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艺》60年金品典藏书系 云朵的牧场(童话卷1)(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5 01:5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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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任溶溶

出版社: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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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文艺》60年金品典藏书系 云朵的牧场(童话卷1)

《少年文艺》60年金品典藏书系 云朵的牧场(童话卷1)试读:

“没头脑”和“不高兴”

任溶溶

我有一个老邻居,今年十二岁,叫做“没头脑”。

他名字叫没头脑,人可有头脑。头还挺大的,眼耳口鼻,哪样都不缺;他读书挺聪明,绝不能没脑子。大家叫他没头脑,是因为他记什么事情都打个折扣,缺个零头。

比方说,这孩子常上我家串门,临走总是这样:他走后我刚关门,外面嘭嘭地叩起门来了。我开门一看,原来是没头脑。“对不起,书包给忘了。”他一边脱帽子、手套,一边就走进屋子找书包。他找到了书包,才出去,我刚把门关上,外面又嘭嘭地叩门了。我开门一看,又是没头脑:“对不起,我把帽子给忘了。”他找到了帽子刚走,我才把门关上,外面又嘭嘭地叩门了。我开门也不看是谁,就递出去一副手套:“没头脑,是这个不是?”等到我走进屋子一看,嗐,那不是他的书包吗?大概是回来找帽子的时候,又把它忘了。

他过十二岁生日那天,我捧了一大包东西去给他。没头脑打开一看:“哎呀,叔叔,您怎么送我这许多东西呀?够我用一辈子啦!妈妈,看叔叔送我铅笔、本子——连名字都给写上了——皮球、手套、手绢、《罗文应的故事》……”没头脑一面翻一面嚷。他妈妈就说:“叔叔送你这许多东西,还不谢谢叔叔!”我说:“不用谢了,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的。”

没头脑就是这么个没头脑。

有一天晚上,没头脑坐下要做功课,可是练习本怎么也找不着。他把书桌上一个大抽屉、四个小抽屉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弟弟、妹妹一见,马上去躲了起来。四岁的小胖子站在屋子门口,看见人来就摆手,叫他不要响。弟弟、妹妹都知道,哥哥一找不到东西,就要拿大家出气:“一定是你们把我的本子拿走了!”“你们吵个没完,我头都给弄昏了,本子也不知搁到哪儿去了!”“走开走开,别碍手碍脚的!”

一下子,桌子上、床上、地上都是翻出来的东西,连大前天半天没找到的橡皮、前天半天没找到的毛笔、昨天半天没找到的笔匣、早上半天没找到的算盘都翻出来了,就是没现在等着用的练习本。他忙了一大阵,累坏了,在椅子上坐下来,咦,椅子上是什么呀?正是练习本!没头脑松了口气,就想做功课,可是课本呢?它刚才还在书桌上的,这会儿满书桌上都是书,往哪儿去找呢?他泄了气,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发呆。

正在这时候,门铃响了。妹妹、弟弟蹑手蹑脚去开门。妈妈回来了。妈妈走进屋子一看:“唉,没头脑,又是这么回事!哪天我回来能看见屋子里整整齐齐的呢?”她一面收拾东西,一面说:“瞧你这么没头没脑的,还能做正经事情吗?唉,不知道你大起来怎么得了?”

这几句话,妈妈天天要讲一遍,没头脑听腻了,撅起了嘴,唠叨着说:“这是小事,算得了什么?做大事情,才不在乎这点小事呢!”他一生气,功课也不做了,就上床去睡觉了。

他躺下来想:“哼,我大起来倒做几件大事情给你们看看,让你们别为了这点小事嘀咕个没完……可是我哪天才大起来呢?等不及了,等不及了!”他正在想心事,只听见窗外有人叫他:“没头脑,快出来,有好玩意儿哪!”没头脑仔细一听,是最要好的同学“不高兴”,连忙开了窗,只见不高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走,碰上仙人了!”没头脑正在生妈妈的气,一句话也不说,溜出大门,就跟着不高兴跑。

不高兴有一个脾气,就是大伙儿要上东,他偏不高兴上东,要上西;大伙儿要上西,他偏不高兴上西,要上东。所以大家给了他个名字叫“不高兴”。这天下过雨,不高兴和同学们一起放学回家,大家打大道走,不高兴说要抄近路,打泥地上走,大家说泥地有水坑,劝他不要走,可是不高兴“不高兴”,走到泥地上去了。同学们看他老毛病发作,自管自走了。他一面走还一面叫:“不高兴!不高……”扑隆通,掉到一个水坑里去了,水都溅了起来,还溅起了一只蛤蟆,蛤蟆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人,四五十岁,袍服飘飘,站在不高兴面前。

不高兴抬头一看,不觉怔住了。只听那人说:“小孩童,不要怕。你有什么事不高兴啊?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仙人,可是这世界上的人有千里眼有顺风耳,法术比我还大,知识比我还丰富,都用不着我了。于是我决定回到天上去,可是我回去之前,决定要给人一点快乐,可是我在这个国家里走来走去,到处都是快乐的人,好不容易才碰到你说‘不高兴’。我决定帮你一个忙,我也就能安心回天上去了。”不高兴开心得眼珠子都弹出来了。他就说:“在这里大家都说我这样不高兴做,那样不高兴做,大起来怎么得了,我想变个大人,做件大事让大家看看,我是能干的。”仙人说:“好,我就让你变大人。可是大人总要做一门工作,你爱干什么呢?”不高兴想了半天,样样工作都好,说不出来,最后他觉得做个演员不坏,就告诉了仙人,仙人说好。他开口刚说:“变……”要给不高兴变大人,不高兴一下子拦住他:“等一等,我有个好朋友,也让他高兴高兴吧!”他的好朋友就是没头脑。于是他把没头脑带来了。没头脑说大起来要做建筑工程师。

仙人说:“我急着要上天啦,现在把你们变成大人,在原来地方等你们一个月,要是不回来,我就走了,记好记好!”他说着念了一声咒语,不高兴和没头脑两人一下子像竹笋一样,呼地高了起来。他们两人,于是一个成了建筑工程师,一个变了演员。

却说没头脑变了建筑工程师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想到要给小朋友建筑一座少年宫,让全市的少年儿童能同时在里面过节日,过星期日,上面要什么都有,有戏场,有运动场,有下棋的大厅,有吃的大厅,里面吃的东西应有尽有,随便你吃多少,还有……总之,想什么有什么。没头脑就画了一个图样,是一座三百层的大房子,房间有一两万个,里面还有暖气,有冷气,有自来水,有卫生间,有大厅,有楼梯……

房子就照图样盖起来。

过了几天,没头脑收到一张请帖,是少年宫请他看戏。到了那天,他就上少年宫去。他走到离少年宫两里地光景,只见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就跟赶集差不多。这些人都是十岁光景的小孩,背个大包裹,足足有铺盖那么大,身上背着旅行袋,脚下穿着运动鞋。也有些孩子两个人扛着野营用的篷帐、汽油炉、锅子、水桶、被子、毯子、褥子。还有些孩子扛着小担架、医药箱。这些人全都向着一个方向走。

没头脑心里想,这些孩子大概上黄山去露营吧,也不多问,就管自己上少年宫去。可是奇怪,这些人也是上少年宫去嘛。没头脑抬头一看,不远就是他亲自设计的少年宫。高极了,半房子腰就是云彩,房顶根本看不见。这房子不但高,而且宽大,里面就像一座城一样。每一层里,有公共汽车、小汽车行驶,所以外面远远就听见三百层楼一千多辆汽车的声音。这些汽车声音都是各式各样的,不能用“呜呜”叫来形容,有些是“朵朵”,有些是“列列”,有些是“米米”……而且有些是喇叭声,有些是小提琴声,有些是锣鼓声,有些是琵琶声,所有的声音合起来就像交响乐,虽然不成一个曲子,听起来倒也舒服热闹。

没头脑走到少年宫门口,刚想进去,守门的同志把他拦住了:“你是来干什么的?”没头脑拿出请帖:“我是来看戏的。”守门的同志说:“对不起,您这样去看戏,怕戏没看成倒饿死了。你看别人去看戏都得带吃的睡的家伙哪。”没头脑听了这话一看,去野营的人都是进少年宫来的。他摸不着头脑,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忙掏出请帖来看,上面写着:

请你在二月一日到少年宫门口,出发到少年宫第二百二十五楼看二月十六日演出的戏。一路上不供应膳食,粮食寝具都请自备。

看戏要带粮食寝具,这倒新鲜。没头脑很不高兴,就质问是什么道理。看门的同志叫他别发急,说:“说来真是抱歉,这房虽有三百层高,可是只有楼梯,没有电梯。上去只好一步步走。剧场在二百二十五楼,如果每天走十五六层楼梯,就得走半个月。再加上看完戏下来走半个月,足足一个月。你不带吃的睡的东西,岂不是要饿死吗?”看门的人看见没头脑呆住了,心想他没有吃的睡的东西,急坏了,就说:“不要紧,我给你打一张通行证,一路上会照顾你吃的睡的。”

没头脑直到这时候仍没开口,他是没法开口。电梯忘掉了!设计图样的时候怎么不好好想想呢?这时候有几个学生走过:“我这回考试门门功课得5分,让我到少年宫来看一场戏。寒假一共休息一个月,正好来得及。”

没头脑硬着头皮,领过看门同志给他的通行证,悄悄地跟着大家进少年宫。这少年宫里的漂亮劲儿,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就是“呱呱叫”。孩子们全都雄赳赳气昂昂,精神百倍。一面上楼梯,一面还嘻嘻哈哈,互相追赶。有一队人还提出挑战,一天要上二十层楼梯。第一天第二天是这样,第三天就开始不同了。大家都不唱歌不跑了,闷声走着。到了第四天第五天……大家都垂头丧气,怨起建筑工程师来了:“这么高的房子,怎么电梯都没有!”“一定是忘了!”“没头脑!”“这工程师准是从小就没头脑,大了做大事情都是这样。”

话说没头脑跟着大家上楼梯,一天都不休息,走了十五天,来到了剧场。剧场外面好几十间屋子当了衣帽间,里面存的不是衣帽,而是上面说过的帐篷粮食等等。每个人假定出发时带一百五十斤,走了半个月,还剩七八十斤,那么五千多人来看戏,单粮食就有三千六七百石了,跟个粮仓差不多。

没头脑来到剧场一看节目单,你说是谁在演出?原来是他的老朋友不高兴。这次演的戏是“武松打虎”。这是中国文学名著《水浒传》上的一个故事,大家一定都知道,讲的是好汉武松喝了酒过景阳冈,遇到老虎,把它打死了。不高兴演的就是这只老虎。大家不要以为不高兴演的这个角色简单,才不简单呢。老虎必须演得猛,不猛就显不出武松的本领来了。

这时候剧场里锣鼓康康康康敲起来了,天鹅绒的幕布拉开,台上阴森森的,是一幅夜间的景色,有一个醉醺醺的人歪歪倒倒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棍棒,这人就是武松。霎时之间有一声呼呼叫,武松猛地一惊,只见树木后面出来了不高兴,就是老虎。他向武松扑过来,跳得高,蹿得快,观众都拼命拍手。武松迎头给它一棒,棒断了,就赤手空拳跟他打。锣声康康康康敲个不停,武松、老虎厮打个不住,一来一往,足足打了两三个钟头。武松呼噜呼噜喘气,老虎还是精神赳赳。武松就轻轻对老虎说:“够了够了,你得倒下来装死了!”老虎回答说:“不高兴!”康康康康,又打下去,足足打了四五个钟头,武松拳头都举不起来了,请求老虎快点躺下来,老虎回答说:“不高兴!”康康康康,又打下去,足足打了十几个钟头,武松动都不能动了,恳求老虎马上躺下来,老虎回答说:“不高兴!”这场打虎打了半日一夜,还不分胜负,剧场只好宣布暂时休息,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场分解。

到了第二天,幕才拉开,养好了精神的老虎凶猛地跳出来,懒洋洋的武松跟在后面,两个一打,又是十几个钟头,武松求过老虎多少回,请他死了算了,可是老虎斩钉截铁地回答说:“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最后又只好休息。

第三天、第四天……一直打下去,也不知是武松打虎还是虎打武松了,武松怎样也打不死老虎,老虎一个劲儿“不高兴”死。台上这么一天天往下打,台下的观众可急起来了:“再打下去可不行啦,粮食不够啦!”“再打下去可不行啦,我们学校要开学啦!”“再打下去可不行啦,妈妈要坐飞机来找我啦!”……可是不管怎么样,不高兴还是“不高兴”死。

没头脑一看情形不好,就想办法。他觉得不高兴的毛病跟自己的毛病都是对大家不利的。正当台上武松给老虎逼得没办法,老虎神气活现的时候,没头脑冲到台上去,一把抓住老虎的尾巴,也不管老虎狂吼大叫,死不高兴走,把他倒拖下台,奔到剧场门口,骑上楼梯扶手,呼呼地往下直滑,用一分钟十五米的速度,七转八转,一天就滑到了楼下。到了少年宫门口,停也停不住,滑到了一辆汽车顶上,汽车正好向他们离开仙人的地方开,就把他俩送到了那里。仙人正等得不耐烦,他急着要走了,没头脑一见,连忙说:“谢谢您,把我们带回去吧,得从小养成好的习惯哪!”一晃眼,没头脑他们就缩小成原来的样子,回到家里。仙人也就回到天上去,世界上从此再没有仙人了。

第二天早上没头脑醒来,把全身看看,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嘛。他上学前上我家,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我说你不要是做梦吧。他说不管是不是梦,从小养成好习惯总是对的。临走他把帽子、手套、围巾、书包全检査一遍,都齐了,才走。我很高兴,决定不再叫他没头脑,于是随手关上了门,可是嘭嘭嘭,门又响起来了,我心里一愕,这没头脑还是没头脑!我开门一看,果然是他伸进头来,说:“叔叔,对不起,我有一样东西送回来给你,是你上回忘在了我家的。”说着,他递给我一支钢笔,就飞快地走了。图 金然(原载1956年第2期)

四只耳朵的惠平

陈琦

我们只有两只耳朵,可是惠平是有四只耳朵的。妈说他有四只耳朵,老师也说他有四只耳朵,同学们也说他有四只耳朵。的确,惠平有过四只耳朵。这个奇异的新闻,一时曾轰动四方。

惠平家住三村花厅。花厅是个聊天场所,每晚总有不少人在那儿谈天说地。惠平对学习虽不热心,可是画图画、看热闹、听故事却挺喜欢。他听故事从不缺席,总要听到散场才肯罢休。

农业合作化高潮来了,社里在花厅装上个广播匣子,说是让人们听听故事听听戏的,这下厅里更加热闹起来了。

一天晚上,花厅占满了人,厅里面的一批人听广播,厅外面的一批人听张先生讲戏。张先生讲戏的本领是出名的,惠平一听,两只脚像铁钉一样钉在地上走不开了。张先生的话停了一下,惠平忽然听到厅里的广播匣子发出轻微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啊!是一个姑娘在唱着一支轻柔而美妙的歌曲。惠平想听歌曲,但舍不得张先生的戏;想听戏,可又舍不得歌曲。真是脚踏两头船——不知听哪儿的好。“这怎么办呢?”惠平想,“要是我有两对耳朵该多好哇!一对听广播的,一对听张先生的,什么也漏不了……”

惠平是个贪睡的孩子,平时一上床就像死狗一样睡着的;可是那天晚上,他怎么也睡不着了,想着那件事。想着、想着,耳朵发痒了,他两只手就不由得抓起耳朵来,抓啊,抓啊,忽然觉得耳朵有些异样,惠平仔细一摸,哎!在老耳朵的下面长出一对新耳朵来了!样子跟老耳朵差不多,只是下面拖长了一些,上下两只耳朵连起来,像个青鱼尾巴,好笑极了。早晨,惠平对着镜子一照,新耳朵的坠子差不多拖到肩膀上,不很美观。他撕了撕可撕不动,心想:虽然样子难看,可也有个好处,下次听戏听广播可两不误了,可是这特别的东西,要是给人看到了会怎么样呢?妈妈和姐姐会怎么样呢?同学们会怎么样呢?——嘿!他们一定会嘲笑我的。惠平怕了,两手紧紧掩住新耳朵,怎么也不敢走出房间。妈和姐催他几次,叫他洗脸吃饭,他总是不响。最后妈恼火了,他才硬着头皮走出去洗脸,吃饭。奇怪,妈和姐对新耳朵都没有特别注意。惠平想:也许她们看不见吧!于是就放大胆子到学校里去。惠平到了学校,同学们跟往常一样对待他,也没有发现他头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哈!原来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秘密,惠平心里可乐极了。

在教室里,惠平坐在第一排第二行,他后面是忠长、雨生,这两个人学习不算好,可是口述才能却是惊人的。特别是忠长,说起话来不慌不忙,有条有理,声浪有高有低,声气有紧有慢,有时还带做一下动作。要是他一说起话来,没有一个不伸长脖子听的。他俩很爱说故事,诸葛亮摆空城计呀,智取生辰纲呀,大南瓜呀,猴子精呀……都能讲得清清楚楚。上课时,他们常常趁着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讲着那些故事。只要他俩一讲起来,惠平就把身子贴住坐椅,眼睛看着老师,耳朵却竖着听忠长讲的。

但是,今天跟过去不同:过去,他要是一听故事,老师讲的什么,就一点也听不见,提问到头上,只好打木桩——站着回答不出。今天可不一样。“同学们,分辨一下‘能不’跟‘不能’有什么不同?‘不能’是直陈语气,‘能不’是反问语气,好像……”老师的话一句一句塞进耳朵来。他想:“什么能不、不能,倒过来掉过去还不是差不多。去你的吧!我要听我的故事。”可是怎么行呢?“如果……”老师的话又塞进耳朵,像是地下涌上的泉水,用烂泥怎么也堵不住。为什么呢?喏,不明白吗?现在他已有两对耳朵了哇!两个人齐讲起话来,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讨厌!”惠平想,“当然,老师的话也该听,但最好是这样:凡是那时我不愿意听的,暂在耳朵旁边等一等,等我喜欢听的时候,再让它进来。呀!这就绝顶好的了。”

惠平想着那件事,晚上又睡不着。想着,想着,不由得又摸了摸上面那双老耳朵说:“你管我喜欢听的话。”他狠命地拉一拉新耳朵上挂下来的耳坠子,说:“我不喜欢听的话,不得到我的命令,你就不要放它进来。”

第二天是星期日,惠平一起床,就听见隔院子里响着“嗒嗒嗒”的声音。惠平知道,这是他同班的同学外号叫“赵子龙”和“曹操”的在打乒乓球。球声像向他喊:“来呀,来呀,来呀……”他才跨出门口,娘喊了:“菜放在橱底下,拿去洗一洗。”这是惠平不愿意做的事情,新耳朵知道惠平不喜欢听,又没有得到命令,就叫它站在门口等着。惠平没有听见,当然迈着大步子打球去了。娘见惠平走了,想喊回来,但刚好他姐惠娟来了,娘叫惠娟去洗,惠娟去了。“赵子龙”仗仗打胜,谁也打他不过,做了“皇帝”。惠平不认输。“赵子龙”说:“‘关平’咱们是同伙的,不能斗,要一起对付‘曹操’才是。”因为同有一个平字,“赵子龙”就叫他“关平”。于是“赵子龙”跟“关平”和睦打,只跟“曹操”才狠狠打,“曹操”气极了,请来了一个“吕三保”……正打得起劲,娘叫吃早饭了。新耳朵知道他现在还不愿吃饭,又叫话儿在耳尖门口等着。娘叫不应惠平,就喊:“有炒鲜鱼哎,不来吃,等一会就吃光了!”惠平听了,慌忙跑回家去。因为这是老耳朵掌握的事情,它知道惠平是最爱吃炒鲜鱼的,就立刻把话传给惠平。

吃罢早饭,一阵脚步声往尾侧传来,惠平知道他的捉鱼朋友忠长、雨生来了。再听一听,“咳!咳!咳”传来了三声空咳。惠平肯定是猜对了,拔腿就跑。才跨出门口,娘喊了:“可不要到外面去玩啊,在家里领着妹妹。”新耳朵知道惠平不愿意,又叫此话站在耳朵门口等着,惠平听不到,当然溜走捉鱼去了,娘见他走了,也就算了,又叫惠娟领着妹妹玩。太阳当空,惠平回家吃午饭,他捉鱼捉得有点累了。一回来,就先躺在台阶上休息。

娘和惠娟正做好肉馅饼,听到惠平来了,娘凑着惠娟耳朵说:“娟,今天肉馅子真多,可好吃了。咱们不要说话,不声不响地吃,不要给惠平听见。这个人太懒了,不给吃……”话没说完,惠平冲进来了,很快抢着两块肉馅饼,张口就吃。一边吃,一边还说:“想撇开我呢,我知道的!”娘和姐都哈哈地笑了。娘儿俩都想:这几天惠平耳朵很不灵,为什么说到吃的时候耳朵就会灵起来呢?天哪!这是惠平个人的秘密,人家怎么能知道呢?

惠平星期一到了学校,没拿出功课来复习,马上就画他爱画的人像,什么宰相呀,状元呀,插着雉鸡毛的大将呀……上课钟响了他没听见,因为这是他不喜欢的事,新耳朵知道他,叫钟声站在门口等着。班长喊了立正,大家都笔挺挺地站起来,惠平还是自在地坐着。同学们急了,直喊:“站起来!惠平!”他不喜欢的事哪听得见!新的耳朵掌握得很严,根本不让这些声音传给惠平。等到后面忠长拉他的手,他抬头一看,见同学们都站起来,这才知道是上课了。老师叫翻开书,他没有翻;老师讲课了,他一点也没有听进去;老师叫做笔记,他呆着没做。因为这些他都不愿意,新的耳朵叫它们都站在门口等着。

星期二下午,惠平他们班的同学和老师们到二十多里远的千斤社去访问。据说那儿有许多新鲜的东西可看。惠平很喜欢,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什么都准备得很好,跟大家一起访问去了。

走了十里光景,到了太平庄,队伍停止前进了。老师向大家宣布:允许同学们在附近休息一下,但不准走远或到亲戚家去,因为过一会儿就要走。惠平的小姨母住在太平庄,他想到小姨母那儿去玩一趟。新耳朵知道惠平的心理,不让老师的话进耳朵去。一解散,惠平就飞也似的跑到小姨母家去了。小姨母见了他很高兴,给水果吃,给烧点心吃,问这问那可亲热啦!外面哨子嘘嘘响了,鼓声咚咚响了,虽然别人听得很清楚,惠平可一点也听不见。等到惠平玩了很多时候赶出去时,同学们不知哪儿去了。“饥不择食,慌不择路”,惠平来不及想,选上一条大路就走。路上行人很少。赶了好多时候,越走越不对,怎么也不见自己队伍的踪迹。他抬头一看,啊!吃了一惊——太阳快落山了,天上乌云密布,怎么办呢?千斤社当然参观不成了,没办法,只好扭头往回跑,四面是连绵不断的阴森森的土山,风在后面把自己重重地推着,忽然,哗啦啦一阵大雨,落得天昏地黑,他只好一面拼命奔,一面嚎叫,自己也不知道叫了些什么。

就这样走了里把路,总算看到灯光,惠平向这屋子里直冲进去。里面的人大吃一惊,马上帮他弄干衣服,但惠平已昏昏沉沉了,他发起烧来了。

第二天一早,人家把惠平送到了家里。妈和老师到处找了他一个晚上又一个早晨,没找到,正在伤心落泪呢,看到惠平回来了,高兴得什么似的。妈和老师问他:“跑到那里去了?碰到了些什么事?”惠平只是瞪着眼睛,原来他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

老师和妈觉得他变得奇怪,说他一定是精神失常了。于是老师把他送到诊所检查,诊所检查不出有什么毛病;老师把他送到医院检查,医院也检查不出有什么毛病;最后老师把他送到心理病院去,那个医院里的医生是个心理学家,他把惠平检查了一下,说是闹了“多耳症”。

老师问:“什么叫多耳症?”

心理学家说:“多生了两只耳朵。”“怎么会多生了两只耳朵呢?”老师又问。“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一下子就难说清了。”心理学家回答。“能医治好吗?”“能。”“需要多少时间?”“一个星期。”心理学家笑笑说,“过七天你再来领他回去。”

老师走后,心理学家拿出一枚发亮的金针,往那对耳朵里一戳,像挖掉塞在耳朵里的一块棉花,新耳朵轰隆了一下,接着吹进一阵凉风。过一会儿,一个声音在耳朵旁响起来了:“惠平,菜放在橱底下,拿去洗一洗。”是妈的声音。惠平向四处一看,找不到母亲,惊奇了。不等分说,耳旁又响起来了:“可不要到外面去玩呀,在家里领着妹妹。”又是妈的声音。心理学家知道惠平被闹糊涂了,就叫他躺在床上,不准他随便动。接着又是嘡嘡的钟声,嘘嘘的哨声,班长喊立正声,铃声,老师的讲课声……耳边尽是响声。惠平听了一天一夜才听完。哈哈,你说是怎么回事?原来心理学家那枚金针一捅,把新耳朵的门打开了,站在门口等着的话儿,一个接一个跑进去了。心理学家又拿了一把银刀,割下新耳朵,再把割下的耳朵削了削,往老耳朵里一堵,敷上了药,手术就做完了。

过了一星期,老师到心理病院,心理学家对他说:“孩子病好了,不过才动过手术,身体还没有复原,得叫家长给休养休养。”老师看了看惠平,他迷迷糊糊半昏半醒。老师把惠平背出医院,送他到家。

新的耳朵没有了,一切声音和话儿都由老耳朵掌握,它接受新耳朵的教训,不敢再叫声音和话儿站在门口,而是迅速地送它们进入耳朵。于是惠平的耳朵又跟我们的一模一样了。(原载1957年第9期)

歪冠子的小母鸡

葛翠琳

温暖的阳光照着草地,在草地上啄食的鸡群,嬉戏着,发出快乐的鸣叫声。它们的羽毛像雪一样白,冠子像玫瑰一样红,生的蛋又多又大。这美丽的鸡群是莱亨种,据说,在全世界都有名的。

鸡群中有一只歪冠子小鸡,它的冠子又大又肥,歪倒着低垂下来,恰好遮住了左眼,每走一步,就颤动一下。又因为这只母鸡长得又瘦又小,比一只鸽子大不了多少,大家都叫它“歪冠子小母鸡”。它可并不生气,相反地,倒还挺得意:“哼!歪冠子才俏皮呢,人类叫这是别有风姿。就是么!冠子直挺挺的,多呆气!多蠢笨!歪冠子虽说有点妨碍看东西,倒显得更妩媚些。”它在鸡群里跑来撞去,到处可以听见它咯咯的嬉笑声。“歪冠子小母鸡,你今天的冠子特别红,还闪着亮光。怎么回事?该不是要生蛋了吧!”一只肥大的老母鸡,拿一副审视的眼光,用着长辈的口气问道。

歪冠子小母鸡怔了一下,显然它还没想到这个问题。但它立刻就愉快地大叫起来:“是呀!我一定是要生蛋了!从昨天夜里起,我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好像……好像肚子胀……又好像有一块石头……往下坠……啊呀!就是像有一个蛋……”

胖老母鸡欢喜地说:“你要是生了蛋,咱们鸡群里就没有一个不生蛋的鸡了,这多么好呀!”

歪冠子小母鸡高兴地扑打着翅膀,抖动着肥大的红冠子,“咯咯——嗒!”扯开嗓子高叫了一声,然后就飞跑开去。一边跑一边尖声叫着:“咯——嗒,我要生蛋了!咯嗒,我要生蛋了!”它从鸡食糟子上跳过,一只脚掉进饮水的水池里,把池里的水弄得又浑又脏,溅得旁边的鸡身上水淋淋的……整个鸡群都乱起来,卧在鸡棚里生蛋的母鸡们,也都伸长脖子“咯咯!咯咯”地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歪冠子小母鸡不理会它们,只是大声叫着:“把窝空出来!把窝空出来!”原来卧在窝里的母鸡都吓得跳出来,以为窝里爬进了蛇,或是其他什么毒虫。院子里的鸡群,也跟着四散乱飞。

歪冠子小母鸡不管整个鸡群的混乱,跳进一个柳条编的鸡笼里卧下。但它立刻觉得不行:“哎呀呀,这床太硬了,又不平,一定会把我的蛋硌破。”它赶紧跳出来,飞进一个木箱里。但它刚卧下,就又觉得不行:“这里四面是墙,太气闷了。”它飞到烂草堆上,还没卧下,就又觉得不行:“草堆太软了,我的蛋一定会掉进草里,找也找不到。”它飞到墙角里、鸡架底下、鸡毛堆上……觉得都不行。最后它飞到鸡棚的横梁上,这才安静地卧下来。它觉得:“这地方居高临下,谁也撞不到,谁也碰不着,清风吹着又凉快又舒服,而且将来生下蛋来,谁都可以望见。要知道这是自己的第一个蛋,也是鸡群里最后一个头窝蛋,这是一件大事,全鸡群里有意义的一件大事……”歪冠子小母鸡大口喘着气,紧张而严肃地卧着,一动也不敢动。

天已经黑了。鸡群都回到鸡棚里,安静地卧下来,准备睡觉。这时,胖老母鸡忽然想起来:“歪冠子小母鸡呢?”这一问,大家又骚动起来,“咯咯,歪冠子小母鸡呢?”“咯——咯!咯——咯!”刚安静下来的鸡棚里乱了。“咯咯!我在这儿!”歪冠子小母鸡在屋梁上细声答应着。在那个不太舒适的地方,卧了这么老半天,它已经累坏了,同时也不敢合上眼休息,唯恐一失神跌下来。直到大家一起召唤它时,才拿着委屈而又抱怨的语气说:“怎么办呢?这么一个遭罪的鬼地方,不用等我把蛋生下来,就会把我折磨死的!”

短尾巴母鸡说:“你飞下来呀!现在虽说快到夜里了,可还能模糊看得清,不至于撞伤了。再过一会儿,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胖老母鸡也说:“我们接着你,就是摔一下,顶多掉几根羽毛,不会摔得太厉害。”

但歪冠子小母鸡不肯从屋梁上飞下来,它慨叹地说:“为了我的第一个蛋,也为了咱们鸡群的最后一个头窝蛋,我只好忍受一些痛苦,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大家无话可说,任它去了。

歪冠子小母鸡在屋梁上,卧了两天两夜,蛋也没生下来。它不敢动一动,只是耐心地卧着,饥饿和劳累使得它头昏眼花,几次险些一头栽下地来。但它不断地这样鼓舞自己:“坚强些!将来好让大家看看,为了我的第一个蛋,我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那时候……谁敢否认我的成绩?”

歪冠子小母鸡的第一个蛋终于生下来了。这正是吃早饭的时候,谁也没在鸡棚里。歪冠子小母鸡不知怎么办好,它轻轻地抬起一条麻木了的腿,弯下脖子一看,一个雪白的蛋正在身下滚动。它吓得长吁一口气,赶紧又卧下来。“啊!多么美丽的一个蛋,鸡群里还从来没有过这么漂亮的蛋!”歪冠子小母鸡快活地大叫,“来呀!大家快来!”

一些正在院子里吃食的母鸡,扑啦啦飞进鸡棚里,看发生了什么事。它们看见:歪冠子小母鸡得意地扑扇着翅膀,伸长脖子发出狂喜的叫声,接着,又跷起一只脚,威风凛凛地站起身来。于是,大家看见一个又小又长、一头尖尖的鸡蛋,随着站起身来的小母鸡滚动着,一下掉落在地上,摔得稀烂。歪冠子小母鸡从屋梁上忽地飞下来,伤心地大哭:“咯——嗒!我的漂亮的蛋。咯——咯!多可惜呀……”

短尾巴母鸡连忙劝慰说:“歪冠子小母鸡,你何必这样!为了那么一个挺小的蛋,急出病来可不值得。而且你明天就会生出第二个来。”

哑嗓子母鸡说:“为了那么一个挺小的蛋,你吃了多大苦头,现在还要为它……”

歪冠子小母鸡伸长了脖子好像要斗架一样,气冲冲地叫道:“咯——嗒!谁说我的蛋小?你们的眼睛中用不?要是你们没看清楚,就别蒙着说瞎话!咯——咯!多么漂亮的蛋呀!难怪人家都嫉妒起来……”

别的母鸡一见这种情况,不好说什么,都走出鸡棚去了,只有短尾巴母鸡还在原地站着,冷静地说:“咯——咯!头一个蛋,自己总是特别心爱,这是可以理解的……”

歪冠子小母鸡在院中跑来跑去,伤心地叫着。高个子大公鸡拦住道:“喔!歪冠子小母鸡,听说你生了一个很……很艺术的蛋?”

歪冠子小母鸡愣了一下,甩掉眼里的泪水,快活地叫道:“是呀!你怎么知道?”

高个子公鸡神气地仰着脖子,左右观望了一下,慢言慢语地说:“喔!全鸡群的母鸡谁不在谈论!歪冠子小母鸡……它的蛋……喔!好像是咱们鸡群里还没有过这样出奇的蛋!”

小母鸡不理会高个子公鸡的讽刺,反而认真地问道:“咯!大公鸡,你也知道了吗?你跟谁打听的……”

大公鸡摆摆红冠子,好笑地说:“喔!我们公鸡向来不爱打听闲事,尤其是关于这类的闲事。不过,我从院子里母鸡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歪冠子小母鸡快活地叫道:“高个子大公鸡,你真聪明!咯——咯!你真聪明极了!”一边说着,就展开翅膀飞跑开去,惹得高个子大公鸡好笑地摇摆着大红冠子。

歪冠子小母鸡跑着,飞着,越过一道矮墙,落在隔壁墙脚下,撞在一个装着软草的筐上。筐里卧着一只芦花老母鸡,正坐在蛋上孵窝,它受了惊吓,急着打听:“咯——咯!来了黄鼠狼还是蛇?”

歪冠子小母鸡没回答芦花老母鸡的话,只顾说道:“咯!我生了一个很漂亮、很……很艺术的蛋!”

芦花老母鸡松了一口气,感兴趣地问:“是双黄的么?”

歪冠子小母鸡惊奇地叫道:“怎么?蛋有双黄的么?”

芦花老母鸡说:“当然有。不过那是很难得的……”“咯——嗒!我那个蛋一定是双黄的!”歪冠子小母鸡还没听完芦花老母鸡的话,就大叫着飞跑走了。

歪冠子小母鸡飞过一间草棚。一只黑母鸡刚生完蛋,正在叫鸣:“咯……”歪冠子小母鸡打断它,大声叫道:“咯——嗒!你乱叫什么?知道吗?我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很艺术的、双黄的大鸡蛋。谁都说,这样的鸡蛋,还从来没有过……”

黑母鸡好奇地问道:“咯——咯!在哪儿呢?领我去看看!”

歪冠子小母鸡高声叫了一下:“咯——嗒!”大笑说,“你这傻瓜!这样稀有的东西,能随便答应谁看吗?这是我们全鸡群的宝贵财产,如果你想知道,就去打听打听好了!”一边说,一边扑扇着翅膀跑开了。

歪冠子小母鸡飞到屋顶上。一只老花猫正在晒太阳,懒洋洋地打着呼噜。歪冠子小母鸡扑地一下落在它身旁,大叫道:“咯——嗒!你这老糊涂,还睡懒觉呢,你知道出了什么事?”

老花猫一骨碌爬起来,弓起身子问道:“呼!出了什么事?”

歪冠子小母鸡仰着脖子,用响亮的声音叫了一声:“咯——嗒!”然后说,“你这老花猫,真是太落后了,最近你一定没出门到远处去,也没找朋友们聊天,所以连这谁都知道了的大事,你都还没听说……”

老花猫着急地问:“呼!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歪冠子小母鸡神气地说:“咯——咯!就是……就是我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很艺术的、双黄的、从来没见过的大鸡蛋。你知道,全家禽类都轰动了,生物学家们都争先地要研究……这是家禽类,也是全人类一个重大的发现和收获……”

老花猫不耐烦地咕噜了一声,粗声粗气地打断小母鸡的话说:“发生了这么重要的、打破历史的大事,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呢?”

小母鸡不懂老猫的意思,说:“咯——咯!我?我没干什么!”

老花猫妙呀妙呀叫着,讽刺地说:“你多么了不起哪!大概你还是第一次生蛋吧!你生了这么宝贵的蛋,该不能再和那群笨鸡共同生活了?唉!我看你这是一个伟大的贡献,今后的前途无限哪!”

歪冠子小母鸡一点没理会老花猫的神情和语气,骄傲而又认真地问道:“咯!咯!那……那我该怎么办呢?”

老花猫见它那毫不自觉的样子,就更露骨地讽刺它说:“怎么办?你这样聪明的人物,还不懂得这点?离开鸡群,到处去吹嘘呀!你一定会享有很高的声誉,立即就闻名全飞禽类……”“咯——嗒!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小母鸡顾不得和老花猫告别,就展开翅膀,直从屋顶上扬长飞去。老花猫哭笑不得,翘着胡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是的,我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母鸡了,我已经创造了不寻常的成绩!我应该去获得欢迎和尊敬!”小母鸡一路飞一路叫,沉浸在幸福的狂想里,“咯!世界上的事真不可捉摸,我,歪冠子小母鸡,忽然闻名全飞禽类,太妙了,简直没想到过……”它来到一个小菜园外边,为了显出和过去完全不同的风度,它没有钻过低矮的篱笆墙,却鼓足了力气从篱笆顶上飞了过去。

温暖的阳光照着菜园,嫩绿的菜秧发出清香。“咯——咯!咯!”小母鸡高视阔步地走着,连脚践踏在菜秧上也不介意,一心只想别人来欢迎和尊敬它。可是这儿很冷清,连一只麻雀都没有。忽然,听见一阵喊声,从远处飞来了沉重的土块和石子。小母鸡背上挨了一下子,疼得它顾不得思索是怎么回事,撒腿就跑,土块不断从身后飞来,它好不容易才连跑带飞出了菜园。

歪冠子小母鸡逃到树林里,在茂密的野草里躲了很久。周围冷清得可怕,只有陌生的鸟鸣和虫叫。歪冠子小母鸡又孤单又恐惧。它想起自己的家,“咯!我为什么跑出来呢?”

小母鸡在树林里游荡,树上的鸟儿都不理它,谁也不认识它,只拿一副冷淡惊奇的眼光望着它。天快黑了,它不知道夜里在哪儿藏身,要是钻出一只黄鼠狼来怎么办呢?小母鸡真想哭一场,它懊悔着:“离开自己的鸡群,幻想在不知道自己底细的地方,得到自己不能得到的东西,这会有什么结果呢?”它越想越可怕,恨不得立刻离开这儿,回到自己的鸡群里……可是家又在哪儿呢?跑出来容易,回去的路可难找啊!“喳!我们要活!喳!我们要吃!”一个麻雀停在树枝上,喳喳地叫着发牢骚。歪冠子小母鸡瞧瞧它,思索了一下,然后很有礼貌地招呼说:“咯!麻雀小姑娘,请问你……”

麻雀尖声叫道:“喳!你管谁叫小姑娘?我的重孙女都成群了!你这个瞎了眼的……”

小母鸡知道自己弄错了,忙道歉说:“咯!对不起!请问你……”

麻雀不耐烦地叫道:“喳!什么请问你不请问你的,你是什么东西?”

小母鸡说:“咯!我……”

麻雀又蛮横地说:“喳!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能不能给我偷点粮食来?不然,别跟我说废话!”

歪冠子小母鸡惊讶地叫道:“偷?我怎么能做那种事?你知道我是谁?我生了一个很……”

麻雀讥笑地叫道:“喳!怎么能做那种事?别装蒜了!你当我没看见?是谁偷菜吃给人打出来的?”

歪冠子小母鸡辩解说:“咯!我没有偷菜吃,我是……”

麻雀大笑起来,“喳,喳!没有偷,可让人拿石子和土块打出来!”“咯……咯……”小母鸡没话说了。麻雀见小母鸡无话可说,就拿着教训的口吻说:“偷!要活着就偷!抢!知道吗!”

歪冠子小母鸡生气地说:“咯!你是坏蛋,我不听你的话!”

麻雀很凶地叫道:“喳!我就是骗子、扒手、小偷!我们的祖宗就靠这创过家业。这有什么关系!让我们做个朋友,我会把自己的本领都教给你!当然,你偷来的粮食要分给我一点……”

歪冠子小母鸡气得红冠子乱抖,喊叫着:“咯!我才不跟你交朋友!你飞远点儿,我不愿跟你在一起!”

麻雀凶狠狠地叫道:“喳!我要给你点厉害瞧瞧!”说着就飞走了。

歪冠子小母鸡气得头昏昏的,“咯!真倒霉!碰上这么一个坏蛋!小母鸡呀小母鸡!你为什么瞎吹牛跑出来呢?现在……现在落得……”忽然,它听见一声惊心的枪声,接着,麻雀从林子外边急飞进来,落在小母鸡身旁的树上。停了一会儿,它们又飞下树来,在小母鸡的身旁跳来跳去。歪冠子小母鸡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见砰的一声,自己的胸部一阵剧痛,就跌倒在草地里。昏迷中,它听见麻雀幸灾乐祸地叫骂着飞去了。一只大手把自己抓起来,一个响亮的声音说:“真奇怪,麻雀没打中,打着一只母鸡!这完全是误会!”图 严个凡(原载1957年第9期)

猪八戒回家

包蕾

唐僧、行者、八戒、沙僧四众前去西天取经,一路之上,历尽千辛万苦。这一日,来到西天灵山脚下,但见那青松翠柏,郁郁苍苍。瑶草遍地,琼花送香。远处山峰,白云萦绕。一曲流水,清波荡漾。真是个世上不曾见过的好地方。唐僧却认不得,策马扬鞭问道:“这是什么所在?”行者听得笑道:“师父,俗语说得好,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你到了天堂,还问什么所在。”唐僧听说,慌忙翻身下马,便向灵山叩起头来。

那八戒伸头探脑,四处张望,忽地扯住行者问道:“哥啊,你说是已到了天堂,敢是错认了?”行者骂道:“夯货,老孙少说也来过几十趟,怎会错认?”八戒道:“既是到了天堂,怎也不见个酒店、饭馆、茶楼、澡堂……”沙僧笑道:“八戒又是嘴馋想吃了!”八戒道:“怎的不想,这一路上担惊受怕,受尽辛苦,为的是来天堂享福的。既到这里,就该舒舒服服大吃一顿,安安稳稳大睡一觉。”行者道:“想得好,想得好,有你吃的,有你睡的,待你长上八斤四两肥膘,也让我们受用一顿。”四众说笑耍子,不觉来到山旁,只见那山麓之间,隐隐一处牌坊,行者赶上看了,说:“牌坊在此,总该错不得了!”八戒随后走来,抬头一望,见那牌坊两柱上,刻着斗大的几个字。八戒不识,问行者道:“哥啊,这上面写的什么言语?”行者道:“原来你不曾念过书。”八戒道:“念过,念过,只是几年来取经忙碌,全都忘了!”沙僧上前道:“念过总还识得几个。你且仔细认认。”八戒端详了半天道:“这下边的,仿佛是个我字。”行者道:“亏你认得不错,那上边的呢?”八戒摇头道:“那就认不得了。”沙僧道:“这个人字笔画不多,为何你倒忘得干净。”行者道:“呆子!看来你是只知有我,不知有人也!”八戒嚷道:“胡说,胡说。这人字笔画虽少,可就是难记。”

八戒正在嚷嚷,那大路上走来一位长者,一见四众,连忙迎身上来问道:“来者莫非就是唐僧?”行者一看,认得是如来佛大弟子迦叶,便告知唐僧。唐僧赶紧下马行礼。迦叶一把搀住道:“一路辛苦了。佛爷等候已久,快请上山。”唐僧连声答应。八戒挑担,沙僧牵马,行者持棒,迦叶前导,一行向灵山宝刹走去。

行经半山,却见一片参天古木,遮天蔽日,不辨昏晓。古木林中,传出一片邪许之声。八戒听得,心中疑惑,不免探头张望。一眼看到林中有几百个大汉,有的哼着号子,有的唱着山歌,在那里伐木锯树。八戒不知究竟,扯住行者问道:“这些人敢是闲得没事干,在那里斫木头耍子。”行者正待回答,迦叶在旁听了笑道:“八戒有所不知,这原是五百罗汉,在那里伐木斫树,要在灵山巅上,新盖一座摩天玉楼。”八戒笑道:“老猪明白了,想是如来佛爷嫌那大雄宝殿不够宽敞,叫盖座大楼好住得舒服。”迦叶道:“这又错了,那摩天玉楼盖成,大家都可住得。就说大雄宝殿,也不只佛爷一人使用。你日后自会明白。”八戒心中纳闷,也不便多问,只是低头跟随众人赶路。

转过山腰,转眼将近山顶,忽听得一片音乐之声。四众抬头观望,见那山崖旁,有一座座小小红楼,窗扉洞开,那乐声正自楼中传来。八戒笑道:“这回我不会猜错了,定是那灵山仙女,闲来没事,在那里弹琴奏乐。”行者睁目定睛向小楼一望,道:“不对,不对,是众仙女在那里织布纺纱,那乐声是从布机中出来。”八戒道:“师兄休得骗人,你又几曾看见?”沙僧道:“大哥火眼金睛,千里之外尚且看得分明,谅来不是骗人。”八戒还待争辩,迦叶劝道:“行者果然看得不错,确是仙女们在纺织云锦。那布机也不同凡间,自会奏乐。”八戒拍手笑道:“妙啊,妙啊,这般织布倒没见过,想那织成的云罗锦缎,一定更加好看,倒不知卖得几钱一匹,谁人穿得?”迦叶道:“云锦虽是好看,可并不卖钱,除了那吃饭不管事的,谁也能穿得。”八戒心中欢喜道:“好,好,老猪这身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裰,也已穿得破烂了,正好换换新的。”唐僧听见叱道:“八戒休得胡言。”

说话间来到灵山顶上宝刹门前。这灵山宝刹造得十分庄严,一座座殿宇连接,一个个院落分隔,殿旁两侧,还有那侧屋旁舍,西厢东轩。各个殿里都有那陀头僧人,见四众到来,一个个合掌行礼。唐僧还礼不迭。来到大雄宝殿门前,唐僧先随迦叶进殿参见。不到一筒烟工夫,唐僧出来,满面笑容道:“佛爷好不和蔼,你等快些进见。若问到各人心事,尽管直说无碍。”

行者、沙僧、八戒进得殿来,只见如来佛爷已起身相迎。三人慌忙施礼,如来一一搀住,拉过蒲团,请行者等坐下。如来开口道:“你等三人保护师父前来西天取经,一路上披荆斩棘,杀妖除魔,真是辛苦了!”行者道:“这是我等本分,算不得什么。”如来道:“也难得你等心志坚定,不畏艰难,如今大功告成,那真经自会送往东土。倒是你等三人取经有功,不知有什么心愿,尽管道来。”八戒正待开口,沙僧抢先答道:“我等原只为保护师父而来,于今已心满意足。”如来道:“话不是这般说的,既来西天,也该有些事干。你等作什么打算?”八戒轻轻捅了行者一下,悄声说道:“那呆沙鳅嘴舌不灵,还是你去跟老头说说,叫他先送些灵山野味来尝尝新,再拨个上好的殿宇,好睡觉去也。”行者听了,也不答理,上前一步,对如来说道:“既承佛爷下问,我等也不是吃闲饭的。方才一路前来,看这灵山上,奇花异草,四时瓜果,应有尽有,只是不曾见那蟠桃。想当年我在南天,也管过蟠桃园,就那锄土、运水、修桃、剪枝的活计,都懂得一二。若让我在这儿种上千百株桃树,明年夏初,管叫灵山上下,大小诸佛,个个都吃到。”如来听说,笑口顿开,说道:“善哉!善哉!果是猴王本色!”随手拿起个布袋交给行者道:“这是一袋桃核,交付给你。要知道,这核不比寻常,一经种下,立见生长,只是要勤加修整,方保成熟。”行者欢天喜地接了布袋,谢过如来。八戒心想:“这老头原是个管仓库的,倒会管家。”如来又问沙僧,沙僧道:“适才在那灵山顶上,望见天河胜景,果真风光不同。想当年我在流沙河中,弱水三千,鹅毛不漂,养不得鱼鲜。两岸只有那红蓼白萍,见不到飞禽。如今若能在天河里养鱼,岂不是好。只求佛爷能给些鱼种就行。”佛爷听了,也是高兴,顺手取过一只盂钵,递于沙僧道:“你也来得凑巧,方才东海龙王,送来各色鱼种一盆,如今交给你去养了。”沙僧接过盂钵,连连叩谢。如来回头问八戒道:“八戒想些什么来?”那呆子见行者沙僧没事找事,心中直是埋怨,忽听得如来问他,慌了手脚,支支吾吾答应不上。行者见状,心里暗笑,脸上却装作正经,代八戒回道:“我这师弟,心钝口拙,说不上话来。但要说干活,却谁也及不上他。想当年他在高家庄耕田、耙地、种麦、插秧、扫地、通沟、搬砖、运瓦,样样都会,件件俱能。我看那灵山脚下,还有三千净土,交给八戒去开荒种地,保管年年丰收,岁岁有余。”行者这一席话,说得如来连连点头,八戒暗暗叫苦。只听如来呵呵大笑道:“原来八戒有这等本事,倒不可埋没。”说着抬过一只麻袋,交付八戒道:“这是一袋谷种,给你好好去种。秋收登场,自有众家罗汉前来帮忙。”八戒推辞不得,只好收下。

三人参见已毕,告辞出殿。八戒气呼呼地把麻袋掷在阶下,嘴里唠叨起来:“爱吃桃的种桃,爱吃鱼的养鱼,跟我都不相干,千不该,万不该,把老猪攀上也来耙地。”沙僧道:“我等种桃、养鱼也不为自己,怎是攀了你也?”八戒道:“早知天堂也要干活,倒不如留在高家庄种田,还图个自在,好歹自个家受用。”行者听了,冷笑道:“原说你只知有我,不知有人;天堂虽好,也养不得闲人。也罢,待老孙回去禀明佛爷,送你回高家庄去就是了。”八戒欢喜道:“师兄,这话当真?”行者道:“当真,当真。只是在临走之前,让老孙先打你三棒,也消消我这口鸟气。”八戒慌道:“使不得,使不得,你那鬼头棒重,老猪消受不起。”说得行者、沙僧都笑起来。

次日一早,行者醒来,叫起沙僧,见八戒还在打鼾,就上去拉鬃扯腿。八戒翻个身又睡,嘴里还叽咕着:“有福不享,坐等天亮,真是猴子傻相。”行者听了,一把拉起八戒耳朵,骂道:“这瘟猪可恶,睡着还骂人来!还不快快起来!”八戒被行者闹醒,捂着耳朵起床。行者叮嘱道:“我等初来,不要惹人笑话,快些干活去吧。”说着提起金棒就同沙僧出门。八戒无奈,也提起钉耙随来。

三人来到灵山下,净土边上。行者道:“我与沙僧去了,八戒在这里切莫偷懒。”八戒道:“不消说得,老猪理会。”行者沙僧笑着走了。八戒撩起直裰,施起钉耙,一口气翻了四五垅地,不觉身热难熬,又埋怨起来:“种地种地,大家吃的,要我老猪花这大力气,待我自去休息休息。”说着丢下钉耙,找到个阴凉所在,身靠大杨树,两耳招风,双眼紧闭,呼呼大睡起来。这一睡不打紧,足足睡了三四个时辰。

且说行者看看日头当空,已近晌午,歇下手中活计,想找八戒、沙僧同去吃饭,转身来到净土,不见八戒。正在四面寻找,忽听得杨树下有呼噜之声,近前一看,见八戒犹自好睡,正想把他叫醒,转念一想:“这呆子,才翻了几垄地,倒睡了一大觉,待我来开他个玩笑。”想着摇身一变,变作个大马蜂,径飞到八戒厚嘴唇上,狠狠地叮了一口,痛得八戒大声叫起来。睁眼一看,见是个马蜂。八戒骂道:“这个亡人,也不知我老猪到了西天还不曾吃过一口糖,你倒想吃起糖醋猪头来啦。”骂着捂嘴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摇摇摆摆走去。

行者听得好笑,复了原形,暗地跟随。只见八戒走到半路,又喃喃说道:“这回肚里却又饿了,可恨这里只供些素菜淡饭,好没味道,如若有些山珍海味吃吃,倒也罢了。”行者心想:“这呆子好生惫懒,他既想吃好的,我且让他开开胃吧。”随手撮起一把土,吹口气叫声“变”,向着八戒跟前掷去。

八戒正走着,忽见路旁端端正正放着个石凳石桌,桌上安排着四盆八碗,一沙锅,外加一壶金樽美酒,还热着啦。呆子不知行者戏弄,馋得口涎直流。心想:“也不知哪家罗汉,何处陀头,瞒着师父在这里暗地受用,如今又不知到什么地方添饭加菜去了,待老猪先来叨光吃了,谅他回来也作声不得。”想着就在那石凳上坐了,也顾不得口味,辨不得好坏,开口一杯,伸舌一碗,就似风卷残叶,一转眼工夫,吃得干干净净,这才咂咂嘴唇叫道:“怎的不是味道,又苦又酸,又涩又咸,吃得喉头作痒,胃里难受,想是这主人不懂烹饪,缺少作料,做出这般菜来。”再想:“人家原不曾请客,是自家不告而取,怨得谁来。”嘴里却又唠叨着:“说什么灵山,道什么天堂,睡得不安稳,吃得没味道,想来想去,不如回到高家庄去好。”越想越对,不禁拾起钉耙,驾起狂风,径自回家去了。

行者见了,叫声:“不好!这瘟猪越发不是,竟然迷了心窍,走回头路了,待我快点赶上,指点他一番。”说着一个斤斗,早来到八戒前面,摇身一变,变作个青面獠牙、赤发绿眉的妖怪,又拔下几根汗毛,吹出口气,叫声“变”,变作大大小小各色魔头,两旁站了;行者摆下阵势,但等八戒到来。

八戒低头奔跑,忽听得前面有人吆喝:“八戒慢走!”猛抬头一看,只见好大一个妖怪,迎面挡住,吓得八戒软了半截。那妖怪开口问道:“猪八戒!听说你到了西天,为何不在天堂享福,又要到何处去来?”八戒心想:“这妖怪好生灵巧,晓得自己底细。”嘴里胡乱答应道:“实不相瞒,确是到了西天,见了佛爷,佛爷念我一路辛苦,着我回家将息几天,不料行走匆忙,半道冲撞,包涵,包涵。”说完要走,却又被妖怪拦住,问道:“既是从天堂回来,你且说说天堂的好处。”八戒叫道:“不说也罢,说来寒酸。那里罗汉仙女,诸等佛爷,都得干活,天河净土,统归大家,恁谁也攒不了几文私房钱。”那妖怪听得笑道:“似你这般口气,竟像是抱怨西天。”八戒忙说:“不敢,不敢!”心想:“这妖怪却能猜得别人心眼,待我问问他的来历。”于是便恭手问道:“大王尊姓大名,从何处来?怎的西方路上,不曾见过一面。”妖怪见问,打个哈哈道:“原来你还不认得我,且听我道来:我乃玉皇大帝驾前,御厨房里,专管屠宰的职司,人称杀猪大仙便是。只因近来厨房里油水不多,故此下凡来做些零碎买卖。今天碰到你,是我的运气,是你的造化,看来你也回去不得了!”八戒一听是杀猪大仙,早吓得三魂出窍,六魄不存,赶忙脚底抹油,转身就逃。那妖怪一声吆喝,小妖们团团围上。妖怪叫道:“猪八戒,休想逃走!”持棒打来,八戒连忙举耙迎住,战不了几个回合,就被妖怪打倒在地。小妖们赶上,扯腿的扯腿,按头的按头,把八戒扎扎实实地捆了起来。只听那妖怪喊道:“把猪八戒宰了,带回去红烧清蒸,美美地吃他一顿,多下的还可以腌起来过冬。”八戒忙叫:“且慢,且慢。有话好说。”妖怪问道:“你已被我捉住,还有什么话说。”八戒道:“大王,听我说来。你把老猪一顿吃了,也不过图一时口福;若放老猪回去,今后逢年过节,老猪一定带些家乡土产,送来奉献。大王一则留下个人情,二则也常受些好处,岂不比一顿吃了的好。”妖怪听得好笑道:“看这猪八戒傻头呆脑,倒也会说嘴。不过,要我放你回去,万难办到;如若你肯依我三件事,我便饶你一命。”八戒道:“快说,快说,只要能做到,一定依你。”妖怪道:“你听好:这第一件,以后你得叫我爷爷。”八戒心中气恼,想:“我老猪在西天,不论大小,也是个神仙,这妖怪却要我当他的孙子,好不气人。且听他第二件怎样。”那妖怪接着说:“第二件,你随我回洞,终身侍候我。一年四季,种田耙地,烧饭打水,盖房铺瓦,打扫茅坑,不论大小活计,叫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八戒听了更加怨恨,想:“在西天谁也不用侍候,干的活也是为己为人,如今岂不成了妖怪的奴才!”妖怪又道:“我可怜你胃大贪吃,每天给你一碗稀饭。只是你不得出洞门一步,休想再回西天,这是第三件。”八戒暗暗叫道:“我的老祖宗,这不活活把人饿死!我在西天有了吃的还嫌不好呢,若随了妖怪,可不成了囚犯!”妖怪见八戒不作声,厉声问道:“猪八戒,你依得依不得?”八戒叹了口气道:“似这般,还是一刀杀了也罢,省得零碎受罪。”妖怪怒道:“既如此,就怨不得我了。”叫声:“众将官,把猪八戒开刀!”众小妖答应一声,举起刀来。八戒紧闭双眼,低头等死。那妖怪却又道:“且慢!猪八戒,你临死有什么话没有?”八戒道:“没说的。千不该,万不该,不听我那大哥的话来!”妖怪道:“你大哥是谁?”八戒叫道:“毕竟你这妖怪见识不广,连我大哥齐天大圣孙行者都不知道。”那妖怪原是行者变的,听八戒提到自己名字,又见八戒那副呆相,不禁扑哧一声,笑将出来。这一笑不打紧,却露出那雷公毛脸来。八戒一眼认出,蓦地跳起,大叫一声:“好猴头,原来是你!”行者见已被识破,也就放声大笑。八戒连声骂道:“这瘟猢狲,你骗得我好苦!”行者笑着,收了毫毛,那大小魔头,瞬眼不见,连八戒身上的绑,也不知何时去掉了。八戒松动手脚,上前一把扯住行者道:“好,好,我和你见佛爷去。我要告你个伪装妖魔,欺诈良民的罪名。”行者道:“告得,告得。我也请佛爷问问你,不在净土干活,怎的来到此地!”八戒见问,作声不得。行者笑道:“亏得妖魔是个假的,要是真的,还没这般便宜你呢!”八戒心中难受,低头不语。行者又道:“若说天堂寒酸,也还不少你吃穿;要嫌干活劳累,这天堂靠谁造来!像你这般只知有己,不知有人,早晚要堕入魔道。”八戒听了,十分惭愧,轻声叫道:“哥啊,是老猪一时糊涂,今后决不再犯。”行者道:“你不告我了?”八戒道:“不告了。”行者笑道:“既如此,也罢。时候不早,快回去吃饭也。”说完拉起八戒同回灵山去了。图 夏书玉(原载1961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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