

他微微一笑,在她额际轻轻一吻,“对不起,以后我早点回来,好不好?”

恩雅勾住他脖子,“还是不要了,你还有工作要做啊。”

昀哲伸手理了理她散落在脸庞的发丝,“恩雅。”“嗯?”“我们一起到国外去旅行一次,好不好?”“旅行?”她有点意外。“是这样,谊冰介绍了一个很好的疗养院,”昀哲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恩雅的神情,他必须要小心。“可以治好你的病,而且我们可以把它当做一次旅行,恩雅,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恩雅的脸色开始变了,她的眼神开始慌乱,显出害怕的样子,而且开始在昀哲怀里挣扎,“不要!我不要去!你们要把我关进去?!昀哲,你开始嫌弃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她愈来愈激动,然后尖叫起来。昀哲知道她又发病了。“恩雅,别这样,是我说错了,我们不去,我们不去好不好?”他用力拉住她,不让她因挣扎而伤到她自己。

恩雅开始踢他,“走开!走开!我恨你!快放开我,放开我啊!”她大叫大嚷着。“恩雅。”他不想用绳子绑住她,他不舍得。可是,她的力气好大,她正在努力挣脱他。

忽然他觉得一阵刺痛,恩雅拉扯到他受伤的手。昀哲手一软,她挣脱出来,向后跑了好几步。“季昀哲,别再拉着我!我最讨厌你了,为什么一直牵制着我,你最好去死!我恨你,我恨你!”恩雅对他尖叫着,昀哲觉得头晕目眩,虽然她这样说是因为病态,可是他的心还是会难过。

恩雅开始向他砸东西,昀哲头很晕,又使不出力,昏乱中没有避开她砸来的茶杯。

滚烫的水让他的神智痛醒了一些。“恩雅。”他的声音很虚弱,为什么自己忽然没有了力气,他必须要制止她。

恩雅不理他,继续寻找着可以扔的东西向他砸过去。

昀哲眼前开始黑起来,但他不可以倒下,他努力走到电话边。他只能打给谊冰,如果他昏过去了,那恩雅怎么办?

电话键开始模糊起来,他努力睁了睁眼,想要看清按键。忽然额上一阵巨痛,是恩雅,她拿着遥控器砸向他,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恩雅!”他在心里叫着。

昀哲清醒过来,额上依旧很痛。可是,他摸到了一块敷冰的毛巾,恩雅呢?

他挣扎着坐起身,屋里一片漆黑。“恩雅。”他跌撞地走到客厅,找着她的身影。“恩雅。”她到底在哪里,他担心极了。“我在。”屋内传来她柔柔的声音,昀哲寻声看去,看见她从厨房走了出来。“恩雅。”昀哲向她走过去,她却先跑到他身边扶住了他。“你去躺好啊,你在发烧。”她清秀的脸庞写满了担忧。

见她清醒过来了,昀哲放下心来。他听话地躺回床上,自己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恩雅端来一杯温水,“喝点水,我煮了粥,待会儿喝点粥再吃药。”“恩雅,”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有点担忧地看着她,“你……没事吧?”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在他昏过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清醒过来的,看到满屋凌乱,她很害怕吗?“我没事,”她握住他的手,“昀哲,你别担心。我知道我又发病了,屋子我整理过了,你安心休息吧,我去拿粥。”恩雅说完马上走了出去。

她不想让昀哲看到她的眼泪,其实她很怕,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昀哲倒在地上,她一定又发病了,扔了满屋的东西。

而且,昀哲的额头被她砸伤了。

她竟做了那么可怕的事,一定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她发病的时候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她好害怕,她真的伤害到他了。

昀哲吃了药很快睡过去了。恩雅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疲惫而憔悴的脸,泪水又流了出来。

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轻轻地吻他,躺到他身边拥住他,那样心里才有了一点安定……

早晨的时候昀哲醒过来,昨天晚上睡得很深,他已经许久未这样睡过了。烧退了,他翻了下身。发现恩雅圈在自己腰间的手。

轻轻起身,不想吵醒她。恩雅还是醒了。“几点了?”她问。“你再睡一下。”他替她盖好被子。“今天还要去公司?”

昀哲点点头,“已经退烧了,工程今天结束,我必须去看一下。”

见恩雅还是有些不依不舍的样子,昀哲笑了笑,俯身在她额上一吻,“我去一下就回来好不好?”

她终于温顺地点点头,他走进了浴室。

昀哲到工地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便交给纪云,驱车回家。

家里的门却是开着的,昀哲很意外,张护士应该还在啊。难道出了什么意外?他担心起来,但马上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竟是宇枫的声音。

昀哲迈进的脚步停在了那里,透过敞开的门,他看见自己的弟弟竟跪在地上!“恩雅,求求你,原谅我吧。我知道自己罪该万死!我现在真恨不得让你拿刀捅我,我才能好过一点,恩雅!”“宇枫,你不要这样。”

室内的光线照着两人的表情,那是两张同样痛苦的脸,他们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谁也没发现昀哲。“恩雅,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我调查过,美国加里福尼亚州有一个很有名的疗养院。对治愈类似你这样的病非常有效果,去试试吧。恩雅,你要恨我就恨吧,是我活该,但至少让我把你的病治好!”昀哲很担心宇枫的话会刺激到恩雅,使她发作。但意外的,此刻的恩雅居然很正常。“宇枫,”恩雅出声唤住他,“宇枫,我不恨你,我爱你。”她的声音很温柔。

但宇枫却是非常震惊。“恩雅……”他抬头怔怔地看着她,她的眼眸温柔,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就像一个母亲对待自己心爱的孩子。“我爱你,宇枫,所以别再责怪自己了。”“恩雅。”宇枫紧紧抱住她,在她怀里痛哭起来,恩雅一直轻轻安抚着他。

他对恩雅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她竟还愿意原谅他?宇枫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滚烫的融化,只有尽情发泄的眼泪,似乎可以治愈这种痛苦悔恨的情绪。“宇枫,我答应你,去疗养院治病。”恩雅看他哭得伤心的样子,轻轻一叹。

站在门外的昀哲慢慢退了出来。

他应该高兴的,恩雅答应去治病,她会好起来。可是为什么他的眼中有泪呢?他的心这么难受。“我爱你,宇枫。”

恩雅爱着宇枫,这是他早知道的,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恩雅从以前就一直在爱着宇枫啊。

所以,最后能治愈恩雅的还是宇枫,她没有犯病,也没有受到刺激而激动起来,平静地答应去疗养治疗,因为那个人是宇枫吧。

而自己几乎提起一次她就崩溃一次,昀哲的嘴角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心里的疼痛慢慢化作了冰凉。

不知在外面徘徊了多久,才慢慢走回家。“不是说去工地看一下就回来吗?”恩雅见到他,就拉住他的手,嘴唇有些噘起。“昀哲,你不舒服吗,你的手好冷。”他掌心冰冷的温度令她怔了怔,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什么,大概吹了冷风,晚上想吃什么?”昀哲打起精神,微笑着问道。

恩雅眼里闪着光,“我想吃火锅!”“好啊。”他一下答应她。

今天她的状态很好,一直没有情绪低落的迹象。

关了灯,静静地躺在床上,恩雅蜷在他怀里,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他额前的散发。“恩雅,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他拉住她的手,出声问她。“昀哲,我今天答应宇枫去疗养院了。”“你答应了,不害怕了吗?”“不,还怕!可我想把病治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才对,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嗯,你要来看我哦。”

听她这样说,昀哲的心又一阵刺痛,“你……不要我陪你去?”他明知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你有工作啊,不能为了我放弃工作。最近因为我,你已经放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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