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钱铜币(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0 01:47:17

点击下载

作者:江户川乱步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两钱铜币

两钱铜币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两钱铜币作者:江户川乱步排版:小不点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7-1ISBN:9787541143045本书由北京磨铁数盟信息技术有限公司(2016)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两钱1铜币·上“真羡慕那个窃贼啊!”那个时候,我们俩都很穷困潦倒,以致说出这种话来。在市井地区的贫穷的木屐店二楼,我们两个同租一个六铺席大的房间,房间里摆着两张破旧的漆面桌子,松村武和我整天无所事事地想入非非。我们两个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一筹莫展的境地,竟然羡慕起当时搅得世人不得安生的大盗贼本领高超来了。

那个盗窃事件与我下面要讲的这个故事有很大关系,所以在这里先简要介绍一下。

那件事发生在芝区的那个大型电机厂的职工发薪水那天。十几名计算薪金的会计正根据近五千人的工作计时卡,核算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就在会计们汗流浃背地从满满一大箱子纸币里——这是当天从银行里取来的——拿出二十元、十元、五元,分别装进堆积如山的工资袋里时,事务所门前来了一位绅士。

传达室的女子询问来意时,他说自己是朝日新闻社的记者,想见见经理。于是,女子拿着印有朝“日新闻社社会部记者”头衔的名片,向经理报告了这件事。碰巧这位经理深谙操纵新闻记者的方法。不仅如此,他虽然觉得对新闻记者大肆吹嘘,或是把自己的话作为“某某人谈话”登在报纸上等不是君子所为,可是谁也不会讨厌这种事情。于是自称是社会部记者的男人就被痛快地请进了经理的办公室。

这个男人戴着一副大大的玳瑁框眼镜,留着一撮漂亮的胡子,穿着讲究的黑色晨礼服,手提时髦的折叠皮包,沉着老练地在经理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昂贵的埃及卷烟,拿起桌上放在烟灰缸上的火柴,潇洒地一擦,随后将一股青烟噗地吹到了经理的鼻尖底下。“我想请教您关于贵公司的职工待遇的看法。”这个男子摆出一副新闻记者特有的傲慢架势,以率真而可亲的口吻这样开场。于是,经理就工人问题,主要是劳资协调、温情主义方面的话题滔滔不绝地大谈起来。这些话与本故事无关,姑且省略。在经理办公室坐了大约三十分钟的这位报社记者,在经理的高谈阔论告一段落时,说了声“对不起”,就去了厕所。之后,这个男子再没有回来。

经理只是觉得这家伙太没礼貌,并没有特别介意,正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就去了食堂。可是,没一会儿,经理正大嚼着从附近西餐馆里买来的牛排时,会计主任脸色煞白地跑到他面前,报告道:“准备支付工资的钱都不见了!被人偷走了!”

大为震惊的经理放下午餐,急忙赶去丢钱的现场察看。这突如其来的盗窃事件的详情,大致可以推测如下:

那个时候,工厂的办公室正在改建中,所以一般是在能够紧锁房门的专门房间里进行的工资计算事务,那天是临时在经理办公室隔壁的接待室里进行的。但是不知怎么搞的,午休时间这个接待室里的人都离开了。事务员们都认为会有人留下来,结果人们一个不剩地去了食堂,塞满成捆钞票的皮包在约半小时的时间内,被扔在这个没有上锁的房间里。一定是有人趁着房间里没人,偷偷进来拿走了那些钱。但是那个人没有拿已放入工资袋的和零碎的纸币,只是拿走了皮包里的二十元和十元的成捆钞票。一共损失约五万元。

经过一番调查,大家发现刚才的那个记者实在可疑。给报社挂电话一问,人家果然说报社里没有此人。于是又是报警,又是因工资不能延迟发放,再次请求银行准备二十元和十元的钞票等,大大忙活了一通。

闹了半天,那个自称是报社的记者,让善良的经理白费了一番唾沫的男子,原来就是被当时报纸评价为“绅士盗贼”而大加渲染的著名大窃贼。

所辖警察署的司法主任等人赴现场进行了察看,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那个窃贼居然准备了报社的名片,可见是个不易对付的家伙。当然更不会有什么遗留物。只有一点很清楚,即是留在经理记忆中的那个男子的容貌打扮,但这东西是很靠不住的。因为服装等可以更换,就连经理提供的唯一算是线索的玳瑁框眼镜,或是胡须等,仔细想想,也是最经常用于伪装的手段,所以也不足以作为其特征。

无奈之下只好进行筛查,派人四处寻问附近的车夫、香烟店的老板娘,或者摆摊商贩等人,有没有看到过如此这般打扮的人?如果看到的话,他往哪个方向走了?当然也给市内的各警察派出所送去了此人的画像。就是说,设置了警戒线,却毫无收获。一天、两天、三天……所有的手段都用尽了。各个车站都派了人进行监视,并向各府、县的警察署发出了通缉的电报。

就这样,一周过去了,还是没有抓住窃贼。警察好像已经绝望了,似乎只有等那个贼犯了什么别的罪被抓捕了。工厂的事务所每天都打电话给警察署,感觉像在责怪警方办案不够积极。署长就像自己犯了罪似的伤透了脑筋。

在这种绝望状态中,有一位属于同一警署的警察一直坚持不懈地挨家挨户走访着市内的香烟店。

在市内,进口烟比较齐全的烟店,各区多则几十家,少则也有十家左右。这位警察几乎跑遍了所有的烟店,现在只剩下山手的牛込和四谷两个地区了。如果今天跑完了这两个区,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的话,他也打算放弃了。他抱着读中奖号码时那种说不上是快乐还是害怕的心情,不停地走着。时而在警察署前停下,向警察打听烟店的地址,再接着往前走。他满脑子都是FGARO、FGARO、FGARO这个埃及香烟的牌子。他打算去一下位于牛込神乐坂的一家烟店,于是从饭田桥的电车站,沿着那条大马路朝神乐坂下方走去。这时,他突然在一家旅馆前停住了脚步。因为在那家旅馆前的兼作下水道盖子的花岗岩石块上有一个烟蒂,如果不是特别细心的人是不会注意到的,而且它竟然与他到处寻找的埃及烟是一个牌子的。

结果,就是凭这一个烟蒂找到了突破口,使那样了不得的绅士盗贼也锒铛入狱了。由于从那个烟蒂到逮捕盗贼的过程中,如侦探小说般有趣,所以在当时的某报纸上,不断连载那名警察的功劳——我的记述其实也是根据那些报道——我为了尽快往前赶,在这里只能简单地说个结论,真是令人遗憾。

正如读者想象的那样,这位令人佩服的警察,是从盗贼留在工厂经理办公室的一个少见的烟蒂入手展开侦破的。他几乎走遍了各区的大烟店,即使备有相同的香烟,那种在埃及烟中也不太好卖的FGARO牌,最近也只有几家卖出过,而且都是卖给有名有姓的无可怀疑的人。可是到了最后这一天,正如刚才所说的,他偶然在饭田桥附近的一家旅馆前发现了相同的烟蒂,他不过是随意向这家旅馆探听了一下,却十分侥幸,竟然成了逮捕犯人的线索。

于是,经过了一番周折,比如说,投宿在那家旅馆的那个烟蒂的主人,与从工厂经理描述的该窃贼的长相大不相同,诸如此类的麻烦事,最终从那个男子的房间里的火盆底下,发现了犯罪时他穿的晨礼服,及其玳瑁框眼镜、假胡须等东西。根据这些确凿的证据,终于逮捕了绅士盗贼。

据那盗贼接受审讯时的坦白,犯罪当天——当然他知道那天是职工发工资的日子,所以去访问的——趁经理不在办公室之机,他进入隔壁的计算室拿了那些钱,马上取出折叠式皮包中装着的雨衣、鸭舌帽,将偷来的部分纸币装进包中,然后摘下眼镜,取下胡须,在晨礼服外面穿上雨衣,用鸭舌帽代替了原来的礼帽,若无其事地从另一个出口逃之夭夭。当被讯问为什么能够不被任何人怀疑地偷走了那五万元纸币时,绅士盗贼得意地嘻嘻一笑,答道:“干我们这行的,浑身上下都是口袋。不信的话,请你们看一下没收的晨礼服。乍看是件普通的晨礼服,但实际上就像魔术师的衣服一样,里面布满了口袋。藏五万元钞票还不是小菜一碟。中国的魔术师,不是连装着水的海碗都能藏进衣服里吗?”

这起盗窃案如果就此完结,也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了,但是此案有一处和普通的盗窃案有所不同。而且这一点与我的这个故事有很大的关系。这是因为,那绅士盗贼对于偷窃的五万元钱的隐藏场所只字未说。警察署、检察厅、公审法庭这三个地方,用尽了各种办法逼问,他始终坚持说不知道,最后,甚至胡说什么在一周左右就把钱花光了。作为警察方面来说,只有依靠侦探的力量找出那笔钱的下落,可是花费很大精力也没有找到。因此,那绅士盗贼因隐匿五万元而被判处了对于盗窃犯来说是相当重的徒刑。

最苦恼的是被盗窃的工厂。作为工厂来说,比起找到犯人来,更希望找回那五万元钱。警察方面虽说并没有停止对这笔钱的搜查,但总觉得他们不够给力。于是工厂的负责人——那位经理发表了悬赏声明:如果有人找回那笔钱,奖励该钱款的十分之一,即五千元。

下面我想说的是关于松村和我的颇为有趣的故事,即是这盗窃案发展到这个阶段发生的事。中

正如这故事一开始说到的那样,当时,松村和我住在穷街陋巷的木屐店二楼的六铺席房间里,已到了穷途末路、捉襟见肘的境地。不过,在所有的不幸之中还算幸运的是,此时恰好到了春天。这是只有穷人才知道的一个秘密。因为从冬末到夏初,穷人可以捡到很多便宜。不,只是感觉捡了便宜而已。这是因为,只有寒冷的时候才需要的和服外套啦、内衣啦,极端的时候,甚至寝具、火盆一类都可以拿到当铺去当了。当时我们也受到这种气候的恩惠,除去了“明天怎么过呢?”“月末房租费怎么办呢?”之类对今后生活的担忧,姑且可以松口气了。于是,我们就去了久违的澡堂,又去了理发店,在饭馆里,还要了生鱼片,外加一盅酒,代替了平日的大酱汤和咸菜。

有一天,我舒舒服服地从澡堂回来,在满目疮痍、晃晃悠悠的漆面桌子前一屁股坐下时,刚才一个人在家的松村露着一副特别兴奋的表情,对我问道:“喂,是你把两钱铜币放在我桌子上的吧?你是从哪儿拿来的?”“啊,是我呀。是刚才买烟时找的零钱呀。”“是哪个烟店?”“饭馆隔壁的没什么人去的那家店,就是家里有个老太婆那家。”“噢,是吗?”

不知为什么,松村沉思了半晌,然后仍然固执地问我:“你当时买烟的时候,还有别的顾客吗?”“好像没有别人。对了,肯定没有。因为当时那老太婆在打盹呢。”

听了这个回答,松村好像放下了心。“可是,那家烟店里,除了那个老太婆以外,还有什么人,你知道不知道?”“我和那个老太婆关系很好。不知为什么,我倒是挺愿意看她那张爱答不理的面孔,所以关于那家烟店,我清楚得很。除了老太婆以外,家里只有一个比老太婆对人更爱答不理的老头。我说,你打听这些,到底想做什么呢?”“算了。有点情况想了解一下。不过,如果你很清楚的话,能不能再给我说说那家烟店的事?”“嗯,好吧。老头和老太婆有一个女儿,我见过他们的女儿一两次,长得挺不错的。听说她嫁给了一个什么给服刑者送货的人。老太婆曾跟我说过,那个送货的人很有钱,靠着他寄来的钱,这家不景气的烟店才没有倒闭,勉强维持到现在的……”

令人吃惊的是,我刚开始说有关自己知道的烟店的情况时,请我告诉他这些的松村却站了起来,貌似不想再听了似的,开始在不大的客厅里,像动物园里的熊那样,慢吞吞地从这个角落走到对面的角落。我们两人平时都是属于没有准性子的人。说着说着话突然站起来,也不是很少见的。但是,今天松村的态度与以往不同,以至于我闭上了嘴。松村这样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大约三十分钟。我默默地怀着某种兴致望着他踱步。他那个样子,若是有第三者在场的话,一定会觉得他疯了。

渐渐地,我觉得肚子饿了。刚好是晚饭时间,刚泡过澡的我更加觉得肚子饿。于是我向还跟精神病似的转来转去的松村建议说:“想不想去饭馆?”可他回答说:“对不起,你一个人去吧!”无奈,我只好一个人去了。

等我吃饱了回来,大吃一惊,松村居然叫来按摩师按摩呢!一个以前我们就熟识的盲哑学校的学生,正一边给松村揉肩,一边和他聊得热火朝天。“喂,不要以为我奢侈。这是有原因的。你先什么也别问,在旁边看一会儿,回头就明白了。”

松村先发制人,像是防备我指责似的说道。昨天好容易才说服了当铺的老板,强抢一般到手的二十多元公共财产的寿命,被他六十钱的按摩费给缩短了,这不是奢侈,是什么呢?

我对松村这一连串非同寻常的态度,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兴趣。于是我坐在自己的桌子前,读起了从旧书店买回来的讲谈书2,虽然摆出一副专注地读书的样子,其实一直在偷看松村的一举一动。

按摩师一走,松村立即坐到他的桌子前,好像在读一张纸片上的什么东西,然后,他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纸片,放到了桌子上。那是一张极薄的两寸见方的纸片,上面写满了小字。他好像在仔细地比较研究着这两张纸片,并用铅笔在报纸的空白处写了什么,又擦掉,擦了又写。就在这期间,天黑了,街上卖豆腐的吹着喇叭走过去,行人来来往往,就像去赶庙会一样。直到行人少了,便传来了荞面铺凄凉的唢呐声,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然而,松村仍旧废寝忘食地埋头于这奇怪的工作。我默默地铺好自己的床,倒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只好重读一遍讲谈书。“喂,你有东京地图吗?”突然,松村回头问我。“我可没有那种东西。问一下楼下的老板娘怎么样?”“嗯,好的。”

他立即站起身来,踩着咯吱作响的梯子走下去了。不大一会儿,他借来了一张折叠印处即将断掉的东京地图,一屁股坐在桌前,又继续研究起来了。我怀着越来越强烈的好奇心,望着他那古怪样子。

楼下的钟敲了九下,九点了。松村长时间的研究似乎告一段落了,他从桌前站起来,坐到了我的枕边,有点难以开口似的说道:“喂,你能不能拿出十元来?”

对于松村不可思议的举动,我怀着深深的兴趣,因此毫无异议地立即给了他十元巨款——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那是全部财产的一半。

松村从我手里接过十元纸币,立即穿上一件旧夹衣,戴上鸭舌帽,什么话都没有交代,就出了门。

被扔在房间里的我,对松村下面的行动进行了种种猜想。就在我独自胡思乱想,偷着乐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尽管半梦半醒之间知道松村回来了,但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直酣睡到早晨。

我一直睡到差不多十点吧,睁眼一看,被枕边站着的一个奇怪的人吓了一大跳。因为那是个商人模样的人,穿一件条纹和服,束着带子,还系了一条藏青色围裙,背着小小的包袱,站在我跟前。“瞧你这样,什么表情啊。是我呀。”

让我吃惊的是,这男子发出松村的声音说道。我仔细一看,他确实是松村,但由于穿着完全变了,所以我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背着个包袱,还打扮成这样。我还以为是哪个铺子的掌柜呢!”“嘘!嘘!声音太大了。”松村伸出双手,像要捂住什么似的,用耳语般的小声说道,“我带回了特别好的礼物哦!”“你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我被他的怪异表现牵引着,也不禁压低声音问道。于是,松村满脸洋溢着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笑意,把嘴凑近我的耳边,用比刚才更低的似有似无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吗,这个包袱里面,装着五万元钞票呢!”下

读者大概已经想到了,原来松村不知从什么地方,把上面提到的那个绅士盗贼隐藏的五万元拿回来了。那可是送到那家工厂去的话,能得到五千元赏金的五万元啊。但是松村说他不打算那样做。他是这样解释的:

把这笔钱老老实实送去,不单单是愚蠢,而且非常危险。因为这是一笔警方足足花了一个月时间到处寻找都没有被找到的钱。即便我们现在拿了,谁会怀疑呢?对我们来说,五万元不是比五千元更合算吗?比这个更可怕的,倒是那个绅士盗贼的报复。实在太可怕了!一旦知道自己甚至不惜被延长刑期而藏匿的这笔钱被人拿走了的话,那家伙,那个在做坏事方面可以说是天才的家伙,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松村的口吻似乎十分敬畏盗贼——就连这样不报案都非常危险,若是把它送到失主那里,领取赏金的话,松村的名字立即会登在报上。这不等于把仇人住在什么地方直接告诉那家伙吗?“至少是现在,我战胜了那家伙。对,就是说战胜了那个天才盗贼啊。此时,有五万元当然值得高兴,不过比起这五万元来,我更为这一胜利而高兴万分。你必须承认我很聪明,至少比你老弟要聪明。引导我发现这笔巨款的,是昨天你放在我桌子上的买烟找的两钱铜币。就是说,对于那两钱铜币上的细微之处你没有注意到,而我注意到了。并且我就是从这区区一枚两钱铜币上找到了五万元这笔巨款啊。你知道吗,这可是两钱的二百五十万倍的钞票啊,是我找到的呀。至少说明我的脑袋比你的脑袋要聪明一些吧?”

两个多少有点知识的青年生活在一间屋子里的话,比谁脑子聪明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事。松村和我,那时候闲得无聊,经常为此争论不休。常常是争得面红耳赤时,不知不觉天就亮了。而且松村和我都互不相让,坚持说自己的脑袋更聪明。所以,松村想以这个功劳——这确实是个大功劳——证明我和他的脑袋谁优谁劣。“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别自夸了,还是说说你是怎么把这笔钱弄到手的吧。”“你先别急。我倒是更关心这五万元钱怎么花。不过,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我先简单说说我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吧。”

其实,这绝不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应该说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虚荣心才对。这个就不说了,反正他接下来得意扬扬地说起了所谓的苦心之谈。我照样躺在被窝中,望着他那上下移动的下巴,听着他讲述。“昨天你去洗澡以后,我玩着那枚两钱铜币,玩着玩着,突然发现铜币边缘上有一条缝隙。觉得有点儿奇怪,便仔细察看了一下,令人吃惊的是,那枚铜币竟然裂成了两半。你瞧,就是这个。”

他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那枚两钱铜币,像是打开膏类药的容器似的,拧着螺丝,把它打开。“你看见了吧,中间是空心的。这实际上是一种用铜币做的容器,做得多么精致呀!乍一看,跟普通的两钱铜币没有丝毫不同。看了它,我想到了一件事。我曾经听说过有一种越狱的犯人使用的锯子。那是在怀表的发条上刻上齿轮的小人国用的锯条样的东西,放入磨薄的两枚两钱铜币做成的容器中的,只要有了它,无论多么森严的牢房铁窗都能轻而易举地锯断后越狱。听说那玩意是从外国的窃贼那里传来的。于是我就猜想:这两钱铜币,大概也是通过这种窃贼不知怎么流通到市面来的。但是奇怪的还不光是这个。因为比两钱铜币更引起我好奇心的是里面还发现了一张纸片。就是这个。”

就是那张昨晚松村研究了一晚上的极薄的纸片。这张两寸见方的日本纸上,写着右面那些细密的小字:“这个像和尚说梦话似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我起初以为是胡乱写的呢。大概是悔过自新的盗贼什么的,为了消除罪孽而写了好多‘南无阿弥陀佛’。也许是为了代替越狱的工具,而放在铜币里的吧。可是,即便如此,也没有必要写那么多‘南无阿弥陀佛’呀。‘阿弥陀’也好,‘佛’也好,虽说都是‘南无阿弥陀佛’这六个字范围里的,却没有一个写完整的。既有一个字的,也有四五个字的。我觉得这并非一般写着玩儿的。正好听到你洗澡回来的脚步声,我赶紧把二钱铜币和纸条收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是为了独占秘密吧。等到一切都弄清楚了之后,再给你看,来炫耀一番。可是,你走上楼梯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绝妙的想法。“那就是,那个绅士窃贼。他把五万元到底藏在哪儿了呢?即便是那家伙,也不会在刑满出狱之前,把那些钱就放在那儿不管吧。因此,那家伙一定有手下或狗腿子那样的人替他保管那些钱。现在假设,那家伙由于突然被捕,来不及把五万元的藏匿场所通知同伙的话,会怎么样呢?作为他来说,只能趁着在拘留所期间把这个情况通过什么渠道通知同伙。这个纸条或许就是那封信……这个想法在我的头脑里划过。当然是一种想象,却是很甜美的幻想。于是,我就问了你关于那两钱铜币的出处。结果你说,烟铺的女儿嫁给了给监狱送货的人。拘留期间的盗贼要是想和外界通信息的话,通过那个送货人是最容易的。而且,如果他的这个企图由于什么缘故搞错了,便留在了送货人手里。这两钱铜币通过他的老婆被带到了亲戚家,不是很可能的吗?反正我一心在琢磨这件事。“那么,这张纸条上的无意义的文字倘若是暗号的话,如何才能解开它呢?我在这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非常有难度。全部加起来也只有‘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用这七个密码来组成什么句子呢?我对于密码以前研究过。我虽然不是福尔摩斯,却知道一百六十种左右的密码呢。我一个个回想着我所知道的密码,寻找与这张纸条相似的密码。花了很多时间。那时候你好像还叫我一起去外面吃饭吧。我说你自己去吧,继续拼命地思考。终于发现了两种与之相似的密码。一个是培根3发明的two letters(两个字母)密码,那是一种使用a和b两个字母,拼出各种组合,来表达任何意思。比如,要表示fly这个词的话,就拼成aabab, aabba, ababa。另外一个是查尔斯一世王朝时代4,是在政治上的秘密文件中广为使用的密码,使用一组数字代替罗马字拼写的方法。比如……”

松村把纸片在桌子一角展开,写了下面的字:

A B C D……

1111 1112 1121 1211……“就是说,这是一种用1111代替A字,用1112代替B字的表现方法。我推测这密码大概也和这些例子一样,是把‘南无阿弥陀佛’进行各种组合,来替换‘伊吕波’5四十八个字母的方法吧。那么,要想解开此密码的话,此密码若是英语或是法语,正如爱伦·坡的《金甲虫》6中所写的那样,只要找出‘e’,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开了,但麻烦的是,这密码肯定是日本语。为了保险起见,我尝试了一下爱伦·坡式的解密方法,可是根本解不出来。我在这里被卡住了。六个字的组合、六个字的组合,我一心想着这个,又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起来。我是在想:六个字这一点,是不是有什么暗示呢?于是我开始想一些由六这个数字组成的密码。“就在我胡乱地排列着带有六这个数字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看讲谈书时记住的真田幸村7的标志‘六连钱纹’。这东西按说和密码毫无关系,但不知为什么,我嘴里一直嘟囔着‘六连钱’‘六连钱’。于是,就像来了灵感似的,有个东西突然从我的记忆中蹦了出来。那就是将‘六连钱’原样缩小了那样的盲人使用的点字。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妙’,可不是吗,这可是关系到五万元的大事啊!关于点字,我虽懂得不多,但我记得是六个点的组合。于是赶紧叫来了按摩师,请他传授给我。这就是按摩师教我的点字的初步知识。”

说着,松村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了一张纸片,上面写满了点字的五十音、浊音符、半浊音符、拗音符、长音符8、数字等。“现在,将‘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从左往右,按三个字两竖行排列的话,就成了与这点字一样的排列,‘南无阿弥陀佛’的每个字与这点字的点相对应。这样的话,点字的‘ア’就相当于‘南’,‘イ’就相当于‘南无’,以此规律类推下去就行。这是我昨晚破解这密码的结果。这个表格的第一行,是将原文的‘南无阿弥陀佛’变成与点字相同排列起来;中间一行是与之相吻合的点字;最下一行是将其翻译出来的假名。”

说着,松村又取出了一张纸片。“‘ゴケンチヨ—シヨ—ジキドーカラオモチヤノサツヲウケトレウケトリニンノナハダイコクヤシヨ—テン。’将这些假名转换成汉字,即是‘五轩町の正直堂からおもちゃの纸币を受け取れ、受取人の名は大黑屋商店。(译者注:这句日文的意思是:从五轩町的正直堂取回玩具纸币,领取人的名字是大黑屋商店。)’这意思就很清楚了。不过,为什么要取回玩具纸币呢?于是我陷入了思考,但这个谜比较轻松地解开了。我对那个绅士盗贼聪明、机敏,而且具有小说家般的幽默感,不得不肃然起敬。你不觉得这‘玩具纸币’妙不可言吗!“我是这样猜想的,而且幸运至极,被我一一猜中了。绅士盗贼肯定是为了以防万一,事前就已经找好了藏匿赃款的最安全之所。要说这世上,想要采用最安全的隐藏方法往往事与愿违。反而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谁都意识不到的那种隐藏方法最安全。那家伙着实不简单,居然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想出了玩具纸币这一巧妙的诡计。我猜想这个正直堂,大概就是印刷玩具纸币什么的店——这个也被我猜中了——原来那家伙以大黑屋商店的名义,事先订购了玩具纸币。“近来,听说一种跟真纸币分毫不差的玩具纸币在花街柳巷十分流行。是从谁那儿听来的?啊,对了,是你曾经对我说过。你说那是一种风流玩家逗女孩子开心的玩具,就和什么‘吓人盒子’啦、用泥做的可以乱真的假点心或水果、玩具蛇等东西一样。所以那家伙即使订购了和真纸钞一样大的假纸币,也丝毫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做好以后,那家伙大概是顺利地偷出真纸币,立刻潜入那家印刷店,与自己订购的玩具纸币偷偷更换过来。这样,在订购人去取货之前,五万元这一大笔天下通用的纸币,就作为玩具安全地存放在印刷店的仓库里了。“这也许只是我的猜想,但这是极有可能性的猜想。我决定不管怎样先去打听打听。在地图上找到了叫‘五轩町’的这条街,知道它在神田区内。于是,我准备去取玩具纸币了,然而这个事可有点难度。因为绝对不能留下我去取钱的痕迹。如果被对方知道了,那凶恶的坏人会怎样报复,光是想想,胆小怕事的我都浑身哆嗦。所以,要尽可能不让对方知道是我。因此,我今天化了装。我用跟你要的那十元钱,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打扮。你看看我这身,这个主意不错吧。”

说着,松村露出整齐的门牙笑了。我刚才就注意到一颗金牙闪闪发光。他得意地用手指将它取下,伸到我眼前,说道:“这是夜店里出售的金牙,其实就是白铁皮镀了一层金的玩意。不过是套在牙齿上。仅仅二十钱的一小块白铁皮,居然有这么大的用。金牙这东西很惹人注意的。所以,以后如果有什么人想找我,恐怕首先会把这金牙作为寻找的线索吧。“做好了这些准备后,我今天早上就去了五轩町。唯一担心的,是这笔玩具纸币的货款。我想,盗贼那家伙,一定害怕被转卖出去,所以事前会支付定金,但是如果没有预付的话,至少需要二三十元。不凑巧,我们没有这么多的钱。怕什么!设法糊弄一下好了。我不以为然地就出了门。幸运的是,印刷店对于钱的事一个字都没提,就把东西交给了我。就是这样,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五万元钱据为己有了。好了,下面该想想这笔钱怎么花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松村从来没有这样兴奋,这样能说过。我为五万元这笔钱的巨大力量而惊叹。松村在炫耀自己这一番苦心的过程中,脸上露出的表情简直太让我开眼了!为了省去描述的麻烦,我一直克制着没有提及,他似乎拼命控制自己,不让我看到他高兴过度的样子,但是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掩饰那从内心涌上来的喜不自禁的表情。看着他在讲述的过程中,不时如疯子般龇牙一笑的面孔,我不知怎么感到害怕起来。听说以前有过穷人因为中了彩票而发疯,那么,松村为这五万元而发狂也绝不是不可能的。

我希望这一喜悦可以永远继续下去。我为了松村这样祈祷。但是,有一个事实是我也无能为力的。我突然大笑起来。尽管自己想要控制却怎么也控制不了。不要笑!虽然这样训斥自己,但我心中那喜好闹着玩的恶魔却没有因我训斥而泄气,仍然逗我发笑。我发出更大的声音,像是在看一出非常可笑的笑剧似的大笑着。松村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捧腹大笑,然后露着一副仿佛见了鬼似的神情,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我好不容易忍住笑,回答他:“你的想象力实在太棒了!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一定会比以往加倍地尊敬你的聪明才智的。不错,正如你所说的,在聪明这点上我不如你。可是,你莫非真的相信现实这东西是那样浪漫的吧?”

松村没有回答,只是以异样的表情呆望着我。“换句话说,你认为那绅士盗贼真的具有那样的才智吗?我承认,你的想象作为小说实在是无可挑剔的,但是生活远比小说现实!如果只是谈论小说的话,我想提醒你注意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密码是否还有其他解法呢?是否有可能把你翻译的句子再翻译出另一层意思呢?比如说吧,能不能间隔八个假名,读一下这句话呢?”

我说着,在松村写的密码译文下面打出了几个圈:“ゴジヤウダン。你知道这‘御冗谈’9是什么意思吗?你觉得这是偶然的吗?难道不是说明有人在搞恶作剧吗?”

松村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把他坚信装有五万元钞票的那个包袱拿到我的眼前。“可是,这个事实你怎么解释呢?五万元这笔钱,从小说中是不可能产生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决斗时的那种毅然决然。我害怕起来,不由得对我这小小的恶作剧带来的预想不到的后果感到后悔不迭。“我做了一件非常对不起你的事。请你原谅我!你那样宝贝地拿回来的,其实还是玩具纸币。你还是先打开仔细看一下吧。”

松村就像在黑暗中摸索东西一般,用异样的动作——我看着越发过意不去了——花了很长时间才解开了包袱皮。里面有两个用报纸包得很漂亮的四方形纸包,其中一个纸包的报纸破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我半路上打开了这个,亲眼看过了。”

松村用像喉咙里卡住了什么东西般的声音说着,并将报纸全打开了。

那是做得非常逼真的假钞。乍一看,所有地方都是真的,但仔细一看,在那些纸币的正面,印着很大的“团”10字,用以替代“圆”字。就是说,不是十圆、二十圆,而是十团、二十团。松村不相信似的反复地看着。看着看着,他的脸上,笑容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深深的、深深的沉默。我心里充满了抱歉。我对自己过头的恶作剧进行了解释,但是松村根本不听,那一整天他就像哑巴一样一直沉默着。

我的故事,到此就讲完了,不过为了满足各位读者的好奇心,我还必须对我的恶作剧说明一下。正直堂这印刷店其实是我的远亲开的。一天,由于窘困潦倒至极,我冷不丁地想起了我那个亲戚,以往我多次欠过他人情。于是,虽然不愿意,我还是去拜访了这个久违的亲戚,打算着或许能筹借到一点钱——当然,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松村——借钱的事虽如预料的那样无功而返,但当时我看到了正在印刷的和真纸币一模一样的玩具纸币,听亲戚说,那是叫作“大黑屋”的老主顾订的货。

我把这一发现和我们俩那时候每天谈论的那个绅士盗贼的事件联系起来,就想出了这个无聊的玩笑,想跟朋友闹个笑话玩玩。这么做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和松村一样,平素一直希望抓住某个机会,显示一下自己在聪明方面的优势。

那笨拙的密码当然是我弄出来的。但是我并不像松村那样精通外国的密码史,不过是偶然的灵感罢了。烟店的女儿嫁给了给监狱送货的人也是我胡编的。连那烟店的主人有没有女儿都值得怀疑。在这出戏里,我最担忧的,不是这些戏剧冲突方面,而是最现实的、从整体来看又是极其琐细的滑稽味这一点。就是说我所看到的那些纸币,在松村去取之前是否还在印刷店里,没有被取走?

关于玩具纸币的货款,我丝毫不担心。因为我的亲戚和大黑屋之间是期货交易,而且最为方便的是,正直堂使用的是一种极为原始的、不严谨的经营方式,因此,即使松村没有带去大黑屋老板的取货条,也不会空手而归。

最后,就是关于这出恶作剧的源头的那枚两钱铜币了,很遗憾,我在这里不能如实说明了。因为如果我贸然写下什么不该说的话,说不定日后会给送我那个东西的某人带来很大的麻烦。读者只需认为我是偶然持有那两钱铜币的就可以了。·变脸艺人·一

这还是我在学生时代遇到的事情,由于太久远了,年代也记不清了,大概是日俄战争刚结束之后吧。

那时我刚从中学毕业,虽然想继续读高中,无奈当时在我家乡那儿没有高中,加上我们家也没有富裕到让我到东京去读书的程度,所以也只能从长计议了。我决意先当小学教员挣些钱,攒够了钱之后,再上东京去苦读。其实我这种情况在当时不算什么稀奇的,因为那是一个物价比薪水要低得多的时代。

事情是我当小学老师时发生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件)。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早春时节一个令人心情压抑而阴沉的星期天。我去拜访中学时代的学长,他在町(虽说是町,其实是市)的报社编辑部工作,名叫R。当时,每个星期天去拜访他是我的一大乐趣。这么说是因为他见多识广,而且对于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都很有研究。他对什么事情都是这样,比如说文学吧,他也对那些古怪的书感兴趣,日本作家的话,像平田笃胤11、上田秋成12什么的,外国作家像伊曼纽·史威登堡13或威廉·布莱克14,以及我喜欢的兰波等,先生都很喜欢。即使是发生在市井的事情,也可能是和他新闻记者的职业有关吧,对于那些鲜为人知的怪异事情,他都会非常详细地进行研究,常常令我无比惊异。

介绍他是怎样的人并不是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所以不打算多说了。只要说一下他最喜欢上田秋成的《雨月物语》15中哪个故事的话,就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因而也能理解我为什么会受他感染了。《雨月物语》里的所有故事他都很喜欢,他说书中那种梦幻般的散文诗,还有其中蕴含的某种怪异味简直令人难以抗拒。特别是其中的《蛇性之淫》16和《青头巾》17,他常常读给我听。《青头巾》讲述的是在下野国一个乡间,有个和尚非常宠爱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由于那个孩子得病死了,他“悲伤至极,不忍将其火化下葬,每日面对面、手牵手度日,终至心神疯癫,与其嬉戏说笑,一如生前,且惜其肉腐,食肉啃骨,尽啖之”。这一段直至今日,还烙印在我记忆中。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变态性欲。R对于这类东西有着病态的喜好。现在回想起来,先生说不定就是个变态性欲者。

话题有点扯远了,我去拜访R的时候正是刚才说的那个星期天的中午,先生和往常一样坐在桌前翻看着什么书籍。看到我来了,他很高兴地说:“啊,你来得正是时候,今天要给你看样东西,太有意思了。”

他突然这么一说,我以为他又发现了那类变态珍本呢,就回答道:“那我一定得拜读一下。”

让我惊讶的是,先生竟然站了起来,立刻穿上衣服,一边准备外出,一边对我说:“你陪我到××观音那里去一趟,在那儿呢,想让你看的东西在那儿呢。”

我就问他××观音那里到底有什么稀罕东西呢?可是先生什么也没有告诉我。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意思似乎是说,去了你就知道了。没办法,我只好默默地跟在R后面出门了。

像刚才说的那样,那天的天空阴沉沉的,眼看就要电闪雷鸣似的。那时候还没有电车,三里地的路,我们走得浑身都是汗。大街上竟然也和天气一样,一片寂静。R不时回头跟我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从几丈开外传来的一样。遇到这样的天气,总是让人感觉会发疯似的。

××观音,就相当于东京的浅草那种地方,寺院里有各种杂耍场,也有戏台子。因为是在乡下,也就更加颓废而怪诞。现在是不会这样了,但当时我工作的学校,是禁止教师看戏的。对于我这个爱看戏的人来说很是苦恼。可是因为害怕被解雇,我尽量遵守禁令,很少到××观音这种地方去。因此在那里都演些什么戏、有什么样的杂耍,我自然是一点都不知道(当时报纸上基本没有什么戏剧广告的)。所以,当R指着一个戏台子的广告牌,告诉我就是这个的时候,我感到格外惊奇。那个广告牌当然也十分古怪。

刚回国的变脸艺人××出演

侦探奇闻《怪美人》五幕剧

在泪香小史18的翻案小说里面有一篇《怪美人》,可是看故事介绍,并不是那个情节,内容更加荒诞无稽、怪异至极。当然也不是没有让人想起泪香小史的地方。现在,出租书屋里好像还能看到那种泪香改编之前的便宜的菊版本19。不知你看过那里面的插图没有?现在再次看到,我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这个××出演的戏剧,简直就像那插图变成活生生的场景了似的!

那个戏园子里很脏。如同黑色地窖一般的墙皮处处剥落,一条没有遮盖的臭水沟散发着异臭从剧场前流过。几个拖着鼻涕的肮脏小孩子,站在水沟边仰头看着广告牌。反正就是这样的光景。不过那块广告牌倒是新的。那广告牌本身也挺稀罕的。当时一般的戏剧广告牌的画面,大多是模仿西洋风格吧。这个广告牌上的弯曲着腿的红毛碧眼的绅士,以及穿着浑身是褶的衣服、臀部大得出奇的西洋美女,摆着各种日本式的造型。这样的广告牌要是保留到现在的话,绝对是珍贵的历史美术品了。

我们在像浴室入口的收费台样的没有顶棚的售票处,买了大木牌子入场券后便走了进去(我到底还是违反了禁令)。里面也脏得不比外面逊色,只是在土地上铺了一层脏兮兮的草席子,连隔断也没有,席子上面还撒落着很多纸屑、橘子皮和花生壳等,走在上面不小心的话,脚底就会粘上一些黏糊糊的东西,简直不堪忍受。然而在当时,这种情况也许是很普遍的。别小看这个戏园子,在镇上能排在第二、第三位呢。

进去一看,演出已经开始了。正如广告牌宣传的那样,在充满了异国情调的舞台上,登场的人物也都是西洋人的打扮。“这可真好看!怪不得R说要给我看个好东西呢。”我这么想着。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种表演特别符合当时我们俩的口味……我以为他只是让我看这些的,后来才知道,R的真意比这要深得多。与其说是让我看戏,不如说是为了让我观看后面将会出现的一个人物,也就是广告牌上说的那个变脸艺人。

我觉得戏剧本身也很有意思,只是记不太清了,而且和这个故事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不细说了,简单地说,是一出以神出鬼没的怪美人为主人公的、情节引人入胜的侦探剧。虽说最近已经不流行了,但侦探剧还是不错的。怪美人就是由首席演员变脸艺人扮演的。怪美人为了摆脱警察以及其他追踪者,进行了让人眼花缭乱的变装。男人、女人、老人、年轻人、贵族、贱民等,他能化装成各种人的模样。变脸艺人就是由此得名的吧。他那些易容手段实在高超,与其说是舞台上的警官被骗过,不如说是台下的观众完全被骗了,其易容术简直可以说是出神入化。

我本打算坐在后面的,可是不知为什么R要了紧挨着舞台的席位,所以我们和舞台上的演员离得很近,最近的时候,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因此每个细节都看得很清楚。然而即便离得那么近,我们依然不能看穿易容后的变脸艺人,因为他变成女人时就是女人,变成老人时就是老人,毫无二致。比如说脸上的皱纹吧,一般艺人都是用画笔画的,所以从侧面一看,化了妆的皮肤就露馅了。由于在柔嫩的脸颊上抹了很多黑色的东西,看上去很滑稽。可是这位变脸艺人不知是怎么弄的,就像是在他自己的皮肉上刻出了皱纹似的。不仅如此,每次易容后连脸形都变了。有时候是圆脸,有时候是长脸,实在不可思议。眼睛和嘴巴时大时小还好说,连鼻子和耳朵怎么也那样变来变去的呢?这莫非是我的错觉?还是有什么密招能够如此变化多端呢?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解开这个谜。

因此之故,即使他上了舞台,人们也没看出来他就是变脸艺人。只是看了剧情介绍,才意识到,原来他变成那样了啊。我感觉太不可思议了,就悄悄地问R:“那些人真的是同一个人演的吗?所谓的变脸艺人会不会不是一个人,而是由很多替身一起构成的名称,实际上是他们不断轮换着上场表演呢?”

实际上我就是这么想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仔细听听他的声音。声音是不可能像易容那样改变的,即便巧妙地改变了声音,但音调还是相同的。音调如此相似的人不可能有那么多啊。”

仔细听的话,确实像同一个人的声音。“我要是一无所知地来看戏的话,肯定会像你这样想的。”R对我说,“不过,我是有备而来的。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这个剧上演之前,这个变脸艺人曾经来过我们报社,而且就在我们面前表演过这种易容变装。其他的同事对此没有什么兴趣,我却为之惊叹不已。没想到这世上竟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化装术!而且当时他发表的一番自我炫耀的言论也很值得一听。他先介绍了西洋易容术的历史,以及这种技术现在已经达到了相当完美的水准,然而对于我们日本人而言,由于皮肤和头发的不同,化装上很多地方不能照搬西洋的方法,因此他在这方面怎样下了很多功夫,最终如何巧妙地学会了等,侃侃而谈。看他的气势,就好像日本这么大,却没有一个比自己强的艺人似的,什么团十郎呀、菊五郎20之流,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总而言之,他表示要以这个小镇为出发点,不多日将踏上东京的大舞台,把这项绝技展现给全天下的人(因为他是在这里出生的)。他的豪气虽然很可爱,但可悲的是,他严重地曲解了艺术家的含义,自以为巧妙的化装是好演员的第一条件,如此擅长化装的自己理所当然是天下第一的艺人。出身乡间的艺人很多是这样的。举一个近一点的例子来说吧,热田的神乐狮子就是这样的。虽说如此,但他还是有其存在的价值……”

听了R的详细解说后再看舞台,我觉得更有意思了。而且越看越为这个变脸艺人的绝技而感叹,像这样的人要是去做小偷的话,肯定能够永远瞒过警察的眼睛。

最后,戏剧按照一般的模式达到了高潮,以悲惨的结局落幕。我完全被舞台上的表演所吸引,忘记了时间,当最后一幕完全落下的时候,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二

我们走出戏园子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天空仍然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只觉得四周莫名其妙地雾蒙蒙的。我们两个都默默地走着。R为什么沉默不语我不清楚,至少我是因为看了太让人不可思议的东西,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见我受到的感动有多深了。“我从没有过这么愉快的星期天,太感谢你了!”走到回各自家去的岔路口时,我这么说着,和他告别。

他却意外地叫住我:“你能不能顺便到我家去再坐一会儿?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看。”

可是已经十一点多了,我不明白这么晚,R还要拉我去他家,到底要给我看什么东西。我虽然十分不解,架不住R的口气异常严肃,而且当时我已经养成了什么都顺从R的习惯,所以就去了他家。

我跟着他走进他的房间里,在吊灯下面一看到他的脸,我吓了一跳。他的脸惨白,浑身打着哆嗦。很明显他此时异常兴奋,究竟因为什么呢?“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担心地问,他没有回答,从抽屉里找出一沓很旧的剪报,拼命地翻着,终于找到一篇报道,一边用颤抖的手指给我看,一边说道:“你先看看这个报道。”

那是他工作的报社的报纸,一看日期,正好是一年前的。我一头雾水,犹如鬼魂附体一般,但还是先看了报道。

该报道以“偷人头窃贼再度现身”的大字标题,占据了第三版最上面的两大段篇幅。那篇报道是被剪下来保存的,内容如下:

近来,各处的寺院频频遭遇尸体被盗之灾,罪犯至今未被捕获,实在可悲可叹。今又发生一起令人发指的尸体被盗事件,其详情如下。上月某日午后十一时左右,位于×县×郡×村的××寺里的仆役僧×某(五十岁),奉住持之命到附近的施主家去办事。回寺途中,经过该寺境内的墓地时,看到从云间照射下来的月光下,有一贼人在挥锹挖掘新坟,吓得魂飞魄散,大喊:“有贼,有贼!”那贼人也大吃一惊,撒腿就跑,逃得无影无踪。根据举报,×警察×分署长××警官带了两名刑事马上赶到现场,查明被盗的是×月×日埋葬的×村×号宅邸的×××的新坟。盗贼破坏了死者的棺材,用锐利刀子切下了死者的脑袋,带往别处,只留下无头尸身埋在土里。另外,据说接到急报后,×法院的××检察官迅速赶到了现场,在×警署的楼上设立了搜查本部,想尽一切办法进行搜查,但直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从该事件的作案手法来看,与之前流窜各地寺院挖坟盗窃的作案手法十分相似,应该是同一人所为。盗贼是因为相信脑髓烧成的黑炭可治百病这一古老迷信而作案呢,还是这世上真有残酷的恶魔呢?

最后写了个“附录”,列出了五六个遭此厄运的寺院和人头被盗的死者姓名。

那一天我的头脑变得极不正常。阴沉的天气是一方面,还因为看了那样一场奇怪的戏剧吧,变得神经兮兮的,看什么都觉得诡异。因此,当我看完这篇令人作呕的报道后,尽管不知道R为何要让我看这样的东西,但还是非常激动,觉得这个世界上充满了血腥。“太可恶了!一个人盗走了那么多人的脑袋,大概是打算卖给做黑炭的药店什么的吧。”

我抬起头对R这么说道。在我读报纸的时候,R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大书箱,在里面找着什么,“也许是这样,不过,你看看这张照片。这位老人是我的远房亲戚,她也被盗走了头。在‘附录’里不是有个叫×××的吗?这就是那个×××老人的照片。”

R说着给我看了一张四寸的老照片。我一看,在照片背面果然写着和报纸上一模一样的名字,字迹很难看。我明白了,原来R是因为这个才让我看这篇报道的。可是仔细想一想,这已经是一年前发生的事情了,他为什么现在还提起,而且是深夜特意叫我来家里告诉我呢?这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而且,从刚才起R就一直是兴奋异常的样子,这也很奇怪。也许是看到我惶惑不解的表情,他说道:“你好像还没注意到啊!你再看一遍那张照片吧。仔细地看……你看了之后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吗?”

于是我照他说的,更仔细地看了看那张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农村老太婆的脸。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差点儿喊出声来。那个老太太的脸和我刚才看到的变脸艺人易容后的一个面孔简直是分毫不差。那皱纹的纹路,鼻子和嘴巴的形状,越看越像,真是一模一样。在我一生中,体味到那样奇怪的心情,那是唯一的一次。各位想想看,死于一年前,被埋在墓地里,并且被切掉了头的老太太,变成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某个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在××观音的剧场里演出。难道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无论那个艺人的易容术多么高明,你觉得他能化装得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完全一样吗?”R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在报纸上看到那篇报道的时候,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并没有多想。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不安起来。恰好我知道你今天要来,就想让你来比较一下两个人,来打消我的疑惑。不过,如此看来别提打消疑惑了,反而更证实了我的想象。除了那样想以外,没有其他解释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的方法了。”

然后,R压低了声音,神情格外紧张地说道:“我这样想象可能有点离奇,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首先假定以前那个偷死人脑袋的盗贼与现在的变脸艺人是同一个人(那个罪犯后来并没有被抓到,所以这是有可能的)。那么,最开始他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尸体的脑髓,可是偷盗了很多脑袋以后,我们就不能断定他没有考虑除了利用脑髓之外,脑袋的其余部分的用途了。一般来说,犯罪的人都具有异常的虚荣心。而且我刚才也说过,他坚信高明的化装是艺人的首要条件,只要能做到这一点,肯定能博得日本第一的名声。在此基础上,我们再假设这个盗贼碰巧是个戏迷的话,这个推测就更加具有现实性了。你说,我的想法是不是太离奇了?我想,他是把偷来的人头做成了各种各样的‘人皮面具’……”

啊,“人皮面具”!盗贼这独创也太超乎想象了!不错,这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如果巧妙地剥下人的面皮,做成面具,再经过化妆的话,肯定能做出很不错的“人皮面具”来的。那么,与那个变脸艺人之名相符合的各种易容面孔,难道都是在这个世上真实存在过的人吗?

由于此事太超乎想象了,我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力。我怀疑当时R和我的推理之中,是否有什么地方存在着重大错误呢?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残忍的恶魔,居然若无其事地戴着人皮面具演戏吗?然而随着思考的深入,我渐渐地意识到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能够想到的可能性。在一小时前,我是亲眼看到的这张面孔,而与那面孔分毫不差的人就在这张照片里。而且R一向是个以冷静著称的人,对于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做出错误判断的。“如果这个推测正确的话(因为事实上也没有其他可能),我们就不能置之不理了。然而即使现在去报警,警察也不会相信我们的。必须掌握更多的证据。比如从变脸艺人的面具里找出‘人皮面具’之类的证据。幸好我是个记者,又和那个艺人有一面之缘。就让我来当一回侦探,揭开这个秘密吧……就这样。明天我就开始。如果顺利的话,既可以安慰亲戚老太的在天之灵,对于报社来说也是立了大功。”

最终,R决然地说出了这些话。我也对此表示赞成。那天晚上,我们两个人一直兴奋地谈论到了两点。

从那以后,我的脑子里就被这奇怪的“人皮面具”充满了。不管是在学校上课,还是在家里读书,我常常突然意识到又在想这件事了。R此时在干什么呢?他顺利地接近了那个艺人没有?一想到这些,我就一刻也坐不下去了。于是,好像是在看了那场戏的第三天,我又去拜访R了。

到他家一看,R正在灯下专心地读书,他看的还是平田笃胤的《鬼神论》《古今妖魅考》之类的书。“啊,上次真是很抱歉啊!”

我和他打过招呼,他很平静地回答道。我已经等不及考虑说话的顺序了,立刻提出了我的问题:“那件事怎么样了?有一点线索了吗?”“那件事?……”R一脸诧异地问道。“就是那个‘人皮面具’的事啊,变脸艺人的事。”

我压低声音,很郑重地问道。令人惊讶的是,R的脸奇怪地抽搐起来,随后用一种拼命憋着就要爆发出来的笑声般的声音说道:“啊,你问‘人皮面具’吗?那确实是件有趣的事啊。”

我虽然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古怪,但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也许我的表情在R看来特别好笑吧,他再也忍不住似的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那些都是我胡思乱想出来的啊。是我觉得很有趣的空想而已……的确,那个变脸艺人确实是个少有的艺人,但也不可能戴‘人皮面具’吧。还有盗贼的事,这是我负责的事件,所以知道得比较清楚。后来罪犯被抓住了,所以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一点联系。我只是通过想象把两件事联系起来罢了。哈哈哈哈……啊,还有那个老太太的照片吧?我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亲戚啊,那是在报社拍的变脸艺人化装后的模样啊。不过是把照片贴在旧印相纸上,用来骗人的。把这事揭穿后就真相大白了,不过信以为真的时候却是很有趣的吧?这百无聊赖的人生也是如此,如果像这样通过自己的脑子创作出来的故事,娱乐自己的话,就能相当愉快地生活下去了呀。哈哈哈哈……”

这个故事就到此结束了。那个变脸艺人后来怎么样了,我没有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他恐怕一直到处流浪卖艺,在某个乡村里终老了吧。·猜疑·一、翌日“听说你父亲遇害了,真的吗?”“嗯。”“是真的啊。”“可是,你看了今天早上××报纸上的报道了吗?那是不是真的呢?”

……“喂,你可要多保重啊。我是因为担心才问你的,你好歹说点什么吧。”“啊,谢谢……我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那个新闻报道没有错。昨天早上一起床,就看见父亲倒在院子里,被打破了脑袋。就是这么回事。”“所以你昨天没有来上学吧……那么凶手抓到了吗?”“嗯,已经找到了两三个嫌疑人,但谁是真正的凶手还没搞清楚。”“你父亲是不是做了什么招人恨的事了?报纸上说,很像是报复杀人。”“说不定父亲真的得罪过什么人吧。”“是不是因为买卖上的事……”“他哪里有那么精明能干啊。我父亲那样的人,也就是喝醉了酒跟人打打架罢了。”“喝醉酒?难道说你父亲一喝醉就耍酒疯吗?”

……“喂,你是不是受刺激啦……哟,怎么哭起来了?”

……“你只不过是运气不好……是运气不好罢了!”“……我是气恼啊!他活着的时候,让母亲和我们兄妹吃尽了苦头。这还不够,竟然还死得那么丢人现眼……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只是气得不得了。”“你今天真是有点不对头啊。”“你不会明白的。不管怎样,我讨厌讲自己父亲的坏话。所以从来没有对你说过父亲什么。”

……“从昨天起,我的心情就变得莫名其妙了。亲生父亲死了,可我却伤心不起来……即便是那样可恨的父亲,既然已经死了,按说也应该感到难过的。我曾经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难过。如果他不是死得那么不体面的话,我甚至觉得他还是死了更好。”“当父亲的被亲生儿子这么厌恶,也真是悲哀啊。”“是的,如果说那么死掉是我那个不像样的父亲的命运的话,想想他也够可怜的。可是现在,我哪还有心情去思考这些啊。越想越觉得可气!”“你这么恨他吗?”“父亲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把爷爷留下的那点家产在酒色上折腾光的男人。最可怜的就是母亲了。她一直含辛茹苦地操持这个家,我们兄妹看在眼里,都恨透了父亲……我说这些很好笑吧,可我母亲确实是个坚强的女人。一想起她二十几年来一直忍受着父亲的暴虐,我就想流泪。我今天还能上学,一家人还能住在祖上传下来的屋子里,没有流落街头,全都靠母亲的忍辱负重。”“你父亲真有那么过分吗?”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