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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0 13:5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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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柴勇

出版社:山西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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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城九月

天城九月试读:

[作者简介]

柴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理事,山西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现在山西省民政厅工作。上世纪50年代出生于山西夏县城内南街。先后在全国百余种报刊上发表作品千余篇。出版有散文诗集《黄昏雨》《月光雨》《梧桐雨》等7部。长篇小说《天城七月》《天城

月》两部。《天城

月》是他的第三部长篇小说。小传收入《世界名人录》《中国作家大辞典》等30余部辞书中。

天城市的九月,热得出奇。

末伏过去好几天了,秋“老虎”仍在吐热气,擦一根火柴就能燃起火焰来。

热气旋转成一股又一股的狂风,吹着尖利的口哨,在冒着蒸气的大地上打着滚儿、蹦着高儿,疯疯癫癫地跳着、吼着。道路两旁大树上的绿叶也有了苍老的褶皱,在这个岁月里仍然高扬着绿色的生命。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9月1日就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这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风却在不停地吼叫着。厅机关的人们忙着开始搬迁,要从旧办公楼搬到新买的

五层办公楼了。

新办公楼坐落在离玉门河公园不远的晋汾大街上。远远望去,就象一座城堡,高大耸立,是这条街上的代表建筑。

田夏沙显得很高兴,眉宇间飞扬出一股喜色。在厅机关工作

十多年了,终于从那座陈旧的破烂的小

楼里搬出来了,搬到了一个窗明几净居高临下的新楼了。

搬家的大车一趟一趟的跑着,田夏沙和自己的同事也是一趟趟转运着东西。

晚上九点多,天城市灯火辉煌。

搬完家后,田夏沙和姚丽菊、孔然梅还有钱风兰、卫安竹,这

个被厅机关称作“梅兰竹菊”的同事们笑着互相祝贺,说是终于鸟枪换炮了,说是终于要在大气派的办公楼里办公了。

这时候霍杏木也进来了。裴灿花跟着也进来了。她们二人还没落座,只听得一阵笑声传来。笑声未落,胡玉草和薛艳树也进来了。

这四人都比“梅兰竹菊”小十岁左右,厅机关的人们就按她们名字的后一个字,称她们四人是“花草树木”。

田夏沙心情很好,说是要请大家去厅机关对面的海鲜楼吃饭。梅兰竹菊、花草树木拍手叫好。正在这时,人事处的眼镜处长也笑着进来,打断了田夏沙的话,说:“这顿饭不用你请,由处里报销。大家尽情地吃吧!”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惹得别人也笑起来。

下了电梯,大家还是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八位女人就象八朵开放的鲜花,那

色的花裙子在大厅里旋转,香水味不断地扑鼻而来。田夏沙和眼镜处长感到有些刺鼻,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正在这时,孔然梅的手机响了,等她接完电话后,田夏沙问她是谁来电话有何事?

孔然梅一边往挎包里放手机,一边说,是成天来电话问她为啥还不回家?她告成天说厅机关搬家,吃完饭再回。

田夏沙听完了孔然梅的话,对眼镜处长说:“你看几位女将的老公都在家,让他们全来吃饭吧?”

眼镜处长说:“我早有这个意思,怕她们不给面子,全叫来吧!”

大家一阵欢呼后,纷纷给自家的老公去电话。

孔然梅和姚丽菊的丈夫在另一个厅机关里工作。一会儿,孔然梅的丈夫成天和姚丽菊的丈夫彭石头相跟着来了。钱芳兰的丈夫正在工地上,说是一会到。卫安竹的丈夫王选金在另一个厅里当处长,说是正在接待客人,等喝了两杯酒后就赶来了。

海鲜楼和厅机关只隔一条马路,门口放满了各种小车。田夏沙领着梅兰竹菊花草树木上了二楼的包间,坐好后每人点了一个菜,能坐十六个人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海鲜。大家吃着喝着笑着,不一会儿两大瓶汾酒喝了个精光。大家正在碰杯,王选金满脸红光地进来了,田夏沙急忙让他坐到先前放好的座位上,然后说是要罚他迟到酒。卫安竹急忙站起来,笑着央求田夏沙:“田处,王处长刚接待客人喝了酒,过会还要开车回家,别让他喝了。”

田夏沙在厅里当副调研员,这个职务是个副处级别,大家就叫他田处。王选金是另一个厅机关的宣传处长,虽说和卫安竹是夫妻,卫安竹无论在家里还是单位都叫他王处长。

王选金满脸通红,拿起酒杯仍然要喝,彭石头一看这架势也来劲了,站了起来对田夏沙说:“咱们一起干!”

姚丽菊不高兴了,对彭石头说:“你见酒就醉,刚才喝不少了,还要喝!”

彭石头不说话了,急忙坐下。

大家开始给眼镜处长敬酒。眼镜处长说我滴酒不沾,就以茶代酒吧。

喝完了酒,吃完了饭,大家欢呼着离开了海鲜楼。这时候,钱芳兰的丈夫韩宝宝开车过来了,田夏沙问他为啥才来?韩宝宝说自己包工程,工地上的事处理好才能来,请大家原谅。说完就坚持着要送眼镜处长和田夏沙他们回家。

田夏沙喝了两杯酒,特别兴奋,坚持要自己走回家。说是这里离家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走路能够锻炼身体,走路能够走出风采。

大家就

嘴八舌和他告别,并一再叮咛他注意安全,平安到家。

田夏沙笑了,说:“晋汾街灯火辉煌,马路平展,刚刚入夜不到晚九点,有什么不安全要注意?放心吧,放心吧。”

天城市的夜晚真的很迷人。晋汾街两旁的人行道上,到处都有纳凉的人。不远处的路口还摆着几个烧烤摊子,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田夏沙心情很好。明天就要到新办公楼办公了。他的办公室在11楼,下午搬家时他曾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户前极目远望,他看到了广袤的天空,看到了星罗棋布的楼房,看到晋汾街上川流不息的小车和人行道上的人流。他的心胸也感到无比开阔和高兴。今后就要到这里办公了,天城市的无限风光也要尽收眼底了。

田夏沙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过了路口,走到了一棵槐树下。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他便回头答应了一声,一把砍刀在他眼前一闪,顷刻间就落到了他的头上,顿时血流如注模糊了他的双眼。

田夏沙重重地倒在了地下。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什么人伤害我?我一定要认出他。想到这里,他便挣扎着站起来。还没有站稳,又一刀砍了下来。

田夏沙倒下去了。昏迷中,他觉得有六、七个人在他的身上乱踢乱踩,还有人在他的嘴上踢了一脚。他正想拼命地睁开眼睛,却听到了“撤”的声音。

那声沉闷的“撤”声刚落地,打他的六、七个歹徒便一溜烟地跑散了。

鲜血染红了田夏沙的衣衫,也染红了他身旁的柏油路。

昏迷中,田夏沙觉得路人正川流不息,还不时地听见人们的议论声:“唉,不知得罪什么人了,打得不轻啊。”

鲜血仍然在流。田夏沙多么希望有人扶他起来,更希望有人报警给110去电话,给120急救车去电话。

没有人行动。过路人还是在议论,还是不时地从他身边急促走过。

田夏沙从痛苦中站了起来,看见身旁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车。他挣扎着捂着头上的伤口走了过去。

鲜血从田夏沙的手指缝里不断地流着、流着……

田夏沙走到了小车旁,看见车内坐着两个人,立即央求他们给110报案,二人看了他一眼,急忙把车开走了。

田夏沙无可奈何,一屁股蹲在了地下,一手捂着流血的伤口,一手从衣袋里掏手机。还好,歹徒并没有拿走手机。

田夏沙从粘粘糊糊被鲜血浸透的衣袋中艰难地掏出了手机,又艰难地拨通了110的电话,又十分艰难地说道:“我被歹徒打伤了。”

接电话的是一位女民警,问了田夏沙被打的位置,又问了需要不需要120急救车。田夏沙还是很艰难地作了回答。

110告诉田夏沙,警车和救护车马上就到了,请他耐心等待。

鲜血还在流,疼痛难忍。田夏沙硬是忍着痛苦,又急忙给家中去电话。还好,他的夫人和儿子田九女儿田轶三人都在家看电视,放下电话后就急忙向这里赶来。

正在这时,田夏沙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手机中传来一位中年人的声音,你报案了?

田夏沙怕是歹徒打来的,慌忙说没有没有。

警车鸣着警笛开来了。

120救护车也开来了。两名女医生匆匆跑下车,快步到了田夏沙跟前给他包扎伤口,然后扶着他上了车和警车一起鸣叫着驶向了晋河桥东边的市医院。

到了医院,救护车的医生把他扶到了急救室门外的椅子上,然后让他掏了50元人民币,又让他在急救单上签了字就走了。

110的三名警察也让他在出警单上签字。

田夏沙捂着头,说:“你们快去看现场,快去走访周围的群众,快抓歹徒吧!”

民警中的一个小年轻人低声对田夏沙说,你明天自己去玉门派出所报警吧,你被打的地方是他们管辖的范围。

这时候,田夏沙的夫人和孩子都赶来了。他们一看浑身鲜血的田夏沙,都止不住地哭起来。警察安慰了几句,又给急诊室的值班医生交代了几句话,就开着警车走了。二

王选金刚刚回到家中,正要和卫安竹说刚才喝酒的事,电话急促地响了。

王选金还没来得及换拖鞋,就赶忙去接电话,差点摔了一跤。卫安竹开始唠叨了,急什么,不知是谁这么讨厌,偏偏在这时来电话。边说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茶几旁接起了电话。

这是田夏沙的儿子田九打来的,他哭着告诉卫安竹说父亲被打伤了,伤势很重,请快来医院。

卫安竹在电话里安慰田九,别着急,看护好你爸,我们马上过去。说完就让王选金开车快去市医院。王选金又急忙给彭石头和韩宝宝他们去电话,让他们快去医院抢救田夏沙。

此刻,田夏沙正在急救室的轮椅上,由儿子田九推着去检查化验。他的女儿正忙前忙后的找人办理有关手续。

王选金和卫安竹首先来到了医院,看着满脸鲜血闭着眼睛的田夏沙,俩人就低声喊他:“田处,坚强些。”

轮椅上的田夏沙只是睁了睁眼睛又闭住了,看着田夏沙痛苦的样子,卫安竹偷偷地哭了。

医院里大厅中的钟表在敲打着。它告诉人们现在已经是夜里二十二点了。

各种手术前的检查和拍片全做出后,王选金和田九推着轮椅把田夏沙送往手术室。

孔然梅和成天夫妻二人坐着钱芳兰丈夫韩宝宝的车来到了医院。停车的时候,只见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也开过来了,彭石头和姚丽菊从车上下来了。

彭石头看见了成天他们,赶忙走到韩宝宝跟前,脱口而出:“真没想到,田处怎么突然就叫人打了。”

韩宝宝没有搭理他,只是低头望了一眼彭石头。彭石头正仰着头等待他的回答。

成天和孔然梅接住了话茬:“别说了,快进去看田处吧。”

手术室外静悄悄的。王选金和卫安竹陪着田夏沙的夫人和儿女在等待着。成天和韩宝宝一帮人进来后,也悄悄地坐在了椅子上不敢说话,只是对着田夏沙的夫人和卫安竹夫妻点了点头。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田夏沙的夫人心中翻江倒海,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是耐心地等待着,她内心一直念叨着菩萨保佑的话语。她回头看了儿女一眼,只见儿子田九和女儿田轶眼中滚动着泪花。

彭石头耐不住了,张口想问田夫人,姚丽菊使了个眼色。他不敢说话了,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只壁虎正吐着舌头逮蚊子。

手术室里,田夏沙注射麻醉药后正被缝合伤口,他仿佛听医生给身旁的助手说,他的头上被砍了两道8公分长的血口,全身被打,身遭重创。医生只悄悄说了这句话后,手术室里安静了。田夏沙紧闭着双眼,听到了缝合伤口的银针声和剪刀声。

四十分钟以后,田夏沙被推出了手术室。

田夏沙的夫人和儿女围上来了。

彭石头和成天他们一帮人也围上来了。“手术怎样?”王选金扶了扶眼镜低声问医生。

医生说手术成功,非常好。

大家七手八脚将田夏沙送进了病房,病房中的五号床位已经整理完毕,护士就在床边站着,见田夏沙被推进来了,急忙和大伙一起将他抬到了病床上。

顷刻间,那位漂亮的戴着手镯的女护士把氧气管插到了田夏沙鼻孔里,接着又把监控心脏和血压的管道布满了他的全身。医生告诉护士和所有看望田夏沙的人,要对田夏沙进行24小时的监控,以便发现问题,防止意外。

开始输液了。护士迅速把针头插进田夏沙的手背上。液管里的点滴“滴答滴答”慢慢地流动着……

田夏沙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病床周围坐着的家人和同事,问道“报案了没有?快报案啊!”田夏沙有气无力,说起话来嘴里漏着气。

田九对着田夏沙说:“我们已经给110去过电话了。人家说让我们给玉门河派出所报案。给派出所也去电话了,说是让我们明天去。”

田夏沙听了田九的话,轻轻地说道:“怎么报案也这么难啊。”田夏沙说话还是漏着气。

王选金过来劝说田夏沙:“田处,别着急,我们几个回去后想想办法,一定督促公安局迅速破案,你放心吧。”

田夏沙听了王选金的话点了下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急忙用手抱住了坐在床边的夫人。吓得大家惊慌失措,忙问:“田处,怎么了?怎么了?”

田夏沙闲着眼睛,说:“头一动就天旋地转,就象地球倒了个儿一样激烈地转运。”

韩宝宝把医生喊进来了。医生告诉大家:“这种伤口头不能动,一定要平躺着。”然后又安慰了田夏沙几句,还吩咐家人和护士一定要护理好病人。

王选金他们看着田夏沙慢慢地睡着了,就低声和田夫人告别,一个一个蹑手蹑脚地走出了病房。回家的路上,王选金问韩宝宝田夏沙说话怎么总漏气,韩宝宝说可能是门牙被打掉了,彭石头和姚丽菊说有这种可能。说着,大家上了王选金和韩宝宝的小车。

半夜,医生来查病房,看了看田夏沙受伤的头部,半个头部有些发肿,就让家属赶快去找冰块,只有把冰块放在田夏沙的头部,才能慢慢消肿,不然发肿面积会进一步扩大。

田九只得只身跑出医院去找小卖部去买冻成冰块的矿泉水。

天城市的子夜特别寂静,一改白天车水马龙的样子,桔红色的路灯和草坪里蛐蛐儿的叫声发出轻轻的呢喃。

田九跑了好几条大街小巷,就是找不见有卖冰块的地方。他坚持着朝前走着,衣服早被汗水湿透了,头发早被汗水冲洗的湿淋淋的。

他仍然注视着前方和左右的小卖部。小卖部早就关门了,这时候了谁还不睡觉。正当他心灰意冷之时,突然发现前面的棉花巷里有一家商店开着门,赶忙抬腿跑了过去。

还好,这家小商店里有两个老头正摇着扇子在下棋。田九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有没有冻成冰块的矿泉水,老人回答有。田九连砍价的话都不敢说,急忙从口袋中掏钱买了五瓶,又转头跑向了市中心医院。这时,王选金和韩宝宝分别开着小车拉着卫安竹、孔然梅、姚丽菊、钱芳兰号称梅兰竹菊四人,外加成天和彭石头二人来到了王选金家中,商量明天报案的事。

彭石头坐在沙发上开始吸烟,姚丽菊摆着大屁股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烟,喝道:“抽烟也不看场合,这是卫处长家里,把人家白白的墙壁全熏黑了。”

彭石头嘻嘻一笑,对王选金和卫安竹说对不起,接着又急忙扭转话头:“王处长,你是大处长,你有的是办法,你说咋办?”

王选金虽然不和卫安竹、姚丽菊、钱芳兰、孔然梅在一个厅里,却是另一个厅里的宣传处长,在社会上有许多朋友。彭石头虽和王选金在一个厅工作,快50岁了还是个干事。

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王选金。

王选金说,是啊,我们和田夏沙是朋友,虽说不在一起工作,但有责任帮他的忙。

彭石头仰着头望着王选金,又插话了:“朋友是鲜花,该是怒放的时候了。”

钱芳兰笑了,说:“你又说朋友是鲜花,鲜花只在春天,夏天或是秋天开放,冬天就凋谢了。鲜花经不起严峻的考验。”

彭石头嘿嘿一笑,反问钱芳兰:“你说朋友是什么?”

韩宝宝接住了话头:“朋友是易碎品,小心倒置。一旦将朋友的位置放颠了,朋友就没有了。”

成天喝了口茶水,对韩宝宝说:“韩老板,你要记住,朋友就是麻烦,你能帮人解除麻烦,那才叫朋友。”

王选金正在调试空调的温度,听了他们的话,反驳道:“哥们是江湖的,朋友是社会的。哥们可能到处皆是,朋友也许屈指可数。江湖中不能没哥们,社会上不能没朋友,讲哥们的时候,不要往社会里钻,讲朋友的时候,不要往江湖里钻。”

彭石头不断地点头,突然脸色苍白,说是身上有些难受。王选金见此情况,忙说:“关于朋友这个话题以后再说。明天我和卫处长先找人给田夏沙报案。大家回家休息吧,都过了夜里十二点了。”

姚丽菊又摆着大屁股扶起彭石头和大家一起出了卫安竹的家门。

夜,还是一片寂静。远处的晋汾大街上偶而传来过大车的声音。三

彭石头病得不轻。

彭石头和王选金还有成天三人在另一个厅机关工作。王选金上个月刚提了宣传处长,成天眼看着也要提拔了。彭石头快50岁了仍然是个主任科员,心里一直憋着气。憋得好几年了身体总感到难受,昨天和姚丽菊去市里的医院做了个检查,医生劝他住院治疗,彭石头说现在还能顶住,过了这个月再说住院。姚丽菊问他为什么,彭石头看了看周围没人,就悄悄地对姚丽菊说:厅里昨天刚来了个新厅长,在和全厅人见面的大会上曾讲到,今后提拔干部一是政治可靠,二是大学学历,三是身体健康。如果没有个好身体,怎么能担任领导职务。身体是工作的本钱,身体是担任领导职务的可靠保障。眼下,厅机关正面临着提拔几位副处长的关键时刻,怎能给人暴露自己的身体状况呢?

姚丽菊劝说他:“得病了就要看,就要治病,为了当处长还能不顾身体?”

彭石头摆着手摇着头,说:“你不懂,你不懂。在厅机关工作,象我这般年龄还没提拔,谁能看的起?咱还有什么脸面见人?病可以挺一阵,提拔处长几年才遇啊!”听了彭石头的话,姚丽菊也心动了,她太清楚了,人一旦入了仕途,当官的欲望就会蓬蓬勃勃。尤其是当你周围的同事都提拔后,你还在干事的职位上,就会显得更着急,更痛苦,更是按捺不住。还有,别人都提拔当官了,你还在当干事,社会上的人就认为你无能,你犯过错误,你肯定工作上和作风上有毛病。

姚丽菊想到这里,忙将买好的药品装好后,领着彭石头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家。

九月的热风从窗户中扑向家中,还是热气腾腾的。

姚丽菊摆动着大屁股搀扶着彭石头躺在床上,仍然在不断地劝他:“当官有什么了不起,还是身体要紧,多活几年什么也有了。”

彭石头痛苦地含着眼泪,说:“事情不在你的身上,你不了解我的心事。劝人的话谁都会说。”

姚丽菊忙说:“由你吧,由你吧。只要对你的病有利,你愿意干啥都行。”

正说着,听得有人敲门。姚丽菊忙起身走到门口,朝“猫眼”里一望,见是对门的成天便打开了门。

成天的老婆孔然梅和姚丽菊在一个厅里工作,住的是单位多年前盖的住宅房,再加上他和彭石头也在另一个厅里工作,来往的还算亲密。彭石头常对孔然梅和成天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

成天刚迈进屋里,就急不可待地问道:“石头今早咋没上班?是不是病了?我刚下班随便看看你。”

彭石头忙从床上坐起,硬是打起精神提高嗓门说:“没病没病,我这身体还能病了,好得很,很好。早上老家来了客人说孩子上学的事,刚打发他们走了。”彭石头编了个故事。

姚丽菊也拉着粗喉咙大嗓子:“石头的身体就象一块花岗岩石头,没问题,好着哩。”

成天坐在沙发上,不等彭石头问话,自己说开了:“厅机关这几天又传说要提拔几位副处长了。我看石头这回有希望了,有出头之日了。”

彭石头说但愿如此。接着又问了提拔副处长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

成天如此这般地说了一大堆情况。

彭石头听后自言自语:“这次的机会一定不能放过。这次再提不了,恐怕这辈子也没希望了。”

热风又一股股地从窗户外扑进来了。

说来奇怪,头疼感冒的时候,彭石头还是满不在乎,虽然个头不到一米六,走起路来却是抬头挺胸满有精神。这次不知得了什么病,彭石头感到全身无力特别疲惫。

彭石头见成天没有走的意思,也只有装着很有精神的样子在地板上跺了一脚,说:“到时候你一定帮我啊,我身体很好,政治上绝对可靠,这次机会不能错过。”

姚丽菊也急着搭话,对成天说:“你要帮石头啊,他身体健康,是当处长的料。”

成天说咱们是对门,对门的不帮还帮谁啊?不过,石头也要帮我拉拉票,我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彭石头突然想起了田夏沙报案的事,问成天:“不知王选金和卫安竹今天去市公安局报案了吗?”

成天忙说:“我正要告诉你这事呢。一早上班后,王选金就给市公安局一位副局长去电话,请他帮忙快破殴打田夏沙的案件。”

姚丽菊插话:“破了吗?快破啊!”

成天打断姚丽菊的话,提高了声音,说:“这不是正给你说吗,说完再问好不好?你打断我的话,那你说吧。”

姚丽菊连忙道歉:“对不起,还是你说吧。”

成天接着说,听王选金讲他给那位副局长去电话时,人家正在洗桑拿浴,正躺在床上让人搓背。接完手机就给西河区的公安局长去了电话,让他们快成立专案组迅速破案。

彭石头说:“这些当官的真能享受,一大早洗什么桑拿浴?看来昨晚没干什么好事。”

成天瞪了他一眼,说:“公安机关突发事太多,说不定昨晚研究案件或是执行其它任务了。”

彭石头不说话了。

成天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孔然梅让他回家吃饭。

成天站起要走,彭石头说别走了,在我家随便吃点吧。

成天看了看四周,说你家烟火都没动,吃什么?

姚丽菊说,快,做饭快。别走了,我炒两个菜,你和石头喝两杯。

成天说,不用了,不用了。当你菜炒好了,上班时间也到了,还耽误了我的午睡呢。说完打开门招了招手,紧走两步迈向了自己的家门。

成天刚出门,彭石头便倒在了沙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感到身体很难受。

姚丽菊问彭石头:“你想吃点啥?冰箱中还有些熟肉,你想吃吗?”

彭石头只觉全身无力,指着自己的脑袋对姚丽菊说:“你切一盘肉吧!”“什么肉?是腰花还是肘子?”姚丽菊问彭石头,彭石头无力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姚丽菊终于明白了。说:“要吃猪头肉?”

彭石头这才痛苦地点点头。

姚丽菊开始切肉,案板声响起来了。

又有人敲门,彭石头躺在沙发上不想动。姚丽菊在厨房听得敲门声,还认为彭石头会去开,敲门声却不断响着,姚丽菊只好放下菜刀,摆着大屁股去开门。

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自称叫贾启丙,是一家公司的办事员,老板让他找彭石头办个事。贾启丙满嘴喷酒气。问:哪位是彭科长?

彭石头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和科长是同样级别,厅机关的人们就叫他彭科长。

彭石头躺在沙发上应声道:“我就是。”

贾启丙望着彭石头,滔滔不绝的说开了:“我找了你一早上,去了你们单位,你也不能按时上班,你还是国家干部,还不如无业游民。听说我们公司上次给你们厅报的项目,你彭科长不批准。你们这些当官的,真是官僚主义。我们这些老百姓还是小草的时候,你们随便就能拔掉,当我们山花烂漫硕果累累之时,你们又来摘鲜花拾果实,说我们的成绩是你们扶持的结果。”

彭石头还是躺在沙发上,给来人解释:“我不是当官的,我是干事,你理解错了,再说你报的项目是处长不批,和我有啥关系,你找错人了。”“什么找错人了。你们处长说是你分管。你不是当官的为什么躺在沙发上和我说话?你为什么不说普通话?”

彭石头无言对答。

姚丽菊正在切菜,听了那人的话,有些不客气了:“有事去办公室说,在家里谈什么工作。”说着又挥舞着那把明闪闪的菜刀:“去吧,去他们厅办公室等彭科长上班吧。”

那人一看姚丽菊的泼妇劲,忙灰溜溜地走了。走的时候还气呼呼地说:“还拿菜刀吓唬人,老子手里有菜刀早把你们剁成肉泥了。”

天城市,正当午时。四

田夏沙躺在病床上,不敢乱动。特别是那颗受伤的脑袋更是平平地放在枕头上。他的身上仍然布满了各种监控的仪器,仍然在输液打点滴。

田夏沙轻轻地喊着坐在身旁的女儿田轶,让她给王选金去电话问一下破案的事。

田轶点头后就忙着拨着手机。田轶发现父亲没有了门牙眼泪便涌出了眼眶。

厅机关纪检组长兼党委书记老柴领着人来看田夏沙了。

老柴拿着田夏沙那只没有扎针管的手,和蔼可亲地说道:“今早刚上班,在电梯中碰见了钱芳兰,她说你身受重伤了。本来还有个会议,我打发别人参加了,就急着看你来了。”

田夏沙轻轻地握着老柴的手,说:“谢谢,谢谢领导关心。”田夏沙说话还是漏气。

老柴问田夏沙的案情经过,田夏沙正要回答,突然进来了六、七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留大背头中等个头的人告诉躺在床上的田夏沙说:“我们是西河区公安局重案队的,奉局长的命令来找你破案的。”说完,他又问了问田夏沙周围人的情况,并很客气地对田夏沙的妻子儿女,还有老柴等人说,你们出去一下,我们现在就办案,要问受害人的情况。

老柴和田夏沙的妻子儿女很知趣地出去了,到病房外的椅子上坐着等待情况。

那位戴眼镜的年轻警察急忙闭了病房的门,拿出工作证让田夏沙看了看,并对他介绍起那位大背头警察:“这是我们重案队的白队长。”

白队长让戴眼镜的警察记录谈话内容,让田夏沙介绍案情经过。

田夏沙坚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坚持着讲述案情的情况。

正在这时,有人给白队长打手机。白队长拿起手机,沙哑的声音传进田夏沙的耳中,白队长说:“我正在市医院和一位被打得受害人谈话,今天去不了你那了。这是市公安局赵副局长交代的任务,非常紧急,我们要尽快完成任务。”说完便压了手机装进了上衣口袋中。

从白队长的电话中,田夏沙明白了王选金已经向市公安局报案。王选金和市公安局赵副局长平时来往亲密,曾给他办过儿子上大学的事,也为赵副局长的提拔出过力。虽说赵副局长是副局长,他分管刑侦工作,他给下属说事也很管用。

白队长问过了案件,然后毫不客气地问田夏沙:“你平时和什么女人有来往?是不是和那个女人好,让其丈夫知道了而报复你。”

田夏沙说没有,没有和哪个女人好而得罪了其丈夫!

白队长说:“到这个时候了,你一定要老老实实讲情况,不然对破案不利。”

田夏沙信誓旦旦地说这方面的问题可以排除。

白队长说那你还得罪过什么人?怀疑是谁干的这事?

田夏沙说有个情况我想给你说一下。“什么情况?”白队长特别严肃。“昨晚我被打后,曾接到一个人的电话,问我报案了没有,吓得我不敢说报案了。我怀疑是殴打砍杀我的人打来的,怕我报案,所以威胁恐吓我。”

白队长一边听一边点头,问:“电话号码还在不在?”“在手机里。”田夏沙答。“把手机给我,把那个电话号码调出来。”白队长又对田夏沙说。田夏沙说手机在女儿田轶手里。自己现在成这样了哪能用手机。

白队长让戴眼镜的警察到病房外取手机。

手机取回来了。白队长又让戴眼镜的警察把昨晚九点以后的电话调出来,还吩咐他说:“小郭,你速去查一下这个电话号码,看是什么人打来的。”

叫小郭的警察匆匆出了病房查电话号码去了。

白队长又问起了田夏沙还有什么怀疑的人和事?

田夏沙说头疼,休息下再讲。

坐在一旁的一位中年警察开始记录谈话内容,中年警察插话了,说:“你要坚持一下,砍了两刀不算什么大伤。我去年出差抓犯人的时候,在山沟里翻了车,脑袋摔得伤口比你大得多,腿也摔伤了。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就出来上班了,看你的样子,千万别娇气。”

田夏沙听完这位警察说的话,又继续讲述案情了。

田夏沙说,我居住的小区有人搭建非法建筑物。据说花了快百万元了。小区里800余户业主们常有人来找我要求主持正义。看着一双双热盼的眼睛,听着他们对我的期盼,我热血沸腾,奋不顾身地站出来维护业主们的合法权益,很快找来行政执法队拆除了非法建筑。是不是搞非法建筑的老板雇人行凶打了我?

白队长说这也是个线索,还问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田夏沙说上个星期行政执法队去了两台推土机,推倒了非法建筑物。

白队长说这是条重要线索,我们马上会派人侦查的。说完,又让记录的警察把记录内容交给田夏沙看。

田夏沙认真地看了一遍,说记录的没错。白队长让他签字还让他按了手印。

这时候,正打着的点滴也快输完了,白队长就开了病房门让外面的人进来,还让田轶快喊护士拔掉田夏沙手背上的针头。

老柴握着白队长的手连声说着感谢的话,并代表在场的所有人请求他们尽快破案。

白队长说,我们是西河区赫赫有名的重案队,侦破过许多震惊全国全省的大案,侦破这种伤害案是小菜一碟。

成天和姚丽菊连声说好,韩宝宝和钱芳兰更是盛情要求白队长他们去省城有名的海外海饭店吃饭。

原来,在白队长和田夏沙谈话期间,成天、姚丽苗、韩宝宝、钱芳兰、卫安竹、王选金几个也来看望田夏沙了。由于警察不让他们进病房,他们只好带着鸡蛋、牛奶、面包、花篮在门外等着,还不时地问一问田夏沙夫人,问问田夏沙目前的病情。

白队长拍着韩宝宝的肩膀说,盛情难却,就按你们的意思办。

田夏沙想坐起来,众人不让。他仍躺在病床上对白队长说:“韩老板有钱,这顿饭由韩老板掏钱,你们一定吃好喝好。”

大伙陪着白队长他们吃饭去了。只听楼道里传来韩宝宝的声音:“白队,厅级干部老柴请你吃饭,我掏钱。”老柴忙说:“不用你掏钱,还是以我们厅的名誉请白队长他们。”

病房中只有田夏沙和夫人了。田夏沙夫人问他:“你说这些警察怎么都不穿警服?”

田夏沙说他们是重案队,是便衣警察,侦破案件时如穿警服,容易被嫌疑犯发现。“咚咚咚—”有人敲门。

田夫人对田夏沙说是护士来了。说完又对外喊道,进来吧。

一个四十多岁满头白发的人进来了,看了眼田夏沙便叫爷爷。

田夏沙感到莫名其妙,连说认错了认错了,你肯定认错人了。

来人说没有认错,你就是田夏沙爷爷。

田夏沙和夫人听了这话,全糊涂了。两个人都瞪着眼睛不知有啥事。

来人带着香蕉和一篮鸡蛋,坐在田夏沙床边的椅子上,自我介绍说:“咱们没见过面,我和田爷是老亲戚。我家是新喜县北垣的,我姓贾。听我爸说田爷辈分大,我们应该叫他爷爷。”“你爸叫啥?”田夏沙问。“贾立军。”来人回答。“想起来了,有这么个老亲戚。他不是前几年出车祸死了吗。你叫啥?”“我叫贾启甲。我爸生下我时想让我长大了能起家,没想我家姓贾,贾启甲成了假起家了,发不了家了。”

田夫人一听这话笑了,田夏沙也笑了,又问:“多大了?”“三十出头。”贾启甲回答。“三十多头发就白了?”“我是少白头,十几岁就白了。”贾启甲一边说话又一边甜甜地叫一声:“爷爷,有件事想麻烦你。”“讲。”田夏沙说。“我们村缺水。你也知道咱们北垣一带吃水困难,想打一眼深井,解决人畜吃水问题,请爷爷帮忙到水利厅要点钱。”贾启甲点头哈腰,一边说话一边剥香蕉,还把剥好的香蕉往田夏沙手里送。

田夏沙不好意思拒绝,就接过香蕉慢慢吃起来。边吃边说:“这事等我出院再说吧。”我和水利厅的人不认识,还要托人来办。”

贾启甲说:“早上我去你们厅找你,知道爷爷住院了,就赶忙看来了。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等爷爷出院办好了这件事情给我来个电话。”说完便将写在一张便条上的手机号码和姓名地址放在病床前的床头柜上。然后又轻轻地笑笑,说:“爷爷休息吧,不打扰了。记住,要了钱一定给我来电话。”说完,又给田夏沙和夫人招手:“爷爷,奶奶再见。”

贾启甲走出了病房。田夫人赶忙关好房门,对着田夏沙哈哈大笑。田夏沙也想笑,刚扭头就感到天旋地转,赶忙抱着夫人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天不转了地也不转了,田夏沙只得老老实实躺在病床上,自言自语:“有人叫爷爷了。贾启甲,假起家,永远别想发家。”

田夫人也说:“真是天上掉馅饼,掉下来个白发苍苍的孙子。”

窗外,太阳正红。热浪翻滚儿溢满了天城市。

田夏沙让夫人把贾启甲留在床头柜上的纸条递过来,一边看字条,一边说:“贾启甲,原来是这两个字。甲乙丙丁,不就是个小卒卒嘛,还想起家,那干脆不要姓贾了,改姓真吧。”说完,把纸条扔进纸篓里,自己先笑了起来。

田夫人急忙搂住他,说别笑,小心头晕。

田夏沙不敢笑了。五

下午,彭石头打起精神去上班。他所在的厅机关在晋东路上,离自己居住的小区约有十多里地。姚丽菊供职的厅机关搬迁到了晋汾街上,离家近多了,姚丽菊每天摆动着大屁股坚持走着去上班。

彭石头又骑着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准备出发了。突然发现院子里的垃圾箱旁扔了几个矿泉水瓶,忙着赶过去捡起来。接着把自行车靠到门口的墙壁上,到地下室放矿泉水瓶去了。彭石头每天早上到小区院里都要拾垃圾箱里扔的矿泉水塑料瓶,成天经常看见他头伸进垃圾箱中寻找这些东西,就劝说他,你还想当处长呢,每天早晚都去拾垃圾,这能当了处长?当了处长也是个垃圾处长。彭石头听了这话总是嘿嘿一笑,说:“节约生活,节约闹革命。再说,当干事哪有处长挣钱多,要想法挣钱。”

彭石头不缺钱花,彭石头和姚丽菊俩挣得钱根本花不了,彭石头就喜欢捡垃圾。

彭石头从地下室出来了,满头大汗,顺手朝脸上擦了一把汗水。顿时,两道灰尘痕迹留在了脸上。

大热天,彭石头穿着一身黑西装,系着鲜红的领带,彭石头要把自己打扮成领导的样子。八月里他都时不时地穿西装,眼下都进入九月了,虽说天气仍然炎热,彭石头仍然要穿西装。彭石头说穿西装是领导的象征,穿西装显得有派头。

到了厅机关后,分管后勤户口的胖女人来找他,说是要换发新一代身份证,要彭石头去派出所照像。彭石头突然问道:“能不能改名字?我这个石头名字老土了,我要改个新名字。”

胖女人说,你去派出所商量吧。

彭石头等胖女人走后,就在稿纸上胡乱写起新名字,写了几十个也不满意。这时候,成天上班来了,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彭石头认真的样子,问:“写什么?”话一出口,满嘴的酒味就在办公室蔓延起来。“喝酒了?也不喊我。”彭石头仍然低头在写,说话的口气有些不高兴。“中午河保县的领导请厅机关的处长们吃饭,我去陪酒了。你写啥玩意?”“我要改名字。”彭石头还是不抬头。“改啥名字?”韩宝宝紧问到。“咱们要换新的身份证,我这彭石头的名字哪象个领导,想改改。”“改成啥名字?”“你看,我写了十几个,你参谋参谋。”彭石头把写好的名字送到成天手中。

成天一看就想笑,却不敢笑。紧闭着嘴尽量控制住自己。纸上写到:彭大华、彭大杰,彭青童、彭大年等等……

彭石头征求成天的意见:“你看哪个好。”

成天故做思考,片刻,说:“我看彭青童好,既显得年轻又充满朝气说明你刚过了童年进入青年。现在你还没当处长别人听了这名字还认为你是个年轻人,以后当了处长,别人有认为你是个年轻处长。这名字,好,很好。”成天连声说了几个好。

彭石头听了成天的话很高兴,摇头晃脑手舞足蹈,不想一阵疼痛涌上了腰部,头上也冒冷汗了,赶忙坐到椅子上不说话了。

成天开始唠叨了,新来的丁厅长马上就要提拔干部了,据说就要在这个月举行,主任科员们都在努力活动。

王选金穿着一件鲜艳的红体恤进来了,彭石头给他打了个招呼,正要问田夏沙的案情进行的怎么样,又感到浑身上下一阵难受,就不敢说话了,只是看着王选金。

王选金对成天和彭石头说:“明天咱们厅和石头老婆的厅组织游泳友谊比赛,大家正在报名,这也是身体健康的表现嘛.”

成天插话:“石头老婆的厅也是你老婆的厅,还是我老婆的厅。两个厅机关游泳友谊赛是展示才能和体能的好机会,我报名参加。”

王选金又问彭石头:“你参加吗?”

彭石头想参加又怕身体吃不消。摇了摇头表示不参加。

王选金说,我早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你彭石头想当年也是游泳健将,我看厅里蛙泳数你水平高你不参加谁参加。新来的丁厅长还要参加观摩呢。”

成天也在动员彭石头,参加吧,你一定要参加,这是让厅长和大家看你健康和风度的大好机会,你参加一定是第一,一定夺金牌,再说当处长没有好身体不行。

是啊,没有健康的身体怎能当处长?要参加,要让厅长和机关的同事们知道我彭石头有个健康的身体,有个能够当领导的身体。彭石头想到这里,马上对王选金说:“王处长,我肯定参加。我是怕我夺了第一名对你们不利,所以才有些迟疑。”“哈哈,石头真会说话,好了,我给你们二位报名去。”王选金一溜风似的走了。

彭石头立即追到门外,喊回了王选金。告诉他说我现在叫彭青童,不叫彭石头了,报名时请改过来。

王选金不明白了,成天便将彭青童的来龙去脉说给王选金。

王选金听后对彭石头说:“这次不用改了,当派出所批准后再改,要符合法律程序。”

下班后,彭石头进了家门就赶忙躺到了床上。他真的太难受了,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了,浑身上下又冒起了冷汗。

姚丽菊下班回来后赶忙摆动着大屁股,走到床前问他的病情,彭石头有气无力,说:“还能坚持。明早还要参加咱们两个厅机关的游泳比赛。”“你这身体能挺住?”姚丽菊劝说道:“别参加了,身体好一些再说。”

彭石头说:“要让别人都知道自己有个健康的身体,就要参加这次活动,不然会引起大家怀疑的,没有健康的身体怎能当处长。要去,要让全厅的人看看我的健康表现。”

姚丽菊看着彭石头的样子,就改了话头,说:“那就由你吧。你一定坚持住,不要露了馅。多想想英勇顽强的革命烈士,严刑拷打面前绝不屈服。”

彭石头点了点头。

姚丽菊忙着从柜子里找出了彭石头那条陈旧的游泳裤衩,又忙着下厨房做饭。

阳台上那只画眉鸟在笼子里叫了起来,声音就象弹拨的三弦,好听极了。

灰毛哈巴狗也过来了。彭石头摸着狗脑袋说,灰灰真亲。叫“灰灰”的狗在他的脸上舔了两口,高兴的彭石头忘记了身上的疲劳和痛苦,哈哈哈地放声大笑,还说狗比人亲。

9月3号,天气预报说有大雨转中雨。彭石头起床朝窗外看去,鲜红的太阳升起了。彭石头自言自语:不是说有雨吗,怎么太阳出来了。这时,热气一阵一阵地吹进屋里,不知谁家住户家中正在装修,电钻声刺耳地传进来。彭石头不由得骂道:“真他妈讨厌,一大早就哧啦哧啦地乱响,从七月响到了九月,简直是扰民,该死该死。”

姚丽菊起得早。早饭也做好了。彭石头和姚丽菊吃早饭了。

姚丽菊问彭石头今天身体行吗?彭石头说,你不是让我学习在严刑拷打面前不屈服的英雄吗?今天就当一回英雄。

姚丽菊说好,还鼓励他坚持就是胜利。然后带上游泳需要的东西,二人一同出门打了出租车去了滨河游泳场。

滨河游泳场里,卫安竹和王选金一帮人正做游泳前的准备工作,看姚丽菊和彭石头进来了,急忙召唤彭石头去换衣服。王选金告诉彭石头快去准备,第一场是男同志三百米比赛,由彭石头和他还有成天三人代表机关参战。

彭石头去了更衣间,换了衣服并戴了游泳眼镜到了游泳场。

孔然梅看着彭石头低低的个子短短的腿,还有突出的肚皮和脸上戴的大眼镜,有些可笑,便对身边的卫安竹说:“满场的人谁也没戴游泳眼镜,就彭石头戴。狗吃鲜草,装羊呢。”

卫安竹问啥意思?

孔然梅说,装洋人嘛。

孔然梅和卫安竹都笑了。

各位选手全站到了跳台上,马上就要打发令枪了。彭石头突然觉得身上难受,他咬了咬牙,叮咐自己一定要学习在严刑拷打面前不屈服的英雄。“预备——”

枪响了。彭石头猛地跳下去了,拼命向前游去,游到近百米的时候身上的裤衩突然断了松紧带,顺着大腿落到了水里,他清楚此时的他一定是光着屁股奋力拼搏,猛地从水里抬起头,一面大声对看台上的人大喊:“闭眼,快闭眼,”一面奋力向前游去。姚丽菊发现彭石头光着屁股,钱芳兰也发现了,看台上所有的人都看见了。欢呼声、叫好声、口哨声、掌声连成一片。游泳场顿时成了欢呼的海洋。

彭石头仍然喊着;“闭眼闭眼,赶快闭眼。”向前奋力游去。游泳场内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不断地响起。

三百米很快就游到了,彭石头夺得第一名。姚丽菊摆着大屁股急忙找了别人的裤头扔给池水中的彭石头。彭石头在水中迅速地穿起裤衩,高扬着双手出了水面,站在跳台上向所有的人招手。所有的人都为他鼓掌叫好。

老柴悄悄地对身边厅机关的眼镜处长说:“还招手呢,光屁股冠军,全世界第一个光屁股冠军。”

眼镜处长笑着应答说,彭石头应叫裸体冠军。

韩宝宝做为啦啦队的一员,听了老柴和眼镜处长的对话后,说彭石头是世界裸体冠军当之无愧。

姚丽菊又迅速地摆着大屁股,和韩宝宝一起走到彭石头身边,给彭石头送了鲜花。

欢呼声又一次响起了。掌声如雷,笑声震耳。六

这时候,田夏沙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点滴。

他望着天花板,那只壁虎不见了,有两只蚊子趴在天花板的壁灯旁。田夏沙想起了钱芳兰的一句话,那是钱芳兰讽刺姚丽菊和彭石头的。彭石头和姚丽菊俩人工资不低,每月近万元的收入,彭石头却经常在小区捡矿泉水瓶,捡到上百个后还要和姚丽菊二人找辆平车,亲自将这东西送到十几里外的破烂收购站。钱芳兰就给田夏沙说,这夫妻二人还要在蚊子的大腿上砍二两肉呢。想到这里田夏沙就想笑,又怕笑起来头晕,就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田夏沙问田轶:“不知案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田轶说还没和小郭联系。

田夏沙又问:“昨天那个电话号码查出来了吗?”

田轶说她正在联系小郭询问情况。

田九把放在田夏沙头上解冻的矿泉水瓶取下,又换了一瓶刚从家中冰箱中冻好的矿泉水瓶放到他的脑袋上消肿。

田夏沙对田轶说:“你再打电话催问一下公安局,怎么还没动静。”

话没说完,进来了两个年轻人,自称是玉门派出所的,并拿出了警察证件和前天晚上的电话报案纪录要他们看。还要田夏沙介绍案情再重写报案材料。

田夏沙让他们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正要讲话,白队长和小郭也进来了。田轶告诉白队长和小郭,说这二人是玉门派出所的。

白队长说,你们是玉门派出所的,真不负责任,人家早就报案了,为什么当下不来现在才来。

二人忙从椅子上站起。站的整整齐齐,低着个脑袋,其中一人说:他们没到所里报案,只是打了个电话。今早市局赵副局长来电话训了所长,所长打发我们来了。“你们认识我吗?”白队长沙哑着嗓门。“你是西河局重案队的白队长,大名鼎鼎,怎能不认识。”“好啦,回去告诉你们所长,这个案件我们破,让你们破案饭菜早凉了。”

二人说好,赶忙离开。

小郭开始介绍破案情况。那个电话我们认真查过了,是玉门的派出所所长的。当时110指挥中心也给玉门派出所去了电话,并告诉了田处的手机号码,让他们联系。

小郭也跟着厅机关人对田夏沙的称呼,喊他田处。

小郭接着说,谁知田处接了电话后说他没有报案,人家也就没来。

白队长说,查了半天查到我们人身上了。田处也太小心了,也太胆小了,耽误了最佳破案时间。

田轶不饶人,说:“我后来亲自给玉门派出所去过电话,他们也没来人还让我们第二天再去所里报案。”

白队长仍是沙哑着嗓子,说:“田处再谈谈1号晚上受害的情况吧。你当时看清打你的人是什么样的,多大年龄?”

田夏沙又开始讲述,小郭纪录。“那天晚上,大约九点过一些,我和厅里搬迁的同事吃完饭回家的路上。走到离饭店一百多米的地方。就是刚刚过了后北屯那个路口,走到了一棵小槐树下,突然有人喊我名字,我急忙应答并上前准备和那人握手,一刀子就向我头上砍下……”

白队长打断了田夏沙的话,又问:“看清打你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田夏沙躺在病床上不敢动脑袋,只能老老实实平躺着。回答:“没有看清。那个地方的路灯太暗,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人有30多岁的样子,长得不到一米七高,大概就是这样了,穿着红白道道T恤衣,脑门上头发不多。”“哪里口音?”白队长还是沙哑着嗓子。“就喊了我的名字,没听清。不象本地口音。走的时候还喊了一声撤。”“一共多少人?”“六、七个。”田夏沙回答,说起话来很艰难有些漏气。

白队长站起身走到病床前,仔细地观察田夏沙,又问:“你的前门牙怎么没了?”

田夏沙说:“两颗前门牙也被歹徒踢掉了。”说完又抿了抿嘴。

白队长说:"这样案情就大了,不光是在头上砍了八公分的口子,还有两颗大门牙,这样吧,小郭,让他补充个报案材料。”

小郭就让田轶再写一遍报案材料。田轶说怎么写,小郭说你写吧我给你说。

写完报案材料,让田夏沙看过说是没什么问题。小郭让田夏沙签字按手印。

小郭将带着的印泥送到田夏沙的手边,田夏沙稍稍抬了抬身体伸出右手按了手印。

白队长又开始问话:“田处,小区的非法建筑物是什么人建设的?你把这些情况也说说。”

田夏沙说话还是漏气:“不清楚,我也没问。只是业主们反映有人建设了三层楼的楼房,盖在小区的大门旁,挡住了开车的视线,损害了业主的利益,这才找我出面制止。我也是气愤不过,找了执法队把这些建筑拆除了。”

白队长听得很认真。

听完了这些话,白队长对田夏沙和他的家人说:“你们放心吧,我尽快安排人侦察是谁盖的这楼房。这案子简单,好破。”

白队长领着小郭走了,田轶和田九把他们送到门口,返回来对田夏沙和他的夫人说,你们放心吧,人家重案队破的都是杀人放火绑架大案,这小案太容易破了。”

田夏沙抿着嘴,说但愿如此。

田九又取了瓶冻成冰块的矿泉水放在田夏沙的头上,换下了那瓶消了冰块的矿泉水。

点滴还在“滴答滴答”地慢慢流动。

田夫人又把田夏沙身上的被子整理整理,对他说:“你睡会吧,都中午一点多了,睡起来再吃饭。”

田夏沙闭上眼睛,慢慢进入睡眼状态。田夫人和田九田轶开始吃买来的盒饭。“让开让开。”一阵急促的声音随着推门声进来了,几个民工把一个缠满繃带的人抬到了另一个病床上,那病人不断地大呼小叫着。

田夏沙睁开眼睛一看,病房里涌满了人,还有个30岁左右的黄头发女人在哭叫。田轶不高兴了,说:“哭啥了,别哭,我爸正睡呢。”

黄头发女人不敢哭了,不断地抽搐。

田夫人问另一个人:“怎么啦?什么病人?”“电打的。”送病人的人说:“矿上的变压器有些问题,让他上去拉闸,不想一下被电击了,两只手烧焦了,人也从电杆上摔下来了。”“他是电工?”田九问。“不是,临时让他上去的。”来人答。

医生进来了,护士也进来了,给电打的病人忙着检查忙着输液打吊针。

病房里乱糟糟的。医生说过一会还要来一个出车祸腿被压断的病人,那人正做手术。说话间,又进来一名护士和二位中年妇女,忙着整理另一个病床,换床单换被褥。

四个人的病房,只清静了一天多,又进来了电击的车压的病人,田夏沙感到特烦恼。

病房里人来人往,乱成一片。被电击的病人不时痛苦地大呼小叫着,腿压断的病人还没进来,他的朋友们正忙着给搬运住院的用品,水壶、尿壶、还有床单、被褥,还抬进来一张折叠床,说晚上陪侍病人用。

田夫人问:“你们忙着整理床铺,他的家人呢?”“在手术室门外等待做手术。”收拾折叠床的人应答。

病房里热气腾腾。特别是那几位从矿区过来的人,身上的汗臭味一股一股地冒出,特别刺鼻。

田夏沙热得受不了,只好掀了身上的毛巾被,换了条床单盖到身上。

孔然梅和成天夫妻俩带了一篮鸡蛋和一大铁盒饼干来看田夏沙了。

田夏沙说:“中午你们也不午睡,谢谢你们。”田夏沙说话还是走风漏气。

成天低声对田夏沙说:“裸体冠军的哈巴狗咬了然梅了。”“裸体冠军?什么意思。”田夏沙不明白。

成天就给他讲了两个厅机关早上比赛游泳,彭石头在水中掉了裤衩的事。田夏沙听完又想笑,怕头晕起来难受就强忍着。田夫人和田轶田九都笑了。田九笑得山摇地动,把照护电击病人的那些人也惊得不知发生了啥事。

孔然梅发话了,尽量压低声音:“我和成天看完游泳赛回到家时,见裸体冠军家的哈巴狗在单元门口啃骨头,我上去叫了一声,那狗就掉头咬我了,我边跑边提起裙子,那狗冲上来在我的小腿上咬了一口。还好,裙子没咬住,这裙子一千多块呢。”孔然梅说着提了提那条花格裙子。

成天插话,道:“人要紧,裙子咬破了再买一条嘛,人咬了就遭罪了。我们刚找医生打了防狂犬病疫苗针,说是要打一个多月。”“每天都打针?”田夫人问。“隔几天来一次,一共打五次。”孔然梅说着又提起裙子让田夫人看伤口。伤口已经包扎了,据说被狗咬破了,还流了血。

正说的热闹,彭石头和姚丽菊进来了。夫妻二人是听了邻居们讲的自家的哈巴狗咬了人,就急忙来医院找孔然梅了。

彭石头一见孔然梅就连声说对不起。姚丽菊说那哈巴狗是畜牲不是人,请成天和孔然梅多原谅。说着话又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钱往孔然梅手中塞:“这是给你赔偿的医疗费,拿上,拿上。”

孔然梅拒绝了,成天一把夺过钱又塞进姚丽菊的口袋里。

田夏沙对彭石头说:“石头,你家的狗乱窜乱尿乱拉屎,邻居们都有意见,现在又乱咬人,以后可要管好啊!”

彭石头低着头,说:“狗吃东西时是不能乱逗的,一逗就咬人。我在家也被咬过。”彭石头说到这里,突然扭转话头,有些神秘地对田夏沙一家人说:“厅里要发新一代身份证,我改名字了,不叫彭石头了。这名字太土太难听,凭这名字就当不了处长。我改彭青童了,显得年轻大气。”

田夏沙笑了。田九和彭石头开玩笑:“叔叔,你叫彭布什彭普京不更好吗?布什是美国总统,普京是俄罗斯总统。你叫哪一个都显得大气,有世界名声,是世界名人。”

彭石头在田九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你也敢开叔叔的玩笑。”

一阵热风从窗户刮进来了。

九月的风,凝重而苦涩。七

过了晋河大桥便是晋汾大街。

田夏沙所在的厅机关办公楼坐落在离晋河三百多米远的地方。站在厅机关十五层高的楼顶,就能看见碧绿色的晋河水轻悠悠地流淌着。晋河两岸是碧绿色的草坪和碧绿色的柳树,眼下正是花草树木葱绿旺盛的季节,满目的绿色朝气蓬勃,草香味夹着河水味,不时飘进打开窗户的厅机关的办公室。

卫安竹这天精神很好,披肩发就象瀑布一样在肩膀上流淌,高跟鞋踏出的地板声十分有节奏。她进了办公室,心情特别激动。崭新的办公室办公桌,还有那台崭新的电脑,使她更感到兴奋,唯一不能如愿的是,她和孔然梅分到了一起办公。也就是说,这个办公室是她和孔然梅二人的。

卫安竹站在落地窗前远望,天城市高楼林立,不远处的晋河水折射着灿烂的阳光的光芒,一波波的水浪涌动着,一群群的鸟儿从晋河岸边飞到了她的窗前,又从窗前飞到远方,飞在高高的蓝天白云下。

楼房底下,除了大门口收拾干净外,其余的地方堆满了建筑垃圾。有个白头发的人正在指挥着拖拉机拉垃圾。卫安竹仔细一看楼底下大约有六、七个民工在忙碌,拖拉机的声音不时从打开的窗户中传到办公室,“咚咚咚”地象擂鼓,她急忙关闭了窗户。

这个厅的厅长在上个月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为了不影响工作,省委在八月下旬给这个厅派来了新厅长,新厅长和大家是8月23号见面。今天,新厅长贾正江又要给厅机关全体人员开会了,地点就在新办公楼十二楼会议室。

孔然梅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还没放下肩头的小挎包,就对卫安竹说:“你说倒霉不倒霉,彭石头家的狗咬了我一口,刚从医院打防疫针回来,要不是下午开会,我就不来上班了。”

卫安竹忙问要紧吗?

孔然梅说,“怎能不要紧,彭石头家的狗本来就是垃圾狗,让人一看就恶心,叫它咬一口还不要紧?”

卫安竹接过话头:“他家的狗恶心,他家的人才叫恶心呢。游泳怎么能把裤衩掉了呢?还那么顽强的光着屁股喊大家快闭眼,谁稀罕他那臭玩意。”

孔然梅嘿嘿一笑来了兴致:“彭石头说他的名字不好听,缠着成天要改名字呢。”“改啥名字?”“改叫彭青童了,青春不老,童心永在。”“哈哈哈……”卫安竹和孔然梅同时笑着出了办公室,碰见了霍杏木和裴灿花。她二人的手机都挂在胸前一走动手机就不时的摆动着。霍杏木的声音特洪亮,问:“卫处长和孔处长到一起办公了?我的办公室也是刚收拾好,还没顾上去你们的办公室认认门随便参观参观。”

这次办公室搬迁,正处长一人一个办公室,副处长是两人合用一个办公室。

卫安竹的杏仁眼紧盯着霍杏木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话里的话我听出来了。你是说我是正处级领导,应该是一人的办公室,为何到了两人的办公室。我告诉你,我现在成了正处调研员,还没有安排处室呢,暂时和然梅在一个处室工作。算是个正处职务干副处的工作。”

霍杏木讨好卫安竹说起话来嘴皮都不动:“你的能力领导一个处室也是大材小用,你是当厅长的料。”

卫安竹脸上有了笑容,抬头挺胸没有说话。

裴灿花也想奉承卫安竹。她知道卫安竹喜欢奉承,就说:“卫处长在我心中早是厅长了。下次投票选拔副厅长,我一定投卫处长的票,不投卫处长的票良心过不去,在这一茬处长里,卫处长最能干。”

孔然梅不爱听这话,卫安竹能干,我们都是废物。孔然梅在心里骂着裴灿花,什么裴灿花,烂菜花。

开会了。只见主席台上坐着新来的厅长贾正江,他的左边坐的是副厅长李月,右边坐的是厅纪检组长兼机关党委书记老柴。贾正江已被任命当厅长十多天了。省人大早通过了对他的任命决定,天城市的各种报刊和电视新闻都报道了这事。

贾正江58岁了,只见他眯着小眼睛坐在主席台上,得意洋洋的微笑着。这是他来厅机关后召开的第二次全体人员大会。

主持会议的李月副厅长开始讲话了。李副厅长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讲起话来不知道长短,先谈国内国际的大好形势,又讲了省内最近发生的几件事。这些事本来大家在网上在电视上在报纸上都看过,李副厅长还是顽强的讲着。着急的老柴看了几次表,李副厅长仍然很有兴致的讲着不时的说一句是吧是吧,是这样的吧。贾正江还要做发言,贾正江也很着急,也看是手机上的时间。这时,李副厅长的手机响了,他又接起电话大声的说道:“我正在开会,过一会再说咱们的事,放心吧,没问题,办好了喝庆功酒。”李副厅长接完手机,自言自语的说:“我刚才讲到哪里了,想起来了,讲到咱们厅的情况了。”于是他讲了贾正江刚上任十多天,就让厅机关搬进了新的办公大楼了,他又大谈厅机关搬到新楼房要注意的事项。

贾正江有些不耐烦了,因是刚上任不好意思制止李副厅长的发言。

李副厅长发言结束了,大家正要鼓掌,他突然说道:“不忙鼓掌,报纸上有篇关于改进机关作风问题的文章,很好,我给大家念一段吧。”说着就拿起报纸对着麦克风念起来。

老柴实在受不了了,指着手腕上的表对李副厅长说:“时间不早了,贾厅长还要发言,下次再念吧。”

李副厅长很不情愿的放下手中的报纸,说:“大家回去找一下8月20号的报纸,二版头条就是这篇文章,希望各处室认真学习,改进作风,要改进工作作风,也要改进会议作风。有的单位把短会开成了长会,有些领导发起言来也是没长没短,这样很不好嘛。好啦,我不讲了,下面请贾厅长讲话。”

贾正江早被李副厅长的啰嗦干扰的没了兴趣。他眯着小眼睛讲了自己的打算和决心,说自己58岁了,干二年就到了退休的年龄了。两年里自己要带出厅机关一流的队伍做出一流的成绩。末了,他突然讲到,厅机关的办公大楼在我手里已经解决了,厅机关办公楼后还有三亩地,计划盖一座住宅楼,请大家集资。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头一把火就是为大家谋利益。今天的会议主要内容就是给大家通报一下准备盖新住宅楼和成立厅机关住宅楼建设和分配领导组的事。会后,请大家认真讨论落实。

掌声响起来了。这是大家发自内心的掌声,特别响亮时间也特别长。

长时间的掌声让贾正江很高兴,两只小眼睛早眯成一条缝了。

会议结束后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贾正江兴致正高,就让办公室通知各处室的人员先不要回家,贾厅长要到各个办公室看望大家,说是要尽快和厅机关的工作人员见面认识,有利于下一步工作的开展。

在走访办公室的过程中,贾厅长得知田夏沙被打住院了,贾厅长就吩咐办公室的主任,明早要去医院看望田夏沙这位老同志。这不但是对田夏沙本人的关心,也是对厅机关所有工作人员的关心。

姚丽菊很着急想回家,彭石头早上游泳回来后就不舒服,本来中午要美美大睡一觉,不想家中的狗咬了孔然梅,彭石头抱病和她又赶往医院看望孔然梅。本来在家中就一直感到全身难受疼痛,下午又强打精神去单位上班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贾正江厅长还在别的处室走访,看来一时半会不会到姚丽菊的办公室。姚丽菊摆动着大屁股,去了坐了六个干事的大办公室。

那些干事们见姚丽菊进来了,都赶忙说起早上比赛游泳的事,都说那个厅的彭石头游得好,都庆贺彭石头得了冠军。

姚丽菊有些不好意思,说:“彭石头拿冠军没问题,你们别看他个子小,身体特别强壮健康。就是比赛时把裤衩掉了。”“裤衩掉了?我咋没看见?”“我也没看见。”“他游得那么潇洒漂亮,怎能掉裤衩,姚处长真能开玩笑。”

姚丽菊知道这是他们装糊涂,姚丽菊不吭声了。

这时候,有人喊贾厅长马上就来姚丽菊的办公室了。姚丽菊急忙起身摇起大屁股便走。

她刚打开办公室的门,李副厅长和办公室主任领着贾正江厅长进来了。

姚丽菊急忙上前握住了贾正江厅长的手,说贾厅长好,贾厅长刚上任就来看望我们,这是厅机关的福分啊。

李副厅长给贾厅长介绍起姚丽菊了。

姚丽菊还是握着贾厅长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八

田夏沙还是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吊针。

今天是9月5日,农历八月初三。据《天城早报》消息,昨日天城市的空气污染指数为104,空气质量级别为三级轻度污染。这是天城市今年自7月1日起连续出现两个月的空气质量二级以上好天气后,首次出现的污染天气。

田夏沙昨晚根本没有睡好。夜里十点多,那位断腿的病人,做完手术送回病房后,病房立刻就热闹起来,病人家属们忙前忙后叽叽咕咕,又是安慰又是问候,还有压抑不住的低声哭泣。那位电击的病人更是唉声叹气不断呻吟着,更讨厌的是那位抱着孩子的黄头发的女人,不时的埋怨着:“你又不懂电,人家叫你去拉闸,你就上到变压器上拉闸了,这不是白白送死吗?你死了老婆孩子还活不活了?”

唠叨唠叨不断的唠叨着。听得田夏沙只想翻身捂耳朵。他不敢翻身,他怕翻身带来头晕,那种天旋地转让人忍受不了的头晕。按田夏沙的说法,恐怕航天员也受不了这种折磨。

半夜时分,田九和田轶回家休息了。田夏沙的夫人躺在床边临时放着的躺椅上,时刻关注着田夏沙的动静。田夏沙身上所放的监控仪器全取掉了,医生说病人已过了危险期,再输几天药,当头上的伤口长好了拆了缝着的线就能出院了,这几天还需要消肿需要消炎。

天快亮的时候,田夏沙终于睡着了。正在迷糊,突然又是一阵叫喊声,他既不愿意的睁开眼睛,病房的电灯已经亮了,刺眼的亮光照得他赶忙又闭了眼睛,只见得又送来一位病人,说是胳膊让人打断了,肚子上也被捅了一刀,县里的医院看不了,送到市里来了。

田夏沙想,这肯定是打架引来的后果,现在的年轻人说着说着说的不高兴了就动刀子了。

值班的医生进来了。让他们赶忙把病人送到急诊室,等处理过伤口后就立马动手术抢救。

大家又忙着抬着病人走了。病房里只留下两个妇女在整理床铺和从县里带来的日用品。

被电击病人的黄头发老婆问:“你们是哪的?啥事把人打成这了?”

那个铁青脸的妇女努了努嘴说:“昨晚几个年轻人在一块喝酒,喝酒时争一位小姐,两人就打起来了。用水果刀捅了一刀,还用擀面杖打断了胳膊。”“没报案?”田夏沙忍不住了,睁开眼睛问。“报案了。打人的和公安局有关系,人家也说自己受伤了,也住到县医院了。”“难道就没人管,公安局也不管?”田夏沙不服气。“管啥呢。我们那里打架的断了胳膊断了腿,没有关系肯定没人管,自己受吧。”铁青脸女人努着嘴说。“哪个能管过来?公安局杀人的案都破不过来还管这些,我们那个地方象这种事多着呢。”被电击病人的黄头发老婆也插话说。

田夏沙不说话了。心想,咱就是被人砍了两刀打掉了两颗门牙,市里就派区里的重案队过来破案,比起这些人自己算是幸运多了。

天亮了,护士进来了,手腕上的玉镯在灯管下闪着绿光。忙着给住院的病人量体温量血压。田夏沙的夫人忙着给他的胳肢窝里放体温表。

量完体温和血压,田夏沙的夫人又忙着打了早饭。刚吃完饭,白队长领着小郭进来了。白队长进门看见病房中乱糟糟的样子,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这病房乱的就象猪圈,连个下脚走路的地方也没有了。”

是啊,病房的空地上堆满了病人家属们带来的东西,还有两张没有折叠的临时床摆放在地上,你能说不乱吗?出门在外,凑合过吧。

田夏沙听了白队长的话,心里想,病房就象猪圈,难道我们这些人都是猪吗?

正想到这里,白队长说话了:“田处,你不知道在你们小区是谁盖得非法建筑吧?我告诉你,就是给你们厅盖楼房的建筑老板。”“什么?”田夏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郭接着说,据我们侦查,你们小区的开发商,将那亩空地卖给了给你们厅机关盖办公楼的老板。这家老板姓吴,外号吴老二,是个南方人,是不是他指示人打的你?我们还在侦查。眼下正找目击者和小区曾经找过你让你制止这种行为的人。你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些情况。

田夏沙说:“有两个老头特别积极,多次找我制止人家盖楼房,一个姓韩,一个姓付。这二人全住在5号楼,因为非法楼房就盖在5号楼的门前。姓韩的个子不高戴着眼镜,姓付的个子和我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留着小平头,不过头发全白了。”

小郭又忙着记录开了。

二人正说着,田轶和田九进来了。田夏沙走风漏气的对小郭说:“有什么情况,你和我女儿田轶联系,你们互相留个电话号码吧。”

病房中人来人往,病人们哪能休息好。

白队长对小郭说先问到这里吧,你们几个赶快去小区调查田处提供的老韩老付两个人吧,先把情况弄清楚。这个小案子我看再有两天就破了。

说完,白队长和小郭拔腿要走。李副厅长领着贾正江厅长一拨人进来了。李副厅长一见田夏沙就大声嚷着:“田处,我们来晚了来晚了。这是新来的贾厅长,今天来医院看你了,这是厅领导对你的关心啊。”

田夏沙看了眼贾厅长,说:“对不起,医生只让我平躺着,我就不起来了,谢谢你的关照,你上个月刚来厅里时咱们见过面。”

贾厅长昨天就知道田夏沙的职务是个副调研员,就称呼他是田先生。

贾厅长被田夫人安排坐在床边上,他握着田夏沙的手,说:“田先生,你要安心养病,你见义勇为的行为我听说后就非常感动。见义勇为难能可贵,咱们厅的工作人员都要向你学习啊。”

田夏沙有些激动,两眼含满泪花,嘴里不断的说着谢谢谢谢。

跟随贾厅长来的六、七位人员,分别放下手中带着的鲜花、鸡蛋、奶粉、饼干等,站在床边看着他们谈话。

病房里没有坐的地方,他们只好站着。

李副厅长指着白队长问田夏沙:“这位同志是……。”“是西河区公安局重案队的,专门负责破我的案。”田夏沙打断了李副厅长的话。“好啊,公安同志辛苦了。”贾厅长握着白队长和小郭的手说。“不辛苦,你是厅长你辛苦。”白队长从他们的谈话中早就知道了贾正江是新来的厅长。白队长骄傲的说:“请贾厅长放心,我们破这种案是小菜一碟。放心吧,放心!”“不放心你们放心谁啊,放心,早放心了。”贾厅长摇着白队长的手,眯着那双小眼睛笑着说。

白队长和小郭走了。

李副厅长站在床边对田夏沙说:“老田,这下你又要高兴了。贾厅长昨天在厅机关的大会上宣布了,要在厅机关办公楼后给大家盖住宅楼,要为全厅人民谋利益。贾厅长干实事,贾厅长在任省政府副秘书长时,就因为干实事干好事得到了省长的大力表扬,贾厅长本来要当省政府秘书长,因为咱们厅情况特殊,省委才派他来的,贾厅长……”“行了行了,不说了。”贾正江打断了李副厅长的话,说:“李厅长的话讲的没错。不过这次我是要给厅机关盖一座高标准的住宅楼。田先生,等着分房子吧。”贾正江眯着小眼睛说的真高兴。

田夏沙说:“你真是我们的好厅长。”“好厅长。”“好厅长。”站在病床前跟随贾正江前来看望田夏沙的人都赞扬着。

护士进来了,说是查房时间到了,医生马上就要带着实习的几个学生进来了。

贾正江一行人和田夏沙握手告别。田轶田九把贾正江一行人送出了门。贾正江出门时对田轶田九说:“你爸出院后,你们赶快领他去口腔医院补上牙,千万别影响了他的形象。”

田轶和田九忙说谢谢贾厅长的关心。

田轶和田九刚回到病房,那个被电击男人的黄头发老婆就问:“刚才看你爸的人是个假厅长,真厅长咋不来?现在的假厅长太多了。”

田轶和田九还有田夫人都笑了。

黄头发见大家都笑了,急忙弯腰抱着孩子喂奶了。九

有人说卫安竹天生就有惹是生非的气质。高挑靓丽,自傲高贵。红裙子、高跟鞋、披肩发、法国香水,活的如此浓烈,如此独特引人注目。她虽然生在农村,出生几天就被养母抱到了天城市。她是在天城市长大的,项链、翡翠、钻戒在她身上总是发着光彩。厅机关梅兰竹菊四人,只有她和姚丽菊提了正处,孔然梅和钱兰芳还是个副处长。姚丽菊是后勤处的处长,是个实职,卫安竹原任宣传处的处长,宣传处上个月成了厅机关的下属事业单位,卫安竹不愿下去,就安排了个调研员的职务,是个正处级别却是虚职。

卫安竹不希望姚丽菊比自己的职位高,虽说都是正处级别,实职和虚职差远呢。官场上,实职就是掌权者,尤其是一把手,说出话来就是决定,副职一般情况不能反驳,虚职更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和干事差不多。卫安竹不愿做摆设,卫安竹要当实职的处长。

卫安竹的丈夫王选金也是个自我感觉非常好的人,喜欢招摇,喜欢出风头,喜欢让大家都注视自己。在他所在的那个厅里头,他常常喜欢对人讲:“看看我这件西服怎么样?”大家还没发表意见,他先开口了:“不贵,八千来块。”有时候系了条领带,又问别人:“这条领带质量好吗?”别人还没回话,他又开口了:“不贵,三千多。”厅机关都知道王选金有自吹自擂的毛病,大家见他换了衣服就故意问他:“王处长,这件体恤多少钱?”王选金笑着说:“你们看不出来吗?一千多。”那天,他又系了条黑皮带,成天有意问他:“王处长,这皮带怎么也得5000元吧?”王选金笑了笑,说:“成天好眼力,五千八。”

王选金每到双休日的早晨,都要去玉门河公园跳舞。王选金喜欢跳迪斯科,每次去玉门河公园跳舞时都要约上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蓝兰。蓝兰也是一个特别张扬的人,口红抹得很鲜艳,依然是黄色的大裙子,黑色的丝袜,香水味儿四处飘逸,走起路来就象模特表演,那漂亮的猫步特别有节奏有起伏的感觉。公园里的人都停下来看她,她照样我行我素。每当王选金和蓝兰跳迪斯科后跳起探戈舞的时候,连几百个跳舞的人都要停下来看二人表演。这时候,王选金和蓝兰在《绿岛小夜曲》的音乐中翩翩起舞,任你所有的人去议论去评论吧。“跳自己的舞,让别人去说吧!”蓝兰低声对王选金说。王选金回答:“让暴风雨般的舞步来得更猛烈些吧!”

有的双休日蓝兰要去采访,王选金就一个人去玉门河公园。公园里许多女人都想和王选金跳舞,王选金就和她们一曲接一曲地跳。女人们问他在哪上班?王选金装着不好意思的说就在省政府那个厅机关。女人们又问在厅里干啥?王选金又是不好意思的说当了个副厅长。女人们说怪不得这么大的派头原是王厅长。王选金嘻嘻一笑算是默认了。一天王选金又去公园跳舞,女人们围着他问:“最近半个月没见你,王厅长干啥去了?”王选金说去了美国和加拿大。女人们就夸王选金有本事,真能干。王选金说,我已经跑了50多个国家了。女人们又说,王厅长快成了外交部长了。那天卫安竹有事不在家,跳完舞后王选金就开着车拉着几个女人进了他们的小区去了他家。

王选金的家面积不到一百平方米,女人们就问王厅长的家怎么这么小,还有的说王厅长的家还没我们的家大呢。王选金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有个女人问他要去美国加拿大的照片看看,王选金从来没有去过美国和加拿大,就急中生智说照片还没来的急洗出来呢,洗出来一定让大家看。

女人们走后,王选金特别苦恼,苦恼住房太小,不要说象个副厅长的样子,连个处长的房子都不象。这个房子还是卫安竹当干事时分下的,虽然后来在房改中买下了面积却不尽人意。昨天听卫安竹说她的厅要集资建房,王选金就特别关心这事,不时的给卫安竹说:“贾厅长刚上任就要给你们建房,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咱们怎么也要分个一百五面积的房子了。”

卫安竹也为房子的事苦恼。她清楚的记得上个月她曾到太行山的安顺县下乡,回省城的路上,路过一座叫白云山的地方,车上有人说这山上有个白龙庙,庙里的卦签特别灵。卫安竹一行人就冒着酷暑爬上了白龙山的白龙庙,果然庙里有道士有卦签,卫安竹就放了钱抽了签,道士看签后给她算卦,说是你的仕途不太顺,现在也没当上个正经官,住房还没有县太爷的面积大。住房面积还达不到县太爷的标准,怎么能当上县官的级别呢。你要住房面积大一些的房子,住房面积要和职务相当。

是啊,国家有规定,科级干部的住房面积是八十平方米,处级干部是一百平方米。自己连一百平方米的标准都没达到,怎么能当上实职的处长呢,将来还想当厅长,当省长呢。

卫安竹点头夸那道士算的好,又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当大官。

道士看着她,说:“你今年已经53岁了,希望不大了。”说完摇了摇头。“扯淡,胡说。”卫安竹心里骂道:“我刚40出头,你瞎眼了说我53岁了,简直放屁,比狗屎还臭。”

卫安竹很不高兴的下山了。

回到天城市的第二天,厅里让她去西河区参加社区工作会议。到了会议室,四周一望,早就坐满了人,她就找自己的坐签。坐签在第一排靠左的位置。再看主席台,主席台上的坐签上写着区长副区长的名字。卫安竹心想区长和副区长都是处级干部,我也是处级干部,为什么让我坐到台下?越想越生气,越想肚里的火越往出冒,就干脆拿了自己的坐签和椅子放到了主席台上,然后心安理得地坐下了,台下的人感到莫名其妙各个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卫安竹就是卫安竹,卫安竹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反正我是正处领导我为什么不能上主席台。卫安竹就是这样一意孤行,我行我素。

主席台上和她在一起的一位副区长悄悄问她:“同志,你是?”“对不起,我不是同志,我是处长,和你们区长的官一样。”卫安竹严肃的说。

那人不敢说话了。坐在旁边的区长听见了卫安竹的话,回头看她一眼,也没有说话。

散会后,区长走到卫安竹身边拉起她的手连说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是处长,排坐位放坐签时,我们有位同志说去过你家,好象你家的住房面积不够处长的标准吧?这也是不打不相识,下次我们一定注意卫处长的身份,这次向你道歉请原谅。

区长再三希望卫安竹能和他们共同用午餐,卫安竹这下高兴了,说:“你们能看起我,我就和你们吃饭。我还要告诉你们,我是处长,我家的那位也是另一个厅的处长,我们夫妻全是处长。我们会有大房子住的。”

到了西河区最高档的一品海鲜饭店的高级包房里,区长急忙让卫安竹做到了上位。菜还没上齐酒还没到满,区长说为了活跃刚才不愉快的气氛,我就讲个笑话吧。

区长讲开了。有个村子有个老太太,儿子在外包工挣了钱回到村里要给他妈,也就是这个老太太挂个贞洁牌。因老太太早年死了丈夫,三十多岁就守寡抚养儿子成家立业。儿子娶了媳妇盖了楼房包工挣了钱,觉得母亲辛苦一辈子不容易,就要请人挂贞洁牌。挂牌这一天,阴阳先生对她儿子说,我给你说,挂贞洁牌有个重要讲究,如果你妈真贞洁,这牌就要挂的端端正正。如果你妈假贞节,这牌就要挂的稍微歪一些。不按这个讲究办,对子孙后代不好。儿子听了阴阳先生的话,就去问他妈,说:“妈,你可要讲实话,这是有关咱家子孙后代的大事,千万不能含糊啊!”老太太想了半天,泪水顺着眼眶流下来了,哽咽着低声说:“你爸刚死那阵子,我还好着呢,就是后来实在顶不住了才找了野男人,这二十多年又好过来了。”老太太说:“我看干脆这样吧,先把牌子挂端正,过几天再移成歪斜的,再过一段把这牌再移正吧。”

笑话讲完了,大家都笑了,卫安竹也笑了,不过她笑得很苦,因为上个月她为了提拔当官,曾和副省长陈胜林有过关系,陈胜林因为腐败被审查了。陈胜林从来没有暴露过和卫安竹的关系。

服务小姐正忙着上菜,菜还没有上齐有人又讲开了,说是清明节有个人带着儿子给他爸去上坟扫墓,看见满地长着的好庄稼,那人高兴地对儿子说,“这块地真家伙,种啥长啥,长得真好。”儿子反问父亲,道:“爸,你说种啥长啥为啥?”父亲说种子好,品种好,就长得好啊。儿子又问,“那我爷爷在地里埋了三年了,为啥长不出来?”父亲理直气壮地说:“你爷爷不是正经种儿。”

大家又一次笑起来。区长笑完后突然对卫安竹说:“卫处长,你是省里的干部,消息灵通。听说省委班子近期要变,有没有这事?”卫安竹不知详情,却故意卖关子,说:“饭桌上不必谈这事,需要保密。”接着,满桌的人都分析起省委省政府的几位领导人,谁有可能升迁,谁有可能调走。

菜上齐了。区长和卫安竹碰杯敬酒,区长说希望卫处长常来指导工作。

正在这时,彭石头端着酒进来了。彭石头那个厅的歪脖处长领着彭石头,来西河区检查安全生产的情况,正由一位副区长陪他们在隔壁的包间吃饭,听说卫安竹和区长在另一个包间用饭,彭石头便主动过来敬酒了。

彭石头一喝酒便醉,他端着酒对卫安竹说:“卫处长,喝酒。卫处长能喝酒,卫处长酒量大,卫处长喝半斤酒脸都不变色。”

卫安竹听着彭石头一口一声卫处长的叫喊,心里舒服极了,脸上象三月的桃花抹满了胭脂红。彭石头走的时候,还对区长和满桌的人说:“卫处长的老公是我们厅的王处长,大笔杆,优秀人才,我今后的提拔还请卫处长多给王处长讲讲,一定多帮忙。我要是当了副处长一定请大家喝酒。”

卫安竹摆出了处长的派头,对彭石头说:“你要努力。我们也会帮你努力的!”

彭石头说一定努力,我会努力的。说完便大声哭了起来。大家都说他喝多了,彭石头边哭边说不多不多,还夺过卫安竹手中的那杯酒,仰头灌到自己的肚子里。十

田夏沙平躺在床上,看着护士给吊瓶中的液体中注射治咳嗽的针剂,不知为什么,田夏沙今天又突然激烈地咳嗽起来,医生检查后说是要在吊瓶中加治疗咳嗽的药剂,于是这位年轻的女护士就来了。

女护士手腕上的手镯不时地闪着绿光,田夏沙又看了看护士白大褂胸前的胸牌,知道她叫武轶,就笑着说话了:“这个世界太奇了,太妙了。我的女儿叫田轶,你叫武轶,同名、同名啊。”

护士也觉好奇:“你家姑娘也是这个轶字。”武轶正收拾针管,一手指着胸牌上的轶字问到。“是啊,完全一样。”田夏沙还没发言,田轶却开口了,说:“该咱们是姐妹,老天安排的。”回头又说田夏沙:“爸,你少说话,走风漏气的,缺了两个大门牙,也不怕别人笑话。”

病房中人来人往,看望病人的人护理病人的人络绎不绝,就象赶集就象庙会就象正月十五闹红火。田夏沙见这杂乱的样子又开始咳嗽,那个黄头发女人问田夫人:“嫂子,这位大哥多大啦?”“50岁了。”田夫人想理不想理的说。“50岁了?不象不象,看他那张娃娃脸,看他柔和的目光,顶多看个40岁。”黄头发说到。

田九和田轶听了这话对视一笑。田轶说:“你还知道柔和的目光,看来你是个文化人。”

韩宝宝和钱芳兰进来了。韩宝宝放下手中的花篮,坐到了田夏沙床边,钱芳兰拉着田夫人的手互相问候着。

田夏沙又开始走风漏气:“宝宝,你的工地那么忙还来看我。你可给我们厅立了大功了。没有你,哪有我们的新办公楼。”

韩宝宝不客气:“田处这话说对了。你们厅当初要盖办公楼,还要把盖楼的工程给我呢,是我建议你们厅把征用的土地置换了这座楼房,也是我忙前忙后给你们跑的手续,你们到新楼办公当然要感谢我。”

田夏沙问韩宝宝:“听说我们也出了五千多万啊。”

韩宝宝看着田夏沙走风漏气没有门牙的嘴巴,觉得有些可笑,却又不能笑出声来,说:“是啊是啊,各出各的差价啊,谁也不能吃亏。田处,听芳兰说你们厅贾厅长要为你们在办公楼后盖宿舍楼了,这下有大房子住啦。”

正说着,白队长领着小郭几个人进来了。白队长一看没有坐的地方,只好站在床边,对田夏沙说,我们到你们小区,找姓韩的和姓付的询问案件的事,俩人刚开始都不愿提这事,说是怕挨打怕半夜有人敲门,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人家才开口了,说是曾听盖楼房的一个姓贾的人说,老板计划打那个姓田的,姓田的让执法队拆了刚盖的楼房。”

小郭插话,这个姓贾的你们见过吗?“姓贾的,叫什么?”田夏沙还是走风漏气地问。“叫贾启甲。白头发,三十出头。”白队长说。“是他?”田夏沙脱口而出了。田轶田九也傻眼了。“认识?”白队长问。“昨天来过医院看望我,说是我的老亲戚,想给村里要打深井的款。”田夏沙尽量咬准每一个字。“那天晚上是不是他打的你?”白队长又问。

田夏沙想了老半天,摇了摇手,说不象,不象是他。“你知道贾启甲现在干啥吗?”白队长又问。“不知道。”“他现在正给你们厅的办公楼拉建筑垃圾。我上次记得告诉过你,在你们小区非法建楼房的人就是给你们厅建房的老板,明白了吧?”

田夏沙不敢点头示意,他怕点头引起剧烈的头晕,只是抿着嘴“嗯”了一声。

韩宝宝忍不住插话了,说:“这个吴老板,你也不看看田处是什么人?处长,处长你也敢打。”

白队长听了这话,严肃地对韩宝宝说:“韩老板,这案没破以前,你一定注意保密,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钱芳兰忙给丈夫打圆场:“不会的不会的,这道理我们都懂。”“好,先谈到这里,我们还要执行其他任务。”

白队长领着小郭他们几个走了。走的时候,小郭对田轶说,有事就给我打手机,别忘了。

白队长他们刚走,韩宝宝也要走。他看了一眼钱芳兰,然后对田夏沙说,田处休息吧,我们也走。说着从口袋掏出一个信封,交到田夏沙手里:“一点小意思。”田夏沙不收,韩宝宝就将信封放到床头,然后喊上钱芳兰就走,田夫人拿起信封追到门口硬往韩宝宝手里塞,韩宝宝急忙躲开拉着钱芳兰进了电梯。

电梯关门了,韩宝宝和钱芳兰走了。

回到病房,打开信封,里面放了三千元钱。田夫人说:“这个韩宝宝,真是的。”

田夏沙抿着嘴,尽量减少走风漏气,说:“拿来了,就收下吧。”

病房里说话声不断,黄头发女人不时唠叨着,说现在没钱别想看病,住院后花钱就象流水一样真让人受不了。

田轶从窗户里向楼下望着,她看见了彭石头进了门诊部,回头对田夏沙说:“爸,彭石头叔叔不知得了啥病,去了门诊部了。”

田夏沙说:"彭石头身体好着呢,可能是感冒吧,眼下快到夏秋交接了,感冒的人会多一些。”

其实,这几天还是很热。

田夫人去病房楼下的食堂买饭去了,回来的时候碰见了彭石头,彭石头跟着她看望田夏沙了。

彭石头进了病房坐到田夏沙的病床上,说:“这里太乱了,哪能休息好,拆了线就回家吧,何必受这份罪。”

田夏沙没理他的话茬,问他:“你刚才去门诊了,得啥病了?”“没病,我这身体还会得病。”彭石头否认去了门诊。

田轶说:“我明明看见你进了门诊嘛。”

彭石头有些发愣,回头一想,又说:“是的,是的,是去看望一个同事,他在检查身体。”彭石头也会说谎话。

田九看着彭石头胸前挂着个哨子,有些不明白。问:“你胸前挂哨子,想当篮球比赛的裁判员?”“不是。”彭石头神秘起来了:“你们猜猜吧,猜对有奖。”

田轶说是要做体育比赛的运动员。

田九说是要做单位早上做操的喊号员。

彭石头摇着脑袋得意起来:“不对,不对。我告诉你们吧。马路上汽车和自行车太多,我骑车子不方便,拥挤时就吹哨子,他们一听哨声就躲开了。”说完自己就先笑了。

田夏沙问他最近忙什么?彭石头说找关系争取当副处长,要当处级领导,首先要有个好身体,你看我身体多棒。彭石头说着拍了拍胸膛。“是啊,现在的事不找关系没有关系根本办不成。”田夏沙说话时又要走风漏气了。“有了关系还要送还要跑,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彭石头打断田夏沙的话,说:“我们那个厅新来的丁城厅长特别喜欢古董,谈起古董来一套一套的,你说有意思吗?领导嘛,就怕没爱好,有爱好咱就投其所好。我准备抽空去古董市场淘几件宝去,送给这个丁城厅长。”

丁城,这个人田夏沙听说过。这个人在天城市的收藏界有些名气。。田夏沙喜欢字画,常去古玩市场,常听人说起省政府的丁城副秘书长,这个人现在到了彭石头的厅机关当厅长了。

田夏沙说:“丁城也是,省政府副秘书长当得好好的,当啥厅长啊,操那么多心。他又喜欢收藏常去古玩市场,这能把工作干好,没意思、没意思。”

彭石头说有意思,当厅长有意思。

田夏沙说没意思,太操心,出了事吃不了兜着走。

彭石头说,现在当官的有几个不是在混。都在混,负责任的人太少了。“有意思和没意思就是生活。”田夏沙抿着嘴皮说。

彭石头还说:“田处,最近你们厅里流传着一段顺口溜,你不知道吧?”“不知道。”“我告诉你,姚丽菊的嘴,卫安竹的腿,田夏沙的牙齿钱芳兰的鬼。”彭石头边说边笑。

田夏沙笑了。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姚丽菊说话粗嗓门从来不饶人,卫安竹成天跑省委跑省政府跑领导要官,跑会议跑展览跑人多的地方展示自己,我田夏沙刚缺了两颗牙齿也被人编进顺口溜了,钱芳兰做事偷偷摸摸让人猜不透心事。你别说,这个顺口溜编得不算离谱。

那个戴手镯叫武轶的护士又进来了,说是要给田夏沙屁股上打针。

彭石头站到了一旁,眯着眼睛盯着武轶的脸蛋。武轶的大口罩把半个脸蛋遮住了,只露着两只圆圆的黑黑的的闪着清亮光芒的大眼睛。

针打完了,武轶端起打针用的盘子走了。彭石头目送着她偷偷的笑,还对田夏沙说:“这个小护士走路就象风摆柳,好看,好看,真好看。”

彭石头又嘻嘻一笑,逗得田轶田九也忍不住笑了。

病房里还是太乱。

田轶的手机响了,是小郭打过来的,说是把贾启甲传唤了,刚带到重案队,马上就要询问情况了。

彭石头要走了,彭石头就学着领导的样子和大家招手。

彭石头没有进电梯,彭石头直接下了楼梯。

田轶和田九急忙到窗户边望去,只见彭石头出了住院部的门后就推起了放在车棚的自行车。

彭石头骑上了自行车吹起了哨子,路两旁的人急忙闪开给他让路。

黄头发的女人问田夏沙:“刚才看你的那人也是厅机关的领导?”

田夏沙说:“怎么,不象吗?”“不象,一点都不象。领导都是魁梧的个头。看他长得那么低,我看还没我高呢。看他那样子,和我们煤矿工人没有区别。”黄头发又说:“这种人肯定不是领导。”“你说对了。他能当了领导,当了处长,全世界人民都当上处长了。”田夏沙也看不起彭石头,田夏沙说:“他老婆和我在一个单位,他老婆是处长,他老婆也看不起他。”

正说着,彭石头又进来了。问田夏沙:“说啥呢,说得这么热闹。”

田夏沙忙说:“我们胡说些闲话,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彭石头说:“忘了告诉你了,我认识这里的医生,他是我的老乡,需要不需要我替你拉拉关系。另外,我家的狗快下崽了。”

田夏沙说知道了,谢谢你的好意。

彭石头又说:“你看我的身体多棒。我们丁厅长说了,要当处长首先是政治可靠,身体健康,大本文凭。这三条我一样不缺,每个都是硬邦邦的。”“你不是初中毕业就当兵了吗,哪有大学文凭?”田夏沙问彭石头。“田处,你可不敢这么说,影响我的前途,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全市哪个厅机关还有初中毕业生。”彭石头继续说着:“我参军前是初中毕业生,后来上了党校的本科,是本科文凭。田处你可要牢牢记住,以后见了人要说我是大学生。”“记住了,一定宣传你政治可靠,身体健康,大学文凭,一定宣传你这吉祥三宝。”田夏沙说话走风漏气,仍坚持咬准每个字。彭石头说:“我想给你找找医生走走关系,你说不用了,那我就不好意思了。”说完招了招手出门了。

田轶忙让田九和田夫人到窗口往楼下观望。不一会儿,彭石头出了住院部的大门从车棚推出了自行车。

彭石头一手握着车把一手将挂在胸前的铜哨送进口中。

彭石头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嘟嘟……”的哨子声惊得马路两旁的人慌忙给他让路。

十一

自从贾正江厅长开会那天讲了要在厅机关办公楼后盖宿舍楼后,厅机关的所有人员都感到欢欣鼓舞,都欢呼着自己就要住进大房子了。姚丽菊甚至还给卫安竹说,计划在客厅放两盆君子兰。卫安竹说,你放君子兰有什么意思,要放就放大理菊,你是美丽的菊花,菊花能代表你的身份和地位。姚丽菊说,那你会放富贵竹?卫安竹说,当然了,现在家中的小客厅就摆了两盆。说完,二人笑着说要找找李副厅长,听听他的意见,打探一下这几天关于盖住宅楼的信息。

李副厅长叫李月。他常给人讲,他妈生他的时候正是阳春三月天,月亮升出来时的一个晚上。那晚,梨花盛开,春燕齐舞,风拂柳枝,鸟语花香,所以他就起名李月,意思是梨树开花的季节月亮刚露头的时候。

李月爱喝酒也爱唱歌,他最喜欢的一首歌也是他经常唱的一首歌就是:“桃花盛开的地方”。不过他早改了歌词,厅机关每有联欢会,他都上台,台下的人就起哄:“李厅长唱一首《梨花盛开的地方》。”

李月拿起麦克风就唱:

在那梨花盛开的地方,

有我可爱的故乡。

梨花倒映在我家的水面,

梨树环保着我家的平房……

台下人就笑,就欢呼,就鼓掌,就大声叫好。

李月分管厅里的宣传工作,霍杏木是厅机关下属自收自支事业单位宣传中心的主任,霍杏木就来李月办公室汇报工作。

谈完了工作,李月就拿出厅长的派头叮咛霍杏木:“杏木,从文这个工作不容易,早些年这可是个危险的工作,因为一篇文章一首诗一篇小说,打成反革命右派的人多的是,现在好啦,宽松愉快,你愿意写啥都行,但要写好文章却不容易啊,不容易。”李月的啰嗦老毛病又犯了,霍杏木只得耐心等待,并要装作认真听讲全神贯注的样子。

李月越讲越来劲:“现在从文没危险了,从政却有危险。你别看我只是个副厅长,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当官也不容易啊,当官就要为你们做主。这不,要为你们盖宿舍楼了,重任在肩啊。”李月意味深长地说道:“眼下,许多官员都在混日子,为官的有几个对权力有敬畏感?官员的管理体制真的要加快改革了。人治的官员体制看起来有感情有人情味,其实一点不人道。法制的官员制度,官员违反制度就要惩罚,人治的官员制度却有一套潜规则在制衡一切。”

李月还要继续谈下去,听得有人敲门,就喊一声进来。

姚丽菊甩着大屁股和卫安竹进来了,香水味儿溢满了李月的办公室。霍杏木的绿短袖,卫安竹的红裙子,姚丽菊的黄体恤,让李月的办公室充满了光彩。

李月坐在椅子上没动,只是让她们三位坐下。

姚丽菊快人快语,高喉咙大嗓门:“李厅长,盖住宅楼的事厅党组研究了吗?”

霍杏木一听这话,也急着问:“李厅长,这可是厅机关都关心的大事啊,你给我们讲讲情况吧?”

李月说:“别着急。贾厅长刚来,这两天听各处的工作汇报,还没顾上研究这事。”“快研究吧,尽快有个方案,我们也好参与意见。”卫安竹的普通话很美,象夜半的风铃一般动人:“这么多年了,大家的住房都很紧张,贾厅长急大家所急,贾厅长是我们的好厅长。”

李月真想告诉她们三位,贾厅长的儿子快结婚了,贾厅长也在发愁房子呢。贾厅长那是为你们考虑,贾厅长是考虑他自己呢。

这话,李月不敢说。说真话要担风险的。有人说过:不敢讲真话是个人的耻辱,不能讲真话是民族的耻辱。

这话,李月不敢讲,就是厅机关所有的人都知道贾正江为儿子结婚的房子发愁,谁又敢讲呢?也许有人敢讲,敢讲也只能背后讲,公开场合谁也会说:“贾厅长为厅机关谋利益,贾厅长要为全厅人员建住房。”

老柴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

李月赶忙给他递上一根烟还打着火。

老柴眯着眼睛抽烟,吐出的烟雾呛得卫安竹咳嗽了两声。姚丽菊和霍杏木坐在沙发上有些不安然了,用手扇动着飘到身边的烟雾。

老柴看了看她们,还是不停地抽烟。

姚丽菊她们三人起身要走。老柴是厅纪检组长,是副厅级干部。老柴是不是找李月谈工作,见她们三人在座不好意思赶她们走,她们便知趣地站起身准备走了。

老柴说:“霍杏木留下吧。”

其他人走了,霍杏木留下了。

霍杏木忐忑不安,纪检组长找她谈话,是不是自己负责的宣传中心出问题了?

一般来讲,厅里的纪检组长除了担任党组成员外,还有一个重要职务,就是厅机关党委书记。当然老柴也不例外,他也有个机关党委书记的职务。

老柴对霍杏木说:“贾厅长刚来,要大抓厅机关的工作作风问题,希望你能就此写一篇七、八千字的通讯稿,主要是写贾厅长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写贾厅长以身作则的工作作风。写完后让我看一下,尽快在你们的刊物上发表。”

李月插话了:“要写出贾厅长的精神,写出贾厅长的作风,同时要配发大照片,让全省各市县咱们系统的人能尽快了解贾厅长,认识贾厅长,宣传贾厅长……”“李厅长讲得好。”老柴打断了李月的话,老柴知道李月有话唠的毛病,老柴就打断李月的话:“小霍啊,对了,你现在是宣传中心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相等一把手。霍主任,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由你亲自执笔来写这篇长通讯。你的文笔好,是厅机关乃至省政府的大笔杆,你写出来的文章我们放心。”

霍杏木听了老柴的话确实放心了。老柴不是找她谈有关纪检的事,老柴让她写吹捧贾厅长的文章,霍杏木愿意写这种文章,这种文章容易引起领导的重视和关心。霍杏木心想:现在的报纸和刊物,是写谁谁看,谁写谁看。这文章要刊登出来,除了贾厅长看一看,恐怕你老柴和李月也不看。

霍杏木开口了:“请二位厅领导放心,这文章我是轻车熟路,两天就会交稿的。”

李月又说开了:“霍主任是神来之笔,两天就能写出七、八千字的好文章,真是女才子,你是我们厅的骄傲,我原想你是个人才,不料却是个天才啊!”

霍杏木心里早想好了,这种文章打开电脑上网一看,随便下载几篇别人的文章,稍加修改就是好文章,不要说两天,两个钟头也能写好。霍杏木一边想一边回答李月的话:“你才是厅里的大才子。你的讲话水平在全省也是第一流的,大家都夸你口才好,厅机关开会大家都愿意听你讲。”

老柴知道这是奉承话,老柴不好意思纠正霍杏木的话,老柴也开口应和:“是的,李厅长口才好,李厅长讲起话来大家都爱听,李厅长快成演讲家了。”

李月听了这话劲头上来了,说:“霍主任,发表这篇文章时最好配发个评论。”“谁来写?”霍杏木问。“当然还是你啊。”李月说。“评论首先要说这篇通讯语言简练,文字优美,是一篇为人民立传,为时代作证的好文章,表现了贾厅长为工作和事业尤其是干部作风的转变作出的巨大贡献。也要说这篇文章是一篇震撼人心感情充沛的好作品,会带给读者一种阅读的诱惑和感动。”李月仍然滔滔不绝。

霍杏木急忙装着很认真地说:“领导的意思我领会了。写贾厅长的通讯我一定写好,写评论这篇文章的文章我也会写好的。”

李月和老柴满意地点了点头。

霍杏木临走的时候一再对李月和老柴说,希望二位厅领导在分配住房时能给自己分个大房子住。

孔然梅去找姚丽菊派车去医院,姚丽菊不在办公室,她到厅门口打了辆出租去了市医院。防狂犬病的疫苗针还没打完,还要打三次。

姚丽菊也在医院,正领着彭石头看病。医生说彭石头的病到了非住院不可的时候了。彭石头用手摸着就象野草般的头发硬是不肯住院。不能住院,一旦住了院前来看望田夏沙的人就知道了,再传到成天和王选金耳朵里更麻烦了,彭石头身体有问题怎么能提拔。不能住院,不住院说明自己身体很好很棒游泳还夺了冠军呢。

孔然梅碰见了彭石头。彭石头说我和姚处长刚看望田夏沙,田处正在输液。

孔然梅说我是来打防疫针了,都怪你家的哈巴狗。

彭石头和姚丽菊不好意思了。姚丽菊的大嗓门叫开了:“对不起,都怨那死狗。”

彭石头拉着姚丽菊赶快走,他突然想起家中的哈巴狗从早到现在还没喂饭。

刚进了单元门,就听到哈巴狗在拼命叫唤。彭石头慌忙打开家门,看见哈巴狗正在狗窝里下崽,一只灰毛小狗出生了还没睁开眼。彭石头高兴了,对姚丽菊说:“刚下了一条小狗,还会下的。”

左等右等,哈巴狗就是叫着,就是不愿再下小狗。彭石头抱着哈巴狗摸着它的肚皮说:“肚子里还有,你快摸。”说着,把狗送到了姚丽菊怀抱。

姚丽菊摸来摸去,总觉得哈巴狗肚里圪圪垯垯的有东西,可就是不见下崽,姚丽菊也急了。“怎么办?千万别把狗憋死了。”“快去医院。市医院旁边有宠物医院,我早留心了。”彭石头一边说一边抱着哈巴狗就往外跑。

姚丽菊见彭石头这般操心,心想:“你自己病成这样了还硬撑着不住院。狗还没病你就着急着往医院送。”

出门打了出租到了市医院旁的宠物医院,彭石头急的对医生说不清问题,姚丽菊的大嗓门给医生讲述了哈巴狗的情况。医生摸了摸哈巴狗的肚子,说:“据我的经验还有可能再下。”姚丽菊说是的是的,哪有下一只狗的道理。

等来等去,哈巴狗就是不下崽。

彭石头急了请求医生:“求求你救救它,它也算我家的主要成员呀。”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做个B超吧。”

姚丽菊心想:“彭石头做个B超还嫌贵,硬是我劝他才做的。给狗做B超他愿意?”没想彭石头仍是摸着头上乱草般的头发说:“快做吧,多少钱都做。”说着从姚丽菊怀中抱过哈巴狗跟着医生去了B超室。

做了B超,医生告诉他:“肚子没货了,你们放心吧。你家狗吃得太胖太肥,肚子里油太厚,所以摸起来好象还有小狗。”

彭石头放心了,头上冒着的汗也慢慢消失了。

姚丽菊摆动着大屁股赶忙去交做B超的钱去了。连看病带B超一共三百元。姚丽菊交钱的时候有些心疼。

回来的出租车上,哈巴狗不叫了。彭石头抱着狗问姚丽菊:“你们厅的分房方案还没出来吧?”

姚丽菊说没有,你别着急,你快解决你的提拔问题吧。我是后勤处长,住房方案制定时肯定离不开我。

十二

9月7日,天城市仍然很热。彭石头本来想利用这个双休日睡个好觉,不想小区内装修家的电锯声和电钻声强烈地呐喊着,吵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睁眼看着身旁的姚丽菊,姚丽菊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彭石头悄悄起了床进了卫生间,解完手洗了脸,哈巴狗跟着他转游,他本想把狗带到玉门河公园去遛弯,公园因早有规定不准狗入,他就出了门去公园了。碰门的时候,听得见哈巴狗还在屋里大叫。

还没出小区门,就听见对面小区楼上的大钟表敲响了,是早上六点整。

人的生命是用时间来衡量的,谁都希望永远健康长寿,时间却总不答应,它依然按照节拍行走,谁也挽不住它匆匆的脚步。

彭石头想到这些就沮丧,自己眼看五十岁了,时间对他来说跑得太快了。有人说时间就是金钱,金钱是可以借让的,时间却不行,时间就是时间,它的长度和节奏无法更改。

玉门河公园花草飘香,玉门河水穿园而过,河水轻悠悠静悄悄。公园内的音乐喷泉正在喷水,晨练的人们有的打太极拳,有的舞木兰剑,还有唱戏唱歌拉二胡吹笛子的,很是热闹。彭石头进了公园,透过油松林的树缝,看见王选金正戴着一副墨镜抱着个姑娘跳舞,赶忙走到另一条小路上,向公园飘着荷叶的小湖走去。

王选金抱着蓝兰跳舞,跳了一曲后休息下来了,蓝兰问她什么时候能够住上大房子,等有了大房子我就去你家参观。身旁的几个去过王选金家的女人也说话了,叽叽喳喳的:“王厅长的家早该换大房子了,现在你住的房子和你的身份不配。”

别人喊王选金王厅长,王选金沾沾自喜很是得意,蓝兰也是跟着别人大呼小叫,说王厅长一表人才,王厅长会写文章会讲话会写书法。王选金很高兴,问身旁的几个女人:“你们看我的眼镜好吗?”说着摘下眼镜送到一位女人手里:“你试试。”

女人们一个一个试着戴了戴,都说好。

王选金说:“发现了吧,五千多元呢。”

女人们说怪不得这般清凉。

王选金又指着刚穿的西服,问知道这套西服多少钱吗?

女人们摇头说不知道。有位女人说还不到穿西服的季节,王厅长穿西服是显摆呢。

王选金说不是,这套西服上万元呢,跳完舞我要去宾馆和外商谈判重要的合作项目,穿西服显得庄严稳重。

女人们恍然大悟,都夸王厅长能干,王厅长是优秀的男人,王厅长的老婆是优秀的女人。蓝兰笑着没说话,大家都认为蓝兰是王选金的老婆。王选金顺口说道:“老婆是著名电视主持人,你们在电视里没见过?”说完对着蓝兰眨眼一笑。“怪不得这么面熟。想起来了,天城新闻的主持人。”有人说。

大家都回头看着蓝兰,大家都说没错。还有人说好女配好男,那么年轻有为的厅长找个漂亮的节目主持人没什么大惊小怪。

蓝兰笑了,脸上抹起一片胭脂般的红云,白里透红,好看极了。只是尖尖的鼻梁上冒着几滴汗水。毕竟是假夫妻,她心里有些虚。王选金不一样,王选金乐呵呵美滋滋的又和蓝兰跳起舞来了。

彭石头感到身体大不如从前,浑身上下没点劲。王选金潇洒因为人家是处长,王选金到处吹捧自己是副厅长因为人家还有当副厅长的可能,王选金敢领情人在公众场合跳舞,彭石头就不敢。别人问他在什么地方工作任什么职务,他总是无地自容。厅机关虽说是别人羡慕的地方,他那主任科员职务却让人瞧不起。

王选金跳完了舞领着蓝兰要走了,女人们和他打招呼,都说有时间去王厅长新分的大住房看看以开阔眼界,王选金说一定请大家去,有人说大房子最少也得花百万元,王选金说百万元是小钱,那几个钱不算什么。

这时候,过来两位60岁的男人,听见王选金说要花百万元买房子,就问王选金是干啥工作的?这般气粗。王选金说你们猜猜?两人看了看王选金说,看你满面红光,一定是大厨,掌勺的,挣了大钱了。王选金一听这话,就说道,你二位眼力太差,我是当官的。说完,拉着蓝兰就走。

蓝兰挽着王选金的胳膊走在公园的小径上,彭石头刚好也从对面走过来了,王选金见到了对面的彭石头本想躲避一下,但已经晚了,彭石头也想躲过王选金,王选金已走到他的眼皮底下了。

彭石头有些不好意思:“王处长好。”

王选金说石头好,接着又介绍蓝兰认识彭石头:“我们单位的老彭。我手下的兵。”

彭石头说不用介绍了,我认识蓝兰,那年咱们曾一块下乡认识的。

蓝兰说王选金:“你也真没礼貌,人家喊你王处长好,你便喊人家老彭,为何不叫彭处长?”

彭石头急了,扔掉手上的烟头,说:“我不是处长,还没提拔。”“现在不提什么时候提,我看你过五十了吧,没有机会了。”蓝兰说得很惋惜,说完还不住地摇着脑袋。“唉,命不好,运气也不好。”彭石头说。“咋么不好?关键是你没付出,没付出就想提拔,门也没有。”蓝兰又说。“你要想法讨得厅长的喜爱,当了处长,车也有了,房子也住得面积大了,想法当处长吧。”王选金撂下这句话便和蓝兰走进了公园的停车场。

停车场放着王选金处里的车。王选金是处长,处里的车就成了他的私车。王选金开着那辆本田车拉着蓝兰走了。彭石头清楚,王选金和蓝兰去吃早饭了,吃完饭开个票就到处里报销了。

当处长的好处太多了,一定当处长。彭石头想,蓝兰说得对,没有付出能当处长?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轮到自己。自己也该给厅长送些钱物了。送什么?送钱?送多少钱才够?彭石头苦思冥想,突然心里一亮:丁城厅长喜欢古董,咱就送这玩艺。

说干就干,尽管全身无力病魔不时地欺负着自己,为了当处长,彭石头不得不隐瞒着病情为此拼命了。彭石头出了公园门打了辆出租车,去了西宫的古玩市场。

这里真热闹,露天的广场上摆满了各种玉器、字画、瓷器、旧书等古玩。人们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彭石头第一次来古玩市场,看到琳琅满目的各种古玩,感到特别稀奇和兴奋。他东瞅瞅西看看,走来走去,看来看去,看上了一件瓷罐。彭石头蹲下身子问卖罐的老人:“这玩艺啥价?”

老人穿一身中式服装,看起来有文化有学问,说起话来更是慢条斯理:“这件货你别问价了。”“为啥?”“你买不起。”“连一个卖古董的小老头都敢小瞧我。看来不当处长真的不行。”彭石头边想边装着有钱人的样子,说:“大不了几万元嘛,有啥了不起。”

老人嘿嘿一笑,说:“你没见过世面。这是一件稀世宝物,叫紫定黄地酱彩剔花盖罐,年代在北宋到金代之间,别说几万元,就是几十万几百万恐怕也买不走。”

彭石头傻眼了,盯着瓷罐上的牡丹花直发呆。

老人又说:“买这些古董的人都是为了办事送礼的。几百万送个礼换个大官也合算。这年头只要当了官这点钱几年就捞回来了。看你不象个有钱人的样子,你就买这件青花瓷罐吧,明代的,官窑产的。”说着,把一件梅瓶送到彭石头手中。

彭石头说买不起。老人说不贵,给上一万元吧,今天生意还没开张,就算优惠你吧,我赔点钱没什么,以后咱们交个朋友吧。

彭石头犹豫了。

老人看了看彭石头,又说:“这件瓷器你肯定在天城市找不到第二件。看你的样子不象有钱人搞收藏的,看来你有急事想送礼办事。如是这样,送这件瓷器够高档次了。这样吧,八千元吧,成人之美嘛,八千元你送人就办大事了,何必优柔寡断?”

彭石头说,等我再转转再看看再说吧,货比三家嘛。

彭石头转游去了。市场上真的没有老人摊上的瓷器,彭石头又转回来了。“我说你要回来的,这不,回来了吧。”卖瓷器的老人说。

彭石头和老人砍起价了,老人坚持不能低于八千元,彭石头说我就出五千元。

谈来谈去谈不成,彭石头起身就走。“别走,五千元给你。吃点亏交个朋友,看你也是诚心要买,卖给你吧。”

彭石头口袋从来没有装过超过百元的钱。这天还好,因为昨天去银行划卡取了两月的工资六千元,准备交给姚丽菊,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彭石头交了钱拿了货和老人握手告别后,便打了辆出租车带着瓷器去了丁城家。

丁城这天没有出门,正在家中欣赏博古架上摆满的瓷瓶瓷罐,彭石头按了门铃进来了。

丁城看着彭石头和他怀中抱的瓷瓶,笑眯眯地说:“家人都逛商店了,我懒的去。你来就好,唠唠家常。我对你有深刻的印象,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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