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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3 00:2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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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东野圭吾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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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级生

同级生试读:

序章

春美的心脏上有个窟窿,生来如此。此事得到确认是在我七岁的时候。

当时我家住在K市。那所据说由我父亲的父亲建造的房子占地宽广,是传统的平房。房子附近有许多空地,我和左邻右舍的孩子们从来没缺过玩耍的地方。

那是个夏天的傍晚。我和朋友在空地上打完棒球,一进门便发现一岁的春美软绵绵地躺在地上,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奇怪—她面色发紫,手脚不停地抽搐。我棒球帽也忘了摘,便大声呼喊起来。

母亲闻声立即赶了过来。之前她待在厨房里,并未发觉女儿的异样。

即便春美一两分钟就恢复正常了,担心不已的父母仍带她去了医院。就在那时,医院第一次诊断出春美心脏畸形。她的室间隔上有个窟窿,通向肺动脉的出口也极为狭窄。当时,七岁的我并不懂这些,只是隐约感觉我的小妹妹可能患了什么重病。我真正明白妹妹病症的严重性是在我上初中以后。

对于突然降临到幼女身上的不幸,父母伤心欲绝。望着父母的愁容,我也不明缘由地哭了起来。只有春美本人一无所知,天真烂漫地笑着。

从这天起,我们全家的生活被改变了。只要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母亲从不外出,时刻陪伴在春美左右。不得不外出时,如每周一次的购物,则由父亲代为照看。曾经每晚与客户畅饮到深夜、一到周日便去打高尔夫球的父亲,自从得知春美的病情以后,待在家里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还是小学生的我也尽力照顾起妹妹。虽然此前因为觉得她夺走了父母对我的爱,我对这个一年前才诞生的小生命心生疏远,但事到如今,全家必须一起守护她,我也逐渐对她视如珍宝,百般疼爱起来。

父母与医生谈了些什么我无从知晓,回想起来,估计是“手术分几个阶段进行”,因为春美在婴儿期、幼儿期分别接受过一次手术。每次我们全家都惴惴不安地待在候诊室里企盼手术顺利完成。我们祈祷春美幼小的生命能逃过一劫,同时也做好了听到噩耗的心理准备。当医生宣布手术成功,我们禁不住喜极而泣,感激地说着:“啊!谢天谢地!”

平日里我过着和普通少年同样的学校生活,但和春美在一起时,我努力将照顾她放在首位。她想外出我便带她去公园;她想吃什么,我会立即拿给她。春美能做我妹妹多久,或说她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因而我总像被什么催着赶着似的,竭尽所能满足她的愿望。况且,春美也的确值得我这么做,她是一个心灵美丽无瑕的小姑娘。

大约这么过了十年,春美在我们营造的温室中健康地成长,而且越来越漂亮。虽然如此,我们并未感到安心,因为最后也是最大的手术即将来临。闯过这个难关,我们的辛苦才算没有白费。

我有幸生得比常人更为强健,也正因如此对春美更加感到同情。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只因“与生俱来”的境遇,像大家那样自由奔跑或打球对她而言就都变得遥不可及。“没办法,天生的。”春美带着一副甚至可以说是明朗的表情说道。

看到妹妹这样的神情,我总是在想:若是自己遭遇这些,恐怕做不到这样。对那些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的人,我肯定会咬牙切齿、憎恨至极。

对,就是那样!

春美的不幸,并不单单是偶然。她是贪婪的人们丑陋斗争的牺牲品。知道这一切时,我便下定了决心。我决不会饶恕那些浑蛋。终有一天,我要向他们复仇,要让他们跪在春美面前赔罪!

第一章

1

宫前由希子死于五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一。我得知此事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那天,一无所知的我刚进教室,便发现几个女生在嘤嘤抽泣,男生中也有几个满脸阴沉,围在一起谈论着。“出什么事了?”我问其中一个男生。

他压低声音回答:“听说二班的宫前死了。”

我猛然感到心脏一阵钝痛。我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再次确认道:“你说谁死了?”“宫前啊。呃,就是头发到这儿的那个。”他将手放到肩膀比画[1]了一下,随即注视着我,“对了,好像就是你们那儿的经理吧?”

我无意作答,径直奔了出去,跑向二班的教室。那儿有更多女生在抽泣。从她们的神情来看,那个噩耗并非谣传。我的心剧烈地震颤着,双耳轰鸣不已。我环视四周,搜寻楢崎薰,可并不见她的身影。我问身边的一个女生薰在哪里。“可能去办公室了吧。”那个女生对我说,她的鼻头和眼眶都红肿着。

我向办公室走去,没想到在走廊里碰到了楢崎薰。她圆圆的脸涨得通红,目不斜视,正气势汹汹地快步向前。若不是我喊她,恐怕与我擦肩而过她都浑然不觉。“啊,西原!你听说由希子的事了吧?”她望着我,似乎又要哭出来。之所以说“又要”,是因为她眼睛下方还残留着泪痕。“听说了。”我答道。“我还是无法相信,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薰的眉头蹙成八字形。“我也不清楚。”正想问的问题被她抢了先,我只好摇摇头,“真的死了吗?”“真的,好像的确是真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泪水又一点点溢出了眼眶,薰赶紧掏出手帕。“哪个浑蛋老师说的?”我强调着“浑蛋”二字。我平时就对那些老师全无好感,像这样到处散布宫前由希子的死讯更让我对他们的厌恶有增无减。

据楢崎薰说,这个消息是二班的值日生去办公室拿日志时,从副班主任口中得知的。“他没说死因吗?”“嗯,他说具体他也不知道。”

副班主任准是隐瞒了什么。这种时候,那些浑蛋总想瞒天过海。“西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由希子怎么会就这样死了?”楢崎薰用手帕捂着眼睛,声音颤抖,“明明那么有活力,明明几天前还活得好好的……”

其他班的学生从我们身旁经过,兴致盎然地投来好奇的目光。我真想恶狠狠地瞪他们几眼,但我知道自己此时的目光没有半点威慑力。

铃声响了,我们只得各回教室。几个女生在谈论由希子的死,我上前询问她们是否清楚详情。“完全不清楚,不过校方好像非常紧张。”一个留着男生发型的女生低声说。“他们很紧张?”“学生指导部的那些家伙都是紧绷着脸出入办公室的。我觉得很奇怪,还在想这该不会和宫前的死有关吧?”“这……”由希子死了,为什么学生指导部的老师这么紧张?我想不明白。“她是你们棒球社的经理吧?西原,你是社长,有没有接到什么通知?”“完全没有。”“哦,这也难怪。”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走了进来,点名之后便开始了毫无意义的班会。他姓石部,教语文,身材瘦削且举止粗俗,一副寒碜相。不仅如此,他还口齿不清,说话时嘴里总像塞了什么东西。

我期待他说点宫前由希子的情况。但事与愿违,他啰里啰唆嘟嘟囔囔的净是些毫不相干的事,什么放学后要直接回家、校园角落丢弃的可乐罐里发现了烟蒂之类的。“那么,各位班委有没有要通知的事项?”无聊的演讲总算告一段落,石部依照程序问道。生活委员举起手,烦琐地陈述着尿检相关的通知。中途一个学生开了个有关撒尿的玩笑,引得一些人大笑起来,但绝大部分人面无表情地无视了他。

生活委员说完,石部正打算离开教室,忽然又像才想起来似的回过头来。“据说二班有同学出了交通事故,大家要小心啊。”

教室内顿时议论纷纷,但石部已不见踪影。

心不在焉地上完第一节课,我来到二班门前。刚从门外往里张望了一眼,楢崎薰就看到了我,抽着鼻子走了出来。“据说是交通事故。”我说。“对,是交通事故。”薰用手帕按了按眼睛,而那块手帕早已湿得再不能多吸一滴眼泪,“昨天傍晚,她突然冲到马路上,接着就被卡车撞了。山田是这么说的。”

山田是二班的副班主任。“地点是?”“不知道。”“由希子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冲到马路上?”“不知道。”“我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由得咂了下嘴,“你没问问山田?”“问过了。问了很多,但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只说由希子真的死了,详细情形不清楚。绝对不可能!那些人根本就是不想告诉我们!”薰义愤填膺地说,不时擦拭一下泪水。“就没有人知道真相吗?”“谁知道呢,反正我不知道。”

说得也是,我望着薰点了点头。“听说今晚有守灵仪式,”仿佛为了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薰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也会去吧?”“在由希子家吗?”“听说是在她家附近的寺院。待会儿我去打听一下地址。”“那就拜托你了。”说完,我叹了口气,“看来今天的训练只能先暂停了。”“你要让所有社员都去守灵吗?”薰转而表现出棒球社经理的样子。由希子一死,以后棒球社的工作只能由她一人来承担了。“谁想去谁去好了,守灵不过是个形式。只是今天就算训练,大家肯定也无法全身心投入。”“那是当然。”薰用力吸了吸鼻子。

回到教室,川合一正正坐在我的位子上。他是棒球社的王牌投手。“打听到什么了吗?”川合将瘦长的双腿架在桌子上,双手交叠在脑后问道。他的脸色也很不好。“只听说是被卡车撞死的。”“哦。”川合盯了我一会儿,才放下腿站起身来,“安排守灵了吧?”“嗯,是今晚。”“你去的时候叫我一声。”川合说完,径自走出教室。他此刻的背影,似乎比在球场上被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从投手丘上走下来时的样子还要落寞。

接下来的课依旧百无聊赖地混过。若非要说点不同,就是今天老师的题外话似乎少了一些,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放学后的班会上,班主任石部略微提了提宫前由希子的死,称由希子是放学后没有直接回家,去往别处,才出了交通事故。总而言之,主旨无外乎让大家放学后不要闲逛,直接回家。

石部将举行守灵仪式的寺院地址写在黑板上,但记下地址的只有寥寥几人。2

守灵仪式从傍晚六点开始。棒球社以十六个高三学生为首,几乎所有人都参加了。与宫前由希子认识许久的高三社员自不必说,连高二的和春天刚刚入社的高一社员也个个脸色阴沉,看上去比正式比赛中被对方逆转淘汰时更加悲伤。我甚至想,假如去世的不是女经理而是一个普通社员,大家恐怕不会如此沮丧吧。从踏上开往寺院的电车的那刻,守灵仪式仿佛已经开始了。[2]

到达宫前家作为檀家之一的寺院时,那里已聚集了不少同级生。有部分女生拿手帕拭着眼角,但绝大多数人已完全从同级生去世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他们如星期一晨会前一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畅所欲言。更有不少家伙似乎早已忘记这是什么场合,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这算什么啊。既然一点都不难过,就不要来参加什么守灵!”楢崎薰怒目而视。“你要是这样说,恐怕绝大部分人都要回去了。”接球手吉冈良介健壮的身躯佝偻着,掩着嘴说道。“回去岂不是更好?在这里只会碍眼罢了!”似乎有意让别人听见,薰一下子提高了音量。“瞧,灰藤那个老头子竟然来了!”吉冈指了指前方。寺院入口旁站着个瘦削的男人,花白的头发梳成了背头。与其说是老师,他倒更像个缺德的律师。

我顿时感到厌烦。“他怎么会在这里?”“肯定是来监视我们的啊。完全像在学校一样,用同样的眼神盯着学生呢。”

正如薰所言,在灰藤松弛的眼睑下,那双混浊的眼睛投出凌厉的目光,眼珠骨碌碌转动着,和在学校正门前检查学生的穿着时一模一样。“既然老头子在,那个没开苞的老太婆肯定也在。”吉冈四下张望,“看!她果然来了!”

一个女老师正歇斯底里地高声呼喊,试图让乱哄哄的学生站好。“快站好!不要闲聊了!如果有心悼念宫前同学,就给我安静!现在这样对死者家属未免也太不敬了。喂,说你呢!把扣子系好!还有你,袜子怎么不是白色的!”

这个中年女人一说话就眉头蹙起,颈部青筋暴突,活像一只脸上刻满清晰皱纹的老母鸡。她就是学生口中能把即将绽放的花吓得缩回去、根本无法被称为女人的御崎藤江。我们将御崎和头发花白的灰藤并称为“修文馆高中的老头老太”。此外,两人也同属忌妒我们大好年华的大爷大妈集团—所谓的学生指导部。

御崎藤江向我们这边走来。“你们是棒球社的吧。社长呢?”“是我。”“哦。知道怎么上香吗?”

瞧不起我们吗?这个臭老太婆!我沉默地点了点头。“上完香,大家就赶快回家。绝对不许到处乱逛!”御崎着重强调了“绝对”二字。她喷出的气息里有股腌萝卜味,我忍不住背过脸去。“真是个啰唆的臭老太婆。把由希子的守灵仪式当成什么了!”御崎藤江走后,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旁边的川合一正咕哝道。

我们排成长队,等待上香,两人一组依次上前。我和川合一起。

当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时,由希子的脸庞蓦地出现在我脑海中。她微微张开粉嫩的嘴唇,小声说道:“你是认真的吧?”

你是认真的吧……

与那时一样,我有种心脏骤然收紧的感觉。

唯恐上香时间太长会令后面的人生疑,我放下手,睁开眼睛,没想到川合依然双手合十。

循规蹈矩地上过香,我们被帮忙负责后勤的大婶带到了备好茶和点心的房间。这儿也有学生指导部的老师。我们刚喝上一口茶,他们就开始絮絮叨叨,催促我们赶紧回去。我故意优哉游哉地喝着,喝完又续上。其他社员也对不停呼喊的老师视而不见,大口大口地嚼着点心。等我们起身离开时,托盘上的点心已被一扫而空。帮忙的大婶“哎呀呀”地好不吃惊,但毫无不快之色,随即又将茶点补足。如果备好的食物最后仍堆积如山,肯定更让人难过。“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出了寺院解散后,川合一正走到我身边说。“再待一会儿?”“真正的守灵是要陪伴逝者整个晚上吧。不过我不会那么做,只想再待上一小会儿。”“哦。”我本想说些“那我也再待一会儿吧”之类的场面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别着凉啊。”“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点点头迈步走开。回头一瞥,川合倚着寺院的围墙,正在仰望夜空。

回去的电车上,我与楢崎薰同行了一段路。“经理用的日志被由希子带回家了。等心情平静一点,我还得去拿回来。”薰抓着吊环,茫然地望着窗外说道。“今后可要辛苦你了。”“那倒没什么,反正高一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只是,到底有些……”

她没再说下去。后面可能本想接上“寂寞”之类的词吧。

楢崎薰是在我们高一的时候作为经理加入棒球社的。她的工作主要是征收社费、将训练安排写到纸上和记日志。此外,很少有女生会的比赛计分她也能做,但从来不会给社员们清洗制服或打扫房间。“所谓经理,是为保证社团顺利运营而进行管理的人,不是打杂的。当然也不是大家的老婆,不可能给大家洗短裤。你们要是不乐意我就不干了。”她向当时的社长声明。社员都不敢惹怒这难得加入的一点红,最终一致应允了她的条件。

修文馆高中棒球社此前从未有过女经理。薰身材娇小,纤长的睫毛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很是动人。可以说,她拥有着媲美偶像明星的俏丽容颜。

升入高二后,宫前由希子也加入了棒球社做经理,似乎是楢崎薰介绍她来的。她是那种肤色白皙、端庄文静的女生,相比棒球社经理,倒给人感觉更适合茶道花道社或文艺社。身材修长、眉目清秀的她立刻被几个学长争相追求,可她与谁都不曾交往,也没有接受社外男生的表白。

我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不能跟别人说。“川合果然很喜欢由希子。”楢崎薰似乎和我想的一样,小声说道,“看样子他受的打击很大。”“谁都会受打击吧。”“你也是吗?”“嗯。”

薰睁大眼睛仔细端详我,随后小声说了句“哦”。

我正要问她想说什么,薰突然看向我身后。我回头,发现水村绯子正站在那儿。“守灵结束了?”绯子直直盯着我,那眼神让人联想起高傲的猫。

我稍稍侧身,努力收敛情绪。“是啊,你也是吧?”“嗯,高二时我和由希子同班。”绯子褐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在寺院里没看见你啊。”“我第一个上完香,之后便去喝茶了。”绯子终于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向了薰。“楢崎,你和宫前同班对吧。关于事故,你知道什么详情吗?”“几乎一无所知。”薰答道,“水村,你有什么消息吗?”

绯子停顿片刻,瞥了我一眼,摇摇头。“没有。”“这样啊。”薰微微点头,将脸转向窗外。

三人都缄默不语,气氛瞬间凝重。“不打扰你们了,我去那边啦。”说着,绯子转身走向旁边的车厢,窗口吹进的风拂过她乌黑飘逸的长发。“我不怎么喜欢她。”水村绯子的身影消失后,薰说道,“怎么说呢,有点高高在上,像个女王似的。”“她自命清高嘛,大家都这么说。”我满不在意地说,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样贬低她,我有种按住发痛牙齿一般的快感。“听说她父亲是东西电机的专务董事。家里有钱,又是美女,自命清高也无可厚非。”薰说完,瞬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皱起眉头,“她怎么会跟你搭话呢?你们没有同班过吧?”“啊……确实没有,但之前说过话。”这样的回答很敷衍,我一时有些不安。薰不无怀疑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薰到站了。“明天见!”“嗯,你要打起精神来!”

听我这么说,薰微微一笑,说了句“好的”便下车了。

车厢里很空,我找座位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正在想宫前由希子和川合一正的事,突然有人坐到旁边。我感觉有些异样,睁眼一看,是水村绯子。我顿时坐立不安,身体挨着她的地方开始发热,甚至出汗。“刚才我说谎了。”绯子目视着前方。“说谎?”我把脸转向她,“什么谎?”“关于事故,我说自己一无所知,但我也许比你们知道得多。”“听说由希子冲上马路,被卡车撞了。难道不是吗?”“没错,确实是那样。”绯子缓缓转过身。四目相对,我急忙移开视线。“只不过,”绯子说,“她似乎有些反常。”“什么意思?”

然而绯子不再说话了。电车即将到站,我不免有些焦躁,因为她就在这站下车。“到底什么意思?”我又问了一次。“由希子,”绯子站起身来压低声音,“怀孕了。”“啊?”我仰起脸。“千真万确。”她低头望着我,说完径自走向车门。3

从车站步行十几分钟便是我家。在整齐划一的住宅区内,我家是鳞次栉比的数十栋楼房中普普通通的一栋。

打开门,玄关处一双崭新的女式运动鞋随即映入眼帘。我自然知道那是谁的,连忙脱下鞋子进了房间。“不是明天出院吗?”一进客厅,我立刻问道。

妹妹春美正坐在沙发上与父亲玩拼图,母亲在厨房里准备晚饭。“你回来啦。我感觉状况不错,就求医生让我提前一天回来了。”春美微笑着回答。小树枝般瘦弱的手脚、不够圆润的脸颊、过于苍白的肤色,全然称不上健康。不过,单看表情倒确实精神饱满。“明天上学吗?”“明天休息,后天去。爸爸说会送我。”春美兴致勃勃地说。“爸,你工作那边没问题吗?”我问正摆弄拼图的父亲。“请一天假倒是没什么问题。”父亲背对着我回答。一说起春美,他总是这样只给我背影。[3]“庄一,好好撒盐了吗?”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你去守灵了吧?”“撒了。”我才没做那么麻烦的事,但怕她啰唆,便顺口应付。况且,现在我不想提守灵的事。“有人死了吗?”果然,春美当即表现出好奇。“呃,”我决定蒙混过关,“是同级生的奶奶死了。都九十岁了,寿终正寝。”“哦。”春美深信不疑地抿了抿嘴唇,点点头。“啊,对了,前些日子你说的全是小猫的图册,我借来放我房间里了。不来看看吗?”“哇!真的吗?”春美眼睛里闪着光,“那我拼完就去,只差一点点了。瞧,很漂亮吧?爸爸给我买的。”

拼图盒子上画着一艘漂荡在海面上的白色帆船,船首站着一个身着裙装的女孩。“很漂亮。”我故意用冷淡的口吻说。比起拼图,春美肯定更喜欢小猫图册。她这么说只是因为考虑到父亲的心情。春美就是这样善解人意的小姑娘。本来,就算她憎恨父亲我也不会吃惊,可她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这些。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没换衣服就躺到床上。脑海里,水村绯子的话像循环录音一样不断重复。

由希子怀孕了……

怀孕。孩子。

我不认为绯子是信口雌黄,毕竟她没必要编这样的谎话。我的胃里瞬间变得沉甸甸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大块东西,不断刺痛着我的神经。

假如怀孕一事为真,那与这次的事故是否存在某种联系?还有,绯子是怎么知道的?是听由希子本人说的吗?听说她与由希子并没有那么亲密。

我起身从书架一端抽出要拿给春美看的小猫图册,这恰好是一周前从宫前由希子那里借来的。“送给她也可以哦。”那天,由希子将册子递给我时说。“可你不是很珍惜这个吗?”我知道这本图册是由希子的父亲从国外带给她的礼物。“话虽如此,如果是送给春美,就一点也不可惜。”由希子抬眼望着我。正因深知这道视线中蕴含的意味,我竟对接受她的好意心生抗拒。“我会还给你的,一定还。”我说,“等我妹妹看完,立刻就还给你。”“这样啊。不用着急。”由希子微笑着说。

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怀孕了吗?我不太了解女性的身体,但她恐怕不会对此毫无察觉。所以,她难道是已知自己有孕在身还对我露出那样的笑容吗?

难以名状的情感涌上心头。

晚饭后,春美来到我的房间。

春美翻着图册连连赞叹“可爱可爱”。因为她经常来给我们的比赛加油,楢崎薰和宫前由希子都很宠她。也正因如此,现在的我着实难以说出由希子的死讯。

我选择了沉默。“对了,你们今年能杀进甲子园吗?”春美将视线从照片上移开,抬起头问我。

我苦笑道:“老实说,不可能,但我们会努力的。”“去年好像是输在第三轮吧?”“是第二轮,不好意思啊。”过去几年来,我们的球队基本上也就这个水平。“今年不是有川合这张王牌吗?”“那家伙再有能耐,我们整体还是被压制啊。私立学校里的强人到处都是。我们的目标就到第三轮而已。”“什么啊,真没劲。”春美噘着嘴,再次将注意力移回图册。

春美自己无法参加体育活动,便期待我能在棒球上大显身手。她尤其喜欢夏季的高中生棒球赛。之前我们修文馆高中参加的地区预选赛,她每场都来观战,在我们得分时更是欢呼雀跃。陪伴左右的母亲自始至终都惴惴不安,唯恐她的心脏承受不了。“对了,哥哥,你交女朋友了吗?”春美一脸调皮地问。“怎么突然问这个?”“没有吗?真没出息。”“我只是没时间而已。要不棒球比赛结束后我花点心思找找?”“说什么呢,棒球比赛结束后不是要准备考大学了嘛。”春美用手比画出手枪射击的姿势,“哎,你和那个姐姐怎么样了呀?就是好久之前你跟我提过的,说什么超级漂亮的那个。”“我说过吗?”“说过。你又在装糊涂了。”“没有的事。对我感兴趣的漂亮女生是有好几个,但都没什么进展。不骗你。”我故作镇静地回答。“哦。”春美合上图册,抱着站起身来,“这个是经理姐姐借给我的吧,是不是薰姐姐?”“不,是由希子。”我极力克制情绪。“是她啊。果然。”“果然什么?”“还不是因为,”春美扑哧一声笑了,“她喜欢哥哥嘛。”

我心里一阵抽痛。“瞎说什么!没有的事。”“哎呀,真的吗?我看是被我说中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别乱猜了。”我的声音不由得尖锐起来。“这么当真,好奇怪啊。好吧,我就不刨根问底啦。”春美将图册抱在胸前,“这个我先借走啦。”说完她径自走出房间。

我又躺回床上。春美的话久久萦绕在耳畔:她喜欢哥哥嘛……

我试着回忆宫前由希子的一切,然而浮现在脑海里的不是她的话语,而是她柔滑的秀发和我掌心的触感。某种情愫立刻从身体深处涌出,随即化作泪水濡湿了我的眼眸。我一边为自己并非冷血动物而感到安心,一边对以为用这点泪水就可免罪的自己感到厌恶。4

得知由希子死讯的第二天,学校里严肃的氛围便烟消云散,甚至连由希子所在的高三二班也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所谓同级生的死,终究也不过如此。

今天早上,我听到一个让人颇为在意的流言。内容与水村绯子说的大体一致—宫前由希子怀孕了。只是关于流言的出处,我身边尚无人知晓。这种话题极易在学生中引起轰动,传播速度自然也快得惊人。上午还只是少数人私下耳语,午休时便已演变成了竞相谈论。话题的焦点不用说,自然是令由希子怀孕的人是谁。我没有参与谈论,但并非毫不关心,只是暗自盘算该如何确认此事的真实性。

在食堂吃汉堡套餐时,我感觉有人站在我的正对面。抬头一看,川合正低头看着我,脸色阴沉。“你吃完饭有安排吗?”他问。“没什么特别安排。”“那陪我聊会儿吧。我有话对你讲。”

直觉告诉我,应该与那个流言有关。

出了食堂,我们绕到体育馆后面。以前高年级学生常把低年级的拉到这里,教训他们不要目中无人、妄自尊大什么的,但近来没听说有这种事。“你觉得流言是真的吗?”川合靠在墙上问道,周身散发的气息不容许我说“什么流言”之类装糊涂的话。“有可能。”

川合注视着我。“为什么?”“要是造谣,也太离奇了。”“你的意思是……无风不起浪?”“差不多吧。况且要是信口编造这种谎言,性质也太恶劣了。当然,有人对由希子心存忌恨则另当别论。”“嗯,”川合用运动鞋的鞋尖踢着地面,“我也这么认为。”“然后呢?”我催促他往下说。

川合双手插入口袋,缓缓迈开步子。他以我为中心,绕了一个半径约三米的圆,然后回到起点停下脚步,垂着头低声说:“虽然事到如今已不必特意提起,但我一直都很喜欢由希子。”

确实不必特意提起,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我默默点头。“但世事未必如人所愿。她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我觉得她并不讨厌你。”

川合半咧开嘴笑了。“别说没有意义的话啦。”

我想的确如此,只得回应道:“也是。”“由希子喜欢的是你。”川合抬起头,直盯着我,“你也察觉到了吧?”

我一言不发,不知该如何作答。“西原!”川合喊了我一声,“老实回答我,如果流言是真的……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与他对视了一眼,那家伙乌黑的瞳孔像被固定住似的一动不动。“怎么问起这些?”我反问道,“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只是想知道,让由希子怀孕的人到底是谁。如果是你……”川合咽了咽口水,继续说,“如果是你,我可以原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仅此而已。”“这样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

我摇摇头,依然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没有,如果流言是真的,那孩子的父亲……”我深吸一口气,“就是我。”

川合没做出任何反应,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呼地吐出,又点了点头。“这样啊。”他发出低沉含混的声音,再次垂下头,目光许久不动。

他说不定会揍我,我想。要是那样,我不会躲闪,我已经做好了让他揍一顿的心理准备。若是被谁撞见会有些麻烦,但只要我们小心一点,事后绝口不提便无妨。我只担心一点,就是川合会不会用左手打我。这么关键的时期,要是我们球队王牌投手惯用的左手受伤可就糟了。他会用哪只手打我呢?我紧盯着他手部的动作。

川合抬起头,伸出左手。我顿时周身僵硬,谁知那只手却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我问了不该问的,”他说,“对不起。”“你不揍我吗?”“揍你?”川合瞪圆了眼睛,“我揍你?为什么要揍你?”“为什么……”

川合拿开手,苦笑着说:“我并没生你的气,由希子又不是我的女人。非要说的话,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的话令我不解,我偏了偏头。“我是说,幸亏由希子的恋爱对象是你,不然我就会对她的事一无所知,那可太悲惨了,而且……”川合用小指挠了挠脸。我一愣,这是他害羞时的习惯动作。“而且,我想由希子肯定也很幸福吧,能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做那样的事。”

被他这么一说,我不免受到良心上的谴责。我无法正视他,只能望向远处。“怀孕的事你没听由希子说起过?”“没有。”我回答。“所以你也是今天听了流言才知道的?”

若提起水村绯子,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于是我索性说:“是的。”“真是她的风格啊。”川合感叹道。他应该是在说由希子。“估计她是不想给你添麻烦,打算自己处理掉吧?”“可能是吧。”想到这里,我的心更痛了。“根据我听到的流言,由希子是在放学后去妇产医院的路上出车祸的。”“这我倒还没听说,”我问道,“消息可靠吗?”“多半是真的。事故发生的地点在由希子回家的反方向,如果她是打算去医院,就讲得通了。”

太可怜了。可能她一心考虑怀孕的事,才没注意到有卡车靠近。“话说回来,”川合咕哝道,“这些流言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这个……”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水村绯子的面庞在脑中浮现,但她不是那种会散播谣言的女生,何况昨天她在楢崎薰面前也只字未提。

不过,还是有必要当面问问她。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了。我正准备离开,却被川合叫住了。“稍等一下。最后再让我问一个没出息的问题。”“什么?”“你怎么想?”“什么怎么想?”“你喜欢由希子吗?”

我注视着川合。他犀利的目光几乎要使我缩成一团。“啊……”我点点头,“喜欢。”

川合似乎瞬间力道尽失。“我猜也是。怪我不该问这个无聊的问题。但如果你不是这样回答,我说不定就揍你了。”

我感觉自己脸上血色全无。为了掩饰,我故意用调侃的语气问:“是用左手吗?”“正是。”川合在我面前晃了晃他硕大的拳头。5

三月三十日那天发生的一切,恐怕会令我终生难忘。

学校放了春假,棒球社却照常训练,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决定训练时间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去年秋天起担任社长的我。

训练结束后,我一个人留在活动室里整理记分表。倒不是非得当天整理不可,只是我不想回家,也不想与伙伴们去别处闲逛。因此我做得并不用心,只是玩玩藏在储物柜里的游戏机、听听广播打发时间。

我在活动室待到了五点多。锁上门窗后,我从活动室出来,朝学校正门走去。我不时瞟一眼操场,足球社仍在训练。快到门口时,我注意到宫前由希子走在前面,身旁却不见平时与她形影不离的楢崎薰。我快走几步追上她,招呼道:“怎么这么晚才走?”

由希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啊……我去图书室了。”她的语气跟平时差不多,这令我稍感意外。我以为突然有人从背后打招呼,她应该会表现得更吃惊。“都放春假了,图书室还开着啊?”“开着呀,你没去过当然不知道了。”“我确实不怎么看书。”

我们并肩而行。我一边走,一边暗自思忖:说不定由希子是在等我。她压根儿没问我为什么待到这么晚,这就是证据。毕竟从图书室可以看到运动类社团的活动室,棒球社也在其中。

隐约察觉到由希子对我有好感,是从去年秋天开始的。我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当然也没有向我表白。只不过,从她平日里若无其事的态度以及对待我的方式,多少可以猜到她对我的感觉。开始我以为这只是自我意识过剩而产生的自恋,后来却发现有些东西不凭这种推测无法解释清楚。楢崎薰的行为也成为论据之一:她显然在积极制造我和由希子单独相处的机会。将这一点解释为她察觉到由希子的心意,然后有意成人之美,也在情理之中。

纵然感情的强烈程度无法与川合匹敌,暗恋由希子的社员也绝不在少数。她也的确拥有值得别人青睐的魅力。如此说来,我或许算得上是一个幸运的男人。这种感觉并不令人讨厌,但我从未考虑过与她交往。当然我也有我的理由。

但在那天,这个理由消失了,也许该说是恰巧在那天消失了。实际上,这正是我不想回家的理由。

正因有着这样的机缘巧合,原本放学后径直走向车站即可,那天我却对由希子说:“喝杯咖啡再回家怎么样?”“嗯。”她毫不迟疑地答道,嘴角没有笑,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欣喜。见她如此反应,我虽对自己厌恶不已,心里到底还是生出几分优越感。

我们经过车站,走到一条稍显吵闹的商业街,进了一家兼做蛋糕房的咖啡馆。顾客中只有我们俩身穿校服。

我们聊了一会儿棒球社及社员的话题,然后照例发泄了一通对学校和老师的不满,接着又聊了一些有关毕业去向的问题。由希子说她想报语言学。以她的成绩,完全有资格这么说。

这家店的咖啡续杯打折。我点了第二杯后,由希子说:“西原,最近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怎么了?”“说不上来,你训练的时候很奇怪。心不在焉的时候多了,话也越来越少。”由希子抬眼望着我,“出什么事了吗?”“没什么。”“不可能。不会和春美有关吧?”“没有的事,别胡说!”

我一下子提高了嗓门,由希子吓了一大跳,随即垂下眼睛。看到她沮丧的样子,我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根本没过大脑。同时,我再次感觉到她确实喜欢我。正因如此,她才会注意到我最近的异常。而且,恐怕正是因为对此耿耿于怀,她才会等着闷在活动室里迟迟不肯回家的我。“为什么你觉得和春美有关呢?”我用缓和的语气问道。“嗯……就是直觉。”“哦……”我擦去加入冰块的杯子外壁上的水滴,“确实是这样。”“哎?”由希子抬起脸。“是跟春美有点关系。”“是吗?”她小声问道,“什么关系呀?”“这……我不太方便说。”“嗯……”

第二杯咖啡送了过来。我往里面倒入牛奶,用勺子画着圈搅拌。对话就此告一段落。“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我问道。

可能是话题转换得太快,她愣了一下。“做什么?”“我说工作,你父亲的工作。”“啊……普通的工薪族,做销售。”“哦,不错。”我随口回应。“西原,你父亲好像开了家公司吧?”由希子双手垫在屁股下,摇晃着身体看着我,“是叫西原制作所吧?”

我喝了口咖啡,撇撇嘴。“小公司而已,也就街道工厂那么大,而且是分包企业。我爸一天到晚看客户脸色。”“那跟我爸爸也差不多啦。”“你爸总不会为了工作牺牲掉家人吧?”“那倒是……”由希子向我投来窥探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所以跟你父亲的工作也有关吗?”

我捧着咖啡杯,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我有种冲动,想将心头积压已久的事情一吐为快,但最终还是克制了下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总之是家里出了点不开心的事,我有点心烦意乱。”我啜了口咖啡。“训练结束后你没马上回家,也是因为这个吗?”“算是吧,反正就是不想回家。”我皱着眉头,“这种时候,有些人应该知道不少解闷散心的方法吧,像是跳跳舞、唱唱卡拉OK什么的。”“你没去过那些地方吗?”“也不是没去过,但我总觉得不太适合自己。”“还是不去为好,确实不适合你。”“是我太土了吧?我本来就是个乡下人。”棒球社的伙伴都知道,我是初中才搬到这里的。“才不是。”由希子一脸认真地转过头,“我觉得你打棒球的时候是最帅的。”

被这么当面夸奖,我有点迷惑地看了她一眼。“真的。”由希子又重复了一遍,眼圈有点红。

我大口喝完杯子里的水,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旁边架子上的体育报纸映入眼帘。“倒是可以找部电影看看,应该很好打发时间。”我一边浏览电影专栏一边说。“你现在就要去看吗?”由希子睁大了眼睛。“嗯,现在出发,大概能赶上最后一场。”一时兴起的念头让我当真起来。“可是,穿着校服去不太好吧?”“这个不用担心。”我拍了拍身旁的运动包,“想着没准哪天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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