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魅影(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3 03:11:29

点击下载

作者:加斯通·勒鲁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剧院魅影

剧院魅影试读:

译本序

十九世纪法国文学在世界文学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除了纯文学的小说之外,在读者中有着广泛市场的侦探小说同样不容忽视。众所周知,美国的诗人、小说家和文艺评论家爱伦·坡(一八〇九-一八四九),以注重严密的逻辑推理和分析,开创了美国侦探小说的先河,并对其他国家产生重要影响。他的《莫格街凶杀案》(一八四一)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侦探小说,一八四六年被译成法文后,深受法国读者的欢迎。此外,当时法国流行的“黑色小说”、大盗维克多的《回忆录》(一八二八)等,也都为法国侦探小说的产生提供了国内外的条件。法国第一部侦探小说是埃米尔·加博里约(一八三二-一八七三)的《勒卢日案件》(一八六四),情节与《莫格街凶杀案》相似:在一座乱糟糟的房子里发现一具老妇的尸体,而房子的所有出口都是封闭的。但法国十九世纪出现的侦探小说都未获得成功。

法国第一个取得较大成功的侦探小说家应当是莫里斯·勒布朗(一八六四-一九四一)。勒布朗早期得到莫泊桑(一八五〇-一八九三)提携,在《吉尔·布拉斯报》上发表连载心理分析小说,但未获得什么成功;直到一九〇七年在杂志上发表第一部连载侦探小说《侠盗亚森·罗宾》,才大获成功,自此,他几乎专门从事侦探小说的写作,成绩斐然,其中较著名的有:《亚森·罗宾智斗福尔摩斯》(一九〇八)、《空剑峰》(一九〇九)、《水晶瓶塞》(一九一二)、《金三角》(一九一八)、《虎牙》(一九二〇)等。《亚森·罗宾智斗福尔摩斯》描写在“蓝色钻石”和“犹太油灯”两桩失窃案中,法国警方束手无策,邀请英国大侦探福尔摩斯赴法破案。结果亚森·罗宾技高一筹,智斗福尔摩斯,击败英国侦探大师,但最后两人握手言和。勒布朗的作品在二十世纪初至三十年代风靡法国。

乔治·西默农(一九〇三-一九八九)被法国二十世纪上半叶的重要作家、一九四七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安德烈·纪德(一八六九-一九五一)誉为“本世纪最伟大的作家”。此言未免失之偏颇,不过,如果说西默农是世界闻名的侦探小说家,倒不为过。这位比利时籍的法国侦探小说家,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放弃学业,当过糕饼店和书店学徒,随后进入《列日日报》当新闻记者,专写社会新闻,由此熟悉了各种社会环境和特殊人物。一九二二年底,他来到巴黎,一面工作,一面写作,用各种笔名发表连载小说和短篇小说。到一九二九年,他已写出数量惊人的短篇,以及大量的侦探、心理和惊险小说。这些作品深受爱伦·坡的影响,表现出对命运主宰的解不开的情节有着莫大的兴趣。可观的稿费收入使他有财力买下一条游艇,通过水路周游法国,从而又给他提供了小说的许多背景和新题材。一九二九年,西默农发表了《拉脱维亚人彼得》,在他笔下第一次出现了探长梅格雷的名字,他也首次署上了自己的真名。有关梅格雷的侦探小说约有一百多部长短篇,较著名的有:《一个人的头》(一九三〇)、《黄狗》(一九三一)、《十字街头之夜》(一九三一)、《圣菲克尔案件》(一九三二)、《梅格雷》(一九三四)、《梅格雷的烟斗》(一九四七)、《我的朋友梅格雷》(一九四九)等。由于法国著名导演雷诺亚等将西默农的侦探小说搬上银幕,梅格雷名闻遐迩;而西默农也把自己爱抽烟斗的习惯给了他小说中的主人公,所以这些侦探小说的封面往往用了西默农抽烟斗的照片。他创造了梅格雷探长这个不朽的艺术形象,侦探小说也给他带来了世界性的声誉。有的评论家认为梅格雷有这样三个特点:他本身就是一个世界;他利用职务玩花样,以便更好地让世界幻象消失;他在调查中起到小说家的替身作用。由于梅格雷这个人物形象非常丰富,所以没有一个电影演员能把他的全部特点都演得出神入化。《一九四〇年以来的法国文学史》的作者雅克·布雷纳认为西默农是一个“天生的小说家”。由此可见,西默农确实具有不同寻常的小说家才能,是位擅长心理分析的重要侦探小说家。一九五二年,西默农成为比利时王家科学院院士。

在法国获得较大成功的早期侦探小说家中,还有与莫里斯·勒布朗同时代的加斯通·勒鲁(一八六八-一九二七)。勒鲁一八六八年五月六日生于巴黎,后随父母去诺曼底,一八八〇年进入当地的厄城中学,也就是后来小说中的主人公鲁勒塔比尔的中学的原型。父母不幸相继早逝后,勒鲁于一八八六年回到巴黎,攻读法律专业,同时为一些文学刊物写文章;取得律师资格后,成为《巴黎回声报》司法专栏的撰稿人和《晨报》的著名记者,报道了一系列轰动一时的案子,名声大噪。作为记者,勒鲁还前往俄罗斯和东南亚旅行,对一九〇五年的俄国革命作过报道。三十岁时,勒鲁决定写小说,他发表的第一部心理分析小说是《泰奥夫拉斯特·隆盖的双重生活》(一九〇四),但直到一九〇七年写出了《黄色房间的秘密》和一九〇九年的《黑衣女郎的香水》,创作了以集新闻记者和业余侦探于一身的鲁勒塔比尔为主人公的系列侦探小说,大获成功,才奠定了他在法国侦探小说领域中的地位。勒鲁从此便一发而不可收,又写出了另一个系列的小说,即以《谢里-比比》(一九二一-一九二二)的同名主人公为题材的一套小说,一九二七年因尿毒症在尼斯去世。

在法国层出不穷的侦探小说家中,另外几位也取得了成功。皮埃尔·苏维斯特尔(一八七四-一九一四)和马塞尔·阿兰(一八八五-一九六九)合写了系列侦探小说《方托马斯》(一九一一),在读者中很有名。皮埃尔·维里(一九〇〇-一九六〇)的侦探小说风行于两次大战间,如《圣诞老人被害》(一九三四)和《四条腹蛇》(一九三四)。从一九四五年起,法国出版界推出的“黑色系列”,集中了一批侦探小说,使新一代的侦探小说家脱颖而出。其中较有名的有奥古斯特·勒布勒东(一九一三-),他原名叫奥古斯特·蒙福尔,《男人的斗殴》(一九五四)等多部小说,被收入“黑色系列”,他的小说大多描写无赖,善用切口,受到美国惊险小说的影响,有的被搬上了银幕。阿尔贝·西莫南(一九〇五-一九八〇)的《别碰金钱》(一九五三)也入选“黑色系列”,次年,西莫南又发表了《地窖在反抗》(一九五四),他的作品主要描写强盗,人物过着逍遥法外的冒险生活,小说内容再现了战前巴黎的民俗,强盗往往战胜侦探。莱奥·马莱(一九〇九-),以十五部侦探小说集中描写巴黎的一个区,他的小说被称为“巴黎新秘闻”,处女作是发表于德国占领时的侦探小说《车站街120号》。从一九四九年起,法国黑河出版社出版了一批侦探小说,在这批小说的作家中,最有名的是弗雷德里克·达尔(一九二一-二〇〇〇),笔名圣安东尼奥,这是他小说中的人物名。他以此笔名所写的侦探小说最为有名,极其畅销,第一部是《让姑娘倒下》(一九五〇)。他每年发表三四部侦探小说,每部印数六十五万册,再加上重版,每年达五百万册,圣安东尼奥的侦探小说有上百部,较重要的有:《你是邪恶》(一九五七)、《货物升降机》(一九六一)、《贝吕里埃眼中的名誉》(一九六五)、《亲爱的,把你的微生物传给我》(一九七七)和《权力的钥匙放在手套盒里》(一九八一)。据统计,至一九八三年,他的侦探小说累计印数已达一亿册,如此畅销,被认为“是极其重要的社会学现象”,他是“法国最著名的作家和一[1]切社会阶层读者最多的作家”。

从上述法国侦探小说的概况中,不难看出,加斯通·勒鲁主要是以侦探小说家的面貌出现在读者面前的,法国《拉鲁斯插图词典》在介绍勒鲁的条目中,称他为记者和侦探小说家。其实,勒鲁的作品,有据可查的,就达三十四部之多,体裁不仅涉及侦探小说,还包括其他方面。一位作家之所以获得成功,往往同他在艺术上的创新密不可分。一九一一年,勒鲁发表了一部体裁介于侦探小说和荒诞小说之间、讲述“人鬼情”的精彩小说:《剧院魅影》。小说以第一人称写作,身为记者的作者随着调查和采访的深入,讲述了宏伟壮丽的巴黎歌剧院里闹鬼的事。歌剧院经理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辞去经理之职后,如释重负;他们的继任者蒙沙尔曼先生和里夏尔先生上任伊始,有个亲眼见过歌剧院幽灵的置景工猝然吊死在舞台下面的台仓里,把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的告别辞行晚会给搅了;新任经理又受到歌剧院幽灵先后两次敲诈,四万法郎神秘地不翼而飞;著名女歌星卡洛塔竟然在演唱拿手曲目时走调,癞蛤蟆般的鼓噪甚至惊得剧场大厅里的枝形吊灯都掉下来,当场砸死已被里夏尔先生指定去接替幽灵的领座员吉里太太职务的看门妇,卡洛塔含羞结束了自己的艺术生涯;取而代之的歌坛新星克里斯蒂娜,师从所谓的“音乐天使”,亦即歌剧院幽灵,在《浮士德》中,她用自己的全部心灵去演唱玛格丽特一角,演至最后一幕,她用超凡脱俗的歌声呼唤天使,她的身体仿佛腾空而起,拉着全场为之震颤的观众一起展翅高飞,每个观众都以为自己插上了翅膀,这时舞台上突然陷入一片黑暗,观众几乎来不及发出惊叫,灯光又重新照亮舞台,但克里斯蒂娜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被劫持了;克里斯蒂娜失踪后,她的心上人夏尼子爵也不知去向,子爵的兄长菲利普伯爵又意外身亡;围绕着夏尼子爵和温柔迷人的红歌星之间的爱情故事,骇人听闻的罪恶勾当接踵而至……这一切的一切,随着作者的调查和讲述,谜底终于揭开,原来均系“歌剧院幽灵”,一个有血有肉的丑八怪埃利克所为。埃利克天生一张连亲生母亲见了都害怕的脸,从未得到过女性的爱,历经生活的种种磨难后,因羞于见人,藏身于巴黎歌剧院的地下室里,他使出一切鬼魅伎俩想要获得漂亮动人的克里斯蒂娜的爱,仅仅是为了能过上像常人一样的生活。至此,作者对埃利克的不幸寄予的无限同情已跃然纸上,使这出爱情悲剧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至今仍脍炙人口。《剧院魅影》自问世以来,已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在世界上广为流传。

此外,一九二二年,前往巴黎休假的美国好莱坞电影界巨头、环球电影公司总裁卡尔·勒姆尔(一八六七-一九三九)偶然得到一本《剧院魅影》,他一个晚上就将全书读完,当即决定将它搬上银幕,并聘请因扮演《巴黎圣母院》中的钟楼怪人卡席莫多而走红的丑星、“千面人”朗·钱尼主演埃利克;一九二六年,当时尚处于默片阶段的电影(我国解放前的中译名为《歌场魅影》)上演,因其出色的剧情和视觉效果,大获成功。一九四三年,好莱坞环球电影公司重拍了这部电影,与以前相比,这次更注重音乐的表现。一九六二年,英国伦敦以拍摄恐怖片见长的哈默电影公司也将它搬上了银幕。一九七四年,美国以“摇滚歌剧”的风格,嘲讽性地重新演绎《剧院魅影》。我国先后两次拍摄的电影《夜半歌声》多半也是取材于这部小说。然而,在众多的相关创作中,知名度最高、票房收入最丰的,当推英国音乐剧大师安德鲁·劳埃德·韦伯谱曲的音乐剧《剧院魅影》;一九八六年,韦伯在自己的庄园夏季音乐会上试演《剧院魅影》,当时的剧本由他本人与《星光特快车》的作词者理查德·斯蒂尔格合作谱写,但试演后,他觉得歌词中的浪漫色彩需要进一步加强,于是又请查理·哈特重新为该剧作词。不久,全新的《剧院魅影》在伦敦皇家剧院揭幕,由韦伯当时的妻子莎拉·布拉曼饰演女主角克里斯蒂娜,迈克尔·克劳福德出演魅影;动人的剧情,迷人的音乐,光怪陆离的舞台设计,使这出音乐剧一夜成名。一九八八年,韦伯的《剧院魅影》移师美国百老汇,同样引起轰动,与《悲惨世界》、《西贡小姐》和《猫》一起,成为世界四大著名音乐剧。

加斯通·勒鲁的小说《剧院魅影》衍生了电影和音乐剧,电影和音乐剧又扩大了小说及其作者的影响,这也许是加斯通·勒鲁始料不及的。如今,每当全世界的读者对小说爱不释手、欲罢不能的时候,每当全世界的观众对电影过目难忘、赞不绝口的时候,每当全世界的听众对音乐剧醉心痴迷、留连忘返的时候,加斯通·勒鲁的在天之灵,理应感到欣慰了吧!符锦勇二〇〇二年九月

[1] 雅克·布雷纳,《1940年至今的法国文学史》,第188页。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老兄若,他虽和幽灵毫不相干,但仍像埃利克一样,是位音乐天使。深爱你的加斯通·勒鲁前言这本奇书的作者讲述的是,他如何经过追踪调查,最后确信歌剧院幽灵确有其人

歌剧院幽灵确实存在。它并非像人们长期以来所认为的那样,只不过是艺术家的突发奇想,剧院经理的迷信,抑或是伴舞队女演员及其母亲、剧院领座员、衣帽间的职员和女门房之类的人物头脑受到刺激,在那儿胡编乱造。

是的,歌剧院幽灵确实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虽说从种种外表上看,这是个真正的幽灵,一个魅影。

当初,我开始查阅巴黎歌剧院的档案时,发现人们归咎于“幽灵”的那些怪现象,竟与一系列最神秘不解、荒诞不经的悲剧有着惊人的巧合,便对此深感震惊。于是,我马上自然而然地想到,也许可以顺藤摸瓜,解开一个又一个谜团。歌剧院里的那些怪事发生在三十来年前,今天在当年的那间舞蹈演员休息室里还不难找到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们的言词不容置疑。老人们回忆起昔日克里斯蒂娜·达埃的被劫持、夏尼子爵的失踪及其兄长菲利普伯爵的死亡,回忆起这些事件发生时的种种神秘惨状,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天。伯爵的尸体是在湖水延伸到歌剧院地下室、靠近斯克里布街的那段湖岸上找到的。但是,在所有这些证人中,至今没有一人认为应该把歌剧院幽灵这个传奇式的人物和这桩恐怖案联系起来。

我在调查的过程中,随时会碰上一些乍一看来可能是天外奇谈的怪事,把我搅得晕头转向,迟迟把握不住事实真相。我曾不止一次想要放弃这项搞得我精疲力竭的工作:我在追查的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幻影。然而,我最终还是证实了自己的预感一点都没有错,并且到了我确信歌剧院幽灵并非魅影的那一天,所作的一切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那天,我花了很长时间阅读《一位剧院经理的回忆》,这是部轻率的作品。作者蒙沙尔曼虽然生性多疑,但他在入主歌剧院期间,还是根本不理解幽灵的恐怖行径是怎么回事,甚至当他成为“神秘的信封”那桩离奇的勒索案的第一受害人时,依然对此嗤之以鼻。

正当我灰心丧气,离开图书馆时,遇到了巴黎歌剧院的行政主管。此人很有魅力,当时正在楼梯平台上和一个精力充沛、打扮入时的小老头聊天,他愉快地介绍我俩认识。行政主管先生知道我在进行调查,还得知我最后发现当年受理轰动一时的夏尼案件的预审法官富尔先生已经退休,断了线索,心里万分焦急。没有人知道这位法官后来的情况,不知他是死是活;不过,他在旅居加拿大十五年后现在又回到了巴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在歌剧院秘书处谋个条件优厚的职位。这个小老头就是富尔先生本人。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大半个晚上,他向我讲述了他昔日所了解的夏尼案件的来龙去脉。由于证据不足,他只得裁定子爵行径疯狂,而其兄的死亡纯属意外事故;不过,他还是相信,为了克里斯蒂娜·达埃,这兄弟俩之间发生过一场可怕的悲剧。他既不能告诉我克里斯蒂娜的下落,也说不出子爵后来怎么样了。当然,我对他提起歌剧院幽灵时,他只是付之一笑。他也听说过歌剧院里的一些怪事,而这些似乎证明在剧院最神秘的某个角落里窝藏着一个特殊的生灵,他也知道“信封”的故事,但他并不以为在这一切中有什么蛛丝马迹能引起受理夏尼案件的预审法官的注意。如果他当年听一会儿一位自动到庭证实他有机会遇见过幽灵的证人的证词,那么真相便会大白。这个人物,也就是这位证人,不是别人,正是全巴黎都叫他“波斯人”的人,歌剧院的所有常客都和他熟识。可法官却认为此人有宗教幻象。

你们在想我当时是否对波斯人的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果为时不晚的话,那时候我真希望能找到这位十分重要的原始证人。好运落到了我的头上,我终于在里沃利街的一个小套间里发现了这位波斯人,他一直没有搬过家,就在我拜访他五个月后死在那儿。

起初,我是抱着怀疑态度的;但是,波斯人像天真的孩子对我讲述了他本人所知道的有关幽灵的一切,并且向我提供幽灵存在的种种确凿证据,尤其是克里斯蒂娜·达埃的离奇的信件,这些信件犹如耀眼的阳光豁然照亮了她那可怕的命运,这时候我再也不可能怀疑了!不可能怀疑了!绝对不可能怀疑了!幽灵的存在决非天方夜谭!

我完全知道有人会反驳说所有这些信件也许根本不是真的,它们可能是由某个熟悉那些最引人入胜的故事、且想象力丰富的人拼凑杜撰的,但所幸的是,除了那包不同寻常的信件之外,我还能找到克里斯蒂娜的笔迹,因此能潜心对它们进行比较研究,最后把自己的种种疑虑一扫而光。

同样,我也搜集过有关波斯人的资料,从而认定他是个正直的人,不可能作伪证耍阴谋,扰乱司法部门的视线。

此外,这也是与当年夏尼案件多少有点瓜葛的那些名人要员的意见。这些人都是夏尼家族的亲朋好友,我向他们展示了我的全部资料,讲述了我的一步步推断。我从他们那儿受到了最诚挚的鼓励,现将德某某将军来函中的有关段落摘录如下。先生:

我不会过分敦促您把调查的结果公之于众。我清楚地记得,在著名的女歌唱家克里斯蒂娜·达埃失踪以及那出使整个圣日耳曼区处在哀悼之中的悲剧发生前的几个星期,歌剧院那间舞蹈演员的休息室里,众说纷纭,都在谈论幽灵。我相信,这个话题直到人人头脑里都在想着那个案件以后才不再谈论;但是,像我听了您讲的以后所想的那样,如果能用幽灵来解释那出悲剧的话,那么,先生,请您再给我们讲讲幽灵的事。不管幽灵最初的出现是多么神秘,它总比一个悲惨的故事更容易解释。在这个故事中,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想看到整个一生都相亲相爱的兄弟俩反目为仇,直至死亡……

请相信我,云云。最后,我根据手头掌握的档案资料,再次深入幽灵出没的那个广阔领地,那座被幽灵变成了它的帝国的宏伟建筑;所有映入我眼帘的景象,我的头脑所发现的一切,全都惟妙惟肖地证实了波斯人的资料。就在这时,一个神奇的新发现为我的工作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大家还记得,最近为了掩埋歌唱家们的录音制品开挖歌剧院的地下室时,工人们的十字镐挖出了一具尸体;不过,我立即证明这正是歌剧院幽灵的尸体!我亲手把证据交给了歌剧院行政主管本人,至于报上所说找到的是巴黎公社时期的一名牺牲者,我现在对此不予理会。

巴黎公社时期,那些在歌剧院地窖里被杀害的不幸者根本不是埋在这一带;当年在巴黎遭围攻期间,这座巨大的地下宫殿中储藏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因此我敢说可能会在距此很远的地方找到他们的尸骨。我得到这条线索恰巧是在我寻找歌剧院幽灵的残骸的时候,要是在埋葬活人的声音的时候没有遇上这种闻所未闻的巧合,我是无法找到幽灵的遗体的!

我们以后还会谈到这具尸体以及应该由此引发的情况,现在我得结束这篇不可或缺的开场白,同时对以下这些不太起眼的配角致谢。他们是米弗瓦警长先生(克里斯蒂娜·达埃失踪时他曾应召第一个侦查现场)、前任歌剧院秘书雷米先生、前任歌剧院行政主管梅西埃先生、前任合唱队指挥加布里埃尔先生,特别是卡斯特罗巴尔布扎克男爵夫人,她就是从前的“小梅格”(这个艺名并没有让她感到难堪),歌剧院著名伴舞队的当红名角,前幽灵专用包厢领席员、德高望重的吉里太太(已故)的长女。多亏他们的鼎力相助,今天我才能与读者一起重温那段交织着纯洁爱情和恐怖的时光,回顾那段往事的[1]细枝末节。

[1] 在即将讲述这个恐怖的真实故事的时候,我还得感谢下列人员,否则就会有忘恩负义之虞。首先是歌剧院的现任经理,他们对我的调查一直给予十分友好的协助,特别是梅沙热先生;其次还有歌剧院的行政主管、和蔼可亲的卡比翁先生,以及那位热衷于保存古迹、待人客气的建筑师,他明知我可能有借无还,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夏尔·加尔尼埃的有关著作借给了我;最后,我还要公开感谢我的朋友、以前的搭档J.L.克罗兹先生的慷慨大度,感谢他让我借阅他丰富的戏剧藏书,尤其是他那些珍爱的绝版作品。-加·勒注  第一章是幽灵?

那天晚上,巴黎歌剧院两位刚辞职的经理,德比埃纳和波里尼先生,趁他们离任之机举行了盛大的告别晚会。索蕾莉是芭蕾舞团的名[1]角之一,她的化装室里突然拥入六个刚“跳”完《波里厄克特》从舞台上下来的芭蕾舞女演员。这些小姐闯进来的时候一片混乱,有的发出放肆的、不大自然的笑声,有的发出恐惧的喊叫。

索蕾莉原本希望独自待一会儿,“复习”一下马上要到演员休息室里去当着德比埃纳和波里尼先生的面说的告别致辞,看到身后这些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一时没了好情绪。她回过身来看着这些同伴,对她们如此乱哄哄的激动样子不免有些担心。小雅姆是个高鼻梁、大眼睛、脸色红润、嗓音清纯的姑娘,她用一种因焦虑不安而变得颤抖的声音,用三个字说出了使她们如此激动的原因:“是幽灵!”

说完她便锁上门。索蕾莉的化装室装饰典雅,没有什么过分之处。一面活动穿衣镜、一张长沙发、一只梳妆台和几个衣橱,都是化装室里必不可少的家具。墙上挂着几幅版画,这是她那位经历过勒佩尔蒂埃街旧歌剧院那段辉煌岁月的母亲留下的纪念品。此外,还有维斯特

[2][3][4][5]里斯、加德尔、杜邦和比戈蒂妮的画像。这个化装室在伴舞队那些小丫头的眼里简直是天堂,因为她们是几个人同住一个房间,在那儿度日很无聊,不是唱唱歌,就是拌嘴争吵,打骂服装师和化妆师,再不就是买些黑茶子酒、啤酒,甚至朗姆酒,互相请客,一小杯一小杯地喝个没完,直到警告钟响才肯罢休。

索蕾莉是个很迷信的人。她一听小雅姆说幽灵,不禁打了个寒颤,骂道:“鬼丫头!”

她一向迷信各种鬼怪故事,对歌剧院的幽灵更是笃信不疑,于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详情。“您亲眼看到的吗?”她问道。“就像我现在看到您一样!”小雅姆哆嗦着回答了一句,接着两腿一软,倒在椅子上。

小吉里,长着乌黑的眼睛和头发,茶褐色的皮肤,个子瘦小,她马上补充说:“如果是他,那一定很丑!”“哦!对,”芭蕾舞女演员们异口同声地说。

接着,她们七嘴八舌一起说了起来。在她们看来,幽灵是位穿一身黑衣服的先生,他会在走廊里突然站在她们面前,没有人能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来。他的出现实在突然,让人简直可以相信他是从墙壁里钻出来的。“噢!”其中一个还能保持点冷静的女孩说,“您在哪儿都能撞见幽灵。”

确实,几个月来,歌剧院里大家谈论的话题尽是这个穿黑衣服的幽灵,他像鬼影一般在大楼上下出没,从不对人开口说话,别人也不敢和他对话;再说,他一旦被人撞见,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消失的,又是如何消失的。他行走的时候不发出任何响声,真是个幽灵。刚开始的时候,大伙还嘲笑讽刺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穿得像位堂堂正正的男子,像个装殓工,但没过多久,有关幽灵的鬼怪故事就在伴舞队里传得沸沸扬扬。所有的女演员都声称自己遇到过这个超自然的怪物,只不过次数有多有少,有的甚至还说自己中了他的魔法。于是,起初嘲笑得最厉害的那些姑娘不再心安理得了。当幽灵不让别人看到他的时候,就制造一些滑稽可笑或悲伤可恨的事端来表明他曾光顾过;几乎普遍存在的迷信思想又使他成了这些怪事的始作俑者。应该为一次意外事件伤心吗?是同事捉弄了伴舞队的某个姑娘吗?粉扑是丢了吗?这一切的肇事者都是幽灵,都是歌剧院幽灵!

到底有谁亲眼见到过幽灵呢?在歌剧院里穿黑衣服的男士比比皆是,随处可见,他们并不是什么幽灵。但是幽灵有一个所有这些黑衣男士都无法具备的特点。他裹在黑衣服里的是一副骨头架子。

至少,伴舞队的那些小姐是这样说的。

当然,他还有着一个死人骷髅头。

这些说法是认真的吗?其实,这番模样是根据剧院机关布景的负责人约瑟夫·布盖的描述,再加上想象而成的。布盖亲眼见过幽灵。那天,他在栏杆旁边直接通向“台仓”的小楼梯上撞见了这个神秘人物,不能说是迎面撞上,“鼻子碰到了鼻子”,因为幽灵根本就没有鼻子。他刚瞧见幽灵,刹那间幽灵就消失了,这个照面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此后,约瑟夫·布盖逢人便把幽灵的样子描述一番:“他瘦得不成样子,罩在骨头架子上的那身黑衣服飘飘荡荡的。双眼深陷,让人难以看见一动不动的眼球。总之,只能看到像死人骷髅头上那样的两个大黑洞。包着骨头的脸皮犹如绷紧的鼓皮,颜色不是惨白的,而是那种难看吓人的蜡黄;鼻子微不足道,连轮廓都看不出来,而少了鼻子的脸看上去是怪吓人的。前额和耳后垂着三四绺棕色的长发。”

当时,约瑟夫·布盖很想跟踪这个奇怪的幽灵,但没有成功。幽灵像施魔法似的一下子消失了,约瑟夫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这位机关布景的负责人办事认真,循规蹈矩,缺乏想象力,是个朴实的人。他说的这些话让大家听得既胆战心惊,又津津有味;不久又有一些人也说他们撞见了一个长着死人骷髅头、穿黑衣服的怪人。

那些冷静理智的人风闻这样的怪事后,一开始认为约瑟夫·布盖是受他手下人的捉弄,是他的手下人在捣鬼。后来,紧接着发生的一连串令人费解的怪事迫使最不信邪的人也开始内心不安了。

有位消防队长,十分勇敢!天不怕地不怕,尤其不怕火!

一天,这位消防队长到歌剧院的地下室作例行的防火设施检查。[6]据说,这次他下得比平常更深一些。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出现在舞台上,面色苍白,惊恐万状,浑身发抖,两眼突出,倒在小雅姆的母亲怀里,几乎昏死过去。怎么会这样?原来,他在地下室里看见一颗燃烧着的人头,以和他的身高同样的高度迎面向他靠近,人头下竟没有身体!我得重申一下,一位消防队长,这样的人是不怕火的。

这位消防队长的名字叫帕潘。

于是,伴舞队陷入了一片恐慌。首先,这颗燃烧着的人头和约瑟夫·布盖对幽灵所作的描述迥然不同。这些女演员仔细向消防队长打探情况,又询问了机关布景的负责人,最后相信幽灵有好几颗脑袋,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换人头。这样,她们自然而然地马上想到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一位消防队长见了都吓得昏过去,那伴舞队这些女孩们心里十分害怕当然也就情有可原了。她们在剧院光线很差的走廊里,从某个黑乎乎的墙洞面前经过时,就会吓得撒腿就逃。

消防队长出事的第二天,索蕾莉在全体女演员的簇拥下,后面跟着那帮吵吵闹闹、穿着紧身芭蕾舞衣的小学员,她为了尽可能保护这座还会受到其他可怕的妖术作祟的剧院,在剧院工作人员出入口的门卫前厅里的桌子上放了一块马蹄铁。任何非观众身份的人进剧院,都必须先摸一下马蹄铁,然后才能踏上楼梯的第一级台阶。谁不这样做,那种已经从地窖到顶楼控制了整座建筑的魔力就不会轻饶他!

这块马蹄铁像这整个故事一样,哎!绝不是我凭空捏造的;时至今日,我们从工作人员出入口走进歌剧院的时候,依然能在门房的前面,在前厅的桌子上看到它。

那天晚上,如果我们跟随伴舞队的那些小姐闯进索蕾莉的化装室,那对她们当时的心态就会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是幽灵!”小雅姆喊道。

于是,这些女演员的心里越来越不安。现在,索蕾莉的化装室里是一片令人焦虑的沉寂,只能听到喘气声。突然,小雅姆带着一种出自内心的惊慌表情直扑房间最里面的墙角,低声说出这三个字:“你们听!”

果然,每个人都好像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没有半点脚步声。这仿佛是一种轻薄的丝绸擦着门板滑过时发出的声音。接着,又一点声音也没有了。索蕾莉力图表现得不像同伴们那样胆小。她向房门走去,用失真的声音问道:“是谁呀?”

但是没有人回答。

这时候,索蕾莉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只能壮着胆子大声问:“门外有人吗?”“哦!有的!有的!门外肯定有人!”长得像干瘪的李子干似的梅格·吉里勇敢地拉着索蕾莉的薄纱裙,不停地说,“千万别开门!天哪,别开门!”

但索蕾莉拿着一把从不离身的小刀,大胆地拧动插在锁眼里的钥匙,开了门,这当儿那些伴舞队的女演员全都退到盥洗室里,梅格·吉里叹着气说道:“我的妈呀!我的妈呀!”

索蕾莉鼓足勇气朝走廊里望了望。走廊里空无一人,一盏蝶形灯在它的玻璃罩子里发出一线微弱的红光,这光线根本无法驱散四周的黑暗。她猛地关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有人,”她说,“一个人都没有!”“可是,我们刚才明明看见的呀!”小雅姆一边肯定地说,一边战战兢兢地回到索蕾莉旁边的原位上,“他一定在某个地方,打那儿经过,在游荡。我呀,我绝对不回去换衣服了。我们应该立即一起下楼去休息室对两位经理说些辞别的‘恭维话’,然后再一起上来。”

接着,孩子便虔诚地摸了摸佩戴在身上的驱恶避邪的珊瑚的触手。索蕾莉则偷偷地用右手拇指上涂成玫瑰色的指甲尖,在左手无名[7]指上戴着的木质戒指上划了个圣安德鲁式的十字。“索蕾莉,”一位颇有名气的专栏作家写道,“是位身材高挑的漂亮舞蹈演员,容颜端庄,风情万种,柔软的腰肢宛如春风吹拂的杨柳;人们盛赞她为‘人间尤物’。一头亮丽如金的秀发仿佛是戴在朴实无华的额头上的一顶凤冠,辉映着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她的头微微摇摆,就像一只长脖子的白鹭,高雅而骄傲。当她翩翩起舞时,扭动的髋部美不可言,带动全身发出一种难以描摹的忧郁的颤抖。当她两臂向上、屈身做单足脚尖旋转时,上半身曲线毕露,全身的倾斜又使这位艳丽女子的髋部格外醒目。如以此作一幅仕女图,非让画家伤透脑筋不可。”

说到脑筋,索蕾莉似乎确实不太会动。不过,人们并没有因此指责她。

她又对小演员们说:“孩子们,你们要‘平静下来’!……幽灵?也许根本就没有人见过!……”“见过!见过!我们见过!……我们刚才就见过!”小演员们异口同声地答道,“他有颗死人的脑袋,还穿着衣服,就像那天晚上出现在约瑟夫·布盖面前时一模一样!”“加布里埃尔也看见了!”小雅姆说,“就在昨天!昨天下午……大白天的……”“加布里埃尔,那位合唱队指挥?”“是的……怎么!您不知道这件事吗?”“那他大白天也穿着那身衣服?”“谁穿着那身衣服?加布里埃尔吗?”“不!我问的是幽灵。”“当然,幽灵穿着他那身衣服!”小雅姆肯定地回答,“这是加布里埃尔亲口告诉我的……正因为这身衣服,他才认出了那个幽灵。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加布里埃尔在舞台监督的办公室里。突然,门开了。进来的是那个波斯人。你们知道那个波斯人的眼睛是否‘很毒’。”“哦!是‘很毒’!”小演员们齐声回答,同时脑海里浮现出波斯人的模样,随即伸长食指和小指,中指和无名指屈向掌心与拇指扣合,做了个嘲弄命运之神的手势。“加布里埃尔非常迷信!”小雅姆继续往下说,“不过他一向待人很有礼貌,他看见波斯人时,只是平静地把一只手伸进口袋里去摸钥匙……可是,门在波斯人面前一打开,加布里埃尔就从他坐的椅子上跳起来,直扑衣橱的铁锁,想要伸手抓住它。就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当儿,外套在一个钉子上勾破了一大块。他急忙往外走,又一头撞在挂衣架上,肿了个大包,痛得他连退几步,结果被钢琴旁边的屏风擦伤了一条胳膊;他想靠在钢琴上站站稳,谁知倒霉透顶,琴盖砰地落到他手上,压断了手指;他像个疯子似的窜出办公室,惊魂未定,下楼梯的时候在二楼的楼梯上滚了下来。就在这时候,我和母亲正好经过。我们急忙跑过去把他扶起来。他伤得很重,满脸是血,把我们吓坏了。可是,过了不一会儿,他开始笑着大声对我们说:‘感谢上帝!我只受了些小的皮肉之苦!’于是,我们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就把受惊吓的事全都告诉了我们。原来,他刚才在波斯人的身后看见了幽灵!看见了那个顶着死人骷髅头的幽灵,那模样就跟约瑟夫·布盖描述的一个样。”

小雅姆越讲越快,好像幽灵就在她后面追赶一样。她气喘吁吁地刚讲完,在场的人就吓得发出一阵唏嘘声。接着又是一阵寂静。索蕾莉非常激动,在那儿修磨指甲,直到小吉里开始低声说话,才打破沉寂。“约瑟夫·布盖最好还是闭嘴不说,”这个瘦小的女孩说。“为什么要他闭嘴不说呢?”有人问。“这是我妈妈的意见……”梅格·吉里回答说,这次她把声音压得很低,还朝四周环视了一下,好像生怕隔墙有耳,被别的人听见似的。“为什么这是你母亲的意见?”“嘘!我妈妈说幽灵不喜欢别人去烦他!”“那你母亲,又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因为……没什么……”

这种明知不说的态度更激起了这些小姐的好奇心。于是,她们紧紧围住小吉里,恳求她把事情说个明白。她们胳膊肘碰着胳膊肘,怀着恐惧的心情俯身做着同一个请求动作。她们从相互传递的担惊受怕中体验到一种使她们寒心的强烈快感。“我发过誓,什么也不说的!”梅格·吉里轻轻地又说了一句。

但是小姐们一点不让她有喘息的机会,一起承诺会严守秘密。最后,小吉里实在忍不住,便把自己知道的事一吐为快,她两眼盯着门,开始说道:“就是……就是因为那个包厢……”“哪个包厢?”“幽灵的包厢。”“幽灵有一个包厢?”

一想到幽灵居然有自己的包厢,这些女舞蹈演员再也按捺不住因受惊过度而引发的那种忧郁的惊喜。她们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叹,说道:“哦!我的天哪!讲下去……讲下去……”“小声点!”小吉里以命令的口气说,“就是二楼的5号包厢,你们知道的,二楼左侧的那个贵宾包厢。”“不可能!”“这事确实就像我对你们说的……我妈妈是这个包厢的领座员……不过你们对我发过誓,什么也不说出去的,对吗?”“对,快说下去!……”“好吧,那就是幽灵的包厢……那个包厢,一个多月来没有任何人进去过,当然,除了幽灵之外,剧院已下令不得再把它租出去……”“那幽灵到包厢里来,是真的吗?”“真的……”“这么说有人进这个包厢?”“不是!……没有任何人进包厢,进去的是幽灵。”

小演员们面面相觑。如果幽灵到包厢里来,那应该看见他,因为他身上穿着黑衣服,还长着一个骷髅头。她们想使小吉里明白这层意思,但小吉里回答说:“真是的!大家压根就看不见幽灵!他既不穿衣服,也没有脑袋!……人家讲他的骷髅头和他的火焰头怎么样,怎么样,这全是胡说八道!他什么都没有……他在包厢里的时候,大家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我妈妈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只听见他的声音。我妈妈很了解他,因为是她给他送上节目单的!”

索蕾莉觉得自己应该出面说句话,便说道:“小吉里,你这是在唬弄我们。”

小吉里听后,一下子哭了起来。“我本来就该闷声不响的……要是让我妈妈知道这事,那可怎么办!……不过可以肯定,约瑟夫·布盖多管闲事是错定了……他这样做会吃苦头的……我妈妈昨天晚上还说他呢……”

这时,只听见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喊道:“塞西尔!塞西尔!你在那儿吗?”“是我妈妈的声音!”小雅姆说,“出了什么事?”

说完,她打开了门。一位可敬的太太,身材高大,长得像波莫瑞[8]的投弹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随即哆嗦着倒在一把椅子里。只见她的两眼吓得骨碌碌地转,通红的脸上布满乌云。“多么不幸!”她说,“多么不幸!”“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约瑟夫·布盖……”“怎么!约瑟夫·布盖……”“约瑟夫·布盖死了!”

房间里顿时充满了惊叫,有的吓得不敢相信,有的战战兢兢地要求把事情说个明白……“是的……刚才有人发现他吊死在第三层台仓里!……但最可怕的,”这位可怜的、德高望重的太太喘着气继续说道,“最可怕的,是那些发现尸体的置景工还声称听到尸体周围好像萦绕着一种像是死人的安魂曲那样的声音!”“那是幽灵!”小吉里好像身不由己,脱口而出,随即又用手捂住嘴,“不!……不!……我什么也没有说过!……我什么也没有说过!……”

她周围的所有同伴都吓得惊恐万状,一遍一遍地低声说:“肯定是的!是幽灵!……”

索蕾莉脸色变得煞白……“我绝对不能去说我的那些告别致词了,”她说。

小雅姆的妈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小杯利口酒,一饮而尽,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地下室里一定有幽灵……

事实上,约瑟夫·布盖是怎么死的,这事从来都没有搞清楚过。调查草草了事,除了纯属自杀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结果。蒙沙尔曼先生是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的继任者,剧院的经理之一,他在自己撰写的《一位剧院经理的回忆》中,对上吊事件作了如下阐述:“突然发生了一桩令人不快的事,把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的告别晚会给搅了。当时我正在经理办公室里,突然,行政主管梅西埃跑了进来,他慌慌张张地告诉我,刚才有人发现在舞台下面的第三层台仓里,有个置景工吊死在‘拉合尔王’的背景屏和布景之间。我当即大声说:‘快去把他解下来!’就在我冲下楼梯,接着从金属小梯上下去的时候,死者的那根上吊绳居然不翼而飞了!”

但这件事在蒙沙尔曼先生看来是很自然的。一个人用绳子上吊自杀,有人去把他解下来的时候,绳子已不见了。噢!蒙沙尔曼先生找到一种很简单的解释。他是这样说的:当时正值舞蹈表演,那帮演员很快拿走了绳子去当她们的避邪之物。简简单单,就这么一句。伴舞队的演员们从金属小梯上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掉了上吊绳。这种说法是不慎重的。我的想法则完全相反,我想发现尸体的确切地点是在舞台下面的第三层台仓里,于是就猜到那儿的某个地方可能有什么秘密机关,那根绳子才会在完成使命后立即消失。我们在下文中将会看到我的这个猜想是不是正确。

这个噩耗立即传遍了歌剧院的上上下下,约瑟夫·布盖在剧院里是深受同仁喜爱的。演员化装室里的人都走了。那些小演员像一群受惊的羔羊紧紧地围在牧羊人四周,簇拥着索蕾莉。穿着红舞鞋的小脚在碎步急走。她们穿过走廊,走下灯光昏暗的楼梯,到楼下的演员休息室去。

[1] 《波里厄克特》,法国古典主义戏剧创始者高乃依(1606-1684)于1643年创作的五幕诗体悲剧,主要情节是讴歌亚美尼亚的显贵波里厄克特为了维护天主教,以身殉教的精神。

[2] 维斯特里斯(1729-1808),18世纪60-70年代的最佳芭蕾舞男演员,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1747年随全家去巴黎,一年后进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学校,1751年被选派为独舞者,从此蜚声舞台。

[3] 加德尔(1758-1840),法国舞蹈家。

[4] 杜邦(1794-1864),法国著名女演员。

[5] 比戈蒂妮(1784-1858),法国著名女舞蹈家。

[6] 这则小故事是歌剧院前任经理佩德罗·盖拉尔先生亲口告诉我的,我觉得非常真实。-原注

[7] 即X形十字。圣安德鲁是耶稣十二使徒之一,据传被钉死在X形十字架上,故名之。

[8] 波莫瑞为波兰西北部地区名,波莫瑞的投弹手以体格粗壮著称。而“投弹手”一词在法文中更有“体形似粗壮男子的女人”之意。  第二章新玛格丽特

在二楼的楼梯口,索蕾莉一行遇到正在上楼的夏尼·菲利普伯爵。这位平时一向镇定自若的伯爵,此时却显得非常激动。“我正要到您那儿去,”伯爵十分殷勤地向年轻女子打招呼,“啊!索蕾莉,今天的晚会实在太妙了!克里斯蒂娜·达埃的演唱真是成功极了!”“这不可能!”梅格·吉里反驳说,“六个月前,她那嗓子还跟破锣似的!现在,您先让我们过去,亲爱的伯爵,”小姑娘说着还调皮地行了个屈膝礼,“我们急着去打听有人发现有个可怜的人上吊死了的事儿。”

这时候,那位神色慌张的行政主管正好打这儿经过,他听到小姑娘的话,一下子收住了脚步。“怎么!小姐们,你们已经知道这事?”他口气生硬地说,“好了,不许再说了……尤其是不能让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知道这事!不然,会弄得他们在剧院的最后一天很难堪的。”

于是,这群人朝演员休息室走去,那儿已经济济一堂了。

夏尼·菲利普伯爵说得在理,当晚的表演确实精彩绝伦,那些有幸参加晚会的人现在回忆起来,对他们的子孙后代讲述当时的情景时仍然激动不已。试想,一流的音乐家古诺、雷耶、圣桑、马斯内、吉罗和德利布依次上台亲自指挥乐团演奏他们的杰作,表演者中有大名鼎鼎的富尔和拉克劳斯;而且克里斯蒂娜·达埃就是在这天晚上脱颖而出,令整个巴黎感到惊叹和心醉神迷。关于这位新秀后来的悲惨命运,我愿意在本书中帮助大家把它弄个明白。

当晚,古诺指挥乐团演奏的是《木偶葬礼进行曲》,雷耶是《西居尔序曲》,圣桑是《死神舞》和《东方之梦》,马斯内是没有发表过的《匈牙利进行曲》,吉罗是《狂欢节》,德利布是《西尔维娅的慢步华尔兹舞曲》和《葛蓓莉亚拨奏曲》。拉克劳斯小姐和德尼丝·布洛赫小姐分别演唱了《西西里晚祷》中的《波莱罗舞曲》和《卢克雷齐亚·博尔吉亚》中的《祝酒歌》。

但获得全胜的是克里斯蒂娜·达埃,她先是演唱了《罗米欧与朱丽叶》中的几个段落。这是年轻的艺术家首次演唱古诺的这部作品。《罗米欧与朱丽叶》早先由卡瓦略夫人在老歌剧院首演,而后又在喜歌剧院长演不衰,但在巴黎歌剧院还从来没有上演过。啊!谁要是没有听过克里斯蒂娜·达埃演唱的朱丽叶的唱段,没有领略过她那种自然流露的高雅;谁要是没有为她那清纯的歌喉所震颤,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随同她的灵魂在情人们的陵墓上空飘荡-上帝啊!上帝啊!上帝啊!请您饶恕我们吧!-那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而且,这一切和她临时代替身体不适的卡洛塔出场,在《浮士德》的狱中一幕及最后一幕的三重唱中奉献的那种超凡脱俗的唱腔相比,又算不上什么了。那歌声,那演技,是观众从未听到过,从未见到过的!

这就是由达埃表现的“新玛格丽特”,一位至今仍不容置疑的光彩夺目的玛格丽特。

全场观众异常激动,掌声和欢呼声经久不息,向克里斯蒂娜致敬。克里斯蒂娜流下了感动的眼泪,昏倒在同伴的怀里。大家只得把她抬到她的化装室里。她仿佛在演出中献出了自己的灵魂。有位笔名叫圣维的著名评论家在一篇题为“新玛格丽特”的专栏文章里,记下了这个难以忘怀的美妙时刻。他作为一名大艺术家,只是发现这个漂亮温柔的女孩那天晚上在歌剧院舞台上奉献了比她的艺术更多的东西,也就是说,还有她的心灵。在歌剧院的那些朋友中,没有一个不知道,克里斯蒂娜的心灵一直像十五岁的少女那样纯朴;而圣维却说:“要想弄明白达埃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必须想象她是在初恋!”“我这样说也许有点唐突,”他补充说,“但是,惟有爱情才能完成这样的奇迹,这种令人震惊的变化。两年前,我们听过克里斯蒂娜·达埃在巴黎歌剧院考试时的歌声,她使我们有了一个美好的希望。今天这种登峰造极的才华来自什么地方?如果它不是插上爱情的翅膀从天而降,那我就得认为它来自地狱,克里斯蒂娜像唱歌大师奥夫特丁根一样同魔鬼达成了协议!谁要是没有听过克里斯蒂娜在《浮士德》中最后一幕的三重唱,就不算真正了解《浮士德》:那歌声中的激情和一个纯洁灵魂所特有的醉人魅力简直让听众叹为观止!”

然而,有些观众却提出了抗议。这样的瑰宝怎么能对他们藏匿了那么长时间?克里斯蒂娜·达埃此前一直饰演玛格丽特身边一个合适的小角色西贝尔,主角玛格丽特由卡洛塔出演,虽说演得光彩夺目,但形似有余,神似不足。那天晚会上,卡洛塔莫名其妙和无法解释的缺席,才使小达埃有机会出其不意地在本来留给这位西班牙著名女歌唱家的节目中施展自己的全部才华!总之,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在卡洛塔缺席的情况下,怎么会起用克里斯蒂娜的呢?他们了解她潜在的才华?如果他们了解的话,为什么以前要埋没呢?而克里斯蒂娜,她又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才华藏而不露呢?奇怪的是,大家一点都不知道她现在的指导老师是谁。她曾多次表明今后要独自用功。所有这些疑团都无法解释。

夏尼·菲利普伯爵激动地站在自己的包厢里观看观众的欣喜如狂的场面,和他们一起拼命地喝彩。

伯爵(菲利普·乔治玛里)当时正好四十一岁。这是位大爵爷,而且长得英俊;身材中等偏上,虽说眉宇间透出坚毅,目光有点冷峻,但面相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他对女人彬彬有礼,而对那些对他在上流社会获得的成功老是耿耿于怀的男人则显得有些高傲。他心地善良,为人耿直。老伯爵菲利贝尔去世后,他成为这个堪称法国最显赫最古老的家族的一家之主。夏尼的贵族家世可以上溯到十四世纪的国王路易十世,家业之大可想而知。老伯爵去世时已是鳏夫,夏尼伯爵只得接手管理如此庞大的家产,肩上的担子自然不轻。他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拉乌尔压根儿就不愿提分担家务的事,于是他们没有分家,把一切都交给菲利普打理,好像长房权根本就没有废止过。到了这两个妹妹出嫁时(同一天出嫁),她们从长兄手里拿走了自己的那份财产,当时她们丝毫没有认为这份财产本来就属于自己,反而像是接受了一份嫁妆,对哥哥表示感谢。

老伯爵夫人在生拉乌尔时难产而死,拉乌尔比他哥哥晚出生了二十年。老伯爵去世时,拉乌尔只有十二岁。菲利普认真地承担起教育弟弟的任务。他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先后得到了两个妹妹和一位姑妈的鼎力相助,这位姑妈的丈夫是海员,丧夫后寡居在布雷斯特,把小拉乌尔培养得爱上了海上生活。年轻的拉乌尔进了布尔达海员学校,并以优异成绩毕业,接着又一帆风顺地完成了环球航行。凭着强有力的后援,他被任命为“鲨鱼号”官方探险船的船员,受命前往极地冰海寻找三年来杳无音信的“阿图瓦号”探险船的幸存者。临行前,他享有六个月的长假。左邻右舍的贵族老太太们已经在担心这个身体看上去那么孱弱的漂亮男孩会经受不住面临的艰苦工作。

我几乎想说,这位年轻的海员看上去很腼腆,纯洁无邪。他仿佛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的确,拉乌尔受到两个姐姐和老姑妈的疼爱,接受的完全是女子的教育,自然行为举止几乎像个天真的孩子,具有一种直到那时任何东西都改变不了的魅力。当时他虽已二十一岁出头,但看上去却只有十八岁。嘴边蓄着金黄色的小胡子,一对漂亮的蓝眼睛,脸色看上去像少女。

菲利普十分宠爱拉乌尔。开始时,他为有这样的弟弟感到非常自豪。他家的祖先中出过一位海军上将,那就是赫赫有名的夏尼·德拉罗什,他高兴地预见弟弟投身于海军是一种光荣的职业。他利用年轻人的这段假期,带他去看看巴黎,因为弟弟对巴黎所能提供的奢侈生活和艺术愉悦还几乎一无所知。

伯爵认为,在拉乌尔的年龄,人要是太乖了,就会不够世故聪明。而伯爵的特点是做事四平八稳,无论是工作或娱乐全都在行,没有什么偏废,而且始终举止得体,不可能带坏弟弟。他不管去哪儿,都带着拉乌尔。他甚至把弟弟带到舞蹈演员的休息室里去长长见识。我知道有传闻说伯爵和索蕾莉“要好之极”。那有什么!伯爵是位单身贵族,因此有很多闲工夫,尤其是在他的两个妹妹出嫁以后,他在晚饭后,由一个根本算不上非常聪慧,却有着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的芭蕾舞女演员陪着,度过一二个小时,这能说有罪吗?况且,一位真正的巴黎男士,有了像夏尼伯爵这样的身价地位,就得有一些抛头露面的场所,而在当时,歌剧院的舞蹈演员休息室正是这样的场所。

话说回来,要不是拉乌尔几次三番主动苦苦哀求,夏尼伯爵也许不会把弟弟带到巴黎歌剧院的后台。弟弟那种执意要去的劲头,伯爵事后还记得。

那天晚上,菲利普为达埃鼓掌喝彩以后,掉头转向身旁的拉乌尔,看到弟弟脸色苍白,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您一点没有看出来,”拉乌尔说,“那个女人身体不舒服吗?”

确实,在舞台上,克里斯蒂娜·达埃是靠人扶着的。“你才快要支持不住呢……”伯爵俯身对拉乌尔说,“你怎么啦?”“我们走吧,”拉乌尔用颤抖的声音说。“你要去哪儿?拉乌尔,”伯爵问道,他发现弟弟的情绪如此激动,心里一惊。“我们去看看!她头一回唱成这样!”

伯爵好奇地盯着弟弟看,然后高兴得嘴角边漾起一丝笑意。“嘿!……”他赶紧说,“走吧!我们去!”

伯爵露出一脸的高兴。

他们很快来到了后台入口处,那儿已经挤满了人。得等候一会儿才能到台上去,这当儿,拉乌尔竟急得无意中撕破了手套。菲利普脾气很好,一点都没有取笑弟弟那种急不可耐的样子。但是,他已经心里有数。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他和拉乌尔谈话时弟弟显得心不在焉,为什么惟独说到和歌剧院有关的话题,弟弟好像喜形于色,异常兴奋。

他们总算挤到了后台。

一大群身穿黑礼服的名流绅士拥挤着,有的赶往舞蹈演员休息室,有的急忙去艺术家的化装室。置景工和剧务的大声叫喊此起彼伏。那些跑完最后一场龙套的配角演员正在下场,一群“女哑角”把你挤得东倒西歪;一个布景撑架在推过去,一幅布景正从舞台上空吊布景的地方卸下来;置景工在使劲敲头,把充当布景的活动门窗固定住;“布景来了,请让开!”的叫喊声不绝于耳,仿佛不是要让你的大礼帽遭殃,就是要让你的腰部重重挨上一下;这就是幕间休息时那种司空见惯的场面。这种乱劲自然要把一位像拉乌尔这样的见习水手搅得头昏脑胀。这位男青年蓄着金黄色的小胡子,有着一副蓝眼睛,脸蛋漂亮得像少女。他挤开周围的人,用最快的速度穿过那座克里斯蒂娜·达埃刚在上面大获成功、约瑟夫·布盖刚在下面吊死的舞台。

那天晚上,剧院里真是空前的混乱,而拉乌尔却一反常态,没有半点腼腆。他用有力的肩膀顶开所有挡道的障碍,全然不顾周围人在说些什么,丝毫不想听明白置景工发出的那些惊叫。他一心只想见到那位用神奇的歌声把他的心勾走的女子。是的,他感到他那颗全新的、可怜的心不再属于自己。自从打小就认识的克里斯蒂娜那天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起,他就一直想不让自己的心随她而去。他在她面前重新感到一种非常甜蜜的激动;经过深思熟虑,他想驱赶这种柔情,因为他发过誓,只要他还有自尊和自信,就只爱能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这样自然也就连一秒钟都不可能想到娶一个歌女为妻;但这种非常甜蜜的激动过去以后,接踵而来的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感觉。是一种感觉?是一种感情?这里面掺杂着身体和道德方面的东西。他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好像有人剖开他的胸膛,取走了他的心。他觉得胸中空荡荡的,非常难受,这是一种真正的空虚,非得用另一个人的心才能填补!这种事情属于特殊心理现象,恐怕只有那些在爱情方面受到过奇怪打击的人才能明白,这种奇怪的打击,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一见倾心”。

菲利普伯爵举步维艰,跟在弟弟后面,但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舞台尽头有一扇双扉门,门外是一些梯级,分别通向舞蹈演员休息室和底层左边的演员化装室。拉乌尔过了那扇门,不得不停住脚步,前面来了一小群年轻的舞蹈演员,她们刚巧从顶楼下来,挤挤插插,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些涂脂抹粉的小女孩巧舌如簧,你一言我一语挑逗他,而他根本不予理睬;终于,他能过去了,他走进了幽暗的走廊,那儿人声鼎沸,兴奋不已的歌迷发出阵阵赞叹。压倒这些乱喊乱叫的是一个人的名字:达埃!达埃!伯爵跟在拉乌尔后面,不由得心里嘀咕起来:“这小子居然认识路!”接着便琢磨这是怎么回事。他从未亲自带拉乌尔去过克里斯蒂娜那儿。看来拉乌尔趁伯爵平常留在索蕾莉那儿和她闲聊的时候,单独到克里斯蒂娜的化装室去过。索蕾莉常常请伯爵陪在她身边,一直待到她登台表演的时候,她有时还有这么个怪癖,要伯爵替她保管那些小巧的鞋罩和罩衣,她用上这些保护用品,然后离开自己的化装室下楼去演出,这样就能保证演出时她的绸缎鞋亮丽,肉色戏装一尘不染。索蕾莉有一个借口:她失去了母亲。

伯爵决定推迟一会儿去拜访索蕾莉,便沿着通往达埃那儿的走廊往前走,他发现这条走廊里今天晚上盛况空前,整个剧院都似乎因达埃的成功和昏迷而闹得天翻地覆。刚才因为这位漂亮的女孩仍然昏迷不醒,于是有人急忙去找剧院的医生,这时候医生正好赶到,只见他挤开挡道的人群,拉乌尔紧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

因此,医生和恋人同时来到了克里斯蒂娜的身边。她接受了这一位的初步治疗,在那一位的怀里睁开了眼睛。伯爵和其他的人都挤在门口。“医生,您不觉得那些先生应该退一退,别挤在房间里吗?”拉乌尔表现出难以相信的大胆,问道,“这里闷得气都透不过来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