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那么美 情那么深(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7 19:59:31

点击下载

作者:兰泊宁

出版社:新世界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词那么美  情那么深

词那么美 情那么深试读:

序言

大清才女在我心中,就是一阙词、一首诗。她们用恬淡的心在文字里徜徉,记录着岁月,书写着沧桑。

不求灿烂,不求盛放,只要随心、随性、随缘,浅笑低眉间,便有一种花开的妩媚与温馨,大清才女如一朵青莲,娉婷红尘,出淤泥而不染,兀自芬芳,独自清欢,又如一幅水墨丹青,淡妆浓抹总相宜。

守一份纯真,携一份温柔,大清才女拥有一种天然的素雅,无论道路如何曲折,前方如何缥缈,她们的内心都是一片安然,有如一泓清泉,静静地流淌。

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大清第一女词人顾太清,一把心肠论浊清。千年等待千年孤独,三生石上种情根。三十六双花样好,无如烟花易碎人易分,九回肠断寸心哀。但她不作人间可怜红,终于迎来了命运的转机,可谓是沧桑历尽。她的今生也许只为赴一场最美的红尘浪漫,当时光轻轻划动,岁月的河流缓缓流淌,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时刻,骤然被一处美丽的相逢定格。雨丝丝,风细细,尽是销魂滋味。从此,便是万千磨难,也终是浮云难碍日头红。她如一片叶飘落大地,落红不是无情物,她只是在秋意里凄美的转身,离开了这万丈红尘。

而透过诗词读徐灿,从“当年娇小日”到“梦到乡关惊鶗鴂,梦里江声和泪咽,何不向故园流?”,我们读出了那份婉约美:意缠绵而语沉郁。

十年心事十年灯,误人在自说聪明。这就是吴藻,一个完美婚姻追求者的宿命。

还有红颜薄命的贺双卿,她半生憔悴,却具一世惊艳才。命如蝉翼,苦黄生面,菊花虽艳奈何霜,断鸿叫破残阳冷,镜里相看自惊:可怜双卿!命如残灯,他生未卜,而此生已休。到如今,依然让人独替双卿抱不平。

云雨无凭,欲将沉醉话凄凉;红颜媚,相思泪,为君倾我三生醉。这是大妃阿巴亥的命运,也是董鄂妃的命运。

甄嬛与华妃是大清后宫中的另一种,倾心一恋,冷风吹散了缠绵;为爱一生,红尘寂寞谁与度。

贤后富察氏与废后乌拉那拉氏则是彼此对照,一个在乾隆皇帝的无限追思中,红尘漫漫,你是我今生无悔的爱恋,另一个则在冷宫的煎熬中,拈花浅笑,最忆昔时初相逢。

大清才女的诗词那么美,而她们的情又那么深。多情自古空余恨,经过劫难,尝过辛酸,大清才女的心在沉沉浮浮中净化,情在颠沛流离中深沉。还没有来得及作别,季节的风就匆匆带走了一场相遇。轻愁涟涟,花开花谢,逝者已消沉,觅不到春花秋月,只有往事成霜说寂寞。

才自惊艳,人自红颜,奈何亦薄命。更声捣碎闲潭落花,一片片,一夜夜,碾过生命的刹那芳华。幸而拥有自己的一方净土,尽管荒凉,却也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心在红尘中行走,梦在红尘里缱绻,今生与谁安然走过红尘中的轮回?

生活,原本就是诗,只要拥有一颗云淡风轻的心和一份高山流水的情怀。

若有心,花亦是景,云亦是诗;若无心,便没有景,亦没有诗。

诗千行,泪千行。在历史的时空中,大清才女绽放过耀眼的光华,书写过凄美的诗篇。时至今日,她们虽已退出历史的舞台,却不曾在我们的记忆中消散。她们的才情仍然让我们着迷,她们的经历也仍然会触动我们的心弦,有如一曲曲美妙动听的乐曲,一直盘旋在历史的上空,弥久不散。

第一卷 大清第一女词人顾太清:不作人间可怜红

阴为角斗:一把心肠论浊清

她的今生也许只为赴一场最美的红尘浪漫,当时光轻轻划动,岁月的河流缓缓流淌,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时刻,顾太清与弈绘骤然被一处美丽的相逢所定格。雨丝丝,风细细,尽是销魂滋味。风细细,雨丝丝,相思十二时。我忆君,君忆我,两意一无不可。君忆我,我忆君,愁肠似转轮。相思一日似三秋。恼煞雁行天上字,字字离愁。十二碧峰何处是?化作彩云飞去。璧返秦庭,珠还合浦,缥缈神仙侣。相思寤寐,梦为蝴蝶相聚。

然而,相思弦容易断,情自深缘自浅,奈何红尘一梦容易醒。再回首,青春已不再,人已半老。是这样的时光与人两相误,令人无法不伤心。晓起庭院积落花,乱红和雨受风斜。瑟瑟秋风漠漠霜,芳华落尽叶苍苍。顾太清自是调高和寡,若寂寂花开,飘零残粉卸韶华。红尘寂寞谁与渡,荼蘼美梦,开到繁华休,惜花人在花深处,倚绿筠、几度徘徊。一场冷雨过后,满地叶落,随处可见萧萧之景,天幕之上,一袭凉月,将圆未圆。听一声珍重去难留,伤心我。春也无情,残烛尚荧荧,好梦初惊。纱窗晓色已平明。冰作精神玉作胎,天付其才。怕教风信催春老,暗香疏影里,立尽苍苔。庭院深深,三五朵,一枝横。西风露零,高楼笛声。无端吹起离情,落梧桐叶轻。开到黄花秋老,凉风吹过妆楼,忍教佳人孤身对月凉。一抹胭脂,一朵嫣然,一缕香艳。霜染秋枫叶正红,一脉锦瑟,一梦倾城,一帘冷雨卷梧桐。几许暗殇,如许妩媚,悲雁去,秋心寂寞浓。花事凝烟,倾城千年,一曲馨香。

顾太清,名春,字子春,一字梅仙,道号太清,晚年又号云槎外史。原姓西林觉罗氏,满洲镶蓝旗人。其本名应写作西林春,自署名西林春或太清春。于清嘉庆四年(1799年2月9日)已未正月初五日太清生于北京西郊香山。光绪三年(1877年12月7日)丁丑十一月初三日卒于大佛寺北岔府邸,享年79岁,而不是卒于1876年。一生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五朝。嫁为贝勒奕绘侧福晋时,托姓为顾,故以顾太清名世。顾太清不仅才华绝世,而且生得清秀,身量适中,温婉贤淑。擅诗词,尤长于词,工绘事,能创作戏曲与小说。她为现代文学界公认为“清代第一女词人”。晚年以道号“云槎外史”之名著作小说《红楼梦影》,成为中国小说史上第一位女性小说家。其文采见识,非同凡响,因而八旗论词,有“

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

”之语。诗词代表作是《天游阁集》,享誉中外的《东海渔歌》便是《天游阁集》中的词集。著有传奇《桃园记》、《梅花引》,小说《红楼梦影》。

阴为角斗:一把心肠论浊清

太清,字子春,汉军人,本鄂文端曾孙女,西林觉罗氏。幼经变故,养于顾氏,被选为贝勒奕绘妾。

——《清史稿.艺文志》

西林春的祖父是清代有名的大学士鄂尔泰的侄子、甘肃巡抚鄂昌。雍正乾隆两朝的重臣鄂尔泰是西林春的叔曾祖,而不是西林春的曾祖父。鄂昌的儿子鄂实峰娶香山富察氏女后,生一子二女,长女为西林春,即顾太清。

据《清史稿》卷二八八《列传》十五载:“鄂尔泰,字毅庵,西林觉罗氏,满洲镶蓝旗人。世居旺钦(今汪清),国初有屯泰者,以七村附太祖,授牛录额真。子图扪,事太宗,从战大凌河,击明将张理,陈殁,授备御世职,雍正初祀昭忠祠。”又据《八旗通志》人物志《大臣传》四七一载:“鄂尔泰由举人于康熙四十二年袭佐领,授三侍卫。五十五年迁内务府员外郎……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曾任都统、内大臣等要职,为显赫一时的人物。然而至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5年),其侄鄂昌因文字狱受牵连,被赐自尽。”

西林春才色双绝,以词名重于士林。时人推其为易安居士之次,足见其文采风流。然而这样一位大才女,早年的经历却十分蹭蹬。

西林春的始祖名屯台,清初归太祖努尔哈赤,官牛录额真;二世祖图们,官备御;三世祖图彦图曾参与山海关之战,从多尔衮入关,官至户部理事官,以廉洁著称。

图彦图有四子,图拜、吴拜、鄂拜、苏拜。其第三子鄂拜即西林春之高祖。鄂拜生有六子,长子鄂善为笔帖式,即西林春之曾祖,其第三子鄂尔泰后为议政大臣、保和殿大学士,即西林春的叔曾祖。西林春曾祖父鄂善有一子名鄂昌,官至甘肃巡抚,即西林春之祖父。

西林春的上辈中,官做得最大的是鄂尔泰,西林春祖父鄂昌后来的获罪,也和鄂尔泰有一定的关系。

鄂尔泰,字毅庵,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举人,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袭佐领授三等侍卫,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迁内务府员外郎。内务府是管理皇宫财务的机关,康熙帝晚年,诸皇子纷纷结交官府,培植党羽,需索财物。有一次,皇四子即后来的雍正皇帝,向鄂尔泰有所请求,被鄂尔泰一口拒绝并说:“皇子宜毓德春华,不可交结外官!”雍正虽遭拒绝,但从心里佩服他的廉洁和胆量,他做了皇帝之后,便提拔重用他,并对他说:“汝守法甚坚,今任汝为大臣,必不受他人之请托也。”

后来鄂尔泰从雍正到乾隆初年,一直做到议政大臣、保和殿大学士。

与鄂尔泰同时,另外还有一个受雍正皇帝重用的大臣,便是张廷玉。

张廷玉,字衡臣,安徽桐城人,是大学士张英的儿子。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进士、直南书房,后来也做到保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这个人既有文采,又很机警。在雍正帝召见他时,问起当时各部、院大臣和他所属下的司员、胥吏的姓名、籍贯及中试的科目先后,他都能详细回答,毫无错误。张廷玉又善于窥测皇帝的意向,每办一件事都能迎合皇帝的意图,所以雍正对他言听计从。

后来,鄂尔泰和张廷玉二人又同入军机处办事,每人手下都有一帮亲信的人,渐至“门下士互相推奉,渐至分朋引类,阴为角斗。”在朝臣中形成鄂、张两党,互相攻击。

乾隆二十年(1755)三月,内阁学士胡中藻因攻击老师鄂尔泰的政敌张廷玉大学士而获罪。胡中藻案是乾隆朝一大文字狱,斯时鄂尔泰已死,但实则仍与鄂尔泰有关。鄂尔泰是雍正朝内阁首辅,深得雍正信任,门生故旧遍天下。乾隆继位后明里大为重用,内里颇为戒惕。乾隆十年,鄂尔泰病逝,皇帝赐以哀荣,亲临致祭,封谥号,入祀京师贤良祠,但转过年就开始着手打击鄂尔泰一党。胡中藻是广西人,官至翰林学士,督湖南学政,内阁大学士,兼侍郎衔,自号“坚磨生”,他是鄂尔泰最得意的弟子,而且与鄂昌私交甚好。胡中藻很锋利,视“张党如寇仇”。张党就处心积虑地罗织胡中藻的罪状,在他的诗集《坚磨生诗钞》中寻章摘句,捕风捉影,向乾隆帝告发他,说他有“悖逆”语,在乾隆二十年(1755年)竟成大狱。当时他们从胡中藻诗集《坚磨生诗钞》中找出诸多罪证,比如“一世无日月”、“又降一世夏秋冬”、“一把心肠论浊清”、“斯文欲被蛮满洲”、“与一世争在丑夷”等,认为他攻击朝廷,因为以“龙眼”观之,又是“明”又是“清”还说满洲“蛮夷”,皆属于巧用双关,语带影射,对大清心怀怨恨。更“可恨”者,胡中藻任广西学政时还出过一道试题,中有“乾三爻不象龙说”七字是含沙射影,别拿皇帝不当圣人,《易经》谁不懂?“乾封六爻,皆取象于龙”,何况“龙与隆同音”,龙与隆同音,以此攻击乾隆不配当皇帝。于是乾隆龙颜大怒,将胡中藻斩首示众。

这个冤狱的影响竟达数十年之久,西林家族遭遇惨重打击,一直牵连到西林春这位著名的满族女词人身上。

因言获罪,历代都有,以清代最盛,大约既有政治上革故鼎新、文化上冲突的原因,还有满清面对庞大而成熟的汉文明时崇敬与忌惮并存、统驭与戒备兼有的复杂心理作祟。清代十三朝,又以乾隆在位的六十年文网最密,文祸最多,达到望文生义、随意罗织的地步,令读书人为之胆寒。龚自珍有诗云:“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

至乾隆二十年(公元1755年),时任甘肃巡抚鄂昌因叔父鄂尔泰门生“胡中藻案”(《坚磨生诗钞》案)所累,他只是常和胡中藻一起作诗唱和,也被冤狱牵连进去,被作为了重要查办对象卷入文字狱要案。结果胡中藻被杀,鄂昌被赐自尽。乾隆皇帝谕旨裁定鄂昌“援引世谊,亲暱标榜”,又有失满洲敦朴旧俗,兼史贻直请讬之事,实为“负恩党逆,罪当肆市”,鉴于认罪态度坦诚端正,从宽处置为赐帛自尽,家产籍没。同时,乾隆皇帝还大肆株连,早已死去的鄂尔泰(卒于乾隆十年,1745年),但仍不被放过,他的牌位被人从贤良祠中撤出。鄂昌家族从此败落。

鄂昌之罪当时曾传谕八旗,家被抄没,西林春的父亲鄂实峰在京中无地容身,便移家到香山健锐营去住。三十多岁才娶香山富察氏女,生五个子女,长大成人的只有一子鄂少峰和二女西林春与西林霞仙。宦门之后成了不可辩驳的罪臣子孙,在清代,如果祖上有罪,后代最难翻身。由鄂昌到西林春已经是第三代人了,但是西林春一家还戴着“罪人之后”的帽子,没有摘掉。因为鄂昌是西林春的祖父,所以她一出世就成了“罪人之后”,西林春在嫁给奕绘前,一直过着穷困的生活。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

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

西林春三四岁时起即由祖母教字,六七岁时又为她专请老师教文化。因西林春是女流,学习不为科考赴试,故专攻诗词歌赋。她自幼不缠足,又有天赋,时作男儿装,填得一手好词。后来,她靠着极为深湛的造诣,成为满族第一女词人。其词作直逼“国初第一词人”——纳兰性德,因而在清代素有“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之称。成容若即纳兰性德。在清代词坛上,可谓群星灿烂。而在众多有成就的词人中,纳兰性德和西林春,也称顾太清,被推崇为领军人物。

清末著名词人况周颐说过:“铁岭词人顾太清(西林春)与纳兰容若齐名,窃疑称美之或过。今以两家词互校,欲求妍秀韶令,自是容若擅长;若以格调论,似乎容若不逮太清。太清词,其佳处在气格,不在字句,当于全体大段求之,不能以一二阕为论定,一声一字为工拙。”也就是说,况周颐认为西林春词的艺术成就,超过了纳兰性德。

观堂先生《人间词话》评纳兰词曰:“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从同为满洲词人,不落汉人窠臼,自由抒写性灵的层面上看,西林春和纳兰性德是完全一致的,甚至可以说,纳兰词之言愁,基本上还是对于词抒情传统的承继,而太清(西林春)词的和缓舒展,自然洒脱,尤其明白如话处,更为接近“自然之舌”。若要仿照观堂先生词话,选纳兰词与太清(西林春)词中最能代表各自特点的语句点评二人,当如此说:“夜深千帐灯”,容若语也,其词品似之;“归骑踏香泥”,西林春语也,其词品亦似之。

西林春能够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这与她出身于鄂尔泰大学士的家庭有关。康、乾以后的满洲贵族们,大都既有高官厚禄,善于骑射,又是满腹才学。他(她)们都长于汉诗,积极汉化,用汉文写诗作词,从康熙、乾隆起成为一种风气。虽然自鄂尔泰的后人鄂昌因受文字狱牵连被害后,家产籍没,家道中落;虽然鄂昌一系在政治经济上遭到严重的挫折,以后不能再作官,但是,家学从未中断,鄂家本为书香世家,在穷困中不但培养出像西林春这样的著名词人,连西林春的哥哥鄂少峰、妹妹西林霞仙也都能诗善词,并有一些著作。

尤其西林春,更是才貌双绝。《名媛诗话》说她“才气横溢,援笔立成。待人诚信,无骄矜习气,唱和皆即席挥毫,不待铜钵声终,俱已脱稿。”难怪评者说她深得宋人多家词奥,“其词气足神完,信笔挥洒,直抒胸臆,不造作,无矫饰,宛如行云流水,纤豪不滞,脱却了朱阁香闺的情切切、意绵绵,吟风弄月之习,词风多近东坡、稼轩。太清词真如一串熠熠闪光的玑珠,令人喜读乐诵,其诗亦然。所涉猎题材之广,反映生活之吟,竟出自久居清廷宗室中一贵夫人之手,实不能不令人惊叹。”

憔悴:昏昏不似少年身

憔悴:昏昏不似少年身

奕绘是皇族,在《清史稿》和《满族文学史》上都有记载:“奕绘,清高宗曾孙,自号太素道人,又号幻园居士。嘉庆中袭爵贝勒,累官正白旗汉军都统,笃好风雅……”

奕绘(1799年-1838年),字子章,初号妙莲居士、幻园居士,后号太素道人。他姓爱新觉罗,是乾隆的曾孙,祖父乃乾隆第五子永琪,封荣亲王,赐第太平湖,是为荣王府。他文武全才,在旗人骑射之能外,娴习满、汉、蒙三种语言,读汉文经史,擅书法、算学,因此而开荣王府良好家风,府里藏书丰富,文化气息浓厚。奕绘在荣王府出生、成长,六岁启蒙,师从名士。奕绘自幼喜爱文学,受业于浙江许秋涛。十二岁能诗,诵六经如同连珠,通满汉文及算学,好《易经》,十五岁著《读易心解》一卷,成人后拥有丰富的经学、小学修养及西方科学知识,是清朝宗室中出名的诗人、学者。

按照清朝袭爵制度,除铁帽子王世袭罔替以外,其他都是每世递降一等,奕绘的父亲绵亿降袭郡王,奕绘则降袭多罗贝勒。

奕绘十六岁袭封贝勒,嫡室贺舍里氏,字妙华,也能诗。不到二十岁时,夫妻就曾合著《妙莲华集》。依礼制亲王、郡王之妻才能称“福晋”,因此对贝勒奕绘的妻子妙华则只能称“夫人”。妙华夫人长奕绘一岁,用奕绘诗说是“十五十六结婚姻,两愚两小两相亲”,两人感情甚笃,共育两子两女。

西林春与奕绘是同年同岁,二人结婚当在奕绘袭爵后数年间。西林春是奕绘的侧室,她现身于文字记载之中,正是二十六岁嫁与奕绘的时候。时年,奕绘也二十六岁。

西林春在此前可谓是艰辛。在西林春的父亲鄂实峰,成为罪人之后,难以容身于京城,遂以漂泊游幕为业。从西林春后来的诗词内容推断,她幼年生活在北京,稍长后曾依他人为生,到过福建、广东、吴中、杭州,自云是“半生尝尽苦酸辛”。

事事思量竟有因,半生尝尽苦酸辛。望断雁行无定处,日暮,鹡鸰原上泪沾巾。

欲写愁怀心已醉,憔悴,昏昏不似少年身。恶梦醒来心更怕,窗下,花飞叶落总惊人。

——《定风波.恶梦》

西林春的家庭为文字狱所累,家产籍没,家道中落,有苦处自是不敢明言,仅一句“事事思量竟有因”便揭过了。罪臣之家低人一等的酸楚生活,在她心灵上留下了永久的阴影,以至于成人后还挥之不去,不经意间就折射进梦里。恶梦醒来,抱紧双臂,似乎旧年的恐惧尚未走远,她还是那个敏感胆小的小女孩,窗下花飞叶落,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让她心惊。《礼记》云:“兄之齿,雁行。”因大雁飞行有序,如兄弟序齿排列,故把兄弟比作“雁行”或“雁序”。《诗经》有句曰:“鹡鸰在原,兄弟有难。”可知“鹡鸰原”也是用典。西林春有兄名鄂少峰,此词借典故暗指,“望断雁行无定处”,其兄大约也是流离失所,日暮途穷之处,潸然泪下之时,是以“鹡鸰原上泪沾巾”。

那么在这里有个问题,西林春既未与父兄在一起,那她身在何处?依傍何人?奕绘有词《浣溪沙.题天游阁》曰:“此日天游阁里人,当年尝遍苦酸辛。定交犹记甲申春。旷劫因缘成眷属,半生词赋损精神。相看俱是梦中身。”可看做是对西林春恶梦词的回应,也显示出两人相识相知的轨迹,“定交犹记甲申春”当是明显标志。

当代学者研究西林春和奕绘的社会关系,从中找出了两个连结点。乾隆第五子荣亲王永琪(1741年——1766年)的嫡福晋也是西林觉罗氏,为鄂尔泰的孙女、鄂弼的女儿,故而两家本就是亲戚关系——算来奕绘的祖母是西林春的堂姑母。提起永琪,大家并不陌生,他就是那部风靡大江南北的琼瑶剧《还珠格格》里面的五阿哥。他与西林春还有亲戚关系,西林春是奕绘祖母、即永琪之妻西林觉罗氏的内侄孙女。这与《红楼梦》中宝玉与湘云的关系一模一样,而且奕绘与西林春之间的诸多幼年交往,也与宝湘相类。

西林春的父亲鄂实峰娶的是香山富察氏,并置家于香山,与岳家比邻;西林春青少年居香山,西林春便得以荣王府太福晋内侄女的身份到府中走动。西林春是长女,有妹名旭,字霞仙,嫁与香山富察氏;奕绘有姊,疑似嫁入富察氏家,奕绘曾作诗《病柏四章悼亡姊富察县君》,西林春亦有诗为《挽大姑富察县君》。按满人规矩,郡王之女称“县主”,贝子之女称“县君”。奕绘对其姊不称“县主”而称“县君”,这就是嫡庶之别了,清朝的规矩是郡王嫡女称县主,郡王侧室所出女和贝子嫡长女称县君,奕绘和这个姐姐同母,都是侧福晋王佳氏所出,故而称县君。

富察氏是又一连结点。有人推测西林春曾依附某贵妇人生存,或西林觉罗氏,或香山富察氏,故而认识奕绘。而奕绘家族口头流传的说法是西林春曾做过荣王府格格们的家庭教师,西林春即顾太清的五世孙、当代学者金启孮的《顾太清与海淀》一书就采用了后一说法,认为奕绘与妙华夫人也曾参与辅导读书作诗,姻缘由此开始。

那时的西林春如一朵萍,袅袅娜娜,悄俏然而至,水面瞬间波光粼粼,仿佛,那是赴一个久远的约定,又仿佛,那仅仅是一次巧合的际遇。

所有的声响,都在这一刻隐遁。奕绘的心被一种迷人的静美所弥漫,有些沉醉,有些迷乱;而四野,有些静谧,有些神秘。

西林春柔柔,奕绘款款,那是一曲生命的律动在轻扬,他们的爱悄悄,他们的情静静,那是一篇浪漫的童话在演绎。月高风清,就连空气也有了某种缠绵的味道,把绵绵的蜜意弥撒。

火红火红,那是如萍的西林春的浓情欲燃;翠绿翠绿,那是柔情似水的奕绘的希冀欲滴。此刻,风,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水上这首诗,月,掩藏了光影,生怕打扰了水上这幅画。

没有人知道,这首诗里有着怎样动人的情节,这幅画上有着怎样梦幻的意境,一切,只有萍和水两相知。偶尔的一两声蛙叫虫鸣,让夏夜愈加清丽婉转。

惜花有恨与谁同

惜花有恨与谁同

荣王府对西林春一家完全是出于亲戚间的照顾。除去姻亲关系外,促成西林春与荣王府来往密切,还是因为当时荣王府的格格们欲请一位家庭教师,辅导学习文学并教作诗文。条件是这位教师必须是女性,才能进荣王府内宅;必须有学问,才能胜任。西林春从各方面考虑都非常合适,于是荣王府派车到香山接西林春这位老亲来担任这个教职。

这个教职,就西林春来说,是非常轻松的,因为荣王府的格格们都学有根底,只是由西林春辅导读古文和作诗的格律等,另外还有婢女伴读,因为路途遥远便经常住在荣王府中。

荣亲王永琪之孙、荣郡王绵亿(1764年-1815年)之子奕绘青年时代,就经常在府邸的花园中与姊妹们共同起诗社吟诗为乐。西林春在以姻亲兼家庭教师身份来到荣府居住以后,便也加入了他们的词坛、诗社。西林春每有奇思妙想,便落笔成篇,可堪妙句偶得,佳篇天成。才女自是多情,正如才女愁也易多且善感一样。时间一久,西林春便对奕绘这位风华正茂、且才情不凡的贝勒,产生了爱慕之心。而同样才华横溢的奕绘也是一个情种,也对西林春情意无限,倾慕无限。他们的心在靠近,背人处牵手倾诉衷肠,正如萍静静地贴着水,水柔柔地拥着萍。天地间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已停止了运动,只有萍与水的心跳显得那样清晰可感。萍知道,水知道,这一刻,是彼此心头一辈子的风景。

月光悠悠,波光点点,夜色浓浓,是谁将一叶的情愫痴痴留在了水面?是谁将一水的情怀悄悄刻在了叶上?是西林春,也是奕绘。

星光下,闪动的涟漪漫过萍的心海,微醉的感觉由此荡漾开来,在水的柔柔气息里,幸福的画轴正一点一点展开。

谁说萍水相逢只是偶然?西林春分明感觉到,这里氤氲的气息是那样的熟悉。谁说萍水相逢终是苦短?生命中,能有几多充满醉意的动人片段?一次擦肩,就是一段深情的红尘过往,一次驻足,就是一篇美丽的生命寓言。

这一天,农历二月十二日,乃是花神节,旧俗有庆花朝的兴头。大家闺秀雅集在一处,赏花观景,吟咏赋诗。

西林春与几位小姐,聚在园子里,庆贺花朝。园子里假山重叠,修竹掩映,花朵竞放,燕雀呢喃,正是赏心悦目的好所在。西林春与众小姐放怀春风,锦心绣口,不时有佳作流出。

也许是一派旖旎春光,照映出无可形容的一园春色,她忽生一种惜春怜花的感觉,这么好的春色春光,这么艳丽的季节,可惜太短暂了,要是能够挽留春去的步伐,当是一件幸事。因为不能,所以无限愁怀。别人都在赏春、赞春,西林春却有了一篇惜春、叹春、悲花的文字:

花开花落一年中,惜残红,怨东风。恼煞纷纷,如雪扑帘栊。坐对飞花花事了,春又去,太匆匆。

惜花有恨与谁同!晓妆慵,特愁侬。燕子来时,红雨画楼东。尽有春愁衔不去,无才思,是游蜂。

——《江城子》

别人面对着无限春光,喜悦多于烦恼,而西林春却烦恼多于喜悦。这恼人的春色,撩拨人的心思,让人生出莫大的喜悦,却又匆匆而去,无影无踪,只将无限的怜惜与悔恨掷下,让人无力消受。词作一则是立意新奇,二则是语句如珠,三则感情真挚,让人品读之余,心有戚戚,忽生落寞寂寥之感。结果自然是西林春的这首《江城子》拔得头筹。丹青更有生花笔,为花写出好精神。问茫茫宇宙,屈指几豪雄。好个写惜春词的西林春!

三生石上种情根

三生石上种情根

奕绘府邸与西林家离得很近,都在西山健锐营。平常两家多有往来,奕绘与西林春也能经常见面。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们之间早就存在青梅竹马的感情。当时,奕绘他家后园子里种了一片海棠花。离海棠坡不远处,是一个人工凿的小海子,里面种着荷花,游鱼如织。每当花开时节,两个小人便会入园来,观花戏水。小孩子间过家家,常以夫妻相称,爱情之种早在心间孕育。千回百转,盈盈一水,如萍的西林春等在季节里最美的港湾,来停泊一生的兰舟。但此际,没有花的含苞,没有花的绽放,有的,只是一枚单薄的生命,在流年里轮回辗转,只为相遇在这个温馨的夜晚。细雨飘落,雾霭弥漫,一种淡然又明媚的忧伤,瞬间在水面凝固成美的极致,为这萍水相逢点染温馨。

世人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万千红粉,在水上已成为匆匆过客,但西林春是幸运的,她如萍一般成为柔情似水的奕绘心头那风情万种最美的红颜。风吹过,有丝丝些凉意袭来,水生怕萍突然离去,愈加轻轻的漾动,愈加柔柔的亲吻。于是,萍的爱袅袅生成。那是跨越时空的灵魂书简,那是共经沧海的悠悠浪漫。

有《桃园记》的稿本今存于日本东京大学,据说为西林春手书,字体清秀俊致。讲的是三月三日蟠桃宴,西池金母的侍女萼绿华,南极长寿星的侍童白鹤童子,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事泄后,萼绿华被罚往桃园灌溉,白鹤童子被罚南海竹林掘笋,俱饱受相思之苦。一年后白鹤童子潜往桃园探望,两人互诉衷肠,“皆因三生石上自种情根,不知五百年前谁栽并蒂”。童子归南海,正遇上观音大士游竹林,询问他为何擅离岗位,童子以真情相告,恳求观音施以援手。菩萨一番点化,演说因果,瑶池金母首肯,准二人“同到世间,择个世族名门,投胎转世,成就良缘,儿女满堂,夫妻偕老”。

西林春还有一部作品《梅花引》,其主角则是天宫司书仙吏章后素与罗浮梅精,两人二百年前邂逅,订下婚约。章后素误点书籍,被贬人间,罗浮梅精因遇真仙,得受人身,潜隐西山幽谷,以图后会。梦神奉旨引章后素魂魄到幽谷,与罗浮梅精相会,梅精对章后素说:“时尚未到,幽明阻隔,人言可畏。”章后素梦醒后,作《江城梅花引》记此事,适逢友人来访,得知梦中之事,遂撺掇他同往西山寻访。至幽谷,果然见到了梅氏,正梦中人模样,但因碍于他人,未能通一语。后一日,章后素独自来寻,私会梅氏,得续前缘。光阴荏苒,两人重游初逢之地,遇维摩诘携天女前来度脱。章后素皈依法座随维摩诘而去,梅氏则随天女赴岁寒阆苑管领群芳。《梅花引》两个主角则几乎是西林春为自己和奕绘量身定做的。西林春字梅仙,生平爱梅,善画梅咏梅,可不就是那梅仙吗?奕绘字子章,号太素,据《论语.八佾》“绘事后素”,“章后素”亦是从奕绘而来。《桃园记》,有西林春自题词一首,看得出含自述情事之意:

细谱桃园记。洒桃花、斑斑点点,染成红泪。欲借东风吹不去,难寄相思两字。遍十二、栏干空倚。冰雪肌肤琼瑶想,引情丝、蹙损春山翠。仙家事,也如此。

凌风待月因谁起。总无非、心心相感,情情不已。只为情深深如海,泛出慈航一苇。渡仙女、仙郎双美。记取盟言桃花下,问三生、石上谁安置。合欢斝,莫辞醉。

——《金缕曲.题《桃园记传奇》》

大体可以确定,两剧的确有自传性质,《桃园记》暗寓两人相遇相知到结合的过程,《梅花引》则如续集般由姻缘兼及两人婚后。但写成时间都在奕绘亡故后,故《桃园记》自题词中云“洒桃花、斑斑点点,染成红泪”,并在《梅花引》的结尾处臆想奕绘被维摩诘度了去。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西林春嫁与奕绘时,已二十六岁,且其人面目姣好,一般来说是不可能晚婚至此。所以,又有人问,西林春是否有过婚史?嫁的是谁?在什么状况下与奕绘相爱?这一切,在家族史里当然是讳莫如深。施蛰存《太清手书词稿》曾引过文廷式的《琴风馀谭》,说西林春是“尚书顾八代之曾孙女,初适副贡生某,为鄂文端后人,夫死后复为贝勒奕绘侧室”。现在,可以肯定“顾八代之曾孙女”是谬传,后半句却被认为是大致靠谱。更有中山大学教授黄仕忠,依据西林春剧作《桃园记》和《梅花引》、奕绘早期诗词以及相关史料,进一步印证了西林春即顾太清“文君新寡”、夫死再嫁,并推论出她与奕绘相恋所经历的波折。

但是,新寡这个说法有待商榷,奕绘最明显影射西林春的无题九首之二《绮罗香》,曾说“绿颤钗虫,红移绣凤,犹记那人娇小”,穿得又红又绿,会是寡妇吗?《绮罗香》这首,黄仕忠考证说是嘉庆二十四年秋写的,不是十年之前的少年时。另外,《梅花引》用的“佳人”典故,从来都被认为表达坚贞不屈的高洁品质,适合再嫁的寡妇吗?

如果鄂昌死后,家族依旧兴盛的话,西林春也不用避讳改姓,大大方方地写个西林觉罗氏也不难。鄂昌死于乾隆二十年,鄂实峰想娶贵族之女必须在此前,以其妻乾隆二十年十五岁成婚计算,到西林春出生的嘉庆四年,她已经五十九岁了。鄂昌死的时候,鄂实峰应该年纪很小。西林霞仙嫁了翼长,金启孮认为是在西林春嫁奕绘之后依仗王府之力。所以,我认为,西林春也不可能在正当二八妙龄时嫁入贵族之家作正室的,因此她不可能是什么“文君新寡”、夫死再嫁。

文廷式比西林春年轻五六十岁,在他爆料之前的几十年里都没人提过这事,他的说法还很清晰,女方为顾八代之后,男方为鄂尔泰之后、副贡生、早死,几十年来还传得有鼻子有眼,几十年前肯定更清楚才对。但金启孮的反驳说,文廷式所谓的前夫鄂尔泰之后,为本家适本家,肯定错误。

更为错误的是,按照黄仕忠的说法,西林春这位前夫也是个权贵望族,不仅和贝勒府打官司,还骚扰过龚自珍,家族这么有势力,怎么偏偏找了个罪臣之后?

我认为,而且是坚持认为,奕绘在《生查子.记梦中句》中自言:“相见十年前,相思十年后。”可知他和西林春相识很早,倾心已久,结合却有一番曲折经历。这就是说他们最晚相识于西林春十六时,当时她应当未出嫁,为了爱情,她等待了十年,至二十六岁时嫁给奕绘。这是我一直坚持的看法。

她和他相识于儿时。他是皇室子孙,她是大臣之女。他风流倜傥,嗜弄文墨;她明丽可人,才华横溢。

他们诗词赠答,彼此之间渐生爱慕。但她家遭变,他是皇室贝勒,她是罪臣之后。

西林春如同那只等待千年的白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滚滚红尘里,她中了爱的蛊;茫茫人海中,奕绘又饮了爱的毒。海誓山盟不会化做虚无,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这对相爱人在两处隔断,两颗心却相对而哭。当岁月蹉跎,在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那精灵孤独的舞,只为换得命运女神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

恍惚间,岁月已走过数年,那一世,萍与水在时光里结了缘,不然,淼淼沧海,茫茫世间,萍为何不早亦不晚,在一个特别的瞬间,在水的期许中,姗姗飘落?当如萍的西林春把梦滴落到水上的那一刻,柔情似水的奕绘便轻轻托起了萍的梦。

在烟雨里,他终于握紧了她的手:“我愿与你共度此生。”虽然此时的他早已有了妻儿。他拥她在怀,悄声语:“原谅我无法给你正室的名分。”她含泪微笑,轻声应:“若不能与君相守,名分又有何用?”他紧紧拥住她,内心满满的都是感动与爱。

萍依着水,水拥着萍,且行且呢喃,那是怎样的一路烟波浩淼十里长亭?曾经寂寥的箫声早已化为心间舞曲,每一个音符都溢满生之快乐。不诉离殇,只为今生相逢这个动人的场景。

但在当时的残酷背景下,萍还是不得不远去了,流向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黯然枯萎落寞成泥,可是,那处盈盈一水间相逢的一幕,已无法在彼此心中抹去。走过季节,走过岁月,水成了萍一生的相思结,萍也成了水永远的朱砂痣。

奕绘对西林春的深爱不悔,让他写了不少饱含浓情的词作。这些词都收入一个专门为西林春所作的集子里面,名曰《写春精舍集》。其中有一首《念奴娇》云:

十分怜爱,带七分羞涩,三分犹豫。彤管琼琚留信物,难说无凭无据。眼角传言,眉头寄恨,约略花间过。见人佯避,背人携手私语。

奕绘的《写春精舍词》共93篇,为二十三岁至二十七岁之间所作。研究者称,此词集中虽无一首提及顾太清这个名字,也无和顾太清之作,但顾太清本名西林春,词集名即显示与西林春有关。金启孮著文证实,说并没有“写春精舍”这样一个具体处所,全出于假托,《写春精舍词》即是为西林春写之意。选录其中一些词句细读,“就得一年能一见,也强似、相逢不再”,“人间路杳,天边期近,望断燕南赵北”,“绿颤钗虫,红移绣凤,犹记那人娇小。瘦削身量,容下春愁多少”,“眼角传言,眉头寄恨,约略花间忆。见人佯避,背人携手私语”,闪烁其词,隐晦其事,既是难与人言,也是中有阻隔,正回应了《梅花引》中章后素碍于旁人不能交谈,以及梅氏“时尚未到”、“人言可畏”的提醒。《疏影.赋梅花》中“玲珑竹外传香澹,浑讶道、美人来也。破玉颜、缟袂临窗,莫是文君新寡”,借美人咏梅花也就罢了,“文君新寡”却是来得突兀,难怪被人说有暗指之意。《梦扬州.记庚辰三月病中梦》中云“灵禽命命同生死,二百年,灰冷香温”,与《梅花引》里二百年之约相呼应——是年奕绘二十二岁,大病卧床两月之久,这病中之梦正道出病根所在;下片又云“嗟水月空花,镜里乾坤。久别暂留,后会三年休论”,似是说两人曾经久别,再度相会又被拆开,前路暗淡,意冷心灰。

据黄仕忠言,奕绘的早期诗集《观古斋妙莲集》,也可与词集互为印证。“有情天不老,相见岁常新”,描绘出相会之喜;“曲欲衷情诉,游难故侣邀”,则见别离之寂寥;“病起吟诗类补亡,抒情纪事费周章。一春久伴卢生枕,两月相亲向栩床”,是病中诗作,与上文病中词作相通。《病后感怀》诗中几句也颇耐琢磨:“衣冠判贵贱,礼乐拘今昔。穿墉雀生角,滕口蝇污壁。”“贵贱”当是指对西林春身份的责难,“礼乐”则指对寡妇改嫁的非议,“雀生角”和“蝇污壁”显然是借用《诗经》中的典故,指有人拨弄是非,污白为黑,几至于引起诉讼。

荣王府里,主要是奕绘之母太夫人反对这桩姻缘,原因主要是这样的,辈分有问题,西林春比奕绘高一辈。这是其一;西林春乃罪人之裔,这是大忌。此为其二;西林春新寡,自然要被说是命里“克夫”,自然招致嫌恶。当然“新寡”一事仅限于黄仕忠的推测,金启孮是矢口否认的。这是原因之三;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宗室王公纳侧室,依祖制只能在本府所属府员包衣家遴选,如同宫掖选秀只能选八旗人家之女一样。西林觉罗氏是满洲大族显宦,并非荣王府包衣,收为侧室于礼不合。

可是,痴情的奕绘相思成疾,卧床不起。他贵为荣恪郡王长子,袭爵贝勒爷,赏戴三眼花翎,这一支自永琪之下由绵亿到奕绘,皆以侧室生子承袭,而绵亿郡王已逝近十年,太夫人心肝肉似地疼爱奕绘,结果只好同意了。

然而即使是太夫人通过了,这桩浪漫的爱情依然越不过礼法的底线,原因还是西林春是罪臣之后,入不得皇室大门。奕绘多方奔走,费尽了唇舌,却始终换不来一个“准”字,没有人愿为一个罪臣之女担上如此重罪。

相爱却不能相守,甚至连相见都近乎奢求,奕绘的心痛如刀绞。深夜,他难以入眠。不觉漏三更矣,盆中残梅香发,一径幽香。傍猗猗修竹,疏影彷徨。横斜深院宇,冷艳小池塘。才雪后,乍芬芳。

无语,持觞。猛一抬眼,一弯新月垂挂在枝头。新月如钩,此时的她是否也在这黯淡的月光下低徊哀伤?相思难话衷肠。更怕新愁旧梦,虚度年光。他长叹一声,一口饮尽杯中酒。拈笔,蘸墨,将心中的思恋与痛苦尽情地挥洒:

谁料苦意甜情,酸离辣别,空负琴心许。十二碧峰何处是,化做彩云飞去。璧返秦庭,珠还合浦,缥缈神仙侣。相思寝寐,梦为蝴蝶相聚。

写摆,他扔掉了笔,仰头望月,泪在心里恣肆成河。想佳人空谷,一样情伤。帘栊灯黯黯,篱落月昏黄。多少事,意难忘。

于是他星夜赶到,只为了告诉她一句话:“等我,一定。”

望着他憔悴的面容,她心疼地说:“君不可再为我操劳。”

他双目闪烁,深情流露:“我怎么舍得你在外漂泊?”转身离去,他的背影是那样的绝决。此时,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是的,即使龙颜震怒、削爵赐死也在所不惜,只要能娶到心爱的她!

她独立于烟雨之中,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发誓:“君若身死,我绝不独活于尘世!”当多少年后,在他患重病之际,她的心中又萦绕此语。

却原来改姓埋名只为爱情

却原来改姓埋名只为爱情

贝勒娶亲,正室要有皇帝诰封,侧室要上报宗人府。按清朝当时的规定,奕绘若与西林春结合,是根本没有可能的。因为西林春是满洲大族西林觉罗氏的族人,不能纳为侍妾;又是曾经传谕八旗知晓的罪人后裔。娶了这种人家的女儿,便有割爵、获罪的危险。这罪人后代加不合祖制,双重犯忌,如何能瞒天过海?

他一改往日的谦和,动用了所有,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终于为她铺平了道路。然而她“罪臣之后”的身份早已记录在册,他依旧无法娶她。宗人府的审查是无法逾越的障碍。“对不起,我只能改换你的身份。”他内疚地抚着她的长发。“我愿舍弃一切与君相守!”她靠在他的胸口。

那么什么人才能成为奕绘的侍妾呢?王、公、贝勒、贝子如纳侍妾,只能在本府中各家包衣(满语:仆人)女子中遴选(如宫掖选秀女之制),才符合朝廷规定。

正因这样,权衡再三,奕绘求助于王府二等护卫顾文星,想让西林春冒充顾家女儿以包衣之女的名义呈报。顾文星是荣郡王在世时最倚重的老府员,能诗善画,办事饶有阅历。且有识见,听到少主人这个不顾典制的要求,他固知不可,便极力婉言劝阻,因为奕绘这时已袭贝勒,赏戴三眼花翎,并奉派管理正红旗觉罗学事务,需要在朝廷中为人表率,岂能纳罪人之后为侧夫人?而且还是假冒为府中包衣之女,如果这样办,那是公然违犯朝廷定制,其后果难于设想,颇有可能断送了奕绘做官的前程,说不定还可能获罪。

顾文星的婉言劝阻,实质上是严加拒绝。家中亲友知道后也一致规劝、阻拦,曾使奕绘一度完全绝望。

西林春也只得含泪返回香山,承受痛苦的离别之情和贫困生活的煎熬。

然而离别虽苦,但苦中隐含着激动的欣喜。奕绘写的“璧返秦庭,珠还合浦,缥缈神仙侣。相思寝寐,梦为蝴蝶相聚。”言外之意就是,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能珠联璧合,做成神仙眷侣,现在暂忍相思,只在梦中相聚,是为了永恒的将来。

终于迎来了转机,顾文星因病去世后,他的儿子二等护卫顾椿龄不敢与奕绘公然对抗,便答应了他父亲没答应的少主人的要求。西林春遂以顾文星之女呈报宗人府,请求成为奕绘的侧室。接下来,宗人府请封,朝廷册封,载入皇家玉牒,西林春正式成为贝勒侧室,入住天游阁,有情人终结鸾俦。

因为是以“二等护卫顾文星女呈报宗人府”,故《玉碟》第五册荣亲王一系下记西林春为顾氏,并因此以“顾太清”之名问世。西林春改姓为“顾”,又比照奕绘的字与号,取字子春,号太清,这就是“顾太清”一名的由来。但是这样一来,那个原来的她,以文字的形式死去了。但是为了爱情,她从未后悔过。

即使是西林春本人,一生中前期题字署名多用“顾春”、“太清春”、“顾太清”,后期即晚年才能直署名“西林春”、“西林太清”,因为道光以后,一则是时间已远,二则是文纲渐弛,对过去的只是文字之案的罪人后裔已不严格要求了。

西林春娶进府之后,因冒“顾”姓包衣之女,故宗人府档案及《爱新觉罗宗谱》中皆著录顾文星之女,顾姓因此事确曾在荣府中腾达,顾文星其子顾椿龄一家倒风光了些年,一直到辛亥以后。

要说西林春与贝勒奕绘有缘,那可是真的。从两人的名字来看,一名春,一名绘,妙笔绘佳春,岂不是人生美事?又因奕绘字子章,号太素。西林春为与之匹配,遂字子春,号太清,自署太清春、西林春。太素配太清,气韵相宜,正是天作之合。

当年尝遍苦酸辛

当年尝遍苦酸辛

看到宗人府通过了请婚奏折,虽然奏折上那个将要与他成婚的女子是他府上一个护卫的女儿,贝勒奕绘还是欣喜若狂,一面催促家人筹备婚礼,一面提笔写信,将消息告诉即将成为新娘的西林春。

西林春展开信笺,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倏地跃入了眼帘:“人间路杳,天边期近。望断燕赵南北,痴牛怨女盼终年,只一日相逢难得。”她轻抚着浓黑的字迹,感慨万端,为奕绘敢于为了爱,而冒险挑战皇家的规定。是的,为了爱,他不惜得罪舆论和宗族。能得此佳婿为伴,此生何求?

后来,奕绘回忆这一段经历,曾在题太清居室天游阁的《浣溪沙》中说:“此日天游阁里人,当年尝遍苦酸辛,定交犹记甲申春。”甲申是道光四年(1824年),指的是二人结成夫妇之年。这一年奕绘、西林春都已二十六岁,从开始相慕、相爱时间已很长,而这期间西林春的景况是“当年尝遍苦酸辛”。

西林春入府为奕绘侧夫人之后,香山家中情形有所改善,但主要是经济状况。后来西林春之妹西林霞仙,得嫁香山健锐营翼长为妻,其兄鄂少峰虽仍以游牧为生,却能与县令等交游,这才是政治上的提高。但鄂少峰始终未能做官,甚至他的儿子德心斎也仍是游牧,晚年索性在荣王府后裔的家中住闲养老。鄂昌后人始终没能恢复家业。

这个时候是道光四年(1824年)。“旷劫因缘成眷属”,正因为经了时间的洗礼和世事的磨砺,别离,病苦,辗转反侧,溯洄求索,最终遂愿时的欢喜才格外巨大而强烈。荣王府内,张灯结彩,天游阁里,朱栏画栋,海棠擎树树红烛,芍药拥层层罗帷,奕绘与西林春四目对视,不知今夕何夕此身何身,从前曾以梦为真,今日翻疑真为梦,宛然奕绘诗里的情景:“相看俱是梦中身。”人生总有这样的时刻,“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千载之间,杜诗太过悲凉,晏词则极于艳,此情此景惟有身在此中的奕绘的诗配得,朴素,真实,庄正,深沉。他以娶妻的心意娶她,她以他为三生石上唯一的铭刻,世界只剩下他和她,烛光摇摇,如水波散漾,把眼底眉间君心我心融合成温润美好一生一世也醒不来的梦。“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奕绘的正室和侧室,两个有明文册封的妻子,都是宜室宜家的好女人。按清朝皇室制度,王公的媵妾是有定数的,比如贝勒的定数是五人,其中有两人可封夫人、侧室。一般说来,王公贵族们在定制之外还会有姬妾数名,反正不在册,当然名目还是有的,那就是为了王室后裔瓜瓞延绵,故而各王府里多是妻妾成群。但荣王府里,奕绘一生只有这两个妻子,西林春与妙华。两个夫人知书达理,相处融洽,合力管理府内事务,荣王府上下其乐泄泄,奕绘本人也其乐融融。夫妇唱和,伉俪情深,奕绘又才华出众,家世显赫,年貌相当,而且相敬如宾,乃理想的一对,天生的一双。

温婉的侧福晋

温婉的侧福晋

西林春入嫁为乾隆帝第五子荣纯亲王爱新觉罗.永琪之孙、荣恪郡王绵亿之子贝勒奕绘的侧福晋,除了在名份上是妾(侧福晋)之外,婚姻是十分美满。

西林春嫁给奕绘以后,首先,她的生活发生了重大转折。接着,每日锦衣玉食,再无生计之苦;西林春与奕绘流连花前月下,诗词酬唱,深深陶醉;与妙华夫人情同姊妹,和睦相处。因此,对幸福生活的赞美,成为这一时期西林春诗词创作的主旋律。

例如《鹧鸪天.上巳同夫子游丰台》“花艳艳,柳翩翩,断魂花柳又春残。夕阳影里双飞蝶,相逐东风下菜田”,就描绘出了西林春与丈夫暮春郊游的情景。

这是奕绘和西林春两位诗人的第一次唱和,时为道光六年(1826)清明节。

清明踏春,是北地人的老习惯了。西林春、奕绘和妙华侍奉着太夫人,登北京西山,游潭柘寺、戒台寺等名胜,可巧赶上了一场雪,琉璃世界,白雪奇观,只见老松如卧龙,怪石如蹲虎,美不胜收。西林春作七律一首,以记此游。奕绘和之,题为《清明后,太福晋携家人稚子游潭柘、戒台诸胜,遇雪;夜晴,侧室太清赋诗纪游,因次其韵》。这是现存文字记载里奕绘第一次用文字注明“顾太清”的身份。

南谷位于永定河以西大房山之东,当是弈绘与西林春的幽静别墅。中有霏云馆、清风阁、红叶庵、大槐宫等,皆奕绘度其山势构建的园林佳城,而天游阁则为奕绘邸中之一处,当系太清、太素与诸友唱和燕憩之所。难怪在《子春集》里常能见到《夏至同夫子登天游阁诗》、《谷雨日同社诸友集天游阁看海棠》等为题所赋七言绝句,从中可以感受到西林春这一词坛名家唱和裕如,令人惊奇不已,钦羡不止的非凡才华。难能可贵的是,她一直都念念不忘百姓的忧苦,鞭挞一些无耻的文人墨客。在《夏至日同夫子登天游阁》诗中,她疾呼:“至日登楼有所思,连天亢旱奈何斯。”“总然殿阁无炎热,更愿滂沱早及时。”

但这段时期,还不是西林春人生最幸福的时候。在这次唱和的之前之后,也就是西林春婚姻里最初四年间,她与奕绘共同出游的机会不多,诗词唱和也很少见,想来作为王府大宅门的侧室夫人,西林春是低调的,克制,勤谨,既不敢与奕绘太过恩爱而招致其他人的敏感反应,又要尽心侍奉太夫人以消弭曾经的龃龉不满。那情景大约与《影梅庵忆语》里的董小宛相似,“服劳承旨,较婢妇有加无已”,烹茶剥果必亲手进奉,饮食进餐必拱立侍坐,对上无一言枘凿,御下则慈让有加。于是,阖府上下,莫不感其恩德,西林春获得了很好的口碑。依照封建伦理道德固然是贤良淑德,但今人总要感觉这样的女人未免活得太累,可叹,甚至可悲。

奕绘授散秩大臣。奕绘管理两翼宗学事务。奕绘授镶红旗总族长……职务累迁似乎对西林春没什么改变,她如一滴水隐入太平湖,连一首记录生活的诗词也没出现,唯一引起点波纹的大概就是家族史上那一笔了:西林春先后产下一子一女。

直到道光九年(1829年),奕绘钦派为东陵守护大臣,惟西林春携幼子载钊陪同赴任,属于他们游乐唱和的二人世界才徐徐打开。

溶溶院落 月在梨花

溶溶院落 月在梨花

西林春是土生土长的海淀人,出生于香山健锐营,后虽嫁入荣亲王府,但海淀的山水风光仍是她的最爱,嫁夫后曾一度借住于骚子营的将军庙和海淀镇的双桥寺;荣亲王府的寓园初在“将军庙”即“达官屯”的“观音庵”。因为这个庵的大殿内观音大士像两旁各有一石像刻为将军对立状,故也称将军庙。附近即为香山脚下的“阅武楼”,寓园后来搬到海淀镇附近的“双桥寺”。

海淀的青山绿水都融入了西林春的诗词中,《清词三百首》收录了她的《早春怨.春夜》、《醉翁操.题云林》、《烛影摇红》、《江城子》等多首。其中《浪淘沙.登香山望昆明湖》一词中写道:“碧瓦指离宫,楼阁飞崇。遥看草色有无中。最是一年春好处,烟柳空蒙”。在《早春怨.春夜》中,她写道:“杨柳风斜,黄昏人静,睡稳栖鸦。短烛烧残,长更坐尽,小篆添些。红楼不闭窗纱,被一缕,春痕暗遮,淡淡轻烟,溶溶院落,月在梨花”。

清东陵位于河北遵化境内,北有昌瑞山做屏,南有金星山来朝,中立影壁山,东西两河环绕,美景天成,远离尘嚣,正可做神仙眷侣优游之地。西林春与奕绘两人在官邸内筑草堂、建山楼,堂曰“东山”,寓隐居之意,并致敬谢安石;楼名“信述”,大约出自《论语》“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大有高古之气。

奕绘自得自乐:“一松终日共徘徊,信述山楼手自开。”

西林春相和相随:“款段相随上小岑,斜阳坐话古松阴。”

名为信述山楼,其实是青山之下,古松之傍,茅屋一间而已,如奕绘自言“一间茅屋强名楼”。他们引水开渠,凿池蓄水,一碧清流绕楼而行,夫妻俩欢喜对坐,曲水流觞,临风采荇,吟诗联句,那一番和合之喜,美好诗意,连他们自己也不禁满足而叹息:“至道无为叹河伯”(西林春),“寓言得意忘渔筌”(奕绘)。

奕绘全副心思都放在西林春身上,时人都道他们过着神仙般的日子,艳羡得紧。

在平淡的生活中,他们能自寻乐趣,从不虚度人生。夫妻之间诗词唱和,往来不绝,为波澜不惊的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

奕绘先写了一首词:

山楼四面敞清风,俯深林,户牖玲珑。雨后凭栏,直望尽海云东。栏干外、影接垂虹。夕阳转,满壑松涛浩浩,花露濛濛,拥邺侯书架,老我此楼中。

从容。启云窗高朗,微凉夜、秋纬横空。襟袖拂星河,鸡三唱、晓日通红。同志者二三良友,侍立青童。问茫茫宇宙,屈指几豪雄。

西林春次丈夫的韵和道:

群山万壑引长风,透林皋、晓日玲珑。楼外绿阴深,凭栏指点偏东。浑河水、一线如虹。清凉极,满谷幽禽啼啸,冷雾溟濛。任海天寥阔,飞跃此身中。

云容。看白云苍狗,无心者、变化虚空。细草络危岩,岩花秀媚日承红。清风阁,高凌霄汉,列岫如童。待何年归去,谈笑各争雄。

西林春的词虽不像李清照那样名冠华夏,但她的诗词同样写得委婉俏丽,清纯可爱,曾被人称为清代的词后。西林春的词作,丝毫没有女儿忸怩造作之态,浑然天成,豪气涌漾,就连诗词大家的奕绘也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如果平白放到某个豪放派大家的集子里,谁也说不出这是伪作。

据说夫妻二人常常并马而行,游览西山故地。西林春“作内家装,于马上拨铁琵琶,手白如玉,见者咸谓王嫱重生”可见,他们婚后的生活多么惬意风光!

有《鹧鸪天》一首专门描写夫妻同游之乐:

南郭同游上巳天,小桥流水碧湾环。海棠婀娜低红袖,杨柳轻盈荡绿烟。

花艳艳,柳翩翩,断魂花柳又春残,夕阳影里双飞蝶,相逐东风下菜田。

西林春的诗词,通过个人生活的描写,直抒胸臆,赞美幸福生活,慨叹人生坎坷,同情劳动人民,关心民生疾苦,关心妇女命运,追求美好事物,而词学诗艺也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她的诗词创作对于满汉两族文化交流,对于丰富祖国文学宝库,贡献是不朽的。

是的,只有懂得生活的人,才能看到生活的美。那种美,不是富丽堂皇的美,不是肥马轻裘的美,不是趾高气扬的美,不是忘乎所以的美,而是平静的美,自然的美,沉静的美,又是乡野的美,粗朴的美,质感的美。就如诗中所说,“夕阳影里双飞蝶,相逐东风下菜田”,正应了庄子那句话,这个时候,真不知道那夕阳下的彩蝶,是他们夫妻的化身,还是双双彩蝶化身为他们夫妻?无论如何,那种“相逐东风下菜田”的恬淡与动态美,于自得中见证那份弥足珍贵的爱恋。如此神仙眷属的日子,西林春直忘却愁为何物,只是正如她日后悟出的“世人莫恋花香好,花到香浓是谢时”。此时的西林春完全不能料想巨大的苦痛在不远的将来等着她,此一生,历经多少不堪,才终了这一世轮回。而此时,太过甜蜜的生活如深巷酒香,由不得地就流泻出来,飘洒人间。西林春创作了一组艳体诗,写神仙眷属男女爱情,冠以“戏拟”二字,但读来宛然是自况,比如:“玉笛闲吹翻旧谱,红牙低拍唱新词。娉婷合是神仙侣,小谪人间归去迟。”奕绘也戏拟艳体诗以唱和,浪漫与甜蜜溢于言表。诗句传到京城后,京城名士还赠诗以表艳羡:“玉台仙眷属,韵事共风流。”从这赞扬中,可以看出他们非同一般的幸福。

在中国文学史上,夫妻之间唱和之作最多的恐怕就是西林春与弈绘二人。对西林春来说,奕绘不仅仅是丈夫,还是老师和诗友。本是普通、平淡的夫妻生活,由于艺术的介入,变得温馨充实,更加有滋有味。夫妻二人经常切磋唱和,互相鼓励,在他们的诗词中看到了形式多样的唱和之作。与古时一般“父母之命、媒约之言”的婚姻相比,西林春、弈绘二人的感情更接近于现代夫妻,因此在西林春作品中有关夫妻感情的作品才尤为真实可贵。

身处上流社会,优裕的生活环境滋养了西林春夫妻俩高雅的欣赏趣味,这从西林春与奕绘的很多唱和词作看出来。如西林春的《珍珠帘.本意》:“蒙蒙未许斜阳透。荡参差、一片毅纹微皱。闲煞小银钩,度困人长昼。落花飞尽絮,任几处、莺声轻溜。依旧。此好景良辰,也能消瘦。多少苦雨酸风,障游蜂不入,晴丝难逗。云暗曲房深,听护辘银镜。隔住红灯花外影,清露下、香浓金兽。偏又,到月照流黄,夜凉时候。”这首词即是与奕绘的唱和之作。

奕绘的同名作品是这样的:“天门晓日金铺射。记雀尾初开,是须高挂。苇箔野人家,避冷风寒夜。陋巷明堂同一用,尽入得、词人闲话。堪画。是十里珠帘,半行垂下。最爱花影轻筛,透微风香气,鹦哥休骂。彩线锦文斜,染斑痕如研。飞絮游丝终日静,正玉覃、纱权长夏。清暇。唤婶子高掀,燕飞来也。”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