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彩经典阅读丛书:兔子坡(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6 20:37:40

点击下载

作者:罗伯特.罗素

出版社:中国华侨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全彩经典阅读丛书:兔子坡

全彩经典阅读丛书:兔子坡试读:

第一章 新人家就要搬来啦

整座小山都听得见一片欢欣喧闹的声音,到处都是“嗡嗡”的议论声,大家都兴奋得几乎要沸腾起来。原来,山上的小动物们都在讨论一条最新的爆炸式新闻,讨论的话题里时常夹杂了这句话:“新人家很快就要搬来了!”

小乔奇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一蹦老高,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家门,一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急忙报道消息,“新人家就要搬来了!”他大声喊道,“爸爸,妈妈——新人家就要来了!新人家要搬进那所大房子了!”

老妈在厨房里搅拌着一锅稀汤,汤里稀稀落落的,只漂着几根可怜巴巴的菜叶子。她抬起头,淡淡地说:“哦,新人家也该搬进大房子了,这个时候正好,但愿他们不会像之前的人家那样搬来搬去。这三年来,我们都受够了,附近上好的菜园子早就荒废了,我们找不到食物,每年都没有足够的存粮来应付冬天。去年是最糟糕的一年,我们的日子过得那么苦,都不知道要如何熬下来,很多邻居都搬走了,到陌生的异乡去谋生了。新来的人家要是庄稼人就好了,最好想法打听他们是不是庄稼人,我真是没办法了!能找到的食物越发减少了,到处都是荒废的田地,只剩下十字路口的胖男人那里还有一点果蔬,可是他们家又有凶恶的看家犬和其他防备工具,每天还要冒着危险,来回穿越两次黑黝黝的马路,真是没法可想了,没法可想——”老妈向来很悲观,她总是习惯将事情想得很坏。“亲爱的,”老爹说,“我们都应该乐观一点!说不定乔奇的这个消息就是我们即将丰收的好兆头呢!我想,我应该走访一下我们的街坊们,看看这个消息是否准确。”老爹来自南方,拥有良好的教养,向来以本地有名的绅士自居,所以说话总是这样文质彬彬的。

他异常谨慎地走过早已荒废的菜园子,黄昏里,巍峨高大的砖瓦房孤零零地耸立在阴暗的光线里,看上去阴森幽暗,显得有些吓人。窗子里一片黑暗,没有温暖的灯光,也没有任何声息。附近也看不见一丝人影,屋顶的瓦块已经老化了,腐烂的木头翘了出来,破旧的百叶窗歪向一边吊着。马路和人行道上,到处是齐人高的枯草,风一吹就四处摇晃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这块土地看起来分外荒凉。

他不无惆怅地想着,从前小山上的景象并非如此,那时候,地毯般厚重的青草铺满整个草原,田野上满是翠绿的苜蓿,园子里种满了郁郁葱葱的蔬菜,他们一大家子人过着舒适幸福的生活,其他小动物们也都过得很好。

当时,在这里居住的人家都很友好,小孩子经常在晚上和他们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他们每次看到臭鼬鼠妈妈骄傲地领着一群胖乎乎的小家伙,像印第安人一样排着庄严的队伍穿过草坪的时候,还会开心地放声尖叫,为他们加油。对了,还有一只狗,衰老肥胖的长毛小姐,她总是和土拨鼠吵闹个不停,但却从不做伤害他们的事。有一次,她偶然遇见一只走丢了的小狐狸,就带他回家,像对待她的小狗们一般慈爱地照顾他。老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只迷路的小狐狸应该是灰狐狸的叔叔,还是灰狐狸的爸爸呢?他有些糊涂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后来,好日子渐渐消失了,那些可爱的人们都陆续搬走了,之后搬来的人家心眼都挺坏,从来就不懂得体谅别人。他们任凭漆树、山桃、毒蔓霸占田野,让杂草覆盖了整个草地,花园早已荒凉,闻不到一丝芬芳,简直不像样。就在去年秋天,这家懒惰的人终于打包行李离开这里,只留下一栋空荡荡的房子和黑黝黝的窗子,残破的百叶窗在寒冬的暴风雨中簌簌发抖。

他来到放工具的小屋,很久以前这里总是放着一袋袋的种子和鸡饲料。饿坏了的田鼠可以来这里填饱肚子,然而小屋已经闲置了好几年,这里的每一粒粮食在恶劣的寒冬早已被饥饿的小动物搜刮得一干二净,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一只动物的身影在这里停留。

土拨鼠波奇蹲在一旁的草地上,他两眼发光地抓住一把枯黄的杂草,一下就塞进嘴里。他的毛发乱糟糟的,暗淡无光,像被虫蛀过一样,看上去瘦骨嶙峋,跟去年那只胖得走不动路、冬眠时还得硬塞进洞口的波奇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现在,他正努力想要补回那些消失的脂肪。他每啃下一口杂草,就抬头看看周围,嘴里嘟囔一阵,然后,再塞进另一口杂草,所以他的抱怨总是时断时续的。“你瞧瞧这块草地,”他愤怒地说,“瞧瞧它——嘎嘎——没有半片苜蓿叶,全是些难吃得要命的杂草——嘎嘎——该有新人家搬来了——嘎嘎——是时候了——”老爹礼貌地向他打了个招呼,他停止了抱怨,坐起来。“晚上好,波奇。在这个迷人的夜晚看见你真叫人高兴,你的气色好极了,看上去神采奕奕的,想必你度过了一个温暖舒适的冬天吧?”“你说得太轻巧了,”波奇开始抱怨起来,“我想,我的健康并不成问题,但是,我现在太瘦了,光靠这些玩意儿,什么时候才能长胖啊!”他嫌恶地看了看那片荒芜破败、杂草丛生的田地和草原,又使劲摇摇头。“住在这里的人是彻头彻尾的废物,一点没错,他们就是废物!整天无所事事,也不种点东西,这么好的一块土地都荒废了。他们这一走简直太好了,我说,新人家也该搬来了,正是时候!”“我正想请教你,”老爹说,“我听说,有一家人就要搬来了,你有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具体消息呀?真的要有新人家搬来吗?还是只是大家私底下流传的谣言而已?”“谣言?”波奇好像有点困惑,他挠了挠耳朵,想了一下,“哦,你听我说,我在路边听人家说,有一个房地产中介前几天带着几个人到这里,绕着房子看了一圈;昨天比尔·希奇——就是那个木匠——他也爬上屋顶摸了又摸,还到工具房和鸡舍看了一下,又在纸上写写算算;另外,今天泥水匠路易·肯斯多克也专门过来摸摸、踢踢那些旧墙壁和坍塌的石阶,照样在纸上又是写又是算的;还有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靠近老爹,使劲地用脚踩着地面,“听着,这件事确实不寻常,我听说——你知道提姆·马克格拉斯吗?就是住在岔路口那边,靠耕种田地过日子的那个男人——听说今天下午他也来察看过这个废园子、草地和北边的田地,他同样在纸上计算过。哦,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如果是这样的话,”老爹沉思了一下,“听起来情况挺不错,看来肯定有一家人要搬来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他们是庄稼人。这附近如果住着几户庄稼人,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一大片草地上都长满了莓草,现在——”老爹是从肯塔基搬到这儿的,他酷爱讨论莓草的习惯已经成了一件烦人的事情,这里的每一只动物都深谙老爹的毛病。“莓草不适合种植在这里!”波奇很快打断了他的话,“康乃狄克的莓草向来长势不佳,只要这里种着一亩苜蓿和提摩草,我的生活就会非常幸福了!提摩草、苜蓿和鲜美的青草——一个菜园子,”他想着,泪水溢满了眼眶,“现在,只要一点甜菜头,或者几颗青豆、一口马鞭草就可以了——”他突然跑到稀稀落落的草丛中抱头痛哭起来。

老爹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方步,心情变得好多了,毕竟就要告别熬了好几年的苦日子了。很多朋友为生活所迫,陆续离开了小山到别处谋生,他们成婚了的子女也都搬到别处去了,老妈变得很憔悴,而且越来越忧心忡忡。住在大房子的新人家应该可以让他们重新过上好日子——“晚上好,兔子先生!”灰狐狸彬彬有礼地说,“我听说,有新人家要来了。”“晚上好,狐狸先生,”老爹回答,“目前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是有这么一桩好事。”“我要向你表示感谢,”狐狸继续说,“昨天早上幸亏你帮我引开那一群疯狗,我实在不愿意和那群狗打交道。你看,我费尽力气才从威士顿拖回一只老母鸡——最近这里的食物实在太少了,我不得不这么做。从那里再回来,足足八里路啊!这位老小姐真是个大麻烦,又肥又重!当那些狗扑向我的时候,我已经疲惫不堪了,没有一点力气来应付,你对他们真有一套!我要谢谢你。”“小事一桩,小伙子,没什么的,你不用这么客气,”老爹说,“我总是喜欢向那些猎犬跑过去,然后引开他们,在莓草乡——”“哦,我知道,”狐狸急忙说,“你是怎么应对他们的?”“哦,我只是带他们去山谷里玩了一趟,路过了几丛荆棘,最后引得他们转到吉姆克利的电网那里,一下就送他们进了天堂。一群笨蛋,我耻于说这是一场角逐,一点悬念都没有。要知道,莓草乡的猎犬那才叫厉害呢!对了,我还记得——”“哦,我知道了,”狐狸说着就蹿到树丛里不见了,“再次向你表示感谢!”

灰松鼠简直快要绝望了,他不甘心地四处挖来挖去,却忘记曾在哪里埋下一堆核桃。虽然,去年秋天里他埋下的核桃少得可怜,但是就现在的苦日子来说,聊胜于无啊!“晚上好,松鼠先生,祝你好运啊,”老爹说,“你现在大概最需要的就是好运气吧?”他看着灰松鼠拼命做着徒劳的挖掘工作,笑了笑,说:“老人家,请原谅我的唐突,您的记性可真是比不上从前啦!”“我的记性从来就没好过,”松鼠叹了口气,“我每次都记不清东西藏在哪里。”他停下来略作休息,深情地眺望着山谷。“但是我清楚地记得许多事情!你还记得从前那些美好的日子吗?这小山上的一花一草原来多可爱,那时候,住在这里的人家是多么慷慨善良啊!你还记得圣诞节那天吗?这家年轻人给我们准备了一棵多么美丽的圣诞树啊!那时,远处那棵针枞还很矮小,树上挂了小灯,给你们兔子准备了胡萝卜、卷心菜叶和芹菜,给小鸟准备了种子和牛油——我自己有时候也会去蘸一些,给我们准备的坚果,各种各样好吃的坚果——这些可爱的礼物都漂漂亮亮地挂在树枝上。”“我怎么能忘记呢?”老爹说,“我敢打赌,那些过去的美好回忆,大家都还深深地记在心底,我衷心祝愿让我们期待许久的新人家,能让往昔那些快乐美好的日子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有新人家要来?”老松鼠急切地问。“人们都这样说,而且最近的迹象都表明了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一件事。”“太好了,”松鼠说,他容光焕发地重新开始他的挖掘工作,“从未听人提起过——我忙着到处找东西,我的记性又那么的坏……”

田鼠威利快活地跳到鼹鼠脊的尽头,他知道如何找到他那瞎了眼的好朋友——他总爱在地下钻来钻去。威利大声吹着口哨,“鼹鼠,”他喊着,“鼹鼠,快出来!重大新闻!鼹鼠,有重大新闻呢!”鼹鼠仰着头,钻出土堆,他将脸转向威利,尖鼻子一颤一颤的,他说:“哦,是小威利啊,唉!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你听到什么好消息了吗?”“特大新闻啊,”威利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大叫出来,“噢,亲爱的朋友,我要告诉你一个特大新闻!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新的人家要搬来啦!鼹鼠,新的人家就要来啦!他们就住在那栋大房子里,新的一家人……大家都说他们肯定是一户庄稼人。鼹鼠,放工具的小屋又会有一袋袋的种子和鸡饲料了,它们会沿着小屋的裂缝掉出来,整个冬天我们就不愁没有食物了,我们可以尽情吃个饱,就像夏天一样。还有,地窖里还会有暖气,我们在墙脚边挖一个洞,住在里面温暖又舒适。说不准他们还会种一些百合,鼹鼠啊,噢!如果现在就有一根甜脆脆的百合根茎,我愿意拿我所有的一切去交换!”“哦,你还是老样子,”鼹鼠哑然失笑,“我想,我一直在前面挖土,你跟在后面不断吃着百合根茎,你的确很享受,可是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呢?除了挨骂,我什么收获都不会有。人家肯定都觉得是我吃光了百合根茎。”“你怎么能这么说,鼹鼠,”威利万分伤心地说,“这样太不公平了。真的,你想想,我们的交情那么深厚,本就应该有福同享。不要这样嘛,鼹鼠,我以后……”他近乎哽咽地说。

鼹鼠笑出声来,他用厚实宽大的手掌拍了拍威利的背,“好了,别哭了,”他笑着说,“你总是这么敏感!我只是跟你开了一个玩笑而已。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该是多么的无趣!我怎么能知道周围发生的那些事情?我怎么能看见四周的景色?假如我要看东西,那我将怎么办?”

威利停止了哭泣,“你就说:‘威利,请你做我的眼睛。’”“是的!我就是这样说的,”鼹鼠高兴地说,“我说:‘威利,请你做我的眼睛。’你的确是我的眼睛啊!你将这些东西的样子、大小、颜色都仔细地告诉我,而且,你说得真好,再没有人能比你描述得更好了。”

威利开始破涕为笑。“假如有人布下了捕鼠夹,我也会赶来通知你,对不对?还有,当有人放下毒饵,或是要碾掉这片草地的时候。我都会马上跑来告诉你的。虽然,这片土地已经荒废很久了,多年来再也没有人过来割过草了。”“当然,当然,”鼹鼠笑了,“好了,擦掉鼻涕去跑跑步吧!我要开始寻找我的晚餐了,最近,这里都看不见虫子了。”他钻回自己的地下迷宫里。威利看着鼹鼠拱起的突脊慢慢延伸到草地上,这条细细的小丘随着鼹鼠不断前进的行动而起伏、摇摆,直到草地尽头。他跑了过去,拍了拍地面,“鼹鼠,”他喊道,“他们搬来的时候,我将会是你的眼睛,我会描述得很好的。”“是的。”从地底下传来鼹鼠模糊的声音,“你当然会——如果有百合根茎,我也不会觉得惊讶。”

臭鼬鼠菲伟直直地站立在松树林边,向下俯视着那所大房子,旁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只红鹿走了出来。“晚上好,先生,”菲伟说,“新的人家就要来了。”“我知道,”红鹿回答,“我知道,他们的确该来啦!不过,这对我来说关系不大,我习惯到处打游击,但是小山上,其他小动物们能找到的食物实在是太少了。”“是的,你的确到处找食物,”菲伟说,“但是,你不是也会偶尔到菜园去找一些蔬菜吃吗?”“哦,是的,如果我刚好在附近的话,”红鹿坦率地承认,他嗅了嗅风中传来的气味,“喂,菲伟,你能不能移开些,移到下风处好吗?就是那里,很好,太感谢你了。我刚刚说过,我有时候喜欢吃一些新鲜蔬菜,像一根莴苣啊,一些很嫩的黄花菜啦——老的我无法消化掉——不过,当然我最想吃的还是新鲜的番茄啦,你要是能吃到一个新鲜的熟番茄——”“你吃吧,”菲伟断然插上话,“要不是担心你们,我自己才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种庄稼的人呢,菜园子对我的生活无关紧要,我只是对他们家的剩菜感到好奇!”“你的口味真奇特,菲伟,”红鹿说,“哎呀!风好像又转到那边去了,麻烦你——对,就是这样,谢谢,我说——”“我的口味怎么了?”菲伟怒气冲冲地回答,“你不知道剩菜有多好,到处都是剩菜就意味着到处都有人家,但有些家庭的剩菜就不好——嗯,它们没有资格被称做剩菜,但是其他的还是不错的。噢,剩菜是我所能想象到的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你简直无法体会我的感受!”“我能!”红鹿坚定地说,“很多呢!对了,我们说说别的吧!比如狐狸希望有小鸡,鸭子也很好,你应该喜欢这些吧?”“鸡就很好——要小小的,嫩嫩的,”菲伟承认,“鸭也挺好,但是,剩菜——”“噢,天啊!”红鹿嘟囔着,“风向又变了!”他转身回到树林里去了。

冻得冰冷坚硬的地上还覆盖着一层寒霜,糖蛾们的老祖父伸了伸懒腰,舒展着硬邦邦的关节,他说话的声音微弱而嘶哑,但还要叫醒他那些数以万计的、冬眠着的子孙。“新的人家要来啦!”他嘶嘶地说,“新的人家很快就要来啦!”沙哑的声音传遍了那群闷头沉睡的糖蛾。慢慢的,他们丑陋的身体涌过一阵战栗,他们慢慢舒展身体,开始一段漫长的征途——缓缓爬出这阴冷的土地,回到地面去等待新鲜多汁的嫩草的出现。

持续不断的骚动声从各处的树丛中、齐人高的杂草堆中、凌乱的废墟中传来,慢慢传遍了整座小山;小动物们到处跑来跑去,讨论、猜测着这件大事;松鼠和花栗鼠在石墙上跳跃,为这个终于来临的好消息而大声欢呼;黑暗的松树林里,猫头鹰、乌鸦、松鸦为这件事情争论得差点都要吵起来;不断有客人访问兔子洞,小山上到处都能听到这句不断重复的话:“新的人家就要来啦!”

第二章 大惊小怪的老妈

兔子洞里的老妈比往常显得更加焦虑了,只要发生一件事,无论结果怎么样,一旦干扰了老妈规律的日常生活,就会给她增添一份烦恼。到目前为止,针对这场大骚动造成的前所未有的混乱情况,她一想到要应付即将发生的各种可能性,就有些不快。她自己又设想了一些不太可能发生的烦心事,比如新的一家人可能会带着狗、猫或是雪貂,可能还会有猎枪、炸药、鼠夹、毒饵、毒气,等等,也许还会有一个调皮的小男孩!哦!天啊!一个调皮的小男孩就够让她担惊受怕的了。

她又想到最近听到的一个十分可怕的谣言:据说有个男人在汽车的尾气管上接通了一根管子,然后把它伸进兔子洞里,好多家兔子都惨遭这样的毒手。“亲爱的,唉!”老爹试着安慰她,“我说过很多次了,他们就是因为太不小心,居然让过冬的存粮堵住了紧急出口,才会有这么悲惨的遭遇。就算要为过冬准备粮食,也不应该将紧急出口当做储藏食物的地窖啊,他们简直太愚蠢了。”

老爹看着家里空空如也的架子和橱柜,感到有些凄凉,他继续说:“也不知道这是祸还是福啊!这些年来我们的生活一直很苦,找不到粮食来过冬,所以我们的紧急出口一直畅通无阻,修整得安安全全的。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有个不太好的习惯,总是把扫帚啦、拖把啦、水桶啦这些很少用的东西堆满了通道,之前我还被这些东西绊倒,在过道里重重地摔了一跤呢!”

听了老爹的话,老妈赶快搬开水桶、扫帚,总算觉得放心了些。但是,每当风里飘来一丝汽车的油烟味时,她还是吓得脸色惨白。

她还想到,说不定新搬来的那家人会清理掉兔子洞周围的杂草。老爹承认,是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发生的概率极小。“就算真的发生了,”他说,“我们也可以搬到别处去,虽说我们对这个洞满怀着深厚的感情,但是这里实在很潮湿,即使不下雨,每年也总有几个月是阴冷阴冷的。最近,我感觉自己有患上风湿病的危险,目前已经开始显示出这个迹象了,虽然说有家族遗传的原因,但是搬到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对我的身体还是很有好处的。我早就看好松林附近的那块地方了,万一新搬来的那家人心血来潮想要修剪兔子洞边的草丛,逼得我们必须要搬出这里的话,我相信,我们也不会吃亏的。”

老妈一想到要搬离居住多年的老家,禁不住泪流满面,老爹见状急忙把话题转移到猫和狗的身上。“说到猫啊,”他说,“这应该是父母要给予严格训练的问题,你知道的,在孩子小时候要教导他们即使听到声音也绝不能露面,如果他们在懂得自保之前都能够安分地待在家中,如果他们时刻提高警觉,猫带来的危险实在是不值得担心。猫在长跑方面的能力简直是可笑至极,他唯一擅长的就是突然袭击。我敢说,我对子女的教育非常成功,所以他们绝无可能受到来自猫的突然袭击。”“我们那几个孙子,唉,一提起这件事我就难过,他们被宠得无法无天了,我们那时压根不允许肆意妄为!父母娇纵孩子的结果总是不如人意的,我只希望,小乔奇啊——”他说着,严厉地看了小乔奇一眼,“我希望你要吸取小辈们用悲惨命运得来的教训,不要像咪妮、阿瑟、伟富烈、莎拉、康坦丝和柯丽伦这些糊涂的孙儿一样,千万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小乔奇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会乖乖听话。一说到那些夭折的孙儿们,老妈又开始伤心了,所以老爹又转移话题(他总是一直说下去,直到有事情可以让他闭嘴为止):“看来,我们社区是很欢迎狗的,十字岔路口胖男人那里养的几只乡下小狗,实在不值得像我这样礼貌而富有教养的绅士去为他们费心,不过,有时候和几只纯种的猎犬玩一场追逐赛,也不失为一次愉快的经历。我童年时期的莓草乡啊——”“好了,我知道,”老妈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所有关于莓草乡的事,但是,你不妨劝劝波奇,他可是你最要好的朋友——”“波奇的麻烦确实很大,”老爹承认,“他在大房子边上建窝本来就很不明智,我经常劝他。当然啦,和很久以前那些庄稼人住得近一些也无伤大雅,就算他住进人家的客厅里,我想他们也会一笑置之。但是,假如这户人家带了狗的话,那他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嗯,非常危险。我一会就去找他好好讨论这件事情,而且,态度一定要再强硬一点。”

但是,老妈还在继续担忧着:“又到了春季大扫除的时候,”她很烦恼,“我原打算这星期开始大扫除,但是,自从这件事情散布开以后,人们在兔子洞里跑进跑出,我找不到机会动手。还有,阿那达斯叔公一个人住在但伯利路那里。米尔杰德成了家以后,他就一个人过日子,他又那么老了,他的洞肯定脏乱得都没法看了。唉,顾不上没有粮食了,我应该请他到我们洞里来过夏天,但是,新的人家眼看就要来了,也许还带着狗,或者夹鼠套、弹簧枪、毒饵什么的。我真是担心——”“这倒是件好事,”老爹说,“阿那达斯叔公来这里是再好不过了。我是有充分依据的:第一,如你所说,自从米尔杰德搬走以后,他就孤身一人居住,所以,换个环境,对他来说是很有帮助的;第二,但伯利路那里,比我们这边还要缺少粮食。所以,假如一切如我们所愿,新来的人家会种庄稼,那么,食物短缺的问题将会得到解决。换言之,就是他可以吃得很好;第三,阿那达斯叔公是我们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者,他多年来与人类相处,经验丰富老到,万一新来的人家不好对付,虽然我不愿意看到这样,但是我们总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到那个时候,要应对这些可能发生的难题,他适当的忠告和意见对我们来说无疑是无价之宝。”“我建议,我们马上动身去请阿那达斯叔公过来。如果不是这几天紧急的事情太多,我无法抽身的话,我非常乐意去接他过来,真的,但是现在这个任务要交给小乔奇了。”小乔奇听到老爹的话,兴奋得心怦怦直跳。但是,他始终安静地躺着,接着听老妈新一轮的担忧,老爹尽量劝解她,分析各种情况。毕竟,他也是一个大男孩了,应该有能力承担家里的事情。他跑起来和老爹一样快,而且,他也学会了很多计谋。这几个月以来,他都是单独一人到十字岔路口胖男人那里采摘食物的,他可以轻松地躲开狗群,每天安然无恙地来回穿越黑黝黝的道路两次。他知道怎么去阿那达斯叔公家——去年秋天,他们全家去那里参加了米尔杰德的婚礼,为什么不派他去呢?当然,他并不愿意错过小山上发生的任何事情。但是,前往但伯利路的这趟旅行是那么的刺激,况且,他只是离开两天,在这段短暂的时光里,是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的。

当他将要沉入梦乡的时候,他听见老妈还在担心,老爹则在不断地说着——说着——说——着——

第三章 小乔奇的大冒险和他的歌

天刚蒙蒙亮,小乔奇就准备出发了。老妈还是很担心,但早已准备了一盒既美味又营养的小便当,和写给阿那达斯叔公的一封信一同放进小背包里。乔奇背着小背包,老爹陪他一直走到双生桥。他们兴致盎然地离开小山时,整个山谷笼罩在一层浓浓的白雾之中,圆溜溜的树顶像一个个漂浮着的小岛在雾潭里若隐若现,果园里远远传来一阵清脆的歌声,小鸟们站在树梢欢快地迎接新的一天;鸟妈妈们愉快地清扫着鸟巢,还唧唧喳喳地交换育儿的心得;公鸟们在树顶上尖声啼叫,相互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时街上还很安静,房屋在薄雾中享受着甜蜜的美梦,连十字岔路口的胖男人和他养的那些狗也很安静,但是有些小动物们已经走出家门到处活动了。他们遇见灰狐狸,他在威士顿待了一夜,才刚刚回来。他双腿酸胀、睡眼蒙眬,嘴边还残留着几根鸡毛。红鹿优雅地跑过漆黑的路,跟他们说早安,祝他们好运。但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老爹破天荒第一次没有时间拉着别人大谈特谈。老爹一向以大事为重,这种可贵的品质,在郡里已经不多见了。“儿子,”他严肃地说,“你妈妈目前已经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你千万要保持警惕,不要徒生事端惹出危险,这会使她更加烦恼。你要顺着大道直走,但是千万记得要保持一段距离;走到十字路口或桥的时候你都要加倍小心;走到桥边的时候,想想你应该怎么做?”“先躲起来,”小乔奇回答,“先等一会儿,看看周围有没有狗的踪影,再朝马路的两端看看有没有车辆经过,如果没看到这两样,就赶快冲过马路,然后再躲好,四面都要仔细看看,确定没有被发现再继续往前走。遇到十字路口也是这样做。”“很好,”老爹说,“再背一背那些狗的名字。”

小乔奇闭上眼睛,认真地背着:“十字岔路口的胖男人:两只杂种狗;佳丘路:达尔马希亚狗;长丘路上的屋子:牧羊犬柯利,爱瞎叫但是没有威胁;北田教堂转角:警犬,笨拙又缓慢;峻岭上的红色农庄:牛头犬、撒特猎犬,两只胖狗,不顶用的;大谷仓的农庄:老猎犬,很厉害……”他口若悬河,一一背出路上可能遇见的狗的姓名,没有半点儿错误。老爹满意地向他点了点头,他顿时自豪地挺起胸脯。“非常好,”老爹说,“还记得我教给你的迂回战术吗?”小乔奇闭上眼睛,想了想,很快说出来:“突然向右,左拐;左弯,右转;猛然停住,突然后冲;左跳,右跳;虚晃一招,然后冲进荆棘丛里。”“太棒了,”老爹说,“你认真听着:先摸清那只狗的底细,不要浪费太多精力在笨狗身上,以后还有需要快跑的时候。如果那只狗的赛跑能力很强,就迅速止步,回转,然后躲着不动。对了,你潜伏不动的本事还是差得很远,一下子停下来的时候,不要总是耸动你的左耳,这点要特别注意。峻岭那儿是很广阔的,你要藏在土墙的阴影里,慢慢走,要当心脚下的土堆,那里有很多波奇的亲戚,一旦发生什么事,立刻在土堆上重重踩上一脚,只要将你的来历告诉他们,他们都愿意让你进去暂时躲避的,事后别忘了谢谢人家。经过一场追逐,你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少说也要休息上十分钟。如果你需要全力以赴地奔跑,别忘了系紧背包带,耳朵向后,肚子紧紧贴着地面,然后,‘刷’地一下冲出去!”“你要自己小心。千万要注意——别做蠢事,最迟明天晚上,我们在家里等着你带阿那达斯叔公回来。”

小乔奇神采飞扬地走上双生桥,告别了向他挥手致意的老爹,然后独自一人踏上惊险的征途。

当他穿过佳丘路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泛白,此时达尔马希亚还在沉睡,很显然,对面的柯利同样沉浸在美梦中。四周一片静谧,他走上长丘。当他拐个弯走近北田教堂转角的时候,人们陆陆续续开始起身了,几户人家的烟囱里冒出几缕淡淡的青烟,空气里散发着让人垂涎三尺的煎咸肉的香味。

如他所料的,警犬从对面向他猛冲过来,但是,他很快就解决了这桩难题。他有意放慢步子往下跑,惹得警犬干着急,等到他跑到附近一棵长在荆棘丛里的苹果树时,他猛然停住,向右一跳,然后就一动也不动地趴着。那只警犬咆哮着跑过他的身边,毫不迟疑地跳进了那丛满是尖刺的荆棘里去,警犬怒气冲冲的吼叫声在身后传来。这声音在镇定地跑向峻岭的小乔奇耳朵里,无疑是最甜美动人的音乐。要是老爹能在这里该有多好,他会欣喜地看到他出色的技巧,并且能够注意到,在他猛然停住身子的一刹那,左耳没有丝毫颤动。

当他走到峻岭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空中,胖乎乎的牛头犬和撒特还在红色农庄的门口晒着温暖的阳光,舒舒服服地熟睡着。换了从前,小乔奇总会使坏把他们吵醒,愉快地欣赏他们拖着臃肿的身子笨拙追赶他的样子。但是,一想到老爹的警告,他只好放弃恶作剧的念头,乖乖走下去。

峻岭是一条长带状、宽阔的原野,小乔奇对此却没有多大兴趣。一望无际的森林和草原一里又一里地绵延开来,景致十分迷人,只是他无心观赏美丽的风景。明媚的蓝天、卷曲的白云,这些美妙的景致和宜人的阳光都带给他惬意的享受。但是,说老实话,他已经开始有些厌烦了。于是,他自己创作了一首歌来减轻这种厌倦的情绪。

几天来,他一直在脑海里推敲着歌词和曲调,但是他却没办法把它们配在一起唱出来。于是他哼了又唱,唱了又哼,还吹着口哨,试着把歌词放在合适的地方,唱唱停停,他隔一会儿就换一下音符,最后总算满意地完成了第一行。于是乔奇反反复复地唱着第一行,直到唱熟为止,以免在唱第二行的时候又忘记了第一行。

他长久沉浸在歌唱事业当中,一时分了心,害得他差点断送了小命。走到大谷仓农庄之时,他正要第四十七次开始唱第一行的歌词,完全没注意到老猎犬正嘶吼着扑向他,而且已经紧紧贴在小乔奇身后!他似乎可以感受到老猎犬扑哧扑哧喘气的鼻息,此时情况万分危急!

小乔奇在电光火石之间,本能地几步跃开,暂时脱离了险境。他用了几十分之一秒的时间紧紧绑好背包带,准备全力以赴地开始一次惊险的长跑。“不要浪费过多精力在笨狗身上”,这是老爹的告诫。他尝试了几次,骤停、转弯、回旋,他知道怎样才能更好地发挥这些战略的功效,可是现在全都不管用。这片草原太空旷,找不到隐蔽的地点,猎犬又很熟悉这些诈术,无论他怎么躲闪,猎犬总是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他到处寻找土拨鼠洞,但是一个都没发现,“好吧!我想我必须要靠自己冲出去了。”小乔奇想着。

他紧紧抓住背包带,耳朵向后竖得笔直,肚子紧紧贴着地面,他猛然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他跑得那么快,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暖暖的阳光让他的四肢充满了力量,天清气朗,草原上散发着草叶的清香。小乔奇跳跃的幅度越来越大,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矫健刚强,他的双腿就像卷曲着的钢弹簧,积蓄着无穷的力量,此时自发弹开,他几乎没怎么用力,只感到后腿不断地拍打地面。每次一着地,那些饱含力量的弹簧就猛然松开,将他弹到半空中。他跃过了篱笆、石墙,就好像它们只是浅浅浮在地表面的鼹鼠脊一样!噢,他简直像在空中翱翔!现在,当他想用语言来描述这种奇妙的感觉时,已经能体会到燕子纪普的感受了。他回头一瞥,只见老猎犬已经远远被他甩在后头,但是仍然不肯放过他,拖着笨重的身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这么大年纪了,早就应该累了!相反,小乔奇却越跳越有劲,为什么这个固执的老家伙还不肯偃旗息鼓,结束这场无望的追逐呢?

当他跃过一座小山坡以后,他突然间醒悟了,他怎么就忘记了死亡溪的存在!就在他面前,宽阔且深邃的死亡溪就像一把闪亮锋利的弯弧刀,他——老爹的儿子,来自莓草乡的绅士——竟然会被敌人诱进这个陷阱,一个连波奇都可以轻松识破的陷阱:不管他向左转还是向右拐,小河的弧度都能恰到好处地拦住他的去路,而老猎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堵住他。在这个万分紧急的时刻,不能再迟疑了,只有奋力一搏!

这个令他意识到不妙的发现并没有拖住他的脚步。与之相反的是,他放开步子,以惊人的速度向前飞跃着,整个身体呈现出完美的流线形,急促的气流不断从他的耳后呼啸而去。他正牢牢记着老爹的嘱咐,始终保持着冷静。他挑中一个河岸高耸且坚固的立足点,估量一下需要跳跃的距离,便纵身一跃。

起跳真是非常完美,在做最后一次蹬踏时,他在每块肌肉中都注满了力量,随即跃入空中,他看见朵朵洁白的云彩倒映在柔美的水波里,他看见河床上五颜六色的小石和银白色的亮光一闪而过,那是鲦鱼慌乱地躲开他自由飞翔的影子。然后,“砰”的一声,他触到了地面,连翻了七个筋斗之后,他才惊魂未定地坐在一丛茂密的青草上。

他稳住身子,一动也不动,腹部不断收缩起伏着。他看着老猎犬猛冲到斜坡下,一头扎到河边,他厌恶地看了看河水,就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踱回去,滴着口水的舌头直拖在地上。

经过这次惊险的赛跑,不用老爹的警告和提醒,小乔奇就在原地休息了十分钟。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而且此时也应该吃午餐了。于是他解开小背包,一边休息,一边吃着。刚才,他着实被吓坏了,但是一结束午餐,恢复元气以后,他的精力又恢复了。

老爹知道后一定会很生气,肯定会,因为他竟然接连两次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先是被敌人吓了一大跳,接着又没头没脑地撞进陷阱里。但是,刚才那一跳确实是兔子史上空前的成就!以前还没有哪只兔子能跳过死亡溪,要知道,那条大河最起码有十八英尺宽!就连老爹都没有跳过呢!他的情绪越发高涨起来,那些歌词和曲调在他脑海中瞬间就组合成功了。

小乔奇重新躺回温热的草丛中,开始唱起他新创的歌来:新人家来啦!嗨哟!新人家来啦!嗨哟!新人家来啦!嗨哟!嗨哟!嗨哟!

这首歌没有很多歌词,音符也很简单,就连曲调也只是升高一些,下降一点儿。最后,结束的音符与开头重合。这首歌也许有些单调,但是却符合小乔奇的口味。他大声地唱,小声地唱,一会儿像赞美凯旋的勇士,一会儿像娓娓讲述一个动人的历险故事。他唱了一遍又一遍,兴致勃勃。

飞向北方的红腹知更鸟停留在树梢,他向下喊道:“嗨,小乔奇,你做什么呢?”“去找阿那达斯叔公!你去过小山吗?”“我刚从那儿来,”知更鸟说,“每个人都非常兴奋,听说有新的人家要来。”“哦,我知道,”小乔奇急忙说,“我为这件事刚创作了一首歌,你要不要听听看啊?是这样的——”“不了,谢谢,”知更鸟说,“一路小心啊——”说完就飞走了。

小乔奇没有泄气,他一边拉紧小背包,准备继续赶路,一边又开始唱起了那首歌,这还算不上一首很棒的进行曲呢!小乔奇一路唱着,他走下了峻岭、风丘,绕过乔治镇。那天下午,当他走上但伯利路的时候,他还在兴高采烈地唱着那支歌。

当他唱到第四千遍“嗨哟”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从树丛里传来:“嗨哟——什么啊?”

小乔奇转过身,“嗨哟——我的天哪!”他大叫出来,“哦——哦,原来是阿那达斯叔公!”“当然啦!”阿那达斯叔公开心地笑了起来,“正是我——阿那达斯叔公!进来吧,小乔奇,进来——你走了这么远的一段路才到这儿,要是我是一只狗,我早就捉住你了。真奇怪,你老爹应该要教你提高警惕的。进来吧!”

虽然老妈一直操心阿那达斯叔公家里没有一个女人来清理屋子,但是,她肯定无法预料到这个洞已经糟糕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毋庸置疑,这个洞一看就是一个单身汉的家。小乔奇虽然羡慕单身汉自由随意的生活,但是进入洞里之后,也只得承认这里实在脏乱得可怕,猖狂的跳蚤到处都是。加上小乔奇一整天都在野外奔波,突然进入这间屋子,里面混浊的空气令他感到窒息。这股气味,也许是阿那达斯叔公每天吸的烟草味吧——小乔奇这样安慰自己。他很喜欢叔公的烹饪技巧——晚餐是一棵风干了多年的芜菁。晚餐结束之后,小乔奇建议到外面纳凉。然后,他拿出老妈的信。“乔奇,你把信念给我听吧,”阿那达斯叔公说,“我找不到那副该死的眼镜。”小乔奇知道,叔公并非找不到眼镜,事实上,也没有什么眼镜,他不过是不识字,而且,也不好意思在小辈面前表现出来。但是,他还是要顾全叔公的面子,于是,他乖巧地念着:亲爱的叔叔:希望您一切安好,自从米尔杰德结婚并搬走以后,您就一人独自居住。我知道您肯定很寂寞,我们都盼望着您能和我们一同度过这个夏天。而且,我们这边就要有新人家搬来了,我们非常期盼他们是一户庄稼人。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就会有充足的食物。但是,他们也许会带着狗或毒饵、陷阱、弹簧枪之类危险的东西。不过这也没多大问题,我们仍然期待您的到来。爱您的侄女茉莉

下面有一行脚注:“请提醒小乔奇不要把脚弄湿了。”但是乔奇并不想念这句话。老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小乔奇,一只跃过死亡溪的、年轻有为的兔子,难道还会弄湿自己的脚吗?“太好了,”阿那达斯叔公喊着,“简直太好了,我正发愁这个夏天应该做什么才好哩!米尔杰德和其他人都搬走了以后,这里就显得很萧条了。说到粮食嘛——在这些缺乏胡萝卜的小气鬼中,就属这附近的人家最穷、最吝啬了。我想我应该过去,当然,如果新人家来了,日子就会好过一点儿,也可能好不到哪里去,但不管怎样,我都不相信他们。当然,这并不是说我相信熟人家,但是对熟人家你还是知根知底的,对新人家就没那么了解了。我想,我会去的。你妈妈做的莴苣豆蔓汤还像从前一样好吗?”

小乔奇告诉他,老妈的手艺还是出了名的好。而且,他现在就想喝到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浓汤呢!“我作了一首新歌,是关于新人家的,”他急切地补充,“您想听吗?”“我不想听,”阿那达斯叔公果断回答,“乔奇,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吧,我要收拾一些零碎的东西。我们明天要早点出发,我会叫醒你的。”

小乔奇想了想,还是睡在外面的树丛底下。夜晚很温暖,兔子洞也很结实,他哼着自己的歌,毫无疑问,这会是一首很好的催眠曲,因为还没等第三遍唱完,他就进入香甜的睡梦中了。

第四章 阿那达斯叔公的教诲

他们一大早就起程了,阿那达斯叔公年纪真是太大了,必须慢悠悠地走。然而,他对乡村地形的熟悉和花样繁多的技巧却足以弥补速度上的缺点,他清楚每条道路、每条捷径、每只狗和各处可以躲避的地方。这一整天,他都在传授小乔奇一些求生技巧。他知道的东西是那么多,老爹都比不上。

他们顺着墙壁的阴影和矮树丛走;当走到有凶猛猎犬的房子前,就绕一个大弯;每一次停下休息的地方,一定要靠近洞穴或者紧紧挨着荆棘丛。走到死亡溪边上时,他们停下来吃午饭,小乔奇得意扬扬地指出他跳过河流的准确位置,他们还发现他着陆时深深陷入地面的脚印。

阿那达斯叔公老练地打量着辽阔的河面。“这一跳真是个奇迹啊!乔奇,”他承认,“实在太惊人了。你老爹做不到,我也不行,就算是青壮年时也不行。真是跳得太好了。你不应该让自己遭受到惊吓,也不应该陷入这种危险的困境。不行,你还是不够小心!我想,你老爹肯定不赞成这样。”小乔奇想,老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的。

午餐很简单,就是阿那达斯叔公仅有的一点东西。就是在生活最好的时候,他也没有很多食物。太阳光很温暖,天空湛蓝湛蓝的,这样的天气很舒服,老绅士打算好好休息一下,顺便聊聊天。“你知道吗?乔奇,”他说着,惬意地躺在身后软软的草堆里。“你今天一直唱的那支歌——听上去不怎么像歌,没什么曲调,但是却意义非凡,可能你会觉得有些困惑。让我跟你说吧——因为‘新人家来啦’,这就是关键,新的人家来了,也就说新的时代要到了。”“你看,我们走过的这条路,记得我爷爷曾告诉我,那是他的祖父告诉他的,他祖父的祖父经常谈论那些过去的时光,那时穿红衣的英国士兵就是从那条路上过来,径直开到但伯利路。他们咆哮着,四处扫射,还放火烧了很多房子、谷仓和稻谷。”“人们到处逃窜,胡乱开枪,很多人被埋进这些果园下面。很多家庭、很多熟悉的人都不见了,那才是真正不幸的年代,真正的不幸。但是,只要士兵走了,不幸消失了,就会有新的人家搬进来,崭新的时代又开始了。”“我们兔子照样生儿育女,照管好自己的家庭。新人家不断搬来,过了不久,许许多多的磨坊、工厂布满整个山谷;峻岭的田野里种满了小麦、马铃薯、洋葱;到哪儿都是人,马车络绎不绝地在马路上穿梭,上面装满了小麦、麦秆,塞得满满的。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段好时光。”“但是,很快的,这里的年轻人又迈着整齐的步伐踏过这条路,他们穿着蓝制服,神气极了,又唱又笑,身上背着一口袋一口袋的干粮,枪口上还插着姑娘们送的花。可是,许多人再也没能回到这片土地上。留下的老人死的死,走的走,磨坊坍塌了,田里长满杂草,倒霉的时代又来临了。但是祖父祖母们还是继续养育下一代,照料好自己的事情。接着,新的人家又搬来了,山谷里开始出现很多新事物,柏油路、新房子、学校、汽车。这时,我们的好日子又来了。”“好的时代与坏的时代总是交替来临,但它们总会过去的;这个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他们也都会成为过去;不过,新的人家总会搬来,现在你应该知道你唱的这首歌有什么意义了吧——但是,这首歌真的是太沉闷了,沉闷至极啊!我要睡一会儿——就十分钟,你眼睛要睁大点儿啊!”

小乔奇使劲睁着眼睛,竖起耳朵,不放过周围一点动静,他不愿意再受到一点惊吓了。他开始思考阿那达斯叔公刚才说的那番话,但是思考总是催他入睡。于是他到溪边去洗了一把脸,好好洗了一下手,整理好他们的背包,再无聊地盯着岸上的树影。等到移动着的树影显示出已经到了十分钟,他叫醒叔公,继续赶路。

可是阿那达斯叔公要离开的消息传遍了整条但伯利路,很多小动物都赶到路边来送别,祝他好运。土拨鼠们也来了,都请求他捎个消息给波奇。所以,当他们终于走下长丘,走到双生桥的时候,太阳早已落山了。他们风尘仆仆、疲惫不堪。走到北边小河的时候,阿那达斯叔公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们在河边休息时,他突然扔掉身上的背包。“乔奇,”他正儿八经地说,“我想做一件事!对,我一定要做这件事!你知道,女人有时候很可笑,总是对一些事情抱着偏见,你妈妈的情况更是严重。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件事了,现在什么都无法阻止我。”“您要做什么啊?”小乔奇疑惑地问。“乔奇,”阿那达斯叔公严肃地说,“你听好了,很可能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听到我说这句话,乔奇——我要沐浴!”

沐浴完以后,叔公神清气爽地和小乔奇快步走向小山。小乔奇恨不得马上就到家,几乎飞奔了起来。他知道,这段时间肯定发生了很多事,因为,他看见大房子的屋顶上整齐摆着闪闪发光的新瓦,空气里飘散着刨木屑和粉漆的香气。

老爹和老妈看到他们安全回来,高兴坏了。趁着阿那达斯叔公把他的行李放进客房的时候,小乔奇已经急不可耐地将他的历险故事告诉家人。自然,老爹对他出于疏忽而被老猎犬追赶的事感到很生气,但是他还是认为小乔奇能跳过死亡溪的这件事非常了不起,所以也就放缓了语气。“还有,妈妈!”小乔奇近乎亢奋地接着说,“我还作了一支歌,是这样的——”

老爹突然举手示意大家安静。“你们听!”他说。他们仔细听,起初小乔奇什么也没听见,后来声音慢慢传过来。

小山上,小动物们正放声歌唱,他们大声唱着他的歌——小乔奇的歌。

住在大房子附近的波奇用他那五音不全的嗓音吼着:“新人家来啦!嗨哟!”小乔奇分辨出红鹿、菲伟和灰狐狸的声音,田鼠威利和他的家人那种尖利的高音,就像来自远处的细碎的和声。“嗨哟,嗨哟!”草地里也传来模糊不清的歌声;老妈手忙脚乱地准备着晚餐,嘴里也在哼着这支歌;连叔公也一边高兴地嗅着香浓的汤锅,一边哼上一句:“嗨哟——嗨哟!”

木匠比尔·希奇和伙计一起把卡车开到车道上的时候,他们欢快地吹起了口哨——吹的正是他的歌——小乔奇的歌。

路边的小茅草屋里,提姆·马克格拉斯兴致高昂地修理着他的牵引机,整个冬天没有动用这个大家伙,今天可要把它重新修好。他的耕犁也已经擦得干净透亮,耙也备好了,他一边愉快地工作,一边唱着歌。“你从哪里学的这首歌啊?”他的妻子玛丽从厨房的窗口探出头来问。“不知道,”提姆说,“嗨哟,新人家来啦!嗨哟,新人家——”“这是件好事,”玛丽插上话,“新人家搬来总是件好事,你瞧瞧去年冬天,我们都没有活做。新人家要是来了,那真是太好了。”“来啦!嗨哟!现在我们有许多活儿可以干了,”他叫着,“好好干吧!好大一块菜园子要整理,草地要碾得平整,北部的农田要翻耕、播种,还要砍掉树木、检修篱笆、铺好车道、迁走矮树,还要养一堆小鸡,一大堆工作——嗨哟!新人家来啦!新人家来啦!嗨哟——”“这首歌听起来挺奇怪,不过,也还不错啦!”

几分钟后,厨房里除了洗刷盘碗的“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外,还有玛丽悠然自得的哼唱声:“来啦!嗨哟!新人家来啦!嗨哟!”

泥水匠路易·肯斯多克正要把一大堆东西装到卡车上:泥水抹子、水桶、钉锤、铲子、水管、水泥包……一件一件的东西渐渐塞满了卡车,这些可都是明天要用的工具呢。他愉快地哼着歌,虽然听不出来是什么曲调,不过,歌词倒是简单明了:“——新人家来啦,嗨哟!新人家来啦!”

转角的小商店里,德利先生正在清理货架,准备订购新货。他需要订购的东西并不多,因为,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漫长而又艰苦,附近的居民几乎都搬走了,货架上摆放的商品就像去年秋天一样齐全。而现在,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芬芳的气息从敞开的大门外飘进来。沼泽地那边传来的“呱呱”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叮叮咚,叮叮咚”的圣诞铃声。

德利先生坐在一只高脚凳上,在一张货物单上边写边唱着:“新人家——咖啡两打、腌牛肉十二——来啦,嗨哟!新人家——糨糊三瓶、火柴、胡椒、玉米粉、盐、姜汁——来啦,嗨哟!新人家来啦——纸巾、醋、酱瓜、干杏——嗨哟!”“嗨哟!嗨哟!”

第五章 老顽固波奇

之后的几天,小山上陆续发生了很多大事,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菜园子里的土地被翻开、耙过、犁过,现在变得又大又宽,足足是以前的两倍。而且,菜园子的四周并没有围上篱笆,每个人都为此松了一口气。花床经过耕耘、施肥,草地也被翻了一遍,耙过碾平,接下来就可以播种了。

北田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翻耕土地,提姆·马克格拉斯开着他那辆牵引机,高高兴兴地吹着口哨,看着犁头将深褐色的泥土翻成一道道笔直的沟畦。在波奇的家门口,老爹和他开心地看着这些工作。当牵引机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忙着砌石墙的路易·肯斯多克朝提姆大喊道:“他们想在田里种些什么,提姆?”“荞麦,”他大声回答,“现在种荞麦,以后就要翻过来种一些苜蓿和牧草。”“你听,”波奇高兴得手舞足蹈,他用手肘撞了老爹一下,“荞麦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一块上好的荞麦田了,哦,太感谢上帝了!”“他们有没有说起莓草?”老爹充满期待地问。“没有,”波奇说,“不过,只要有荞麦就够了,我可不乐意吃那种奇怪的肯塔基食物。我想,你太太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很高兴,她以前烤的小荞麦饼还真是美味呢,想想啊,”他出神地回忆着,叹了口气,“一整块上好的荞麦田,就在我家的前院里呢。”“说到你的前院,我差点忘记了,波奇,”老爹开始说了,“波奇,我必须要跟你好好谈谈,你住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新来的人——”

波奇粗暴地打断了他:“如果你要劝我搬家的话,我想你还是不要白费口舌!我才不会搬家呢!”他摆出一副顽固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说:“整座小山,再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宝地了,我为了营造一个完美的洞穴花了那么多工夫,我才不要离开这里呢!”“我是说,”老爹并不气馁,“如果新来的人家养了只猎犬,而你现在的家离大房子太近了,这样下去实在很危险。”“不用你教训我,我知道该怎么做。”波奇嘟囔着。“大家都知道你非常勇敢,可是波奇,你也不要过分相信自己的自保能力,”老爹有点沉不住气了,“不过,你这种冥顽不灵的态度,让那么多关心你的朋友看了很伤心。”“我和红鹿、灰狐狸讨论过这件事,我们决定,如果这家人真的带了狗,而你不改初衷的话,出于爱护你的前提,我们就算是动用武力也要让你迁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我们和菲伟说过这个决定,他也同意这么做。要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在几分钟内就把你的家破坏殆尽,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必要的时候,他就会动手的。”

老爹下了最后的通牒,就迈开大步走了。但是波奇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嘟囔着:“说了不搬,就是不搬。”

老爹看到菲伟和灰狐狸的时候,他们正在仔细研究刚修好的养鸡场,养鸡场用粗铁丝围成一圈。但是,灰狐狸已经找到并记好他可以钻进去的地点。菲伟喜欢吃小鸡,他正想在鸡笼下面挖洞。“一只小小、鲜嫩的小鸡就够了,”他说,“不过,如果有好吃的剩菜,我就不会骚扰他们的小鸡了。但愿他们不要用那种最新式的垃圾桶——下半截埋在地下,还有一个铁盖的垃圾桶。那个玩意儿太危险,应该禁用才对。我有个表哥住在煤炭山那边,有一次他就掉进这种垃圾桶里,刚开始的时候他很轻松地打开盖子,正高兴呢,忽然‘嘭’的一声,盖子落了下来,他被关在里面整整一夜!但他肯定吃饱了剩菜。第二天女仆打开盖子的时候,可被臭鼬鼠熏跑了。”他咯咯地笑了起来,“当天她就走人啦!真是活该,他们就不应该用这么危险的东西的。”“他们会不会挖个坑,埋掉剩菜?”老爹说。“那样也不行,”菲伟回答,“我无法想象新鲜的剩菜会和臭气熏天的垃圾、铅罐、泥土放在一起,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绝对不可以,最好是一个旧式的垃圾桶,盖子松松地合上去。如果他们是善解人意、能为别人着想的人,那么,他们就应该采用这种垃圾桶。”

老爹不喜欢这个话题,他觉得有些反胃,所以走开了。没走多远,便碰见威利和他的好朋友鼹鼠。“晚上好,威利,”老爹说,“我想,你的亲戚朋友可都要抢在翻耕之前,赶紧把家搬走才好!”“是的,先生,真谢谢你,”威利彬彬有礼地回答,“你的忠告真是来得太及时了,我们都非常感谢你。”“没什么,没什么,”老爹说,“我只是碰巧听见马克格拉斯先生的谈话罢了,他第二天就要翻耕那块土地了,所以我赶紧把消息传出去。我只希望,其他动物也都能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趁早接受朋友们的劝告就好了。”“你是指波奇呀?”威利问,“他不是个食古不化的老怪物吗?”

老爹语重心长地说:“威利,波奇先生是整座小山上最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辈,就凭他的资历,你们这些莽撞的后生小辈就应该尊敬他。”“是,先生。”威利说。“鼹鼠啊!”老爹凝视着这一片刚刚翻开的草地,继续说,“这片土地多么美丽!你可以在这里高高兴兴地钻洞了。”

鼹鼠用爪子抓了点泥土,捏了捏,“这些土太松了些,不怎么适合钻洞,”他说,“更何况,小虫都被推土机吓跑了!不过,再过两三个礼拜,这里长出嫩草,小虫们又会回来了(你知道,他们非常喜欢啃食嫩草根),那时候,我就可以美美地饱餐一顿啦!”

这时,小乔奇跑过来,他听到很多消息。“他们明天来,爸,”他喊着,“明天就来,我刚听路易·肯斯多克跟提姆·马克格拉斯说,让他填好车道上的洞,因为明天搬家的卡车就要开来了,那家人明天也会过来。”“太好了,”老爹说,“我们终于可以对新人家的品行和习惯作一番考察了。而且,还能知道他们会不会带着猫啊、狗啊之类的大麻烦过来。对了,乔奇,不要跟你妈提起搬家卡车,你记不记得小斯洛克摩顿?”

小乔奇当然记得,小斯洛克摩顿是老妈最宠爱的一个小孙子,他就是死在一辆搬家卡车的轮胎底下。从那时起,老妈一听见搬家卡车就吓得浑身哆嗦。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小山。整个晚上,兔子洞里都在热热闹闹地讨论这个最新消息,前来传达消息的人络绎不绝。老爹尽可能避免提到卡车的事,却没有用,老妈一听到新人家就要来了,马上大叫一声:“搬家卡车!”热泪顿时滚滚而下,她用围裙捂住眼睛痛哭了一场,并勒令小乔奇明天一整天都不准出门,直到警报解除为止。“茉莉,不要这样小题大做的。”阿那达斯叔公劝慰她说,“这样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车道坑坑洼洼的,搬家卡车在上面跑根本就开不快,连只小乌龟都能轻松避开。再说,我会一直在他身边,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这些搬家卡车、狗啊、猫啊和人类了。”

老妈发誓,她明天绝对不会离开兔子洞,但叔公却悄悄用手肘推了老爹一下,“别担心,”他哈哈笑了起来,“她肯定会和我们一起去看热闹的,女人嘛都是这样。”

第六章 热热闹闹看“搬家”

搬家的这一天终于到了,天刚一亮,搬家卡车就到了。它吱吱扭扭、摇摇摆摆地爬上车道,司机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有许多双亮闪闪的小眼睛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山桃花丛里、灌木丛里、杂草堆里,所有的小动物都像过节一般聚到一起,集体观看新人家的到来。灰狐狸和红鹿站在松树林边,像铜塑的雕像一样静止不动,但红鹿的耳朵间或地四下转动着,聆听周围异常的动静。老妈也顾不上害怕,趁着卡车休息的时候从洞中跑出来,她正端坐在老爹和叔公之间,一只爪子还紧紧揪住小乔奇的左耳朵。

小动物们对卸下来的家具都备感兴趣,因为这个绝好的机会,可以帮助他们从家具上判断新人家的品行。老爹观察到旧红木家具上富丽堂皇的光泽,十分赞赏。“这些上好的家具就显示出这家人优雅的气质,”他压低声音对老妈说,“离开莓草乡之后,我就再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了——”

菲伟激动地打断老爹的话,车房后面放着一个没有盖子的老式大垃圾桶。“这正是我心目中的大好人啦!”菲伟感到非常满意,“而且它就放在葡萄架下面,我可以在同一处地方享用美味的晚餐和点心啦!”

阿那达斯叔公敏锐地看着各种工具、菜园器具放进工具房里。“没有看到鼠夹和弹簧枪,”他说,“倒是有很多瓶瓶罐罐——这会不会是毒药,也许不是。”

路易·肯斯多克和提姆·马克格拉斯走近这栋焕发新的光彩的大房子,这样,他们可以将屋里的东西看得更加清楚。“看上去像是好人家的东西。”路易说。“对,”提姆答道,“确实是好人家,他们还带来一大堆书呢,我不喜欢这样,读书的人总有些古怪,我爷爷从前常说:‘读书腐蚀人的心灵!’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哦,这我可不太清楚。”路易说,“我以前认识一个很好的人,他读过很多书,可惜几年前死了!”

搬家卡车卸完所有的东西,就吱吱扭扭地开下车道,但是小动物们还是静静等在原地,他们最关心的是这家人。直到下午,才终于等到一辆小汽车开上车道,总算告慰了他们的耐心。那辆汽车相当旧,塞着满满的行李。等在一旁的小动物们,都立刻打起精神,每只小眼睛都死死地盯着车里面的人。

首先走下来的是一个抽着烟斗的男人。阿那达斯叔公享受地吸着空气。“我喜欢这种味道,”他悄悄跟老爹说,“一般来说,抽烟斗的人总会事先给一个警告。打个比方,你在田上沉睡的时候,有人从上面走过,在你发现他们之前,说不定他已经一脚重重踩在你的背上。但是,抽烟斗的男人却不会这样,特别是身上带着浓重烟味的先生,半里地开外你就能嗅出他的气味了。嗯,我喜欢烟斗。”

老爹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是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位太太,只见她取下一只大篮子,正要将它打开。

老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只巨型的虎纹灰猫从容地从里面走出来,所有的田鼠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伸伸前腿,踢踢后腿,然后,慢腾腾地踱上前门的台阶,开始洗起澡来。他洗得很痛快也很彻底,还张开掌心,把趾间都舔舐干净。随后,它懒洋洋地走到有阳光的地方,很快就睡着了。

恐怖的气氛在田鼠家族里蔓延开来,他们紧张地不停讨论着对策;老妈被刺激得快要晕倒了;而阿那达斯叔公精明老练的眼光早已发现了很多细节,他制止了惊慌失措的小动物们。“上了岁数了!”他说,“它比所有的猫都要老,难道你们没观察到他走路的姿势非常僵硬吗?他的牙齿,他打哈欠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见?只剩下一些圆圆的老牙根。呸,他根本没有一点危险性!我敢说,我完全可以走过去在他脸上踢一脚——你们拭目以待吧!”

他们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汽车,汽车此时正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响,起初两三个包袱从车里掉了出来,随后滚下一大团奇怪的东西,原来这是一个胖女人,她正要费劲地将她那庞大的身躯从车厢里拔出来。“喂,苏法洛尼亚,你看我们的新家是多么的可爱啊!”那太太愉快地说。苏法洛尼亚好像挺不以为然的样子,她拖着两只塞得鼓鼓的皮箱,摇摇晃晃地朝厨房门口走去。

菲伟兴奋地拍了拍老爹的背。“会有剩菜吗?会吗?嗨哟,嗨哟!她那样体型的女人总是会丢出一大堆剩菜的,各种各样的剩菜,鸡翅膀啦、鸭背脊啦、大腿骨啦——都煮得很可口诱人!”“她的厨艺肯定很棒!”老爹作出判断,“一般来说还很大方,又了解我们的喜好和需求。这儿很少见到,但是从前我们莓草乡啊——”“噢,你那个莓草——”菲伟打断老爹的话。“别吵了,把眼睛都睁大点儿!”阿那达斯叔公忽然说,“仔细瞧瞧他们有没有带着鼠夹、弹簧枪、毒药、来福枪或捕网这些危险的东西!”

他们一直盯着,看着所有的袋子和包袱都卸了下来,拿进屋去。午后倾斜的日影已经逐渐移到那只猫的身上,他慵懒地爬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迟缓地踱进厨房。这时,小动物们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边走边热烈地讨论着今天发生的事。

总体来说,情况还算乐观。因为,没有看到鼠夹、弹簧枪或其他危险武器的存在,那只猫一点威胁也没有,而且也没有狗。

夜幕笼罩整个大地,大房子里点上了灯光,人声鼎沸,厨房里也交织着碗盘的碰撞声,这些好现象都令小动物们感到高兴,空气里弥漫的胡桃木烟味也很醉人。小乔奇大摇大摆地走到房子附近,听见客厅里大火灼烧木头的噼啪声,他愉快地哼着:新人家来啦!嗨哟!新人家来啦!嗨哟!

第七章 古里古怪的读书人

新来的人家可没想到,小动物们对他们并不信任,还要再考验他们几天。几天里,许多亮闪闪的小眼睛藏在草丛里,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小耳朵紧张地竖着,不漏过他们说出的每一个字。

第一天早晨,老爹和叔公约好去试探那只老猫。他们打听到老猫的名字叫耄钝先生,当老爹从前面几尺外的草地上跳过时,耄钝先生正在晒着日光浴,躺在台阶上,打量着新环境,他懒洋洋地瞥了老爹一眼,就继续欣赏风景了。接着,阿那达斯叔公上场,他虽然没有像之前所说,在猫的脸上踢上那么一脚,但是他蹿得很近,还甩了些泥点到猫的身上。而老猫抖掉泥土,打了个哈欠,就又美美地入睡了。

看到老猫的表现,田鼠威利和他的表兄弟们便放心地跑到他身边,围成一个半圆,他们嬉笑着扮鬼脸来取笑他,还上蹿下跳,放肆地大声唱着:耄钝先生是只大浣熊啊!啧!啧!啧!

但是耄钝先生只是咕哝了一下,把肥大的爪子盖住耳朵,继续呼呼大睡。“嗯!”阿那达斯叔公小声嘟囔着,“就他这样,根本伤害不了任何人。”

事实上,老爹迫切地想知道新来的人是不是有教养的绅士,因为他向来很重视礼仪和修养。那天下午,机会终于来了,那家人开着车子要出门。老爹和他的老朋友们躲在车道边耐心地等待着。当车子“轰隆隆”地爬上车道的时候,老爹率先跳了出去,正好停在向前滚动的车轮前。

驾驶的男人猛然踩下刹车,车子停住了,他和那位女士都向外举起帽子,微笑着说:“晚上好,先生,祝你好运。”然后再戴上帽子,益发小心地缓缓开走了。

老爹非常欣喜,“看到没,”他郑重地对其他小动物说,“这种行为才真正体现了绅士气度和教养。不是我看不起从前住在这里的人——他们简直没有教养可言。我必须声明的一点是,自从我搬到这里,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和蔼、这么亲近动物的人。可是,在我的家乡,这种行为却很常见,在莓草乡——”“噢,别讨论你的莓草乡!”菲伟不满地哼了哼,“他们烦琐的礼仪对我来说可没多大用处,我只对他们的剩菜感兴趣!”“菲伟,你要知道,”老爹提高了音量,“良好的教养和充足的剩菜总是有关系的!”

男人身上的烟斗味暂时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他正从车道那边走来,扛着一块钉在木桩上的木牌、一把铁锹、一把锤子和一些工具,他们屏住呼吸,眼看着他动手把告示牌立在车道的入口处,最后还在松软的泥土上结结实实地踩了两脚。“上面写着什么?乔奇,念给我听听,”阿那达斯叔公轻声说,“那副该死的眼镜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小乔奇慢慢地念着:“上面写着:看——在——小——动——物——的——分——上——,请——小——心——驾——驶!”“哦,你看,我说,听上去可真不错,”阿那达斯叔公说,“你妈听到这个好消息肯定很高兴,乔奇。‘看在小动物的分上,请小心驾驶!’想得可真周到啊!”

从很多方面来看,新来的人家显然越来越贴近小动物们心中对于“好人”的标准了。有一次,灰狐狸和一群好朋友聚在山中,他谈起一件让他非常赞赏的事。“他们真是明白事理、富有学问的人,对我们既亲切又善良。”他说,“就在昨天傍晚,我溜下山来四处逛逛,风中飘来烤鸡的香味,于是我走到围起来的小院中。几把长椅放在那里,我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男人当时没有抽烟,否则我早就发现他了。等我觉察的时候,已经站在他面前,简直就是面对面!他看书正看得入神,这时抬起头来看到我。你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简直不可思议,他什么都没做,就是这样。他好端端看在小动物的分上,请小心驾驶!”

地坐着,瞅着我,我也呆呆地瞅着他。然后,他突然说:‘哦,你好!’接着又继续埋头读书了。我呢,我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啧啧!这样的好人真是不多了!“还有她,”波奇非常赞同,接过话茬,“你们知道那天下午还发生了什么事吗?就在那天,我正在田地里到处翻拣,想找些东西吃。当时,我确实太疏忽了,还没等天黑下来就跑到那么远的一个地方。突然,十字路口胖男人家的那只最大的狗一下子冲向我。当然啦,我没有惊慌,不过,我当时的处境确实很危险,周围又没有什么屏障可以躲避一下。所以我只好站在原地,等他先出手后,再想法对付他。他鼻子上的几条伤疤到现在还没有褪掉,那还是三年前我留下的胜利成果呢,所以他也不敢冒失地扑过来,只是围着我打转,想方设法绕到我的背后。他在那儿又是咆哮又是猛跳,动静可真不小,那时候那位太太正在院子里做事,突然走出来,手里还抓着一块甜瓜大小的石头。”“她看见我们对峙的场面,下定决心,把石头朝他掷过去。‘砰’的一声,砸中了他,就打在腿上。哈哈哈,真是妙啊!妙啊!那只杂种狗大声哀嚎的声音,在煤炭山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确实是这样,”老爹点点头,“我就听到了。那天下午,我刚好到煤炭山上去找我女儿海柔,就清楚地听见他凄惨的嚎叫声。”“你们猜后来怎么样了?”波奇接着说,“她拍掉手上的泥土,看了我一会儿,温柔地笑着说:‘小傻瓜,你怎么不注意点呢?以后眼睛可要睁大点才行。’然后她又继续去挖泥了。我没见过莓草乡,也不知道那些所谓贵族、绅士的花样,不过有一点我是确信无疑的——你们谁都不会反对——”他踩着地,近乎挑衅地看着四周的朋友,“我坚信一个贵夫人会像她那样,毫不犹豫地扔出一块石头。”

此时,在波奇家附近,正在发生一起小小的争执,在人们看来这或许是件小事,但是,对于小山上的动物们来说,却是意义重大。

路易·肯斯多克正忙着工作,他要在波奇家附近砌新的石墙。当他快要接近洞口时,那男人突然制止他:“别砌那堵墙了,肯斯多克先生,有一只可爱的土拨鼠住在地下,我们最好不要扰乱他的生活。”“不砌墙?”路易不可思议地大叫,“你怎么能放任那只土拨鼠住在那里呢?他会把你的菜园破坏得一塌糊涂啊!我正想明天带把枪来结束他的好运气呢!”“不,绝对不能用枪。”那男人斩钉截铁地说。“或者,放个捕鼠夹吧!”路易提了个建议。“不,我们不要捕鼠夹。”那太太马上表示反对。

路易困惑地挠挠头。“哦,那好吧,这是你们的家,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随你们高兴吧!”他说,“但是,这看起来确实很可笑——一块塌了的旧墙很突兀地横在一堵新墙之间。”“噢,我觉得,我们并不在乎这个。”那男人边走边笑着说。

路易还在挠头,提姆·马克格拉斯慢慢走了过来。“你瞧,我跟你说过的,读太多书的人怎么样?”提姆问,“简直就是古怪的书呆子!他们的想法都古里古怪的!你现在可算见识到啦!这些人就像我们之前期望的那样,很和气也很亲切——就是古怪了些。昨天我还再三跟他们强调,一定要除掉那些鼹鼠。我建议在这里藏起几个捕鼠夹,但是他却拒绝了,像刚才那样,赶快说:‘不,绝对不能放捕鼠夹。’于是,我说不然放一些强效的毒药,他又连连摆手:‘不,也不要毒饵。’”“没有办法了,我就说:‘有这些可恶的鼹鼠在这里到处挖洞,我实在没办法帮你清理出一块可爱的草地。’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吗?‘噢,没关系,那我们不断地翻土,一直翻来翻去,他们总有一天会灰心的。’灰心!瞧瞧这个词!”提姆不满地哼了一下,“他还说,这是书上说的。”“今天早上,”他继续说,“我告诉这家的太太,让他们给菜园围上一圈篱笆,我说:‘要是没有篱笆围住,你们将永远不可能有一个完整的菜园子。这里的小动物多得要命,有兔子、土拨鼠、浣熊、小鹿、雉鸡、臭鼬鼠,你简直无法想象有多少动物待在山上。’你猜猜她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路易答道。“你确实无法猜透他们的心思!”提姆说,“她竟然说:‘这些小动物多可爱,我们都非常喜欢他们。’可爱!你听听!她还说:‘和我们一样,他们也有饿肚子的时候。’”“我说:‘是的,太太,他们也会饿肚子,但是,一旦蔬菜长出来了,你就要开始日夜担心了!’”“那男人这时插进来说:‘我想,我们可以和睦相处的,这些食物足够养活我们的。’我们!你听听‘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弄出这么大一个菜园子了吧?’他这样说。”

提姆失望地摇摇头:“真是不可理喻啊,这么善解人意、这么好说话的一个人——怎么就古里古怪的呢?有人说他们简直就是疯了。照我说,他们读的书太多了,把脑袋都读傻了。我爷爷说得没错,他经常说:‘读书使人蠢笨哪!’”

路易重新抓起锤子,整整齐齐敲开一块砖头,“多好的人啊!”他说,“就是太古里古怪啦!”

每天晚上,小动物们都要派田鼠威利去监视新人家的动静。但是,他们并没有恶意。小动物们只是想时刻掌握新人家对小山的下一步计划,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家。

客厅窗户那儿摆着一个接雨水的木桶,威利只要顺着木桶爬上去就可以跳上窗台,虽然晚上凉意很浓,壁炉里烧着火,但是窗子仍然露出一丝小缝。威利躲进窗台的阴影里,就能轻而易举地探听到那家人的情况,包括他们讨论菜园子的计划。今晚,他们取来一大堆货单,放在身边,就要开始登记他们想要种植的种子和植物的清单。

威利好不容易记下这张清单,现在正向大家汇报情况。老妈、老爹、叔公、菲伟、波奇和其他的动物,都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有白萝卜,”威利背着,还扳起爪子算了算,“还有胡萝卜、豌豆、青豆——脆豆和扁豆——莴苣——”

老妈满意地笑了:“莴苣豆蔓汤!”“玉米、菠菜、甘蓝、芜菁、球甘蓝、花椰菜——”“这些青菜听上去都很奇怪,不符合我的口味。”叔公嘟囔着,老妈“嘘”了一声。威利继续说:“芹菜、大黄、洋芋、番茄、辣椒、包心菜——有白的和红的——菜花、覆盆子——有黑的、红的——草莓、甜瓜、芦笋——我只能记住这些了——对了,还有黄瓜和番瓜。”

报告总算结束了,威利乘机喘了口气。这时,一阵兴奋的嗡嗡声立即在小动物们中间蔓延开来;不到一会儿,他们的讨论就引起了一连串激动不安的争吵,他们要急于分配每一家应该享用的蔬菜种类。这时,老爹站起来,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他们停止了吵闹。“大家都清楚,”他严肃地说,“按照小山的规矩,这些问题是要留到分食夜当晚来解决。今年,在五月二十六日的晚上,和往常一样,我们要在菜园里举行聚会,根据每一户的喜好和口味来安排食物。”“那我呢?”阿那达斯叔公问道,“我只是个客人!”“你在我们家做客,”老爹回答,“当然也同样照规矩来安排啦!”“这才像话嘛!”阿那达斯叔公说。

第八章 威利的惊魂一夜

莓草害得威利差点送了命!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像平时一样,他安然坐在窗台上,饶有趣味地偷听他们的谈话。这天,他们商量好菜园的计划,正在讨论草种,威利对草种不感兴趣,于是无所谓地听着。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字眼儿闪电般蹿进他的耳朵里。“书上说过,小糠草、白苜蓿可以和肯塔基莓草混合种在一起。”那男人说。

莓草!肯塔基莓草!兔子老爹一定高兴坏了!一定要马上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威利兴奋得太过忘形,以致犯下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他知道雨水桶的盖子已经很残破了,还裂开几个大口子,这是相当危险的,可是他偏偏忘了!当他跳下窗台的时候,正好掉进其中一个洞里。他猛然间发现不对,于是慌乱中想要抓住什么,但是木头早已腐烂,他只抓到一把木屑,就这样他全身没入了冰冷的雨水中。

他喘出一口气浮出水面,肺部的空气似乎都被寒气挤光了,但是,他还是要想办法在水没过头顶之前发出求救声。他快要虚脱了,挣扎着游到桶边,但是木桶里长满了滑溜溜的青苔,况且他的手也冻麻了,无力抓紧,他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尖叫——他们都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他?老爹、小乔奇、菲伟呢?冰冷的水渐渐没过他的头顶,周围似乎一片喧嚣,一缕灯光照在水面上,随后,亮光消失了,他坠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威利终于恢复了意识,他张开双眼,觉得自己身上似乎还是一片湿凉,他忍不住哆嗦着。眼下他好像裹在一团绵软、洁白的东西里,像一个舒适的窝,火光闪烁,他感到十分温暖和舒服,然后,他又陷入了睡梦中。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惊恐地发现几张放大了的脸正凑过来观察他。让人类太过贴近自己,无疑是很危险的,他们看上去像个巨人,好像在噩梦里出现过。他正想躲进温软的棉花里,却忽然嗅到一股香甜的牛奶味——一支滴药管放在他面前,尖端上正悬着一滴乳白色的牛奶,威利有气无力地舔了一下——味道可口鲜美!牛奶里还添加了别的东西,给他周身带来一股暖流,他恢复了些力气,于是吸光了牛奶,啊!他觉得好多了,他的肚子里填满了暖暖的牛奶,他垂下眼皮,又睡着了。

等在兔子洞口的小动物们一直没看到威利的身影,他们开始沉不住气了。老爹和叔公立即组成了一支搜寻队,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威利。

菲伟刚才在垃圾桶里饱餐了一顿,他说他好像听到一声老鼠的尖叫,还看见那家人拿着手电筒跑出来,在雨水桶里捣鼓了一阵,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威利的大表哥试着爬上窗台,可是窗户关着。他们又找来灰松鼠,让他到屋顶上看看,他仔细听遍了楼里的每一扇窗户,却一无所获。“肯定是那只老猫干的!”阿那达斯叔公怒吼着,“他是个十足的骗子、恶棍,总是鬼鬼祟祟的,还伪装出一副老迈、亲善的样子。我真恨不得在他脸上狠狠踢一脚,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

波奇却怀疑提姆·马克格拉斯。“准是他放了鼠夹!”他大声嚷嚷着,“他总是嘀咕着要放鼠夹、毒饵什么的,说不定那家人就是听了他的话装上鼠夹,才把威利捉住的。”

老爹没有发表意见,不过,他和阿那达斯叔公、小乔奇彻夜搜遍整座小山,就像萨特猎犬一样,每一寸土地、墙壁,每一处树丛、草堆都找过了。天亮以后,他们终于绝望了,疲惫不堪地回到洞里。老妈哭得两眼通红,吸着鼻子,打起精神给他们煮好热气腾腾的早餐。

找不到威利,鼹鼠伤心欲绝,他失去了最好的伙伴、自己的眼睛,但是他一点忙都帮不上。“我要狠狠地报复他们!”他冷冷地说,“一定要让他们后悔这么做!我要让青草在这块土地上永远绝迹——永远!他们永远无法种活一棵小树,我要把树根撕个粉碎,连根挖掉,我要一直挖一直钻,我要召集附近所有的亲戚朋友,使劲糟蹋这块土地,让他们永远不再——”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狂怒地钻进刚翻好的地下,他愤恨的诅咒声在地下变得模糊不清。整整一夜,每一只小动物都听到他的嘟囔声,都看到草地上鼓起一条条小丘,像波涛汹涌的海浪般起伏不定。

第二天一早,天边隐约露出一点鱼肚白,威利就被冻醒了。屋里很冷,不过,壁炉里的余烬还在散发着热气,砖头暖呼呼的。他爬出硬纸盒,走近燃烧着的煤块,他的腿酸胀难耐,站都站不稳,不过比之前好多了。他整理了一下毛发,伸了个懒腰,觉得舒服了很多,他又想起了热牛奶和里面添加的东西,真是太好吃了!他应该赶紧回家报信的,可是找不到出口——他们关上了所有的门窗。

太阳升起来了,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他嗅到了男人身上浓烈的烟草味,也听见耄钝先生细微的脚步声,他急忙想躲起来,却找不到一处合适的藏身之所,壁炉两边摆着高高的书架,直堆到天花板上,他迫于无奈只好跳到第一排书上,将身体蜷缩进最暗的角落里。刚躲好,门就开了。

他们一进来就去看那只硬纸盒。“咦,他跑了,”那男人说,“看来恢复得不错!就是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那位太太没出声,她看着耄钝先生,他懒洋洋地走向书架。

威利尽可能缩进角落,他紧张得心怦怦直跳,那只大猫离他愈来愈近了,在威利的眼里大猫的头是那么巨大,血盆大口张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尖牙,他的眼睛像烧得通红的焦煤。威利吓呆了,无助地看着血红的大嘴越张越大,他还闻到温热的鼻息里传来罐头鲑鱼的气味。

这时候,耄钝先生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藏在那里!”那位太太沉静地说,“在书架上的角落里。来,老耄钝!别吓唬那只可怜的小东西了,他已经受够了。”她坐在沙发上,那只猫弓着身子走过去,跳上她的膝盖,舒舒服服地睡觉。男人打开了门,也在她旁边坐下。过了好久,威利才缓过神来,平顺了一下呼吸,他试着往前走,起初是一点一点地挪出去,看到周围没什么动静,他就大胆地绕着房间跑,跑到墙角或是放家具的地方才敢停下来。现在,他快要接近门口了,在做最后的冲刺之前,他快速地环顾了一下屋内。那位太太仍然安静地坐着,手指轻柔地抚摸着耄钝的下巴。耄钝发出轻微的鼾声,和男人抽烟斗发出的呼呼声混在一起。

威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沐浴在阳光之中,他顺利地跑下台阶。他刚为重新恢复自由之身而激动不已,眼前草地上的惨状又让他吓了一大跳。刚刚翻好的草地,被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波纹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几乎没有一块地是完整的。他跳到离他最近的一条鼹鼠脊前,刨了几下,便跳到地下的通道里了。“鼹鼠!鼹鼠!”他扯开嗓门大叫,声音被远远传送过去,“我是威利!我回来了!鼹鼠,是我——小威利!”

提姆·马克格拉斯脸色铁青,叉着腰站在屋前草地上,痛心地看到他的劳动成果被鼹鼠糟蹋,他强压住怒火,脖子上的青筋紧紧绷着。“真不像话!”他愤怒地说,“你看哪!我早就说过鼹鼠是一个大祸害。可你们还说,‘不,不能用鼠夹!当然不!也不要用毒饵!’噢,我的天,现在看哪!”

那男人歉意地吸着烟斗,“看上去惨不忍睹,是吗?”他说,“看来,我们需要再翻一次地了。”提姆·马克格拉斯无力地看着天空,轻轻地说:“再翻一次地!我们再翻一次地!噢,上帝,你帮帮我吧!”他万分无奈地迈着沉重的脚步,准备去取他的耙和碾土机。

第九章 分食夜终于来啦

白昼日复一日延长,太阳爬得越来越高,随着白昼的延长,小动物们高昂的情绪也日渐增长。菜园里,一丛丛嫩绿的青菜长势喜人,新生的青草在草地上铺成一层厚重的地毯,看上去柔软而美丽。鼹鼠为上次的报复行动造成的损失而感到愧疚,所以远远避开草地。每天晚上老爹都要去观察莓草,莓草长得慢,今年也不会长多高,但是明年夏天就会非常棒!波奇看到门口那一片繁茂的荞麦田,感到心满意足。

养鸡场里,到处都是调皮的小鸡在奔跑、叫唤,母鸡们忙于呵斥她们的宝宝,菲伟和灰狐狸时常趁着天黑跑到那里去勘察地形。不过,菲伟已经对慷慨大方的苏法洛尼亚感到相当满意,剩菜非常丰盛,因此他对小鸡已经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了。他还劝狐狸品尝一下她的烹饪手艺。狐狸刚开始并不在意,还是对鸡肉情有独钟。然而,当他尝了苏法洛尼亚那带有南方风味的烧烤鸡翅之后,已经不再那么坚持,现在他们经常一起享受丰盛的午夜大餐。

每天晚上,动物们都要去菜园巡视,他们仔细检查了每一排蔬菜背后的种子袋,不时夸奖这些图片非常漂亮。当然,小乔奇要将上面的内容一一念给找不到眼镜的阿那达斯叔公听。

为了准备分食夜,他们各自暗暗记下自家钟爱的蔬菜种类。期待许久的时刻终于来了,而且还异乎寻常的顺利,因为菜园里琳琅满目的蔬菜足够满足所有动物的需求。

明月当空的夜晚,小山上挤满了所有的小动物,他们纷纷提出要求,因为菲伟和灰狐狸是肉食动物,所以他们担任裁判,保证聚会的公正无私,老爹也提出了很多建议。

出乎意料的是,威利和他的家人出于感激新人家的救命之恩,认为应该为这户善良的人家保留一块专用的菜园。老妈热切地表示支持,因为车道边的告示早已深深打动了她。

他们为此专门进行一场热烈的讨论,但是,大多数人都同意波奇的意见,他说:“他们有什么理由得到特殊待遇?这并不公平,他们也没有为我们考虑过,我们还是再看看他们的表现吧!”威利的提议就这样不了了之。

阿那达斯叔公似乎不应该受到优待,毕竟他只是小山上的客人,不过,看在老爹和老妈的面子上——他们是小山上的长辈,大家都很尊重他们,当时并没有人表示不满,只是背后难免窃窃私语。

总的来说,这次会议和以前相比,要有秩序和圆满得多,从前荒芜废弃的菜园子总会引发一些无谓的争执。

老爹在闭幕演讲时指出这个好现象,他说:“这户慷慨大方而又极有礼貌的人家带给我们的好处真是不少。他们种了那么多的庄稼,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丰美富饶的菜园!不需要我再三强调,各位都要按照小山上的规矩来行事,不允许任意妄为。”“每一家分配的食物专供这家人享用,要是有人胆敢非法抢夺别家的财产,就会被逐出这块土地。”“若是有人分到的蔬菜没有好收成,我们的物资委员会会换另外一处地方给你们。”“最后,千万切记,在仲夏夜之前决不允许去采摘任何蔬菜,这项规定非常关键。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过早的采摘并没有好处,相反,还会对我们日后的生活造成难以想象的困难。所以必须保证农作物有充分的成长时间,这样才会有好的收成,大家也有更多的好处。在这之前,大家都要有耐心和自制力,我希望我们这些负责监督大伙儿的委员,将来都不需要动用各种惩罚措施。波奇、狐狸,你们也要注意,荞麦、小鸡、小鸭和各种蔬菜也都包括在这项禁令里!”“我无所谓。”菲伟满不在乎地嚷道,“这件事对我毫无影响,剩菜从来就没有禁止享用的节日。狐狸,来吧!今天晚上我们又有烤鸡吃了!我建议就此散会!”

小动物们心满意足地回到各自的家中,年轻的小动物们手舞足蹈地唱着:“幸福的日子又来到了!”当然,离仲夏夜还早着呢,但是田里已经一片青绿色,再加上其他充足的天然粮食,可以想象今年菜园将会获得大丰收。主妇们计划要腌渍各种食物,老妈很久以前就想要再建一个贮藏室,叔公可以帮着挖洞,小乔奇也学会用工具来搭架子了。当老妈在门前计划着新贮藏室的格局时,小乔奇跑出家门,他要到十字路口的胖男人那儿,去拿回早上采购时落了的东西。

忽然,一阵恐怖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的黑夜,小山上的居民都陷入了恐慌中——这是一声尖锐凄厉的轮胎猛然与地面摩擦的刹车声。所有的声音都凝固了,男人的咒骂声从漆黑的道路上传来,接着再度响起马达声,车子重新发动了。

老妈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惨叫:“乔奇!”——然后就晕死过去;老爹和叔公冲向车道,他们听见红鹿撞断了树枝飞奔下小山的声音;波奇像风一样呼啸跑来,田鼠也迅速赶过来。

虽然他们已经跑得很快了,但是那家人的速度比他们还要快,碎石车道上响起他们奔跑的脚步声,老爹还看见手电筒的亮光。

动物们都挤在茂密的树丛里,探着脑袋紧张地观察车道那边的动静,那家人俯身查看一只趴在地上的小东西。男人轻声说:“喏,拿着手电筒。”他脱下外套,铺在路上,柔声地说:“好了,好了。”然后跪在地上,轻轻捧起那个小东西,他们看着他稳稳地走上车道,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包东西。惨白的月光下,那位太太脸色苍白、皱着眉头,说了几句贵妇人不应该说的话。

第十章 乌云笼罩了小山

一片惨淡的乌云笼罩着整座小山,在所有的年轻动物里,小乔奇是最受大家欢迎的,他热情而又真诚,时常让老年人感到愉快;他勤劳乖巧,是老妈的心肝宝贝;对老爹来说,他不但是懂事的好孩子,更是觅食的最佳伙伴,往日爷俩一起长跑,将那些笨狗耍得团团转的欢乐时光,现在都浮现在老爹茫然的脑海里,给他带来无尽的伤痛。

老妈病倒在床,他们的女儿海柔得知消息,从老远的煤炭山赶回来操持家务。她的烹饪手艺不佳,又带回三个吵闹的小孩,他们整天唧唧喳喳吵得阿那达斯叔公都快要发疯了,他只好远远躲开兔子洞,找到菲伟、波奇和红鹿,一起渡过这段愁苦的日子。“他是个很棒的赛跑健将呢!”红鹿悲哀地说,“赛跑健将啊!从前,他总愿意和我一起赛跑,一直跑到威士顿路去,我们就是觉得好玩,在早餐前来回跑一趟。他体力真好,有时候我忍不住问他:‘你觉得累吗,乔奇?’他反而笑了,说:‘怎么会?这只能算热身而已。’——然后又跑掉了,我也只好迈开大步追上他。”“他跳远的能力也很惊人呢!”阿那达斯叔公说,“他曾跃过死亡溪,我亲自考察过那里——足足十八英尺,但他却轻轻松松就跳过去了。在兔子的跳远历史上,这大概是空前绝后的一个壮举吧!”

波奇摇了摇头:“他总是那么乐观,喜欢唱歌也喜欢笑着,老天真是太残酷了!”“都怪那该死的汽车!”阿那达斯叔公发火了,“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等下雨的时候,最好那条黑黝黝的路变得又黑又滑,我在山脚转弯处等着,他们一冲过来,我就从前面跳过去,保准把他们吓一大跳,只要他们猛踩刹车,车子就会打着转儿一下子撞到旁边的石墙上。”“在但伯利路,我那时还很年轻,常常一不高兴就这样恶作剧,我成功地让四辆车撞到那边的一座小山上,其中的三辆简直面目全非呢!不过,我已经老啦!”他无可奈何地叹气,“动作已经不够利落了,很容易就被车撞到。”

他们难过地静静坐着,松林的影子渐渐淡下去了,荞麦在夕阳的照耀下,好像一张闪烁着金色光辉的地毯。“从前这个时候,乔奇总会跑来,”波奇说,“他会说:‘晚上好,波奇伯伯。’他真有礼貌,总是叫我‘伯伯’,老天对他太不公平了!”

仲夏夜一天天接近了,但是小山上的愁云惨雾却始终无法散开。小动物们没精打采地看着蔬菜一点点长大,像小羽毛似的胡萝卜头、嫩嫩的豆蔓和多汁的卷须、刚结球的莴苣、青翠的花椰菜、饱满的豆荚,他们从前看到这些总会欣喜非常,但是,大家现在都没有心情去关注蔬菜了。

对老爹而言,仲夏夜意味着浓重的哀愁,他们曾经打算在今年举办一次小小的庆祝会:贮藏室被装满之后,他们的家庭看上去相当富裕,他们想要邀请所有的小动物们,准备好莴苣豆蔓汤,还有几瓶珍贵的桂花酒,他们要又唱又跳,玩着各种游戏,就像从前的好日子一样开心——可是现在,一切全完了,计划取消了!

新的贮藏室停止了施工,他和叔公都无心去做——小乔奇原本要做架子的!老妈也没心情去想她的腌渍食物了,最近,她刚刚才能起身,在躺椅坐上那么一会儿。

傍晚,老爹愁眉苦脸地坐在洞外,小家伙们在洞里吵吵嚷嚷着闹翻了天,他一刻也待不下去,海柔自己又很粗心大意,经常把碗盘弄得“乒乓”乱响;不远处,阿那达斯叔公躺在椅子上休息着。

毫无预兆的,一群小动物迅速奔下山,田鼠威利和他那群表兄弟激动的尖叫声混合在一起,老爹还看见黑白分明的菲伟和左摇右晃的波奇。当他们跑近兔子洞的时候,威利大声喊着,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我看见他了!”他狂乱地喊着,“我真的看见他了!阿那达斯叔公,快醒醒,我看见他——我看见小乔奇啦!”

喊声立刻引起兔子洞的一阵骚乱,海柔猛冲到门边,手上还滴滴答答淌着水,三个小孩吵得更大声了,田鼠发疯似地叽叽叫,老妈挣扎着要从摇椅里站起来,阿那达斯叔公震惊得跌下椅子,“叫那些小鬼安静!”他爬起来,大声吼着,“还有谁敢——”每个小动物都争先恐后地发问。

菲伟使劲跺着地面,“安静!”他大叫,翘起毛茸茸的大尾巴,“谁再敢出声,我就——”大家没了声息,因为菲伟向来是言行一致的。“好了,威利,”他冷静地说,“你现在可以说了!”

威利气喘吁吁地说:“哦,我就在窗台上——雨水桶换了个新盖子,我踩了一下,还挺结实。我站在窗台上,使劲往里瞧,就看到他——我看到小乔奇啦!他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太太的膝上,而且——”“那只讨人厌的老猫呢?”阿那达斯叔公插进来说,“他在哪里?”“他也在那儿,就在旁边,而且——你们绝对想不到,他还给小乔奇擦脸呢!”

小动物们听到这里,立刻吵成一片,他们全都不相信,菲伟只好再度翘起尾巴。“真的,”威利接着说,“他真的替小乔奇洗了耳朵和整个脸,乔奇看上去挺喜欢。有一次,他甚至低下头,耄钝先生,就是那只猫先生,还给小乔奇抓了抓颈背呢!”“估计是有跳蚤。”阿那达斯叔公说。“我就看到这些,想赶紧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所以就马上回来了——就是这样。”“他——他怎么样——还好吗?”老妈急忙问。

威利犹豫了一下,“哦,他——应该——还不错。他的后腿,就是跳跃的右腿,好像一直绑着绷带,并固定在一根小棍子上。”“他能走路吗?”老爹关心地问。“哦,这个不太清楚。先生,你要知道,他一直躺在她的膝上,那太太的膝上——我不知道——但是,他看起来很愉快,气色不错。”“太感谢你了,威利。”老爹说,“你的心肠真好,眼力也很棒,饱含同情心。听到你的消息后我们就放心了,真是谢谢你,如果你能帮我们打听更多的消息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都很期待听到他的状况呢!”

大家终于在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小动物们高兴得眉开眼笑,不停地发表意见或是猜测着,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很快传遍小山,一直笼罩着小山的愁云惨雾终于被小动物们脸上明媚的笑容给冲散开了。

小动物们纷纷前来道喜。老妈还是很担心,不过,她的眼中已经闪烁着耀眼的光彩,自从那个恐怖之夜以来,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勇敢过。老波奇——在公众场合向来害羞、孤僻的波奇——步履蹒跚地走过来,伸出他沾满泥土、结了老趼的手掌,握住老妈的手,老妈感动得哭了。他期期艾艾地说:“太太,太太,我……我们……呃——唉,算了。”然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第十一章 小动物们的“阴谋论”

第二天一早,老爹和叔公神清气爽地开始修建新的贮藏室,笼罩在小山上那层阴郁的悲哀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了。老妈高高兴兴地做着家务,有时还会哼着一段小乔奇的歌。海柔和三个小鬼头也被送回家了,老爹和老妈都松了一口气,阿那达斯叔公早就盼望这么一天了。“这下总算可以清净一会儿了,不然我的耳朵都要被吵聋了。”他一边铲土,一边小声嘀咕。

时间过得真快,贮藏室看上去已经像模像样了。不过,大家虽然很愉快,却总是有点担心,因为田鼠威利很久都没有见过乔奇了。

每天晚上,他都像往常一样,从雨水桶爬到窗台上,向里面窥探,但是楼上还有一个起居室,特别是最近,他们将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那里。小动物们时刻睁大眼睛、竖直耳朵,但是却打探不到任何消息,也看不见小乔奇的踪影。

他们判断他还好好地在楼上养伤,因为每天清晨,那位太太都会到菜园采摘苜蓿、胡萝卜、嫩豆蔓和青莴苣叶,然后再挎着篮子回去,看她摘的蔬菜就知道乔奇还在那里,而且胃口还不错。

已经过了好几个星期,仍没有传来小乔奇的任何消息,仲夏夜就要来临了。慢慢的,大家越来越焦躁,坏脾气也见长了。老爹和叔公很恼火,他们对木工的活计完全束手无策。要是小乔奇在就好了,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搞定贮藏室里的架子。眼下他们俩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还好几次让锤子砸到了手。好不容易做出一个勉强称得上“架子”的东西,可它总是歪歪扭扭、左摇右晃的,一刻也稳不下来,看来他们白忙了一场。

当阿那达斯叔公第四次被锤子砸到大拇指时,他怒气冲冲地扔掉锤子,转身就去找波奇了。他恼羞成怒,又牵挂着乔奇的安危,一种可怕的怀疑渐渐在他心底膨胀,他忍无可忍,说了出来。“要知道,”他说,“我从未信任过新搬来的这家人,可怜的小乔奇,我真是替他感到担心哪!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吗?我害怕他们把他当做人质,好乘机威胁我们,你们听清楚!到了仲夏夜那天,我们要是胆敢靠近那些蔬菜的话,他们就会对他施加酷刑——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也许他现在就在遭受可怕的折磨,”他阴沉地接着说,“他们对他又打又骂,没完没了地审问,逼他说出我们的事。举个例子,逼他交代我们兔子洞藏在哪里,等等。这样他们的毒饵、鼠夹或弹簧枪可就派上用场了。威利曾经说过,他们在他的腿上绑了根棍子,估计那就是某种邪恶的刑具!我对他们没有半点好感,也从不相信他们,包括那只可恶的老猫,我真想狠狠地往他脸上踹一脚。”

阿那达斯叔公认为新人家在秘密策划某种阴谋诡计的怀疑,很快就在小动物之间传遍了,引发了小山上新一轮激烈的争论。老妈和老爹坚持这家人是慷慨善良的好人,菲伟和灰狐狸也赞同他们,他们相信,能这么大方地施舍许多美味剩菜的人家,心肠肯定是善良而又仁慈的。

可是,更多小动物却投到阿那达斯叔公的阵营中。到处都能听得到火药味很浓的辩论,各种莫名其妙、恐怖非常的谣言到处传播着。有人发誓说半夜的时候还能看见那家人的起居室点着灯,偶尔能听到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只声名狼藉的袋鼠恶棍还言辞凿凿地说,他听见过小乔奇凄惨的尖叫声。

事情发展得越来越偏离了轨道,实在糟糕透了。更令人不安的是,现在竟然下起了连绵不绝的春雨。这场冷雨持续了很多天,铺天盖地的乌云翻滚着从东方扑来,越过山谷,爬上小山,倾盆大雨一刻也不停地下着。烟囱冒出青烟,动物们寸步难行,只能瑟瑟发抖地缩在家中,紧紧贴着自家的壁炉。这种天气对菜园来说无疑是好消息,但是对动物们来说却是雪上加霜,本就焦灼不安的心情愈加暴躁了。

每天,老爹都要冒着阴冷的小雨,踩着烂泥,跌跌撞撞地爬过小山去打听小乔奇的消息,然后狼狈不堪地回来,全身都溅满了脏兮兮的泥点,小乔奇却像凭空蒸发了一样,音信全无。阿那达斯叔公整日无所事事地坐在火炉旁边,吸着臭烟斗,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那些不祥的怀疑。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大吵一架的。终于,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他们俩彻底闹翻了。老妈伤心得大哭起来,阿那达斯叔公一气之下,搬去和波奇同住。他在那里成为激进派的领袖,煽动起大伙熊熊的复仇情绪,情况益发恶化了。

波奇也受到了影响,开始沉不住气了,而愚笨些的小动物已经全盘接受了所有荒谬的猜测,他们不断叫嚣着要报复,冲动得简直不可理喻。某些狂热的激进分子,甚至提议不用理会小山上老掉牙的规矩,不等仲夏夜,就直接杀进菜园、草地、荞麦田和花圃,把一切全都毁坏干净,还要屠杀所有的公鸡、母鸡、小鸡仔、小鸭仔。

在一次险些失控的会议上,老爹好说歹说也没能控制混乱的场面,直到红鹿威严地站出来,摆出权威的架势,警告所有小动物必须服从古老的规章训诫,他们才安静下来。值得庆幸的是,风向终于转变了,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小动物们暂时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路易·肯斯多克已经在菜园后边忙活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个地方非常可爱,一块小巧玲珑的椭圆形草地,斜斜地倾向菜园,一棵大松树挡住这块小草地,地上摆着两张长椅,在温暖的黄昏,那家人时常静静地坐在那里。所以,小动物们没法知道路易这些天来到底在捣鼓些什么。

小动物们七嘴八舌地猜测着,阿那达斯叔公想了想,抛出一个结论。“那是一座监狱,”他大叫,“他们在盖一座监狱,好把小乔奇扔进去,他会被关在铁栅栏后面,脚上戴着锁链。要是我们胆敢动一片菜叶子,他们就会使劲折腾他——打他、揍他、饿他——说不定还把滚烫滚烫的油泼到他身上呢!”

仲夏夜越来越近,无数的流言、惊慌、猜疑像肆虐的病毒一般弥漫了整座小山。随着一只沉重的长木箱子的到来,紧张的气氛更是绷到极点,战争一触即发。

提姆·马克格拉斯用卡车运来这只箱子,他、路易、那男人和一些工人齐心协力才把它搬下来,放到板车上,再把它运到那块神秘的小草地——路易工作的地方。马上,阿那达斯叔公又再一次成功地引发了大家的恐慌,他断定:“箱子里装着满满的危险物品,全是些鼠夹、弹簧枪、毒饵甚至毒气之类的东西。”

他们敲打了好一阵子才打开这只箱子,路易和他的助手们赶了一两天的工,还有那家人,忙碌地进进出出,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直到仲夏夜之日的下午,他们才结束所有工作。周围散落的东西都被收拾干净了,一大片防水帆布将他们做好的东西严严实实地盖住,中间部分高高竖立着。这个奇怪的物体看上去像一顶帐篷,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阿那达斯叔公和波奇远远站在山麓上的一块平台上,疑惑地打量着这个庞然大物。“绞刑台!”阿那达斯叔公阴沉着脸说,“这是绞刑台,他们想要吊死小乔奇!”

第十二章 大家一起吃个饱

太阳没过地平线,西边金色的天空逐渐被晕染成淡淡的海蓝色。一开始,只有金星孤独地在松林下闪烁。但是,很快,幽蓝的夜幕低低垂落大地,上面还点缀着一颗颗亮闪闪的小星星,一弯新月高高荡漾在空中,像一把晶莹剔透的银镰刀。

暮色更浓了,各种窸窣作响的声音沿着山脚蔓延开来,那是小动物们轻盈地跳过一丛丛青草,从四面八方涌到菜园的声音——这是仲夏之夜,也是动物们举行聚会的日子。

在小草地的边上,那家人还安静地坐在长椅上,他们的面目隐藏在大松树的阴影下,模糊不清,只看见玉白的石椅上不时闪着烟斗明灭的火光。惨白的月光像一堆发出信号的烽火,倾泻在帐篷一样的深灰色防水帆布顶上,所有的小动物都不由自主地受到召唤。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到菜园,反而不约而同地向小草地聚拢,静悄悄地,慢悠悠地,他们越过一丛丛草堆,穿过一棵棵矮树,一步步走向草地。最后,这块小小的草地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小动物们包围着,他们的心怦怦跳着,屏住呼吸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银白的月光遍撒大地,此时的草地就像一座光芒四射的舞台,那位太太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像大理石雕像一样端庄,老迈的耄钝先生蜷缩在她身边呼呼大睡,寂静的空地上只听得见他咻咻的鼾声。

突然,阿那达斯叔公跳了出来,他摇摇晃晃地站在草地上,粗暴地喊着,声音沙哑而沉重,他的眼睛都深深地凹陷下去,两只长耳朵笔直地竖着。“你们把他藏在哪里?”他疯狂地喊着,“快把他交出来!还有那只该死的老猫!我要狠狠地修理他,你们别妄想绞死他,我绝不允许!”

老妈吓坏了,她从藏身的树丛里跳出来,着急地叫着:“叔公,快回来!噢,快来人拉住他!”

忽然,那太太的膝上有东西动了一下,小乔奇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噢!妈妈!”一个小小的身影轻巧地跳到地上,直扑向老妈——“是我啊!妈妈,爸爸!是我,小乔奇!你们看,我很好——看啊——看啊!”

皎洁的月光下,小乔奇活蹦乱跳地叫唤着,高兴地跑来跑去,他跃过叔公的头顶,翻了个漂亮的筋斗,还跳上石椅,在耄钝先生圆滚滚的肚子上调皮地踢了一脚。耄钝先生懒洋洋地将他抱起来,愉快地和小乔奇摔跤玩耍,“砰”的一声,他拖着臃肿的身体滚下了椅子。也许是想要保持长者的威严和稳重,耄钝先生不紧不慢地爬回石椅,“喵喵”地叫着,就像远处磨坊里的机器声。

动物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但是,他们很快又捂住嘴巴,屏住呼吸。因为那男人站起来,径直走向那顶“帐篷”。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绳子,掀开帆布,随后,所有的小动物们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叹声。

鼹鼠一把抓住威利,“快告诉我,威利,那是什么?”他急忙问道,“威利,做我的眼睛!是什么?”

威利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噢,简直太美了!鼹鼠,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是他!鼹鼠,是他,我们的圣人。”“是——圣芳济?”鼹鼠问。“是的,鼹鼠,就是他——我们的圣人,圣芳济——他是我们的保护者,从很早以前就倡导人类爱护我们、保护我们——天啊,鼹鼠,太美了!一整块石头雕出来的石像,他的脸看上去那么慈祥,目光充满了悲悯,他穿着一袭破旧的长袍,上面还打着补丁!”“各种各样的小动物,都围在他脚边,那是我们啊!我们全都被刻在石头上,我看到了你和我,还有小鸟,小乔奇、波奇和狐狸——连蛤蟆赖皮也在上面。圣人把手伸到他面前,好像要赐福于他,他的手上滴着干净的清水,就滴在他面前的小池里。”“我听见叮叮咚咚的滴水声,真是好听,”鼹鼠柔声地说,“我嗅到洁净的小池子,我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股清凉的气息。别停下,威利,做我的眼睛。”“这个饮水池设计得很巧妙,鸟儿可以在两端的浅水区洗澡,水池周围用大块的岩石围成一圈错落的边,就像一个别致的架子,上面摆着很多好吃的食物,简直像一顿丰盛的晚宴。鼹鼠,石头上还刻着一些字呢!”“威利,上面都刻着什么?”

威利一字一字地辨认着:“上面说——‘大——家——一——起——吃——个——饱’。鼹鼠,我们以后都有好吃的了。”“我们的食物是玉米、小麦和稞麦——给红鹿的是一个大盐糕,还有蔬菜,各种新鲜的、干净的蔬菜,全是从菜园里摘的,洗得干净极了,半点泥垢都没有。我还看见苜蓿、莓草、荞麦,还有干果,这是给松鼠准备的——他们已经开始享用了呢!鼹鼠,我希望你不要介意,大家都开始吃起来了,我们也加入他们吧!”

威利迫不及待地加入了在金黄的小麦堆里欢快打滚的田鼠家族中;附近,阿那达斯叔公还有些茫然地啃食着青翠鲜嫩的苜蓿和胡萝卜;波奇搂着一堆荞麦,放开肚子起劲地嚼着,压根没注意到耳朵上挂着一根麦秆,看上去可真滑稽。

小草地上响起一片嘎嘣嘎嘣的咀嚼声;那家人还是沉静地坐着,男人抽着的烟斗不时闪过明灭的火光,太太温柔地抚摸着耄钝先生的下巴;红鹿满足地舔着盐糕,直到唇边沾满了口水,他停了下来,喝了一大口甘甜的池水,大声嘶叫起来;威利吃得太撑了,毛茸茸的肚子以惊人的速度鼓了起来,不得不把皮带松开了两个孔。

红鹿威严地迈着步子开始绕着菜园走,他的家人紧紧跟在身后;其他小动物自觉地排成一支整齐的队伍,菲伟和灰狐狸并肩齐走;阿那达斯叔公和波奇一道;小乔奇站在老爹老妈之间,双臂幸福地搂着他们的脖子;雉鸡先生和他的太太装模作样、矜持地走着,他们五彩斑斓的羽毛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随后就是田鼠一家子,还有浣熊和袋鼠,花栗鼠和松鼠;菜园边上的土地上拱起一道起伏不定的小丘,鼹鼠和他那三个吃得圆滚滚的弟弟也悄无声息地在地下前进。

队伍绕着菜园沉默地环行了一周,又回到竖立着圣人雕像的草地上,红鹿沉声示意,上百只动物都安静下来,开始听他的演讲。“我们分享了他们的食物,”红鹿低沉的声音传出来,震动了大家的心弦,“朋友们,我们品尝了他们的盐,喝了他们的池水,我们吃的都是上等的好食物,”他仰起威严的头颅,望着菜园。“从这一刻开始,这里将成为禁地,”他用蹄子重重地踏着大地,“有谁表示反对吗?”

没人反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阿那达斯叔公率先发出疑问:“糖蛾呢?这些糖蛾该怎么办,他们根本就不懂这里的规矩和制度。”

鼹鼠慢吞吞地钻出地面——他刚刚才把地道挖到这里——他转过脸去,顺着声音的方向,“这个就交给我们吧,我们负责巡逻,”他笑着说,“我和弟弟们会日夜在这里巡逻,顺便觅食。刚才一路挖过来我们就抓到了六只糖蛾。”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动物们愉快地结束了这顿盛宴。这时,菲伟和灰狐狸突然竖起耳朵,屋后的葡萄架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苏法洛尼亚洪亮的声音随即在小山上响起。“嗨,鼬鼠,快,我们来吃啰!”于是,他们便急切地冲进阴影中,不见了。

已经很晚了,月亮也躲进松林的后边,晚宴剩下的残渣也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小动物们满足地腆着大肚子,慢慢地踱回家,他们打着哈欠,友好地互道晚安,便回到各自家中。老妈还一只手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装着满满的蔬菜,“明天我要煮美味的莴苣豆蔓汤了,以后,每天都有汤喝!”

阿那达斯叔公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如果还有客房的话,我想搬回去住。波奇对我很好,但是,嗯,他的洞里太潮湿了。对的,太潮湿了,还有他的厨艺——”他打了个哈欠。“当然欢迎,阿那达斯叔叔,”老妈开心地笑着,“你的房间还留着,我每天都要清理一遍的。”

小乔奇高兴极了,大声向老爹喊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新搬来的狗啊?”“我听说,佳丘路上那边有两只新来的撒特猎犬,很有教养,也有些本事,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有了精神,我们就去逗逗他们。”老爹告诉小乔奇。“太棒了,”小乔奇兴奋地大笑,“我随时都可以去的,随时!”他蹦得老高,脚跟在空中连拍了三下,朝老爹、老妈和叔公大叫:“你们看我多有精神!”

整个夏天,圣芳济的架子上每到晚上都摆满了丰盛的晚餐,第二天清晨又打扫干净;每天夜里,为了防备小偷,红鹿、菲伟和灰狐狸都会在附近巡逻;而鼹鼠和他的弟弟们也很有信用,负责地下的防卫。

整个夏天,所有的主妇在老妈的带领下都在腌渍瓜菜,还开始储备冬天的粮食。小山上一片欢声笑语,小动物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舞会与宴会交替举行,好日子又回来了。

提姆·马克格拉斯疑惑地看着这一大片富饶丰收的菜园,大声嚷嚷:“路易,这太奇怪了。我真不明白,新来的这户人家,他们没有在菜园里围上篱笆,也不用鼠夹,更别提毒饵了,他们什么都没做,动物们却像约好了一样,都不来碰这个菜园,连脚印都没看到。更奇怪的是,竟然连糖蛾也没有,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再看看我,我装上所有的防护工具:篱笆、鼠夹、毒饵,一样都不少,我甚至拿着枪在田里守了几个晚上,结果呢——胡萝卜全没了,半数的甜菜也不见了,卷心菜被咬得一塌糊涂,番茄也被踩得稀烂,鼹鼠还把草地糟蹋得不成样子。十字岔路口的胖男人甚至还养了狗,可是他的玉米照样被偷光了,所有莴苣、大半的芜菁都没了,我真是想不通!肯定是我们运气不好。”“也许吧,”路易说,“也许是这样——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吧!”

Chapter One New Folks Coming

LL THE HILL was boiling with excitement.On every side there Arose a continual chattering and squeaking, whispering and whistling, as the Animals discussed the great news.Through it all could be heard again and again the words,"New Folks coming."

Little Georgie came tumbling down the Rabbit burrow, panting out the tiding."New Folks coming."he shouted."New Folks coming, Mother-Father, new Folks coming into the Big House!"

Mother looked up from the very thin soup that she was stirring."Well, it's high time there were new Folks in the Big House, high time, and I do hope they're planting Folks, not shiftless like the last ones. Three years now since there's been a good garden on this piece.Never enough to put anything up for the winters and last winter the worst in years.I don't know how we ever got through it and I don't know howwe'll ever make out if they're not planting Folks, I just don't know, with food getting scarcer all the time and no place to get a vegetable except the Fat-Man's-at-the-Cross-roads, and him with his Dogs and all, and crossing the Black Roads twice a day to get there.I just don't know, I just don't know-"Mother was quite a worrier.

"Now, my dear,"said Father,"do try to adopt a more optimistic attitude. This news of Georgie's may promise the approach of a more felicitous and bountiful era.Perhaps it would be well if I were to indulge in a short stroll about the neighborhood and seek confirmation of this most auspicious rumor."Father was a Southern Gentleman and always talked like that.

As he picked his way through the long neglected garden the big brick house loomed up dark and lonely in the twilight. It looked very gloomy, no lights in the windows, no Folks about.The roof shingles were curled and rotting, blinds hung crookedly.In the walks and driveway tall, dried weeds rattled and scraped whenever a breeze stirred.Now that all the earth was stirring with spring it seemed even more depressing.

There had been a time, he remembered it wistfully, when things had been quite different here on the Hill. The lawns then had been thick carpets of delicious grass, the fields heavy with clover.Garden vegetables had been plentiful;he and Mother and all their numerous offspring had lived well, all the Little Animals had lived well.

There had been good folks there in those days, children too, who had played tag with them evenings, who had squealed with delight when mother Skunks, their little ones strung out behind in solemn Indian file, had paraded across the lawn. There had been a dog, a lady Spaniel, old and fat, who carried on endless noisy arguments with the Wood-chucks, but had never been known to harm anyone.In fact she had once found a lost fox cub and nursed it and raised it with her own puppies.Let's see, that cub would be Foxy's uncle, or was it his father?He couldn't remember, it seemed so long ago.

Then evil days had fallen upon the Hill. The good Folks had moved away and their successors had been mean, shiftless, inconsiderate.Sumac, bayberry, and poison ivy had taken over the fields, the lawns had gone to crab grass and weeds, and there was no garden.Last autumn even they had gone, leaving the empty house with its desolate black windows and its shutters flapping through the winter storms.

He passed the tool-house where in the old days bags of seed and chicken feed had always rewarded the hungry field mice. It had been empty for years;every grain of food had been searched out during the cold, hard winters.None of the animals ever went there any more.

Porkey the Woodchuck was on the side lawn, hungrily snatching at the straggly patches of grass. His fur looked moth-eaten and he was quite thin-a very different animal from the fat, waddling Porkey who last fall had squeezed himself down his burrow to sleep away the winter.Now he was trying to make up for lost time.After each mouthful he would raise his head, look all around and grumble, then snatch another mouthful.It made his grumbling come in short bursts."Look at this lawn,"he growled,"just look at it-gulp-gulp-not a leaf of clover in it, nothing but crab grass and chickweed-gulp-gulp-time new Folkswas coming-gulp-gulp-high time."He paused and sat up as Father courteously greeted him.

"Good evening, Porkey. It is indeed a pleasure to see you about again.I trust you passed a comfortable winter and that this pleasant spring evening finds you in the best of health."

"Dunno,"grumbled Porkey."Health's all right, I guess, but I'm thin as all get out and how in tarnation's a fellow going to put any fat on his ribs with this stuff?"He waved disgustedly at the weed-choked fields, the patchy lawn."The last Folks were slops, that's what they were, slops. Never done nothing, never planted nothing, never took care of nothing, let everything run down.Time they were gone, good riddance, I say, time there was new Folks coming, high time."

"That is precisely the subject on which I wished to consult you,"said Father."I have heard certain talk concerning the possibility of new arrivals and wondered if you had any definite knowledge of the facts of the case. Is there any clear proof of this most desirable addition to our neighborhood, or is it mere hearsay?"

"Hearsay, hearsay?"said Porkey a little doubtfully. He scratched his ear and spat thoughtfully."Well now, I'll tell you.I hear say as how that real-estate fellow was up to the house two-three days ago with a couple of people, going all around inside and outside.I hear say as Bill Hickey, the carpenter fellow, was up here yesterday a poking at the roof and at the tool-house and the chicken house and figgering figgers on a bit of paper.I hear say as Louie Kernstawk, the mason, was up here today kicking and poking around them old stone walls and them tumble-down steps and figgerin figgering too.And I hearsay this, andthis is important."He hitched himself closer and banged the ground with his paw."This is real important.I hear say as Tim McGrath-you know, the fellow in the cottage down to the fork, does plowing and planting and such-I hear say as he was up here this afternoon looking over the old garden and the lawn and the North Field here, and he was figgering figgers too.Now what do you think of that?"

"I think,"said Father,"that it all sounds extremely auspicious. There seems no doubt that new Folks are coming, and all signs seem to indicate that they are planting Folk.We could well do with some good planting Folk hereabout.A nice field of bluegrass, now-"Father had come from Kentucky many years ago, and his talk of the bluegrass had become just a trifle tiresome.

"Bluegrass won't grow good here,"Porkey interrupted,"Bluegrass won't grow good here in Connecticut at all. Myself I could do with a good field of clover and timothy, though, I could do fine.Timothy and clover and maybe some decent lawn grass-and a garden."His eyes grew watery at the thought."Some beet tops, now, and maybe some green peas and a mouthful of verbena to top off with-"He suddenly went back to his frantic tearing at the sparse grass patches.

Father continued his stroll in a happier frame of mind. After all, times had been pretty hard these last few years.Many of their friends had deserted the Hill;all their married children had sought other homes;Mother really was looking peaked and seemed to worry more and more.New Folks in the house might bring back the good old days.

"Good evening, sir, and good luck to you,"said the Gray Foxpolitely."New Folks coming, I understand."

"A pleasant good evening to you, sir,"answered Father."All indications seem to point to that happy event."

"I must thank you,"the Fox went on,"for taking those dogs off my trail yesterday morning. I wasn't in very good condition to deal with them.You see, I had been away up Weston way to bring home a hen-pickings are pretty scarce hereabouts these days.Eight miles it is, there and back, and she was a tough old girl.She was sitting pretty heavy and I was tuckered out when those dogs jumped me.You handled them very skillful, very, and I am obliged to you."

"Not at all, my boy, not at all. Pray don't mention it,"said Father."I always enjoy a run to hounds.Brought up on it, you know.Why down in the Bluegrass Country-"

"Yes, I know,"said the Fox hastily."What did you do with them?"

"Oh, just took them on a little romp down the valley, through a few briar patches, ended them up on that electric fence of Jim Coley's. Stupid brutes, though.Hardly could call it sport, very low class.Now down in the Bluegrass Country the hounds were real thoroughbreds.Why, I can remember-"

"Yes, I know,"said the Fox, melting into the bushes."Thanks just the same, though."

The Gray Squirrel was digging around rather hopelessly. He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