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记—各自去修行+唯食物可慰藉(套装共2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5 14: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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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肖于 郭婧 许志华 郭靖 沈希宏 周华诚等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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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记—各自去修行+唯食物可慰藉(套装共2册)

日常记—各自去修行+唯食物可慰藉(套装共2册)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

封面

版权信息

各自去修行

唯食物可慰藉

目录

CONTENTS

各自去修行

吟咏 行吟记

送你一间流水

春山慢

没有遇到那座山

悠活 半坡的半隐生活

劳作 我在爪哇岛上种水稻

行游 僻静处有繁花,向着书店去旅行

杭州:纯真年代书吧的西湖情

上海:电影与阅读,是我的两大精神食粮

苏州:隐藏在平江路礼耕堂里的初见书房

碧山:最文艺的乡村书店

沈阳:僻静处有繁花

深圳:坐拥一城书的家财万贯

香港:二楼书店一次阴差阳错的邂逅

悉尼:邦迪海滩边的格特鲁德和爱丽丝

日常 谁与共度一程花途

橘子与月光

让想去做更遥远的事

你看天上有一条路

洒满阳光的路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

光阴

一个春天

两棵树

江湖碎思

蒹葭苍苍

谁载你一程花途

视界 从贵阳到罗马:面包车公路旅行记

笔记 半农半学,我们终于过上了想过的日子

秘密花园

半农半学

快乐童年

浮生 如果你要跟我说北欧,还是先来说说睡觉这回事

冰岛:用一栋大房子抵抗黑暗

冰岛除夕夜:用一家奢华酒店除尘迎新

芬兰赫尔辛基:找一间厨房过几天日常

赫尔辛基—罗瓦涅米:睡在火车上,向北极圈挺近

罗瓦涅米:圣诞老人家乡的幽默

哥本哈根:安于现状,找寻幸福

日常 花下读书

叫人忘记尘世凡俗的事

陌上花开,缓缓归

一珠一世界

人生做减法

碎思 和草木在一起

和草木在一起

一夜记

囤茶小记

房子

中年以后的男人

夏夜蚕语

长滩 寂静的风景

让人生来一次Sailing

迎面而来的笑容

寂静的风景

返回总目录在一个离城数十里的地方,种一块田,养一群鹅;去一个遥远的海岛,在那里种水稻,有时种,有时收;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去寻觅一家安静的小书店;开一辆老旧的面包车,从中国西部一直开到欧洲罗马;接受生命的种种意外与惊喜。这样的生活,说起来就是一场浪费,却是人间无比珍贵的美好。日常即修行吟咏行吟记文|周华诚“父亲的水稻田”项目创始人,生活美学研究者

聂鲁达说,“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樱桃树身上做的事”。那么,在这样的春天,我真想把神龙川的一间流水送给你。送你一间流水1

这一晚,宿溪水之上。

水声哗然,仿佛一场大雨。清明时,我在老家乡下,正好落一场雨。我搬一只板凳在堂前坐了,望着那雨幕出神。檐溜如注,想象中的春笋隆隆破土。有人穿着蓑衣,牵牛荷犁,缓缓在田边行走,渐近,又渐远去。

这一幕,令屋檐下的人兀自回味。

此刻,我的房间就盛满了流水,水声如火如荼。

我是穿过一场薄雾来到神龙川的。山路很远。树林很绿。我们好像进入春天的深处。进入春天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的,那么,穿过薄雾,再接着行进六十公里,弯弯绕绕,兜兜转转,大约就是这个仪式的一部分。

生活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的。

否则,你为什么会逃离惯常的生活轨道,跑到临安,跑到太湖源神龙川这样的地方,待上一天,或是几夜?

到神龙川这样的地方来,就是一种仪式。一年一度的春天,也是一种仪式。那么,一间流水,同样是难得的仪式。2

神龙川最不缺的就是水。

一棵棵树的枝头,居然挂满蛛网(像宫崎骏电影里的奇幻世界),蛛网上缀满亮闪闪的小水珠(大小不一,分布均匀,仿佛一台精密的仪器)。这样一来,那些树就像挂满了钻石。我疑心那是假的,但是凑近了看,居然每张网上都住着一只蜘蛛精。这便足以证明,蛛网的确是真的(并非像灯笼一样挂上去试图营造氛围的东西)。

蛛网上的钻石,一不小心落下一粒,漾开,就成为一群雨、一阵雾,或一注泉。

无数群雨、无数阵雾、无数注泉汇集起来,就成了神龙川的溪水。

那么大的水,从高山之上奔流下来,在群石之间冲撞,激荡。

不尽溪水滚滚来。那么大的水声,仿佛从天而降的一场雨。

不用开窗。那奔涌的流水,就从窗户的缝隙里流进来了,从这幢建筑物的四周淌进来了,淌过我的肌肤,浴着我的全身。

这些水是从哪里来的?后头是山。山上是无尽的草木。草木的根系,在看不到的泥石中生长,水就在这些根系之间涌动。这样的涌动也是有声音的,有的汩汩作响,有的滋滋有声。

这些声音,各有各的腔调,毕竟草木不一,流水亦不同。天目山有多少种草木,便有多少种流水。松有松的流水,杉有杉的流水,栀有栀的流水,桃有桃的流水。三千多岁的大树王柳杉,伟岸挺拔,自有它大柳杉承袭秦皇汉武、唐宋风流的一脉渊流。瘦削耸立的落叶乔木胡桃科山核桃,又有它胡桃科的敏感、纤细。

那么多细微的腔调,起先都是呢喃,地表之下的羞涩,草木内心的私语,好了,一旦涌出来,就汇成一条溪,聚成一条涧,那就成了马友友的大提琴,成了久石让的《菊次郎的夏天》,然后成了国家交响乐团的第五乐章,成了徐悲鸿的奔马《八骏图》。就这样,它们奔流到我的窗外,成为流水它自己。3

在一间流水里入睡是什么感觉?

一间流水,跟一间车水马龙显然是不同的。我在想这个问题。本质上它们都一样,是由一种振动而产生的声波,通过空气或者固体或者液体之类的介质,传导到你的耳朵,振动你的耳膜。那么,可不可以说,我们在听到流水的时候,是流水在呼唤我们的耳朵,抚摸我们的身体?

但是,当我睡在城市里,汽车的马达、汽笛,那些为了迎接盛会而齐集路面的打桩机、修路机、柏油铺路机,还有那些招徕生意的重复播放的电喇叭,《小苹果》与《最炫民族风》——它们也与我的身体发生接触,不过,是用利爪在抓挠我们的耳膜。

此刻,流水,模拟了一场大雨,轻易就俘获了我们的内心。

一房间的流水,让我仿佛回到了清明前的那场大雨中,身心俱洗,焕然一新。

如果给你一房间压路机的声音、一房间打桩机的声音,或者一房间搅拌水泥的声音,大概你是会疯掉的。

我们每天生活在喧嚣的世界里。我们多么向往寂静。然最大的寂静应该包括虫鸣、水流、鸟语、花开,以及树叶坠落割开空气,林中坚果落地震动山谷,空山人语响,远寺钟声慢;还应该包括炊烟直上,雾渐起,蝴蝶扇动翅膀,小鹿蹑脚走,太阳下山,狐狸精在书页间徘徊。

对的。流水并没有掩藏什么声音,神龙川的流水把这些都提供给了你。正是这流水的轰鸣,让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清静了。

我在神龙川,盼着天快黑。

因为我要去睡觉。

在一间流水中上床,在一场大雨中酣然入睡。梦里花落知多少,也没有多少,一地的花瓣而已——是日本晚樱、垂丝海棠,还是满地桃花,反正,我是分不清。4

保罗·西蒙,唱着The Sound of Silence (《寂静之声》),在清晨的寂静里。

我打着赤脚,打开了阳台门,推开了窗,让更多的流水涌进我的房间。这清晨六点,天光清凉,这世界宁静又奢侈。

我在音乐与水声里躺下,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多久没有这样简单又扎实地睡过觉了?余秀华写诗,说“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我以为用来形容临安是合适的。临安是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神龙川更是。

房间的名,叫什么“悟馨”,叫什么“随缘”,叫什么“舍得”,不如,就叫“一间流水”好了。

穿过一场薄雾去神龙川,是我们在这个春天的一场仪式,一场关于流水的仪式。聂鲁达说,“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樱桃树身上做的事”。那么,在这样的春天,我真想把神龙川的一间流水送给你,并且让那一间流水,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樱桃树身上做的事。春山慢

这个春天,我想,是结了茶缘。先是去了云南普洱,入几座茶山,在气息久远的春天的山道上行走,跋山涉水,在苍虬的古茶树前流连,呼吸。一入春山深似海。甚至,到了凌晨,我依然坐在山民家里,看他们炒茶制茶,云气氤氲,跟他们饮茶说茶,半醉半醒。

采茶人的歌,还在耳边响着。采茶人的篝火,还在夜里噼啪。布郎山、南糯山、蛮砖山,我离开云南好久了,那几座春山仿佛还在记忆里,在天地间寂静,在月光下浮动。

回到杭州后,去见一位新朋友,发现他居然是做茶器的。我就坐在他的工作室里,喝茶。他用自己设计、烧制的茶壶来泡茶。看他泡茶,仿佛时光都慢下来,那么静。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文质彬彬,轻声缓语。他烧制的茶器,用的是汝窑工艺——天青釉,月白釉。他自己调了一种釉,因其细腻,名之以“青羊脂”——羊脂,那是和田玉的一种。青羊脂的茶壶上面,还搭配了有意思的铁锈釉,细细看,表面有细密且内敛的开片。我当时喜欢,就买了一把茶壶,朋友又送了两只茶杯,都令我爱不释手,那几天泡新出的茶,都用这一组茶器,很有春天的悠游之感。

日子过着,清明还没有到,又有友人邀约,说去尚田镇的南山采茶。我一听,高兴,觉得这是茶缘,跟茶有关的事,都前脚接后脚地在这个春天赶来了。

二禾君,我总是会想起这样的山头,在春天。这样的山头其实在南方是多见的,每一个山头都被嫩绿铺满,嫩绿打底,点缀着红色、粉色、白色、黄色的花。

南山的脚下一定是有溪流的,否则那就不是春天,更不是江南。我现在可以很自豪地跟北方朋友说,在这里,每一条山溪中,流淌的都是春水。一条墨色的溪,一条浑浊的溪,或是一条像乳白色牛奶一样的溪,颜色暧昧、油画一样的溪,那都是不好意思叫作春水的。现在这里的水是清的,是绿的,是跟古画里的高山流水、林泉高致一脉相承的。

南山不远。二禾君,如果你去了,你一定也会喜欢那里。山水相依。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以烟云为神采,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华,得烟云而秀媚。在南山,云是自在的,水是潺湲的,山有明晦,隐现于烟霭之间。

二禾君,你一定要问我,说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说到茶。当然是要说的。我们去山环水绕的南山,便是去采茶与喝茶。到的时候,已是黄昏,夕阳在南山上空斜照,茶园里现出一层一层深浅不一的绿色。晚归的采茶人,挎着竹篓行走在山道上,竹篓里是叶叶新芽。

在太阳落山以前去采一把茶,我们其实只是去过把瘾,过一把与山野亲近、与草木无间的瘾。这是一群心猿意马的采茶人,站在茶树面前,却有太多的事物可以吸引我们的目光——一株开满白花的梨树,一丛低矮的鼠曲草(立即可以想到令人垂涎的青团与艾果),一小株紫花地丁,一只拍打着翅膀仓皇逃窜的山雉(想到要是有一把猎枪该多好)。一株油菜花,像是一场意外,跌落在茶行里,开得那么黄。于是有人立刻想起了远方,想起了意象里的壮观的油菜花海,想起了自己放在衣柜里的长裙,她们说:“春天嘛,油菜花是一定要去看的。”

二禾君,现在,我们在一行茶树前弯下腰身,一只手犹犹豫豫地去采摘树叶,该摘老叶还是新叶,应该采一旗一枪还是两旗一枪,还有采摘的姿势对不对,面对一株新鲜的茶树、一片活泼泼的茶叶,我们立刻露怯了,和它们在一起,我们底气不足,内心惶恐。我们离开这些植物太久了。

鸟鸣,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鸟鸣让我们心神不宁。鸟叫一声,又叫一声,春山显得很空旷,我们心里空落落的。二禾君,在这个春天,我们总觉得把什么东西遗落在了遥远的地方。

采茶是要在一座空山好,喝茶也是要在空山才好。

想想看,汲取流泉,在松下煎一壶奉化曲毫,古画里经常这样画。眼前这座山,茶园尽绿,春意正浓,是一座满山,但这也无妨,心中有茶,哪里都可以造出一个境来。

一小撮茶叶,是带着水汽、云雾而来,也收藏着鸟鸣与花香。有的地方出茶叶,高山之巅,峋石之隙,危乎悬崖,幽者深涧,有兰花相伴,有流泉之音,于是饮茶之人可以从一杯茶里品出兰香,听见流泉。是这样的,喝茶的人久了就会变成诗人。他可以从一杯茶里听见流泉,听见松涛,看见阳光与雨水,品出一只麂子轻快地掠过茶园,而风在山岗上轻轻地吹。

采茶人——另一种身份的采诗官——收集而来的嫩芽被归拢到一处,摊晾半天之后,将茶叶放入220摄氏度的铁锅。在那样的热力下,嫩绿的茶叶悄然收起隐形的翅膀,退缩,内敛,紧结,做苍老状、沉思状、世事洞明状、看破而不说破状,馥郁的草木气息一部分散发出来,另一部分被封闭禁锢于体内,就此,深深缄默不语。

在下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水到来之际,它们才会打开自己。它们被滚烫的雨水唤醒,继而起舞,继而丰盈,继而沉醉,继而把自己交付给饮茶之人。

那一场雨水,也许很快,也许,很久很久以后才来。

二禾君,我常常想,明前茶到底有几种吃法。

一是煮食。当然了,沸水冲泡也是一样的。把水烧起来,或是把茶与水一道煮。二禾君,在这样的春天,我想,坐在梨花树下喝一杯茶,总是相宜的;要是在日本,就非得坐在樱花树下了。樱花是蔷薇科植物,梨花是十字花科,然而效果是一样的——风吹来的时候,花瓣都会纷纷扬扬。日本的审美里头,有一种物哀之美,樱花只开不过六七天,就纷纷扬扬兀自飘零,引得人黯然神伤——特别美好。松尾芭蕉有一首俳句——“树下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而一盏清茶,坐在梨树下喝,白色的梨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就是一件美好又充满希望的事,因为可以想象梨子的味道。

一是鲜食。鲜食,真是奢侈,二禾君,我指的是茶叶炒鸡蛋。有一次在杭州的龙井村里,正是早茶出来的时候,民宿主人炒了一份茶叶炒鸡蛋,好吃。茶叶微苦,鸡蛋嫩滑。杭州菜里,以茶叶入馔是有先例的,譬如说,龙井虾仁。虾仁白白嫩嫩,茶叶鲜鲜绿绿,好看极了,像是一个装在盘子里的春天。然而,龙井虾仁,是清淡极了的菜,入口几乎没有什么重味,只有一丝清香。再譬如,杭州还有一道菜——茶香鸡,也是有茶叶入馔的。

或是嚼食。人在山上,采一片鲜茶,放在嘴里嚼。二禾君,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嚼过茶叶?你会泡茶,你一定知道,我们江浙人,说喝茶都说成吃茶。意思一样的,喫茶去。禅茶一味,我总以为,高人只要一叶茶,放在嘴里嚼着便好。你也可以试试的。

再是目食。茶叶在山头,是很好看的,茶叶泡在水里,缓缓地绽开,重回鲜绿的颜色,舒展成仍在枝头的样子,也是好看。二禾君,绿茶的饮法里面,目食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绿茶放在玻璃杯子里,沸水冲下去,叶子浮浮沉沉,起起落落,这是喝别的茶所无法体会的。

二禾君,我现在,就在这座叫作南山的茶山上,就这样神思游离。我又想到的是,奉化这个地方,有雪窦山、雪窦寺,有布袋和尚,有蒋氏宗祠,有仙气,也有隐逸气。南山这座山,虽然是江南春天常见的山头,但是它又如此不一样,有茶,有云,还可以驻留一些高士。茶自古便与禅者有着不解之缘,在清寂悠远的地方,容易出禅,也容易出好茶。奉化之茶,人称“奉茶”,一语双关——奉茶,你吃茶吧——一盏茶汤烟云浩渺,便有一分禅意蕴于其中。

是的,如若茶不凉,甘愿一日饮。

坐在南山的山间品一杯茶。

用的是最常见、最普通的杯子,一撮新茶下去,一股沸水下来。我们在雾气蒸腾之中,开始喝茶。我又想起上次与朋友对坐泡茶的情形了。他是那么安静的人,据说,很多人因为看过他泡茶,就立刻爱上了喝茶。那个茶室也特别,徒有四壁,壁上空无一物,唯有辽阔。坐在那里喝茶,内心是澄澈的。慢慢地,泡上一壶茶。

有的人泡茶,手上有一种多余的动作,譬如举手之间多一分袅袅娜娜,看得出来,那是一种茶艺培训班里出来,故意为之的舞蹈性动作,仿佛写字时,笔迹末端的花体、刻意的勾连。在茶山上,看山人泡茶,干净沉稳利落,说一不二,绝不拖泥带水。这是一种生活的底气。说到底,吃茶吃茶,用什么茶器吃、坐在哪里吃,并不是那么重要,田间劳作的农人口干舌燥之际捧起大茶瓮咕咚咕咚地喝,跟坐在窗明几净的屋内悠然小口地饮,并没有本质的区别;甚至极端一点地说,喝的什么茶、泡的什么水,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那么,什么是重要的?

我想,是不是有坐下来喝一杯茶的心思,才最是要紧。

来,到南山来,坐下来喝一杯茶。

这世界变化得太快,坐下来,喝一杯尚田的春山慢。

新水添上二三回,喝着喝茶,心里就会“铮”的一声响起来,就像静夜里,“铮”的一声清脆的响,茶器上又多了一道开片的纹路。没有遇到那座山

瀑布不错,虽有些瘦弱,但冬山之中,这样的水倒是妩媚。大龙湫飞云漱玉,疑是银河落九天。小龙湫婀娜多姿,仪态多变化。还有什么三折瀑、梅雨瀑、罗带瀑,像是长电影里时时出现的小高潮,一路看景,也就毫不枯燥。

雁,终究是错过了。

二禾君,我到雁荡山去,听说那山顶有湖,芦苇丛生,秋雁宿之,因有雁荡之名。然而这时候寒意渐深,大雁早已南飞。唯有芦花白尚在风里飘摇,摇出一片闪烁的碎金。

世人看见雁荡山好地方,都想留下来。明人王季重,一个戏谑成性的人,他写《雁荡》居然写得那么认真、那么长。他说:“若得移家来,小结一楼,朝夕痴对,定须看杀卫玠。”

雁荡山奇秀,还在于,它日有日的看法,夜也有夜的看法。白日里看到的层峦叠嶂,到了夜晚,用黑色的夜幕一裹,都成了抽象的二维画。

什么“夫妻月下恋,牧童偷偷看”,又什么“雄鹰敛翅,犀牛盼月”,人皆称奇。

黑夜,层林尽染的山峰只剩下黑黝黝的轮廓,立体成扁平,细节被模糊,色彩被消除。这是天空对山峰的祛魅。芜杂的内容都被去除之后,应该也会有一些新的东西生长出来——譬如兽鸣、蛇虫,以及夜莺的歌唱,还有月光,与飘忽的想象。

但,我想的是,日间所见,与夜间所见,哪个才是真正的雁荡山。

有山,便有山里人。

雁荡山深处,溪生云起之地,有一位都市女白领辞职来行。她物色了一处破败老院,略事修葺,就此安营扎寨。

本来,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这几年,逃离城市,隐居山中,几成时尚之一种。可是,这名女子,十多年前就孤身去香格里拉高原,在一所藏文学校支教过。也由此,她回到雁荡山,不只是隐居,居然还造了一座书院,在山里搞起山野的教育。

——这就令人起了景仰之心。

雁荡山深处,还有一座白云庵。很多地方都有白云庵,但雁荡山的白云庵特别。据说,很多人趋之若鹜,是想见一个人。

二禾君,这里有一个故事。此庵住持师太,大半个世纪前出家,其时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在那个年代,通讯并不发达,此事却很快被乡邻们知晓并传播。于是,她成了雁荡山的一桩传奇。于俗世中人,哪里有什么戒律清规,不过是依着自己的好奇之心行事。当年还有淘气的中学生专程跑到白云庵外,叠罗汉爬窗户,只为了一睹芳容。

其实,这位师父的经历并非多么离奇,既非为生活所迫而出家,也非遭遇困境而遁世,乃是一项个人的选择。但是人们不相信没有波澜的事,更愿猜度离奇。

其实,对这个世界,人还是要有一点自己的看法的。这让我想到新近看的一部电影——《血战钢锯岭》,一个不愿意触碰枪械的人,真的可以走上战场吗?真的这样,又如何?

没有人可以抵抗光阴的流逝。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常听人说,有人去了白云庵,看见一个空房间内端坐一位老尼,低眉顺目,脸上俱是清静、安宁。我想,这是好的。在她这里,恐怕只有草木山川,而纷纷扰扰的世人来去,也不过如庵外流水一样平常。

一个人的坚定的平常,足以成为传奇。

我也到白云庵去了,见到一树鸡爪槭红得明亮,两三只猫蹲着吃东西。一切都安静极了。走到山门外,一条深溪,乱石参差,无水。想到,若是春来,山水充沛,此溪必是奔腾吼啸,滚滚而下。

北有终南山,南有雁荡山。这话是我乱说的。但,世上那么多人来过雁荡山,有多少人又能真懂得这山呢?入山容易,看山难。我们常常不惮以自己的想法去揣度别人,或以一个片面的角度去揣度一座山。然子非鱼,子也非山。我们白天这样看山,夜晚那样看山,在雁荡山面前,我们不过都是蒙着双眼摸象的人。

二禾君,我相信,山人是山的密码,但两位山人我都没有见到。云在青天水在瓶,不如一起吃茶去。

我们在看雁荡山的时候,我们看见了什么?

此刻,我们坐在山间平台之上,一边喝茶,一边仰头望天。

雁荡山险峭峻奇,直冲天际,人仰望之,顿觉自己如蝼蚁,如尘埃。两山之间,一人沿着一根悬空的钢丝往前走。他的脚下,一步天堂,一步深渊。

我们坐在那里仰望,数百米外,似乎那空中行走的人也不过是一只鸟儿,或一只猴子;他在那一线之上,滑动,翻滚,晃荡,前行。似乎,空中还有些风。风来的时候,钢丝就在风中摇晃,带起隐隐的啸音。这样的情景,看得人脚软,仿佛自己就踩在那样的钢丝上。刚刚走过玻璃栈道,有过感受,脚下空蹈,目不敢视。若是走在钢丝绳上,脚下连一层玻璃都没有,那又会如何……便生一种人生飘零、空空荡荡之感,在心中晃来晃去。

任何经验,没有尝试过的人,不能知之。

一百年前,雁荡山的村民采药,就这样悬在绳上,在险峻的山上悠来荡去,如猿猴攀高爬低,命悬于一线。他们采得绝壁之上的药草,还采得什么?想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药草值得拿命去采。武侠小说里,在这样的悬崖绝壁上采的,无非是千年灵芝、还魂草、不死药,诸如此类;吃下去,起死回生,还魂生阳,长命百岁,人生不老。

坐在石阶上的大叔,淡然地说,他已经这样采药走钢丝几十年。现在,则是更年轻的人走在天际,而他自己,老了,早已是当爷爷的人,应该歇一歇了。

我们仰头看空中的钢丝,内心震颤,滋味复杂。百年以来,依然有人在数百米之高的地方行走,在天空,在白云间。说到底,我们没有站在那个位置,所感受的滋味,也不过是揣测吧。

如果在这些行走者的头上戴一个摄像头,我们每一个在底下坐着的观众也戴一副眼镜,眼镜直连着那个摄像头。这样,是不是每一次摇晃,都会在我们的心上摇晃?每一次,脚下哪怕只是微微一滑,会不会,我们的心就跌下去,跌下去,直落深渊?

这样,是不是,我们对周遭的人世,就可以有更多的感同身受?

二禾君,从雁荡山回来,我正好开读一本书——《七堂极简物理课》。

我们看一座山时,我们看见什么——事物在我们面前摊开,而我们是否能看清它,是可以存疑的。我们一直以为,大地是平的,脚下是地,头顶一片天。后来才知晓,地球其实是圆的,地球,不过是飘在太空里的太阳系里的一块大石头。

再后来,人们才知道,太阳系也不过是不计其数的星系中的一个,地球也好,太阳也好,都不过是浩瀚的银河系星云里的沧海一粟。

再后来,人们才发现,银河系本身,也不过只是众多星系间的一粒尘埃。

二禾君,这本书,薄薄的,却很耐读,我也想推荐给你。它说,在人类认识世界的历史长河里,每一次飞跃,都给人类带来巨大的惊喜。空间不再是“虚无”,而是一种可以弯曲、变形、波动的实体。天空和大地,总是存在超出我们的哲学或物理学想象的东西,这也早不是什么新鲜事。

于是,人的思维,突破和抵达什么样的疆域,人采取什么样的视角去观看,这个世界也就有了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全新异趣。

于是,一座雁荡山在我们面前摊开,你能看见什么?是看见它的白天与黑夜,还是看见它的过去与将来?是看见构成一座山的粒子的波动,还是看见时空在山的四周弯曲?

一个世界在我们面前摊开,你能看见什么?是看见人与人的隔阂与误解、族群与族群之间的利益纷争,还是和谐共存?是看见时间的无垠、宇宙的渺小,还是别的更多的无以言说的一切?

我们常坚信自己看见的一切,但事实上,真正决定能看见什么的,是人的思想。于是,问题就变成了“你以为自己看见的就是你看见的吗”。

一座雁荡山,所提供给我们的,其实,要比我们想象的辽阔得多。

二禾君,我常想起这样的一座山,想起它的日与夜,想起那些居于山中、我没有遇到的人,以及没有遇到的草木鸟兽。我想,我们终究,是要像捍卫生命的权利一样,去守护每一种不同,尊重每一个个体选择的自由。水流,草长,云卷与云舒,都比我们所知道的有更自在、更亘古及更站得住脚的理由。悠活半坡的半隐生活文|水水媒体人,生活美学观察者

平时没有时间读的书,在这里可以读很久很久,城市里看不清的星星,在这里可以看见很多很多。

半坡,是盛争朝给自己的世外桃源取的名字。

过去六年的周末和节假日,他总是推掉工作,推掉应酬,到距离杭州一小时路程的半坡度过。

他发来的定位,显示位置在德清某小公交线北150米,跟着导航走,当语音提示目的地就在附近时,停在一条山路的转角上,四处张望都没有找到“半坡”二字,也不见有田园的样子。

以为自己迷了路,通了电话,才知道原来转角深处的那一排竹子便是“半坡”的大门,走近了一打量,原来那密密的竹子是固定在一扇大铁门上的。

竹子大门缓缓打开,得见一个隐秘的世界。1

这天,正好是立夏翌日。

白晃晃的阳光,在这里变得斑驳、若隐若现,一切都掩映在茂密的丛林里。

一条大狗在其间闲庭信步,见有陌生人进入,并不大声叫唤也不飞奔而来,只是慢慢踱近了,嗅一嗅来人的气味,便又缓缓地离开了。

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它也知道来的必然是主人的朋友,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连门牌都没有的地方存在。

六年前,一个偶然却难得的机会,盛争朝租下了这个依山傍水的地方,虽然搭建起了可供休息、居住的房屋和廊亭,但这块土地仍然保留着六年前初见时那郁郁葱葱的竹林的样子。

这也是六年前,盛争朝的女儿第一次来到这里,便为它取了“bamboo life(竹子生活)”这个名字的原因。

之后,盛争朝又取了“bamboo”的中文谐音“半坡”,正好这片林地就在半坡上,而“半”这个字,也正贴合他寻求半隐居生活的心境。

他说,一半,是他非常喜欢的一种状态。

租下这块地的时候,他四十四岁,正是人生走到一半的时候,在杭州一家银行当高管,事业仍在上升期,但也是压力最大的时候。

每周一到周五都是他激情工作的时间,大脑高负荷运转,经常入夜却难以入眠,越忙就越想有一个地方可以切换自己的频道,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

他的身边,越来越多与他一样步入四五十岁、中产的城里人开始向往田园生活,想要买一座拥有一个院子、一方属于自己的土地的房子。

但很多人是“日里说到夜里,菩萨还在庙里”。

而他不仅去做了,还更“疯狂”一些,在真正的乡间田野租了一片地,打造一种属于自己的田园生活。2

一个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从小也没干过什么农活儿,却开始与农事为伴。

如今的半坡,有干净的饮用水、干净的卫生间、干净的客房,但盛争朝刚租下这里时,这里什么都没有,几乎是一片荒地,只有树木与荒草长势喜人。

因为是完全留给自己的乐园,他也不急,就慢慢地凭借自己的能力,利用自己的空闲时间,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去打造这个地方。

每一年开始,他都会盘算一下自己有多少余钱来打造自己的田园。

而改造半坡的每一块砖头、每一根木头,都是他自己去各种市场里淘来的,这样既可以省下不少钱,也让他的周末变得不一样地有趣。

明明也很忙很累,但只要到周末,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了。

干干在城里没机会干的体力活儿,比如砍砍柴、锄锄草,在城里睡不着的毛病,一下就“治”好了,他还睡得特别香,一觉睡到天大亮。

他尽可能地保留了半坡的原生态,又尽可能让习惯了城市生活的妻子、女儿也能够在半坡舒适地生活。

去年他出了10万元,在半坡挖了一条水渠,做了排水设施,半坡的房间终于不那么潮湿了,即使下雨天也可以很愉快地睡觉。

但他只花了很少的钱,在半坡两棵四五年生的水杉树之间,拴了一块大木板,做了一个很简单的秋千,却成了每一个到半坡的孩子都欢喜不已的地方。

山坡上的树,他更是一棵都没动。立夏要吃乌糯米饭,山头上走一走就能摘一大把乌糯米叶回来;端午要做青团,大片的艾草多到用不完……

春天笋、秋天板栗,天天柴灶饭,这就是乡野的食。3

在半坡,真正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早上六点半,在狗吠声中醒来。

因为饿了的大狗会准时地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唤他起来。

翻身起床,喂狗粮。

喂完狗,喂鸡,半坡养着三十多只鸡。

然后才轮到给自己做点早餐吃。

吃完早餐,放鸡。

休息一会儿,又该烧午饭吃了。

吃过午饭,捡鸡蛋。

到了傍晚,又要赶鸡回笼,赶三十多只鸡可得花上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农民不少时间。

然后,吃过晚饭,天黑了,没有路灯的半坡一片寂静,能做的事,除了看书、看电视,就是看星星。

这是今年春节盛争朝一个人在半坡度过的一天。

会寂寞吗?

会无聊吗?

不会。

平时没有时间读的书,在这里可以读很久很久,城市里看不清的星星,在这里可以看见很多很多。

花了六年时间,半坡终于能“见人”了,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这天中午,一起在半坡食堂吃饭的足有两桌人,最远的有来自美国硅谷的外国朋友,还有当天早上从青岛飞过来的朋友,他们聚到一起是为了谈一个项目,却一个个都享受着这难得的田园乐,吃一碗乌黑发亮的乌糯米饭,喝一杯半坡杨梅浸泡的杨梅酒,饭后爬上半坡的山头吹吹风消消食,然后才开始喝着咖啡谈他们的项目。

明明谈的是和半坡、田园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事情,圆桌边的每个人脸上却都吹着小清新的风。

最近基本上一到周末就会到半坡住一晚的盛争朝的妻子与岳母,在旁煮咖啡、切水果、晒被子……盛争朝看见家里的两个女人一派优雅又自然的女主人姿态忙进忙出,内心喜悦,半坡离他梦想的田园生活又近了一步。

他理想的半坡,要有“三老”:老伴、老友和有点钱可以花的老底。

半坡是一个田园,但并不是封闭的、和外界脱节的,他希望这既是个家人相聚享受亲情的地方,也能是一票老友相聚的地方,更希望是孩子们乐不思蜀的地方,这样的半坡才充满生机。

他打算十年后就在半坡养老,而这个养老院里,不能只有他一户,最好还住着几户老友,同时也能是托儿所,住着一群孩子。

所以,今年,他在半坡的角落里造了一幢二层小楼房,一楼是木工房和烧窑房,二楼是星空图书室。

他还在纸上勾画了半坡接下来的规划,清理一下杂草,整理出一块大草坪,搭一个蹦蹦床,再挖一个小水池……总之,他想的就是让孩子们来了舍不得走。

半坡,虽然是个隐世的地方,却又能让他过上老有所伴、老有所乐的群居生活。

这也是他在半坡专门造了一间足够放得下两张大圆桌的房间并取名“食堂”的缘故。4

最近,有一点余钱,他就在半坡多种几棵树,先是在荒草地种上了樱花树,接着又移植了桂花树,前不久还开车去萧山苗木市场买了两百棵蔷薇花,装了满满一后备厢运到半坡种下。

这两天,半坡的月季花开得正艳,而他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五年后甚至十年后,整个半坡春天樱花飞舞、夏天蔷薇花开、秋天桂花飘香的样子。劳作我在爪哇岛上种水稻文|沈希宏水稻遗传育种专家“不听话,把你扔到爪哇岛去。”小时候,大人是经常这么吓唬孩子的。没想到,我真被扔到了爪哇,在我成年以后。1

印度尼西亚的稻子也多,好多生长在火山灰泥里。印尼多火山,千万年来,喷发得漫山遍野的黑土地,一脚踩上去,从你的脚趾缝里滋滋滋地冒出来,肥得流油。智者乐水,稻子们选择乐土。

印尼是个万岛之国。爪哇,是其第四大岛,印尼半数以上人口生活在爪哇岛上。首都雅加达,著名城市万隆、泗水,都在这座大岛上。在国外罕见的、以中国人名字命名的城市三宝垄,是郑和下西洋的重要停靠地。巴厘岛也在爪哇的尾巴上,与长城、泰姬陵、吴哥窟齐名的东方四大奇迹之一“婆罗浮屠”,则位于其中的中爪哇省。爪哇岛上有一百多座火山,其中有的在剧烈活动。

挺有意思的是,水稻分三种,即籼稻、粳稻、爪哇稻,而爪哇岛种的却不是爪哇稻,而是典型的籼稻,如我国南方。

爪哇岛地处赤道附近,阳光日复一日地热烈,一年里什么时候都可以种植水稻。到处都是水稻。一眼望不到头的水稻,一年到头都是绿油油、黄灿灿的。我们在亚威刚开始插秧,在十里之外的薄绒,稻子已经在开花欢呼了。再去看不远的山坳里,稻子已经饱满得垂下了头,农民们正在挥镰收割,笑容洋溢。除此之外,在印尼其他几个大岛上,种植的却大多是农家品种,靠天吃饭,产出非常低。

我国有“南米北面”之说。在印尼,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口,三餐都是米饭。最常见的就是手抓饭。大小餐馆里,总是可以看见印尼人民一揉一捏,用手抓着饭,轻轻送到嘴里,犹如点绛唇。有点情调的饭店里,会把一团米饭倒扣成一个心形,放在你的盘子里,会让你临时暖一下。

更深地说,稻米在印尼人眼里,是有灵魂的。印尼的神话故事里说,稻米是从眼睛里长出来的。带到田间地头的米饭,他们会用香蕉叶包好,休息时就一层层扒拉开来,像是打开一个礼物盒。然后人们一群一群地坐在树荫下,认真地手抓一撮米饭,配以一撮鸡肉,吃得津津有味。稍微高级一点,会做成一种糯米饭团,裹着细小的鸡肉丝,特别方便携带,也特别好吃,适合写字楼里的白领。

在印尼,白天的温度总会在30摄氏度上下,所以,也不存在冷饭一说,米饭随时都是热乎乎的。我在印尼的酒店里,吃过一种象棋模样的饭丁,漂在酸辣汤汁里,也是别有风味。咬一口丢回汤里,又是周身浸满了酸辣汤汁,越吃越有味。

平日里,我最喜欢吃的一款,印尼话叫soto ayam,翻译过来是“速度啊呀”,三下五除二,呼哧呼哧两分钟就能吃完。其实就是一种菜泡饭,流着嫩黄的鸡汤,吃得能不快吗?

从祖辈开始闯荡南洋的吴先生家,开办大工厂,流水线生产方便饭。如咖喱牛肉饭、豆蔻鸡肉饭,微波两分钟,或者用自带的石灰小包加热,米饭的味道,就如刚刚收割时一样,鲜食如初。

历史上印尼有几种著名的水稻。一个叫皮泰,后来我知道是当地语言中的paddy的音译。Paddy,中文就是“水稻”的意思。这个皮泰,在20世纪60年代,与一个来自我国台湾的水稻品种“低脚乌尖”,一个高个子,一个低个子,恋了爱,结了婚,产生了著名的奇迹稻“IR8”。国际稻8号,具有坚韧矮健的稻秆,一粒种子可以长出很多分蘖,一时风靡东南亚。这种水稻与矮秆小麦一道,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第一次绿色革命。

还有一种叫“印尼水田谷6号”。这与我自己的经历就非常近了。我的老师张慧廉先生,就是在这个水稻品种里发掘了一种新的不育基因,从而创造出印水型杂交水稻,开花整齐旺盛,容易接受其他水稻的花粉,促进了我国杂交水稻的大发展。我紧随其后,学到了不少杂交水稻技术的真金白银。那是一种种在泥里的科技。这么一看,我来印尼种稻子,是有渊源的。

一阵风过来,稻子们也点点头,齐声说,是。2

我这次是来看望热带的旱季。

技术员阿立夫说,旱季的雨水会退去,河流清澈。稻子也因为没有了高湿的环境,毛病少,虫子也少。我却是没想到,旱季不旱,河水依旧裹满泥巴。渡口的小船还得突突地靠机器,一柄木桨仍是撑不过河水的湍急。

到印尼的第三天,老天还给我来了个下马威。一夜的急雨,河水暴涨。在第二天上午十点,河水突然就漫过了河堤,瞬间淹没了我们的一片稻田,淹过了稻的脖子。圣博士和傅庄主正在田里查看苗情,就连撤退也来不及。不一会儿,河水就涨到了齐腰位置,卷起裤管,涉水走了三个小时,全身滴滴答答地回到驻地。

看来全球变暖真不是说说的,这个身处茫茫海洋之中的万岛之国,也遇到了厄尔尼诺。

附近有些乡村遇灾了,有些人家进了水。一路上都是及时赶到的警察救援。暂时管不了稻子了。一片汪洋中,稻子沾满了泥水,吃力地呼吸。一群鸭子在稻田里划水游泳,优哉乐哉,它们倒是拥有了万千水波。孩子们也是不知深浅,在道路上玩耍嬉水,摸鱼儿,还一个劲嬉笑过往的行人车辆。我也是与几个蜷在水里嬉闹的小孩子打了个照面。“嘿嘿,老外。啊哈。”这时候我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告诉同事安全第一,默默祈求洪水尽快退去,稻子们能还有力气抖擞精神,依然楚楚动人。

依旧每日奔走田间。记住许多乡村的名字:瓦鲁、大本、博格雅、苏克维尔。我们种植了很多新的田块。我们还告诉村民淹水之后怎么帮助水稻渡过难关;告诉他们怎么拉花、各种应时的技术环节。

对了,你没想到过水稻田可以有多么美丽的景致吧?拉花,是拉着稻花走。在正午,万万朵稻花一起盛开,用绳子一拉,能够看见一阵青烟袅绕,玄之又妙,如仙人架下的那朵云,也如挥一挥衣袖的你。一天的劳动会给人一种充实。每当日落而息,稻田之上,总有红彤彤的一片晚霞相伴,艳红无比,犹如一杯红酒,可以仰起头一饮而尽。3“不听话,把你扔到爪哇岛去。”小时候,大人是经常这么吓唬孩子的。

没想到,我真被扔到了爪哇岛。

车子在爪哇岛上走一天到达基地,所经之处是一望无际的平展,满是稻田。其实这是最让人高兴的,因为全都是我们的专业用武之地。我一下子有种来对了地方的感觉,就不再想自己到底哪里不乖了。

在印尼醒来,周围充斥着神秘、陌生的建筑物,头戴纱巾的女性,凌晨四点的穆斯林礼,见面的微笑。清晨的稻田,挂满了露珠,蜘蛛网密布。各种虫子此起彼伏地尖叫。我想想,也是,热带地区每天都是孟夏,每天都热情高涨。农民锄地种田;在田间地头休憩;割草回家喂羊。骑在牛背上的孩子;在泥地上光着脚丫踢足球;在稻田里打泥仗。火车也是恰好那么慢。整个生活状态,就像自己的小时候。

不过,这里的人,却是天生就有一种安详感,生活不紧不慢,一脸“世界不关我事”的样子。连稻子都是,不想吃很多的肥料,不想很丰满。其实也是,水稻自己懂得平衡与修复。肥多了,谁都受不了,所以要减肥,大家都是如此。

去一片不怎么远的稻田,我情愿步行。每日一万五千步,有时是为了与乡村、与河流见面,握手,与它们相识。去与这片土地亲近,建立一种连接,熟悉了才能什么都好说。所以,哪怕语言不通,坐下来就跟当地农民交流。用肢体,用眼睛,说动他们种我们的稻子。在小城里住着,晚饭后也是从四面八方出发,漫无目的地走,走遍每一个可以交谈的角落。

走着走着,突然间对这土地产生了感情。会认真盯着过往的一草一木。田野的色泽,也变得可以接近了。雨中还看到小孩跳绳、奔跑。夕阳下稻田的倒影很美。

稻田的夜晚一点也不静悄悄,蛙鸣虫叫。4

我们是来帮助当地发展杂交水稻的。

我们种稻子的基地亚威,地处爪哇腹地。它的一绕是漫山遍地的远方田野,二绕是春暖花开,星辰、大海。

可是,你真的以为远方的田野是个什么鬼吗?是一望无际的稻田,不停地行走,沾满了泥巴。路上也见不到人。人也不会突然地出现。仰望星辰,又是个什么鬼呢?走上我们居住的房顶,阿立夫告诉我,当头顶的大星星和大星星打个十字的照面时,雨季就戛然停止了。我认真仰望了几回,脖子有点酸。然后,蚊子也上屋顶来了。

孤独与幸福之间,也许只是相距一厘米,看到田里的稻子就什么都忘光了。你看阳光下的稻子,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好株型也;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好品质也。

正忙活着呢,抬眼一看,一场二十分钟的大雨,正从稻田那头下到这头,像是一个百米运动员。我也赶紧跑,这回对手不是风。一低头就近躲在一户人家屋檐下。主人打量我这个不速之客,也是没有章可以循了,叽叽嘎嘎讲了几句,谁也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反正知道有人在躲雨,他拿顶大草帽给我,看我不走,又端一杯咖啡出来。哈哈。

雨过,泾渭分明,一片爽朗如洗。赶紧回家。好吧,没想到,不出一会儿又来一场。实在不想重复人在屋檐下的故事,索性痛痛快快淋了一路的瓢泼大雨。然后睡了一觉。醒来,是神仙般的酣畅。

机器轰鸣。安德利家的稻田收割了。他家的地每次收获,都是我们的开镰节。第一个开门红的,旁边的农户也都羡慕。安德利再次获得好的收成。

我给了他一支烟。言语讲不通,我们就各自默默燃烧着。不一会儿,他竟然说了一句好生硬的中文:“我——很——高——兴。”我看他拿着个手机。显然,他是刚查了这个美丽的中文词语,我心里竟是一阵酸楚。我告诉他,高兴的还在后面。这么难的汉语他自然听不懂了。我指了指他身后。他傻笑。我也傻笑,给他竖个大拇指,“Bagus(好样的)”。我想说的是,以后干好了,高兴的事多多。问他“how old are you”,他说“fine”。那么,好吧。

跟我们一起工作的一个印尼技术员,名叫dadang,善于学习,掌握技术也快。一起来的几个中国人,就一起把他喊成“大唐is Bagus”。“大唐好样的”,一句话三个词,包含了三国语言,很有意义,本身也很有意义。中国的杂交水稻,在世界上很多国家种植都获得了非常好的结果,大面积地使粮食增产,包括美国,还有东南亚很多国家。当地的一些农民,艰难地学会了几句中文,说“稻子”。

嗯,还是中国的水稻品种好。行游僻静处有繁花,向着书店去旅行文|何婉玲文艺爱好者,书店探秘家

每一本你偶遇的新书,每一本你阅读过的老朋友,每一个你热爱过的作者,与你邂逅,从而使你获得不一样的旅行意义。

阅读与旅行,是人生最美好的两件事。我经常冲着一家书店的美,不远千里赶了去:先锋在碧山开了一家乡村书店,便策划了一次皖南乡村自驾行;深圳差旅途中,时间再仓促,也故作闲散地去香港打个来回,仅为吃一碗云吞、逛一家书店;悉尼的海滩有曼利有邦迪,去哪个呢?毫不犹豫,自然选择邦迪,因为那里有地理杂志评选的“全球十佳书店”之一……

每座城都有自己独特的温度和风貌,而书店,将阅读与旅行联结在一起。

在那些宝贵的旅行时间里,我愿意放慢步调,将时间虚度在林立的书架和簇新的书脊之间,每一本你偶遇的新书,每一本你阅读过的老朋友,每一个你热爱过的作者,与你邂逅,从而使你获得不一样的旅行意义。

不妨,将一家书店的美,写入你的出行计划吧。杭州:纯真年代书吧的西湖情

西湖就是美。

自古以来就美。

西湖的美,不是只言片语可以描绘的。那样的湖水、暮色中的远山、黄澄澄的弯月、闪闪的宝石山、淑女般的保俶塔、茂盛的香樟,还有一池池的荷花正自妖娆。日日沉醉。

观赏西湖的角度有很多,而我尤爱在傍晚时分登上宝石山,坐在山顶的岩石上,看着月亮之下、天堂之上的西湖,亮起星星盏盏、一片璀璨的天堂之灯。

每年至少爬一次宝石山。拾级而上,空气清新,羊齿蕨带着潮湿的森林气息。多少次从湖滨路上仰望着的保俶塔,在满山星灯的簇拥下,如高贵公主;现在近在眼前的保俶塔,依然是美女,秀丽、清瘦、有才气,像林徽因。

宝石山适合夜爬。从葛岭下,能路过纯真年代书吧。这书吧,得天独厚,就在宝石山山腰。

第一次来纯真年代书吧,还是多年前,点了一杯西瓜汁,坐在窗边看起书来。一个青涩稚气的店员,在培训另一名青涩稚气的实习生:“我们纯真年代,定位是中高档,消费比较高,来的不是一般所谓的小资人员,大多是杭州知名人士或者政府高官……”

我既不是小资人员,更攀不上知名人士,只不过一介穷读书人,听了这番培训,大抵是内心的自卑感作祟,快速喝完杯中的果汁,有点逃也似的冲出书吧,在门外找了棵大树,在大树下的石块上又悠悠地看起书来。

几年后再来纯真年代,格局依然未变,中间是吧台,两边是书室,二楼有适合小聚的沙发和茶几,一旁还有露天的室外桌椅,能看到宝石山阴阴翳翳的参天古木和隐隐现现的山间石道。

一楼右手边的书室内,贴了满墙活动照片,易中天、麦家、张抗抗、余华、阿来、北岛、芒克、舒婷、叶兆言、贾平凹,哪一个名字,不是耳熟能详的?

也就理解了,正是这些闪闪亮的名字,给了多年前那名店员无比的自信——一种在此工作充满骄傲的自信。现在想来,那时的他,说的句句是实话,多么真实可爱!

这次又来纯真年代,是参加周华诚《每一个简静的日子都是良辰》的新书分享会。真心话,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类似的见面会。

书友会上见作者,竟然有了年少时追星的兴奋感,少年时喜欢王力宏,参加他的歌友会,挤着进了前三排,双眼瞪直,快速寻找出真人与海报中的差别,比如,真人比海报中还要瘦,鼻梁还要高,为人非常谦逊有礼,内心忍不住就想尖叫;此次见到周华诚,同样也来比对一番,真人很高,虽然留着艺术家桀骜不驯的长发,但实际给人的感觉非常温和诚恳,笑起来有很深的酒窝,也就不难想象,是这样的男人啊,能写出《草木滋味》那么细腻而充满生活趣味的文字来,而我对有细腻笔触的男人向来怀有毫不掩饰的偏爱。

文人雅聚,只能在西湖。这是一群以“稻友”相称的人,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因为热爱生活、热爱文字,于是诞生了《每一个简静的日子都是良辰》这本集子。

作者们上台分享他们的生活理念和梦想追求,有戏称身后百亩水稻是他“后宫三千佳丽”的水稻博士沈希宏,他的文字特别幽默,看着看着,我就笑了起来。“妈妈开始教育我们:‘你不好好读书,以后就跟你爸爸一样,整天种田。’我就一直读书。可是,谁说不是命呢?工作又分到了水稻研究所。那不是一天两天种田,是一年一年种田。妈妈呀,我已经好好读书了,我还是要种田。”有文字优美流畅,在生活中去繁就简,在精神上享受安静状态的中文老师老雨;有在阳台上种花,种出一片繁花似锦,种出一片痴心执念的若狂;有带着女儿到处去旅行的年轻妈妈水水,中国上海、中国台北,新西兰,她写,她们会一直走,走到世界的尽头……

这样的书友会,吸引来不少读者,场内座无虚席,我坐在照片墙下最里一排的位置,很巧,右手边的书架上,有一套盛子潮主编的“朋友丛书”,拿下的第一本就是《书吧记忆》,里面收录了各界文人有关纯真年代书吧的随笔和散文。

服务员小哥送来了鲜榨西瓜汁,我问,这套书可以卖吗。他说,这是最后一套,不出售的。

好遗憾,我只好快速阅读起来。每一个来纯真年代的人,都能在这儿留下自己独特的记忆,而书中讲述最多的还是书店女主人朱锦绣和她丈夫盛子潮的爱情故事。所有故事里,我最爱的还是麦家在《最美是杭州》中说的那一个。“这个男人,十几年前送了他心爱的姑娘一份礼物:一个叫纯真年代的书吧。“那年他的姑娘大病一场,他拉着她的手想,如果她能好起来,他要给她过上她想要过的生活。“后来,男人突然生了病。“再后来,他就走了,留下他的姑娘,继续守着他们的纯真年代。”

为什么麦家称呼朱锦绣是盛子潮的姑娘?

朱老师在此次书友会上做了开场发言,并且一直在场内摄影、拍照。你看她,娉娉站着,不仍然是个大姑娘嘛!她的气质有一种读书人的明亮,又有如梅花般的淡雅高洁,口红的颜色特别好看,和脖颈间围着的红色丝质围巾搭配得别致、协调。她从台上下来,经过我身边,扭头对我微笑。我心中一漾,感觉开了满树梨花,一瞬间想要鼓起勇气和她合张影。但最终还是作罢。

在记录书店的这项活动中,我更愿做一个旁观者,像一个怯生生的小孩一样,偷偷观察它,抓住划过内心每一个关于阅读与旅行的感触,然后写下来。“看山揽锦绣,望湖问子潮”。因为喜爱,所以相聚。每个人都应该有点小小执念,我对书店,亦然。上海:电影与阅读,是我的两大精神食粮

此时的徐汇区和多年前的徐汇区没有太大差别,倒是浦东一年一个样,每次从外滩望浦东,总能发现又封顶了一座摩天大楼,且一座比一座有冲破云霄之势。

上海是让人越来越喜欢了。大概因着它的多元,既有代表金融商业的浦东,又有品味上海十里洋场的黄浦,既有让吃货们兴奋的普陀,又有文青们挚爱的徐汇……而我最喜爱的还是徐汇,过去是,现在仍然是。

冷峻的水杉,高大的法桐,修葺一新的衡山路,红色砖墙的天主堂,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路上也不会觉得局促不安。

我的目标很明确——逛书店。上海独立书店众多,这也可能是我热爱上海的原因之一。衡山坊的衡山·和集自然在我的扫荡名目里。

一扇合着的玻璃小铁门,若只是路过,你很难发现这是一家书店。

推开门,咖啡香扑鼻而来。小而温暖的书店,正对门的台子上陈列着充满情人节意味的雕塑和艺术品,当然价格不菲。

书店有三层,一楼是电影主题空间,各种类型的书籍,文学、电影、文艺,中英文均有,台湾书籍也有不少,“依作家姓氏字母排列”,每一本均不同;二楼是艺术、绘画、设计和建筑类书籍,且以外文书居多;三楼有各国杂志(据说是中国大陆最专业的进口杂志书店,有“杂志博物馆”之称)和文创用品,其中美食类的杂志和书籍又独占一个区。

层楼间悬挂着大幅黑白摄影海报,楼梯和扶手都是石质的。扶手的温度,冰冷而温润。是的,冰冷而温润,如果你握过玉石,就能体会这种感觉。这些冰冷的灰黑色石质扶手当然不是玉做的,大概抚摸的人多了,就蕴含了温润的内里。

与其在衡山·和集看书,不如在衡山·和集看人。一个背着不知是小提琴还是尤克里里的青年男子,一个穿明黄色毛衣的小女孩,一个推门进来就将包放在墙边绿色沙发上并从架子上快速抽取一本书看起来的瘦弱男生,一个手捧厚厚一摞书的金发姑娘,两个西装革履的商务男士站在书店的后门边轻声交谈……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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