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西游——《西游记》的接受和演绎(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03 03: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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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芝兰,丁济

出版社:四川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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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西游——《西游记》的接受和演绎

永远的西游——《西游记》的接受和演绎试读:

前言

《西游记》早已家喻户晓、深入人心,与之相关的续作既可借助原著的名声,又可以自由地想象和虚构,更由于它不必依傍史实“事事考之正史”,所以极大地拓展了同题故事的表现空间。无论是以文本方式,还是以影像方式,《西游记》的这些续作的出现不仅突破了“史贵于文”的史传传统的束缚,而且在传播方式日益多样化的今天,借助于对原著的演绎来契合、言说当下人们的生存状态,本身也是对原著持久生命力的进一步彰显。这些作品固然绝大多数确有“狗尾续貂”之嫌,但部分作品在艺术上也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甚至成为一代人的经典。这为传统小说进入当代生活,为当代个体的自觉创作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尝试。

但相比对名著《西游记》本身的研究,关于《西游记》续作的研究薄弱得多;相对于对《西游记》文本续作的研究,对由《西游记》或者是西游故事衍生出的影像作品的研究则更为寥寥,有鉴于此,本书尽可能地将与《西游记》有关的后续作品进行整合和简单评述,以期对相关研究者提供研究思路和参考。

本书分为上编、中编和下编三部分:

上编主要从文本接受的角度讨论《西游记》续作的情况,因为作品众多,且良莠不齐,所以主要以学界比较认可的明清之际的三部续作《续西游记》《西游补》和《后西游记》为代表,讨论续书对原著的继承和创新等。

中编主要从影像接受的层面讨论《西游记》在当代的接受情况,对于《西游记》在影视动漫以及电脑游戏方面的资料做了比较全面的整理和介绍。电影、电视、动漫作品以及电脑游戏在现代生活中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它们的存在及对于人们生活的影响不只是单纯的娱乐范畴;它们超越传统的以书本为主的传播方式,以声画结合的形式更直观地向人们提供知识与信息。就目前看来,名著已成为影视动漫与游戏作品重要的题材来源之一,其中尤以《西游记》为最,所以考察传统名著在当代的接受和流播方式也确实是研究名著的传播和接受现状的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

下编则属于杂论,是对上编和中编的一个补充,在上编和中编的基础上,从文本诠释、文化差异乃至影像音乐等不同的角度撰写了四篇文章来专题论述当代人对《西游记》的理解和接受,试图以此为切入口,进一步呈现名著《西游记》巨大的阐释空间。上编文本传播中的《西游记》概述

对名著在后世的传播和影响力的研究是名著研究中必不可少的一个子系统。名著在后世的演绎方式有很多种,在纸媒为主的时代,续书是考察中国古代小说的传播和接受情况的重要途径。中国古代小说的续书现象在中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都是少见的。一般说来,越是名著,续书越多。《西游记》也不例外。

自从《西游记》正式刊刻以后,这部小说很快就被视为奇书,并广为流传。历来对《西游记》的研究,多围绕《西游记》原著展开,除了继续对文本本身进行研究这一《西游记》研究的核心之外,20世纪80年代后期的研究者们更侧重于围绕版本、故事和人物形象文化原型及演变等基础性问题,来展开深入而卓有成效的探讨。他们多种研究方法并举,将传统方法与现代方法尤其是西方现当代文艺批评方法结合,对《西游记》本身所承载的文化内涵进行多层次、多角度、多学科的交叉研究,从文化学的角度对《西游记》进行探讨。

与《西游记》研究的繁荣相比,对《西游记》续书的研究则略显萧索。《西游记》的续书主要集中出现在明末清初、清末民初和当代三个时期。相对于后面二者,明末清初这一段最有特色,最具研究价值。所以《西游记》续书的研究者们的目光也主要集中在这一时期。这一时期的作品主要有《西游补》《续西游记》和《后西游记》。但对该时期《西游记》续书的研究则呈现明显的不平衡的态势,其中以对《西游补》的研究为最,对《续西游记》和《后西游记》的研究相对要少得多。

以明清小说研究的重要学术期刊《明清小说研究》为例,从1988年到2007年,有关《西游记》的文章共计172篇,综合论述《西游记》续书的仅有两篇,有关《西游补》的5篇,有关《后西游记》的1篇,关于《续西游记》的则一篇都没有。

国内其他期刊有关《西游记》续书的研究也相当薄弱,涉及《西游记》续书的约计30余篇,其中有关《西游补》的17篇,有关《后西游记》的2篇,有关《续西游记》的6篇。

这些论文主要集中在对《西游记》续书内容、主题思想及艺术特点的探讨上,对续书的作者也略有涉及。其中对《西游补》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艺术技巧的探讨,对作者也略有争议;对《后西游记》的研究集中于作品反映现实的功能上;对《续西游记》则或多或少提及其思想和作者。从这些侧重点可以看出,研究者们注意到了续书各自的特色,却缺乏对其特色产生的社会因素和心理因素的分析;虽注重研究作品本身的价值,却忽略了续书与原著、续书与续书之间的关联;从而使《西游记》的续书研究没有系统性和全面性。相比明清其他小说如《红楼梦》等的续书研究工作的繁荣,研究《西游记》续书的专著还未出现,这不能不说是《西游记》研究的一大遗憾。

有鉴于此,本文拟对明末至清初现存的《西游记》三种续书,从读者接受的角度来探讨明清之际《西游记》续书创作的心理成因及社会背景,总结作品的得失成败;结合明末至清初《西游记》续书与原著的关联,将三种续书进行横向比较,以期对该时段的续书研究建立起一个较为全面、完整的系统。一、《西游记》续书概况《西游记》续书主要集中出现在明末清初、清末民初和当代三个时期。明末至清初现存《西游记》续书共有三种:《续西游记》《西游补》《后西游记》。在清末有陆士谔等的《也是西游记》(二卷二十回)、《新西游》《新西游记》(六卷三十回)等,以及一些残篇。如署名“冷血”(陈景韩)的《新西游记》共计才五回,而署名为“我佛山人”的《滑稽小说无理取闹之西游记》则只有“涸辙鱼哀求援救,通臂猿大显神通”一回,当未完成全稿。

民国时期与《西游记》有关的续写则仅存署名为“冥飞”的《西游记佚闻》回目“孙行者月夜偷宝贝,猪八戒半路劫降王”。

发展至现当代,西游故事开始被不断演绎,现代主要有柏杨的《西游怪记》、童恩正的《新西游记》、钟海诚的《新西游记》。在当代则有以《悟空传》《沙僧日记》《唐僧传》等为代表的网络小说以及在《西游记》故事、人物结构基础上演绎出来的各种涉及管理、交际等的通俗流行文本,如《孙悟空是个好员工》《最好的总裁是唐僧》《水煮西游记》,良莠不齐,不一而足。

清末至现当代的诸多续书中,除今何在的《悟空传》稍有看点和突破之外,整体上水平不高,故暂不作讨论。下面主要就现存的明末清初时期《西游记》三种续书即《续西游记》《西游补》《后西游记》进行探讨,后文不再另作特别说明。(一)《续西游记》《续西游记》共一百回,又称《新编续西游记》,题记为《新编绣像续西游记》,此书流传甚少,一向为学界罕睹。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里曾提及书名,孙楷第的《中国通俗小说书目》也曾著录此书。现存最早刊本有清嘉庆十年刊金鉴堂藏本,扉页题“真复居士”评点,卷首有真复居士序。又有同治七年渔古山房刻本,题《续西游真诠》。明小说家董说在《西游补》所附《杂记》中云:《续西游》摹拟逼真,失于拘滞,添出比丘灵虚,尤为蛇足。(空青室本《西游补》)

因此可知《续西游记》作于明代,早于《西游补》的创作时间。此书作者为谁,学术界尚无定论。一说为兰茂所作,清袁文典《滇南诗略》“兰茂”条上有眉批曰:《续西游记》,所言乃佛氏要旨,而取世所谓邱翁《西游记》取经之事,续其东还所历,与梅子和《后西游记》别是一种,然皆以文词通俗而传。

兰茂,字廷秀,号止庵,别号和光道人,云南嵩明州(今云南嵩明)人,洪武三十年(1397)生,成化十二年(1476)卒,是明初人。然李澄中《兰先生祠堂碑记》、李坤《滇诗拾遗补》所列兰茂著作,并无此书著录。

一说《续西游记》为季跪所作,清毛奇龄(1623—1716)就持此论,但现在学界有很多人持反对意见。大约唯一能统一的是《续西游记》出现的时代,该书当为明末作品。《续西游记》从唐僧师徒在西天如来处取得真经开始,叙述其东归过程。如来认为唐僧师徒虽取得了真经,但由于孙悟空等人尚有机心,故摄去他们的兵器,让他们徒手担着经卷回东土,并派灵虚子和比丘在暗中保护唐僧师徒东归。在回东土的过程中,由于唐僧师徒们机心未断,故引得众多的妖魔前来抢夺经卷。孙悟空等用尽机心未能取胜。终在灵虚子等的保护下,解脱厄难。最后孙悟空等悟到机心是没有用的,当他们去除机心后,终于化解了危难,得以顺利地回到东土。小说接《西游记》之后叙起,可称东归记。与《西游记》中妖魔总想吃到唐僧肉的故事主体不同,《续西游记》妖魔与取经僧众斗争的矛盾焦点在经卷的争夺。(二)《西游补》《西游补》十六回,有明崇祯年间刊本,明末清初人董说著。

董说(1620—1686),字若雨,号西庵,又号鹧鸪生,浙江乌程南浔(现吴兴南浔镇)人。十岁能文,十四岁补弟子员,二十岁应举落第,二十五岁明亡后绝意功名,改姓林,名蹇,字远游,号南村,亦称林胡子、槁木林。董说幼时即有佛性,清之抱阳生《甲申朝事小纪》曰:

董公讳说,字若雨,生于万历庚申。甫三岁,尝趺坐自语,父遐周先生甚爱之。五岁读书,师教之,总不开口。时董玄宰、陈眉公在座,问他喜读何书,忽开口曰:“要读《圆觉经》。”闻者甚怪之。遐周先生依其言,曰:“吾教之,自得域外之方也。”读《圆觉》毕,即读四书五经。

董说幼时谒开元寺闻谷大师广印,由广印赐名智龄,后在灵岩皈依佛门,为俗家弟子。后由继起大师宏储名之曰元潜,字俟庵,屏迹于草庵。三十七岁时出家为僧,更名为南潜,字月涵,又字宝云,号补樵,一号凤巢,又名本以。董说精于《易经》、方言、地志、星象、律法、释老之书,著作颇丰。《西游补》大约作于其二十岁落第之后,明亡之前。亦有论者认为小说出于董说父亲董斯张之手,高洪钧和傅承洲力主此说。《西游补》的早期刊本署“静啸斋主人”。高洪钧于1985年发表的《〈西游补〉的作者是谁》一文认为:从书名—室名—别号,可以推断出作者,再就董斯张的生活经历和学识爱好来看,他完全有条件、有可能写出《西游补》。

傅承洲1989年刊于《文学遗产》的《〈西游补〉的作者董斯张考》一文则考证出静啸斋就是董斯张的室名,静啸斋主人就是董斯张的别号,故《西游补》当为董斯张所作。但据刘复(1891—1934)的考证,董说《丰草庵诗集》中,有他在庚寅年,即顺治七年(1650)所作漫兴诗十首,其中第三首云:“西游曾补虞初笔,万镜楼空落第归。”董说自注曰:“余十年前曾补西游,有万镜楼一则。”庚寅年时董说三十一岁,由此上推十年,即在二十一岁时写作《西游补》。《西游补》从《西游记》三调芭蕉扇,煽灭了火焰山之后插入,叙孙悟空在牡丹树下因打死人而情动,入鲭鱼精气囊中而不自知。在经历了六个梦幻之境,过去、现在、未来三个世界,化身为虞美人、阎罗王等之后,方知一切皆是幻境,自己迷了本性,而出鲭鱼精气囊,并杀死了鲭鱼精。到了唐僧所在的牡丹树下,日色尚未动。这里鲭鱼为“情欲”之谐音。《西游补》是《西游记》续书中最有成就与特色的小说,特别在叙事艺术上,是我国古代小说中最有艺术创造性的小说之一。(三)《后西游记》《后西游记》四十回。今存清乾隆五十八年金闾书业堂刊本,题《绣像传奇后西游记》,卷首有骈体序文。不知撰人,题“天花才子点评”,或谓即天花藏主人所作。天花藏主人,戴不凡《小说见闻录》认为即徐震,林辰《明清小说评述》中提出不同意见。清袁文典《滇南诗略》中指出是梅子和。清人刘廷玑《在园杂志》已提到此书,因此可判定此书出于明末或清初。

另有嫏嬛山樵《补红楼梦》中,叙宝钗等人看《西游记》的戏时,借宝钗之口曾提及此书,在小说中作者还多次提及《后西游记》,可见《西游记》的续书在清代是较为流行的。《后西游记》叙唐宪宗时真经虽已被唐僧师徒取来,然有真经却无真解。僧人大开讲经之风以获取名利,故如来欲再次找人来取佛经的真解,派唐三藏到东土寻可去西天取真解之人,并找到唐半偈、孙履真、猪守拙和沙致和。历经一番磨难,抵御了一番诱惑,四人终于求得真解,回归东土。《西游记》续书,其实就是那个时代的人对《西游记》的一种理解与解读,是对《西游记》文本的一种阐释和生发。尽管续书的成就一般都逊色于原著,尽管这些续书的解读、阐释未必符合原著本意,未必能解得“其中味”,但这毕竟是那个时代人们的所解、所悟,负载了那个时代思想文化的深厚内涵。小说《西游记》为续书作者提供了再创作的基础和前提,明清易代之际的历史变迁及学术思想的变化,为续作者提供了新的思考和素材,产生在这个时期的《西游记》续书,都在一定程度上延续了《西游记》的大旨精神,又有新的创意。因此,考察这些续书的文化内蕴,不仅是正确评价这些续书思想艺术价值的需要,而且也是进一步研究《西游记》的需要,对《西游记》续书的研究,有助于对《西游记》文本的正确解读。二、《西游记》续书创作的心理成因及社会背景

文学是一种创作,但是在中国古代通俗小说的发展史上,却出现了“傍人门户”的众多的续书。我们这里所谓的明清小说续书,是指明清时期,文人以前人创作的长篇通俗小说为母本,在继承原作的基础上,对原书的人物、情节等作进一步开拓、加工和改编的续书,如《续金瓶梅》《后西游记》《续西游记》《西游补》之属。明清时期,续补小说成为一种时尚,这不仅在中国文学史上是独特的,在世界文学史上也是不多见的。这种现象的出现,是由诸多因素造成的。在不同的心理支配下产生的续书,不仅所表现的思想内容不同,而且所取得的艺术成就也不一样。

创作动机之一:受经济利益的驱动,以牟利为目的。中国古代通俗小说具有双重的品格,它既是精神产品,又是文化商品。中国古代的通俗小说是从宋元时期的“说话”艺术演变而来的,因此它不可避免地要与商品经济发生联系。从明朝中后期开始,文学渐趋于大众化,这是由于商业的发展、城市的出现、市民阶层的形成所造成的,这样的社会环境,无疑对通俗文学的产生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尤其是市民阶层的形成,他们需要通俗文学,而生活在下层的文人可以靠收集、整理然后出卖文本以维持生计,书坊则可以靠刊刻获得丰厚的利润。由于有了这样的客观条件,从明朝中后期开始,我国通俗小说的创作十分繁荣。但是像《三国演义》《西游记》这样优秀的通俗小说隔几十年、上百年才出现一部,这自然无法满足人们的需求,因此为了获得利润,为了生计,就出现了“近来词客稗官家每见前人有书盛行于世,即袭其名,著为后书副之,取其易行,竟成习套”的通俗小说的创作局面。既然袭其名而能易行,那么获利就可能颇丰。因此,为了经济利益而写续书就成了续书创作动机之一。从我国通俗小说的续书创作来看,确实存在这样的心理原因,最明显的莫过于《东游记》《南游记》《北游记》等一批续书的出现。百回本《西游记》问世之后,很快风行一时,因为这种“驾虚游刃”“向壁虚构”的创作方法,获得了读者的极大认同。接下来,便出现不少《西游记》的续书。当然这所谓续书又分几种情形:一种是模仿《西游记》笔法,选择相似的题材,偶尔借用一下前书的人物,如《南游记》《东游记》,从书名就可以知道是模仿前者;孙悟空、观音等形象也在里面出现。可笑的是,《南游记》居然为孙悟空编出了一大帮儿女,尤其是那位女儿“月孛星君”,泼辣得很呢。《东游记》中孙悟空疾恶如仇的脾气不减当年。因为八仙与龙王争斗不休,玉帝派兵擒拿,惹恼了大圣,“一棒打下,二十万天兵没其一半”。这些被刘廷玑称为喷饭之作的续书,显然是想借《西游记》的名声,从而获得丰厚的利润。这样的创作心理,不断体现在某些续书的创作中,例如随着《儿女英雄传》的畅销,马上就有《续儿女英雄传》出现;《彭公案》《施公案》的流行,又引出了许多续集。即使是当代,一部电影或是电视剧受到观众的欢迎,紧接着就会有续集出现。这些借重原作名声以助畅销的续书,把续书当作文化商品,为了赚钱而粗制滥造,甚至剽窃抄袭,因而制造了大量低劣的续作,加上他们既无严肃认真的创作态度,又缺少深厚的文化修养,这类续作大都被历史所淘汰了。

创作动机之二:弥补缺憾的心理。自古以来,人们听故事、阅读小说总喜欢有头有尾,人物有始有终,因此,续书作者对原著里那些引起读者慨叹、惋惜和遗憾的人物情节或结局进行补憾,使善恶分明、结局团圆。这些是人类心理的一种天然倾向。原著在情节上或是在人物、结局上都不可能绝对完美,这就给读者,包括续书作者留下了想象和创造的空间。读者在阅读时会根据自己的经历、意识和观点,把原著里不能令读者满意的地方或是不完美的地方变得圆满。《红楼梦》的续书大都出自这样的创作心理,因为《红楼梦》给读者留下了太多的缺憾。如秦子忱撰的《续红楼梦》,逍遥子撰的《后红楼梦》无不是这种创作心理的产物。他们或者让黛玉起死回生,宝玉还家,皇帝赐婚,宝、黛终成眷属,并振兴家业(《红楼梦补》);或者干脆使《红楼梦》中的有情人全都复活,让他们喜结良缘(《续红楼梦》)。这些都是作者在弥补缺憾的心理支配下产生的团圆结局。但是这种追求善有善报、善恶分明和大团圆结局的主观愿望,虽然体现了一部分读者(包括续书作者)的阅读心理和审美要求,但却使这类续书有了“狗尾续貂”之嫌。

创作动机之三:泄愤的创作心理。朝代的更替,现实的黑暗,以及个人的遭遇等等,都会反映到文学创作中来。司马迁的发愤著书说,不仅表现在传统的诗文方面,在续书中也有明显的体现。在我国古代通俗小说的发展史上,续书曾出现过两次高潮,第一次是明末清初,第二次是晚清时期。明末的政治黑暗,清朝的异族统治与压迫,使当时的人们胸中充满了激愤之情,这种激愤之情不吐不快,于是就有人用创作续书的形式来泄愤。

选择创作续书这种形式来泄愤的原因大致有三:一是续书作者的主观原因,这是这类续书创作的最主要的心理原因,即泄愤心理。从一些续书的序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作者或激愤于昏君无道,妒贤嫉能;或激愤于穷愁潦倒,满腹牢骚,胸中块垒,无酒可浇。二是从客观上讲,明清小说续书的产生,与明清政治、文字狱有关,假前人之名托言古事是远身避祸又抒发情志的最佳手段。清初文网森严,续书作者不可能直接描写当时的社会现实,因此就借助能够抒发自己激愤之情的前代名著来吐出胸中块垒,起到以古喻今的作用。三是续书作者想借重原著的名声,让续书能尽快地为读者所接受。因为原著对于广大读者来说,已经耳熟能详,其后续故事能唤醒他们记忆中原本鲜活的人物形象。“泄愤”中最突出的一类,即是假他人之酒杯浇胸中块垒,续作者借用原著书名和人物,抒写个人怀抱的心理,这也是续书产生的一个重要的心理原因,正如天目山樵《西游补序》所云:“是书虽借径《西游》,实自述平生阅历了悟之迹。”鲁迅先生《中国小说史略》也明确指出《西游补》全书讥弹明季世风之意。可见,作家确有抒发此类难言之意,才选择了为小说名著作续书的方式,从而引发了很多小说续书的创作。

对文学作品的接受者而言,由于接受者所处的社会文化氛围不同,决定了他们在文学作品接受过程中的态度和反应也不同,读者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所处的社会环境所形成的各种心态、道德评价等反射到作品中,在作品中寻找自己的影子。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同一部作品在不同的时间、空间中,有着不同的命运。

由于带有强烈的泄愤心理,所以这类续书中的主观色彩极为浓厚。《西游记》的几部续书同样也带有泄愤心理的色彩,例如《后西游记》尽管作者不详,但从作品的描写中来看,显然是作者不满于寺院的主事仗着皇帝推崇佛法,从事聚敛钱财,愚弄民众的活动,有感而作,同时也为韩愈谏迎佛骨而遇贬潮州鸣不平。所以最早批评续书现象的刘廷玑也承认《后西游记》“虽不能媲美于前,然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另外一部续书《西游补》,前人评述其创作心理为“书中之事皆作者所历之境,书中之理皆作者所悟之道,书中之语皆作者欲吐之言:不可显著而隐约出之,不可直言而曲折见之,不可入于文集而借演义以达之”。这段评述可以看作是此类续书创作心理的一个总结。

可见,在泄愤心理支配下产生的续书可以说大都是有为而作。作者是有意借旧瓶装新酒,抓住了原著的某一点进一步生发点染,以旧的形式来体现新的内容,是“凡人著书,无非取古人以自寓”的具体写照。由于此类续书的作者具有严肃认真和自觉的态度,作品中不仅表达了新的思想,而且艺术成就也较高,同时还影响了晚清时期的续书创作。但是由于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也造成了作品中议论、说教成分较多,尤其是《西游记》的几部续书,都存在这个缺点。

另外,有些明清小说续书的产生,还与文人游戏心态及书商谋利等有关,续书作者的创作心态是复杂的,有时是几种因素综合而成的。这些因素相互影响、相互渗透,明清小说续书也正因如此才得以产生和发展。由于我们对古代作家的生平不了解,加上古代小说作品主权意识淡薄,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对作者创作动机的研究。《西游记》续书产生、流行在明末清初,植根于那个时代思想文化的土壤里,必然带有那个时代思想文化的特征。明清之际,是中国社会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都空前激化的时代,旧王朝颓败难免,濒临灭亡;新王朝杀伐屠戮,立意崛起。在思想文化方面,经世致用之学开始受到重视,王阳明的“心学”渐失往日魅力,已经失去当时惊醒世人“一时心目俱醒,若拨云雾而见白日”的风光。王学末流的流弊也越来越大,因此受到思想界的反对或修正。如出现了东林派对王学思潮影响下目空一切,破坏名教,空谈心性的弊端的激烈抨击。砥砺名节、尚博尚实的学风,复兴古学、务为有用的学风逐渐取代师心蔑古的学风,出现了复归传统的思潮。嵇文甫曾这样概括晚明思想界的明显趋势:“其一,从悟到修,这表现于东林各派的王学修正运动,以及云溪、憨山等尊重戒律,持唱净土;其二,从思到学,这表现于古学复兴,及西学的输入;其三,从体到用,这表现于张居正、徐光启等的事功思想,及左派诸人的大活动;其四,从理到气,这表现于刘薇山等的反理气二元论。这几种趋势,矛盾冲突,参互错综,形成一个斑驳陆离的局面,然而进一层追求,观其会通,尚可以看出一个总趋势,即从超现实主义到现实主义是也。从悟到修,悟虚而修实;从思到学,思虚而学实;从体到用,体虚而用实;从理到气,理虚而气实。”这些都显示从浪漫到现实的转变趋势。及至后来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等人由明入清,大力提倡“经世致用”之学,已完全不同于前一个时期那种师心蔑古的时代氛围了。这是一个天崩地裂的动荡时代,是一个斑驳陆离的过渡时代。《西游记》续书产生、流行于这一时期,时代思潮不可能不影响到续书的创作、流传和续书的深层文化内蕴。

因此,我们看到,《西游记》中所表现的“强者为尊”、高扬个性的精神,在续书中大大淡化了,代之以更显豁的“收放心”的说教;《西游记》中所表现的反抗传统、追求自由的呼唤,在续书中悄然消失了,代之以向传统的归依认同;《西游记》中所表现的乐观、坦荡、忘怀得失的情怀,在续书中黯然收敛了,代之以避世的“机心”、愤世的顽泼和幻灭之后撒手而去的萧散与疏狂。生当末世的人们,看惯了黑暗、腐败、机变、血污之后,疲惫、绝望,自知身无回天之力,只好且作逍遥游。早期的天真憧憬和昂扬斗志已风流云散,化作一声浩叹。正如《西游补》“序”中所言:“暂为火焰中一散清凉,冷然善也。”与此同时,《西游记》中那不畏艰险、引人向上、求索真理的渴望精神,在续书中仍然传承着。这种精神,或体现在唐僧师徒舍生忘死保护经卷中,或跳动在寻求真解的济世热忱里,或融化进小行者、猪一戒等新一代取经人继续西行的身影里、脚步中。三、《西游记》续书的接续和衍生方式(一)明末清初《西游记》续书的接续方式

续书是在原著故事情节上的“后续”之作,研究小说续书,首先要了解续书和原著间的关系,这就必然涉及小说续书的接续方式问题。所谓续书的接续方式,是指续书与原著的情节衔接问题。续书与前书的故事情节能否衔接,怎样衔接,一直是续书作者关注的问题之一。由于对续书认识标准的不同,使得续书的分类也很难整齐划一。最早对小说续书进行初步分类的是清代的刘廷玑,他根据当时自己所见到的续书情况,把续书分为如下的几种类型:

近来词客稗官家,每见前人有书盛行于世,即袭其名,著为后书副之,取其易行,竟成习套。有后以续前者,有后以证前者,甚有后与前绝不相类者,亦有狗尾续貂者。

从这段话中可看出,刘廷玑试图从续书与原著之间的关系入手对小说续书予以考察。所谓“后以续前”,是指续书的内容是接续原著而写的;“后以证前”则是指续书与原著互相印证、相互阐发;而“与前绝不相类者”,则指那些只以续书面目出现,实际上与原著无甚关涉的所谓“续书”;至于“狗尾续貂者”则是对那些思想艺术上等而下之的小说续书的谴责了。前三类,刘廷玑是按照我们通常所说的接续方式来划分的,最后一类则逾越了这一标准,从艺术成就上来比较、评价续书,分类标准并不统一。

事实上,在刘廷玑之后的几百年间,一直没有人对小说续书进行过真正的分类研究,直到近年出版的李忠昌的《古代小说续书漫话》才对文学史上的小说续书进行了较为详尽的分类。该书把小说续书分为顺续、逆续、截续、连续、套续、反续、活续、类续和仿续等九类,并分别列举了代表性的续书作品加以说明。但这样的分类过于繁琐,再加之分类标准不统一,类别之间容易混淆。

根据统一的标准对续书进行分类,最为直接的办法还是从续书与原著的接续方式入手,接续方式是续书与原著之间联系的根本。根据这个分类原则,高玉海的《论明清小说续书的接续方式》一文,对明清小说续书的接续方式的分类较为合理,他将续书的接续方式分为五类:顺续、截续、后代、转世、借续。其中转世方式除与后代方式近似之外,还带有更多的道德惩戒意味;借续则是典型的借旧瓶装新酒,更适用于清末至民国初年的“拟旧小说”或“翻新小说”,只是借翻新原著的人物或事件来表达续作者对时事的见解与态度,实质上只是借续书为名,续作者并无意为原著安排新的结局,更无意对原著提出什么新的看法。这样的续书,书名前多冠以“新”字,如清末民初陈景韩的《新西游记》。明末清初的《西游记》续书则更适用于前三者。《续西游记》:“顺续”型续书。顺续方式是明清小说续书中最为常见,也最为直观的一种接续方式,续书接续原著故事情节的结尾,继续发展延续下去,从而为原著的结尾安排了续作者自己构想出的大结局。尽管原著的故事情节已经结束或告一段落,但续作者却抓住原著中一些有继续发展余地的人物,找到原著中某些可以生发的情节线索,让原著人物继续活动,情节继续发展,从而创作出与原著在内容上衔接紧密的后续之作,这就是“顺续”型续书。《续西游记》属于这种类型。《西游记》结尾写唐僧师徒历尽险阻到达西天并取得真经,返回东土向唐王陈奏经过后,白日飞升至西天佛地受封。至此,“西天取经”故事已经完结,但《续西游记》又把唐僧师徒在取到真经后,怎样返回东土的经历,一一加以细致描绘,从而使取经故事的经过更为完整。清初陈忱的《水浒后传》的接续方式也属于这种顺续类型。此外,那些为广大群众喜闻乐道的说书体小说的续书也多是接续前书的情节内容继续发展的,而且常常续而又续。《施公案》《彭公案》《济公传》等系列公案小说,《说唐演义》《三侠五义》等英雄侠义小说的续书,一般都前后照应、首尾相接。有些续作者和读者甚至认为续书最好是开门见山地紧接原著结尾叙起,不宜节外生枝,认为续书必须与原著在情节上做到“回顾前踪,一丝不漏”。例如《续西游记》开篇有“简明事略”,先叙述一段原著的故事情节,然后再转入正文,目的就是为了使续书与前书在情节上连接紧凑、天衣无缝。《西游补》:“截续”型续书。此类小说续书与“顺续型续书”有相似之处,但又有差别。相同之处是“截续型续书”也是让原著里的人物继续活动,只不过续书的故事情节并没有紧接原著的结尾叙起,而是从原著的某一情节处拦腰截断,然后续作者再按照自己的意图让原著中的人物继续活动,使故事发展延续下去。典型的截续型续书是明末董说所作的《西游补》。小说在《西游记》的第六十一回“孙行者三调芭蕉扇”之后断开,插入孙悟空的一段梦中经历,把这段故事扩写成十六回的篇幅。叙述孙悟空在一次化斋饭时,误入了“青青世界”,于是引出许多奇奇怪怪的经历。最后,孙悟空又回到《西游记》的世界,仍往前村化斋饭去了。续书的结尾正好与《西游记》第六十二回情节相衔接。《后西游记》:后代型续书。与其他接续方式相比,这种接续方式更适合普通百姓所喜爱的英雄侠义小说续书,原著或前书里的主要人物或死或老,已经不能施展他们年轻时的侠义活动了,为了吸引读者的兴趣,续作者让原著英雄们的子孙后代纷纷出场,继续他们父辈或祖父辈的事业,以此世世代代、生生不息。例如,《西游记》的续书《后西游记》重新塑造出唐僧师徒的接班人:大颠和尚为唐僧新选出的取“真解”之人、孙履真为花果山新生之石猴、猪守拙为猪八戒当年在高老庄所生之子、沙致和则是当年沙僧所收的徒弟。四人组成了新的取经队伍,为求取“真解”重新登上西天路程,历尽磨难,几经寒暑,终于取得真解以成正果。再如那些流传乡里、妇孺皆知的“说唐”系列续书、杨家将系列续书、《三侠五义》续书等都是在前书叙述完英雄侠义之士的事迹后,随着老一辈英雄的垂垂老矣,续作者们不厌其烦地杜撰出关于他们后代子孙的故事,有的甚至叙至三代、五代而绵绵不绝。这种续写英雄后代的小说在民间具有强大的生命力,许多精彩的片段被改编为说唱戏曲而广为流传。但是,以原著人物后代的事迹为主要内容的小说续书,往往人物形象单一、情节故事雷同,英雄子孙们的形象大都缺乏鲜明的个性特征,他们几乎就是父辈们的“复制品”,不但外貌神态酷似其父,脾气秉性也一模一样,甚至他们的武艺及所用兵器也是父辈所传所授,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只是父辈的影子而已。(二)明末清初《西游记》续书的衍生方式

对续书创作而言,小说原作有意无意留下的事件、人物或结构的空白,是最好也是最容易掌握的创作题材。这种事件,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小说原著所依据的真实的历史事件,另一类则是小说文本中所虚拟的事件。不管是哪一类,总会或多或少地留下“空白”空间,正是这种“空白”空间,决定了其续书的写作倾向。

真实历史事件的空白:同以《西游记》为代表的大多数神魔小说一样,《西游记》续书多少都借一点历史事件作缘由,然后由此生发开去。《西游记》题材形成的本原是源远流长、丰富多样的。首先,玄奘取经事件见于《旧唐书·方伎传》,整体故事有案可稽;其次,《大唐西域记》《慈恩寺三藏法师传》都具体记述了玄奘取经的事迹,这又为小说情节的构成提供了历史依据;再次,宋、元、明几百年间的民间和文人对取经故事的改造、加工,更为《西游记》的诞生提供了成熟的条件。其间经历了历史故事化、宗教神话化、文学艺术化三个阶段,最后才由吴承恩完成了这个宏伟的创造工程。而续书的故事大多不见经传,又没有民间艺术的积累,续作者们只有靠艺术虚构,力求不粘不脱地延续、生发原著。从这一点上来说,续作比起《西游记》的创作并不轻松,它在更大程度上属于作家个人独创性的精神劳动的产品。《后西游记》四十回,写唐僧取经返唐、佛经流布中国两百多年后的唐宪宗年间,寺院主事倚着宪宗皇帝崇佛的嗜好,以祸福果报,聚敛施财,耸惑愚民。当年曾经历尽劫难取得真经的唐僧师徒得知“世堕邪魔”的真情后,禀报如来,佛祖立即就命:“仍如求经故事,访一善信,叫他钦奏帝旨,苦历千山,劳经万水,复到我处求取真解,永传东土,以解真经,使邪魔外道一归于正。”《后西游记》便由此敷衍成由唐半偈、小行者、猪一戒和沙弥四人重赴灵山求取真解的故事。这个故事整体虽属乌有,但书中两件事还是于史有据的。一是写韩愈与大颠和尚的交往。韩集载有《与大颠师书》三通(《外集》卷三),乾隆《潮州府志》卷三的《大颠传略》、卷四十二周敦颐的《题大颠堂壁》诗都记载着他们贻书赠衣的亲密交往。一是写韩愈谏迎佛骨上《论佛骨表》,确是历史上真实的有名事件,曾见载于《资治通鉴》等史书。《西游记》写了唐僧师徒去往西天取经的经过,但仅简略介绍了他们返回的过程。这为读者留下了许多想象的余地。《续西游记》就抓住这一空白,叙述了唐僧师徒取经返回途中的种种经历。据说经卷能消灾释祸、增福延寿,所以妖魔都想得到真经,因此,续书的主要矛盾,不是妖魔要吃唐僧肉,而是要抢经卷。为了保护经卷,佛祖特命灵虚子、比丘僧暗中护送。路上抢夺经卷的妖魔虽不及《西游记》之多,但续作者也是煞费苦心,充分地发挥了艺术的想象力。这个故事的整体描绘当然也似空中楼阁,但也算是有一点事实根据。既是取经,有去必有还,来路即归路;有去时之艰危,必有还时之磨难。

另外,从整体上看,续书又都是与原著接榫之后又别开生面地去展现自己独特的故事。而这种新的故事场景的展开,则有赖于小说虚拟事件的空白。《后西游记》的西行取解是在《西游记》西行取经无效的情况下发生的;《续西游记》正是得之于《西游记》第九十九回关于经卷被夺未成的一段暗示。从具体情节看,《后西游记》中的小行者出世,花果山水帘洞再起,大闹三界,玉帝颁遣天兵围剿、太白金星求旨赦请孙悟空收伏小行者,以及唐半偈、猪一戒与沙弥同去西天求解一路所遇的劫难等一系列虚构的情节,都与原书互相扣合而又不落窠臼,不粘不脱,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续书。至于《西游补》,作者明确注明这是补入三调芭蕉扇之后,初看来,似乎很像《西游记》中的一难,实际上作者只是依托原著而自成格局,虽名为“补”而实乃节外生枝。梦中的行者与《西游记》中的行者已大相径庭,是借续补之名,行自创之实。正如天目山樵的《西游补序》所云:“是书虽借径《西游》,实自述平生阅历了悟之迹,不与原书同趣。”此类续书的作者虽有意借旧瓶装新酒,但某些情节仍有意无意地照应着原书。

原著的故事情节的“空白”和“疏漏”多为一般续作者所看重,成为其着意点染之处。除此之外,原著人物性格(情)的“不完美”或结构张弛之际也多成为续作者们“翻新”要质。以《西游补》为例,《西游记》第七十四回有一首诗:“情欲原因总一般,有情有欲自如然。沙门修炼纷纷士,断欲忘情即是禅。”《西游记》中,悟空与三藏都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在《西游补》中,二人却经历情欲考验,因而与《西游记》中“断欲忘情”大异其趣。《西游记》中《四圣试禅心》一章,可见悟空对情欲、女色之见。黎山老母、南海、普贤、文殊菩萨幻化母女四人,欲招唐僧师徒四人为婿,悟空对入赘的反应是断然拒绝。行者说:“我从小儿不晓得干那般事情,教八戒在这里罢。”《西游记》中,悟空从未表现出对女色及情欲的兴趣,他与罗刹女的调情,亦只是机灵变通的权宜之计,以求骗取芭蕉扇罢了。在《西游记》第五十九、六十回中,悟空变成蟭蟟虫,在罗刹女肚子里捣蛋,后来又变形为牛魔王以夺取芭蕉扇,行者与铁扇公主对饮,二人更不乏身体上的接触,“酒至数巡,罗刹觉有半酣,色情微动,就和孙大圣挨挨擦擦,搭搭拈拈,携着手,俏语温存。”罗刹女对行者诸般挑逗:“粉项自然低,蛮腰渐觉扭。合欢言语不曾丢,酥胸半露松金钮。”行者却未曾流露半点不能自持的情动。董说却巧妙地利用原著中悟空决不言情言性的性格特征,以悟空与罗刹女的纠葛、唐僧与翠娘的迷情恋性为契机,借题发挥,以一个奇妙的梦境,来探讨《西游记》中从未触及的行者情欲的问题,以此带出“断欲忘情”的大旨。《西游补》在怪诞中,对情的描写相当深刻。行者的情欲交战,唐僧的还俗,项羽的迷恋女色,风流天子的荒唐,都寓有深意。作者对世人迷恋色相,追求虚幻的情欲亦不乏讽刺。

此外,如《后西游记》中小行者的世故与尊师重道,大颠和尚的有胆有识、不喜不惧,《续西游记》对佛道的尊崇等都是续作者们对原著有意无意进行的“查漏补缺”。尽管这种带有续作者强烈的主观愿望和好恶色彩的“完美化”行为并没有得到读者的一致认可,甚至使笔下人物带上了明显的概念化、符号化色彩,但不管怎样,续作基本上保有原作的精神,又有着与原作不同但与时代需求相合的时代特征。它们毕竟为西游故事的继续开辟了多维的走向和新的发展态势。四、《西游记》续书对原著的继承

没有一个民族的文学创作是不受该民族前期文学的形式、内容、笔法等因素影响的,更何况一部作品的续书系列。从内容上讲,续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传奇经历甚至正邪相争的主题都与原作品一脉相承;从形式上讲,章回的体制、说话人叙事的痕迹(虽已愈益淡化)甚至时有出现的文白相杂的语言(可谓浅显文言),都是原作的纵向延伸。《西游记》的系列续书之于《西游记》也不例外。但它们又不仅仅满足于此,在继承原作的基础上,又有所偏离和游移。(一)明清时期对《西游记》的认识《西游记》续书集中出现在明末清初,这与人们对《西游记》的接受与理解有很大关系。在明清时代,《西游记》被普遍认为是宣传佛、道、儒三教的所谓“证道”之书。由于在明清时期,《西游记》的作者一直被认为是元代著名道士邱处机,更使小说蒙上了以小说形式表达宗教哲理的神秘外衣,如清初尤侗在《西游真诠序》中说:《西游记》者,殆《华严》之外篇也。……夫《西游》取经,如来教之也。而世传为邱长春之作。《元史·邱处机传》称为神仙宗伯,何慕乎西游!岂空空玄元有殊途同归者耶?

清冯阳贵在《西游原旨跋》中曰:

原夫《西游》之作,乃长春真人开精一心学之宗,阐三教一家之理,渡学者出洪波而登道岸者也。

关于小说《西游记》非邱处机所作这一点,现在学术界已基本上达成共识,胡适在《西游记考证》文中就开宗明义地写道:“《西游记》不是元朝的长春真人邱处机作的。元太祖西征时,曾遣使召邱处机赴军中。邱处机应命前去,经过一万余里……李志常记载邱处机西行的历程,做成《西游记》二卷。此书乃是一部地理学上的重要材料,并非小说。”

但胡适也在文中明确指出,小说《西游记》与唐沙门慧立作的《慈恩三藏法师传》和玄奘自己著的《大唐西域记》有关系。由于受到佛教徒和民间的推崇和神化,“《西游记》被这三四百年来的无数道士和尚秀才弄坏了。道士说,这部书是一部金丹妙诀;和尚说,这部书是禅门心法;秀才说,这部书是一部正心诚意的理学书……遂把一部《西游记》罩上了儒、释、道三教的袍子……”

胡适的这段话精当地概括了明清之际人们认识《西游记》的代表性观点:为学说、谈禅说、讲道说、三教合一、诮儒毁佛谤道、佛表道里儒骨髓……

这些认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西游记》在明清时期被人普遍看作是一部微言大义的心性之作,是阐释深奥哲理的论道之书。因此,在世德堂本《西游记》之后,许多评点本的《西游记》多以《西游原旨》《西游真诠》《西游证道书》等为名。这些评点本前的序或题词明确地阐明了时人对《西游记》的理解。如明末幔亭过客袁于令在《李卓吾百回本西游记·题词》有云:

文不幻不文,幻不极不幻。是知天下极幻之事,乃极真之事;极幻之理,乃极真之理。故言真不如言幻,言佛不如言魔。魔非他,即我也。我化为佛,未佛皆魔。……摧挫之极,心性不惊,此《西游记》之所以作也……余谓三教已括于一部,能读是书者于其变化横生之处引而伸之,何境不通?何道不洽?而必问玄机于玉匮,探禅蕴于龙藏,乃始有得于心也哉?

现知最早的世德堂本《西游记》,陈元之所作的“序”说:

……故魔以心生,亦以心摄。摄心以摄魔,摄魔以还理,还理以归之太初,即心无可摄。此其以为道之成耳。此其书直寓言者哉……于是其言始参差而俶诡可观,谬悠荒唐,无端崖涘。而谈言微中,有作者之心,傲视之意,夫不可没已。

清刘一明《西游原旨序》则认为:

悟之者在儒即可成圣,在释即可成佛,在道即可成仙。……盖西天取经,演《法华》《金刚》之三昧;四众白马,发《河洛》《周易》之天机;九九归真,明《参同》《司真》之奥妙;千魔百怪,劈外道旁门之妄作;穷历异邦,指脚踏实地之工程。

可见,从明代百回本《西游记》出现直到民国年间,许多有识之士都认为,《西游记》在神仙鬼怪、变幻奇诡的表象之下,表达的是心性思想。小说中的神与魔的世界看起来等级森严,实则一线相隔,可以互相转化。所谓“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是也。正如清代张书绅所言:

今《西游记》是把《大学》诚意正心、克己明德之要,竭力备细,写了一尽,明显易见,确然可据,不过借取经一事,以寓其意耳,亦何有于仙佛之事哉?……五圣成真,是人一生之事业已完。有此功德文章,自可以垂千古而不朽。此即长生之学,此即至善之旨也。……把一部《西游记》,即当作《孟子》读亦可……《西游记》凡如许妙论,始终不外一个“心”字,是一部《西游记》,即是一部《心经》。

在《西游记》问世不久,李卓吾先生便开始批点《西游记》,即著名的“李评”,曾指出过该书的“宗旨”所在。就在《西游记》第一回,描写猴王参访仙道,寻至须菩提祖师的住地“灵台方寸山”,李评夹批:“灵台方寸,心也。”又分批;“一部《西游》此是宗旨。”并在紧接的“斜月三星洞”一语处加批:“‘斜月’象一勾,‘三星’象三点,也是心。”又指出:“言学仙不必在远,只在此心。”又在小说第十三回“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句分批“宗旨”二字,并在该回总批中引用此二语后说:“一部《西游记》,只是如此,别无些子剩却矣。”评点的核心内容侧重在阐发修“心”,即修身。李卓吾力图在《西游记》的形象描绘中透析出蕴含其间的哲理性启示。从李评本中的幔亭过客《序》和明华阳洞天主人所校世德堂本的陈元之《序》可以看出,李评的《西游记》“宗旨说”很可能反映了当时评论者的一般看法。后来的评论大体上是分两大类,一类就是从“心”引申,与李评内容相承的痕迹极为清晰。如明代谢肇淛在《五杂俎》中宣扬的“求放心之喻”说:《西游记》曼衍虚诞,而其纵横变化,以猿为心之神,以猪为意之驰,其始之放纵,上天下地,莫能禁制,而归于紧箍一咒,能使心猿驯伏,至死靡他,盖亦求放心之喻,非浪作也。

清王韬序《新说 〈西游记〉图像》称:《西游记》一书……专在养性修真,炼成内丹,以证大道而登仙籍。所历三灾八难,无非外魔。其足以召外魔者,由于六贼;其足以制六贼者,一心而已。一切魔劫,由心生,即由心灭。此其全书之大旨也。

也有人从“仙”生发,把《西游记》看成是“古今修道者第一部奇书”。清代不少评论家认为《西游记》是所谓“悟之者在儒即可成圣,在释即可成佛,在道即可成仙”的“俗书”。

另一类则更为关注现实,认为《西游记》不仅谈道,更兼讽世。小说中所表现出的对宗教、对皇权、对世俗生活的诙谐与嘲弄形成了读者对《西游记》关注的重要对象。《西游记》续书的作者就是在这样的接受背景下进行创作的,因而他们也受到这种背景的影响,既要阐释“心”的哲理,又要传递讽世之意。(二)明末清初《西游记》续书对原著的继承1.继承“写心”的哲理化倾向《西游记》续书大多依傍原著这一题旨而演绎生发,多少在继承“写心”的同时,更注重对社会价值和个体价值的实现进行理性思索,有明显的哲理化倾向,这在直接点明题旨的序言中表现得更为明显。《续西游记》:作者创写《续西游记》,意在表达小说的主旨,即魔佛两者无绝对之界限,“机心存于中,则大道畔于外”。“起魔摄魔,近在方寸”。只要先去机心,把握内心,“即经即心,即心即佛”,即可达到目的。真复居士在《续西游记序》中曰:《西游》,佛记也;亦魔记也。魔可云佛,佛亦可云魔。是何以故?盖佛以慧显,魔以智降,此魔而可以入佛者也。然则虽举诸佛菩萨三十二相之身百千万亿之化而魔之,亦奚不可!夫魔之眯佛,亦云是也。乃辗转相因,唯由静而有动于心者生也。既能生佛,又能生魔,故空诸一切,以归于无……中士不悟,实生机心……机也者,抉造化之藏,夺五行之秀,持之极微,发之极险。故曰:“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夫机者,魔与佛之关捩也,封之则冥,拨之即动……机心存于中,则大道畔于外,必至之理也。前《记》谬悠谲诳,滑稽之雄。大概以心降魔,设七十二种变化,以究心之用……作者犹以荒唐毁亵为忧。兼之机变太熟,扰攘日生,理舛虚无,道乖平等。继撰是编,一归铲削。俾去来各有根因,真幻等诸正觉。起魔摄魔,近在方寸。不烦剿打扑灭,不用彼法唠叨,即经即心,即心即佛……助登彼岸,还返灵虚。化不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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