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小学的插班生(小布老虎丛书)(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22 19: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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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董

出版社:春风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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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小学的插班生(小布老虎丛书)

狐狸小学的插班生(小布老虎丛书)试读:

主要人物表

我叫风阡阡,八角城三实小五(2)班女生。这本书说的就是我的故事。我曾到狐狸小学插班三个月,回来后发现八角城已经过了三年!狐狸小学的事情特别怪异有趣,三言两语说不清。你自己看好啦!

我叫花陌陌,毛豆镇狐狸小学五(1)班女生。不要一提起狐狸你们就揣想我狡猾多端。我是狐狸人,是由狐狸进化而来的一种人,不是狐狸。我知道,你们是由猴子进化而来的一种人。欢迎你来我们狐狸小学看看哦!

我叫月亮风,是狐狸小学五(1)班班主任,并任教魔法课。我们狐界与人界是绝少往来的,每三百年才有一个名额,允许一个人来狐界,这名额就落在了风阡阡头上。她因此成了我的插班生。

我叫侯得驾,跟我好的人叫我侯哥、大驾,跟我不好的人说我是一个人不稀罕狗不爱的家伙。我用不着学习,只等着接管我老爸的公司,当大老板呢!谁想,老头子的公司破了产,我们都成了叫花子。唉,成才可真难啊!

我叫瓜娄儿,有天有地,没爹没娘。我知道人间有好人也有坏人。市霸鹞子眼是不是坏人?风阡阡姐姐是不是好人?那还用比吗?阡阡姐姐从狐界学来功夫,为我出过气哩!

小序 妈妈为“狐狸人”接过生

星期六早上五点钟,我还在睡觉,忽然电话铃响了。

我以为是我的好朋友秦桃桃打来的电话,我们相约一块儿去学校参加夏令营。爸爸先接的电话,可是对方说,请让风阡阡来接电话吧,我要亲自与阡阡姐姐说话。妈妈正在做早饭,她问爸爸:“谁打来的?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妈妈手上沾着菜屑,没来得及擦就把电话接过去,可是对方坚持说请让风阡阡亲自来接电话。

妈妈问对方:“我转告她就不行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你又不是男孩子!”

对方说:“阿姨,还是让我亲自跟她说吧!秘密还是有一点儿的。”

我拿起电话,听到的声音绝对陌生,我问道:“喂,你是谁呀?这么神秘兮兮的,我好像不认识你吧。”

对方说:“我是花陌陌,就是小陌陌,阡阡姐姐你好!”

我冲着爸爸妈妈喊道:“老爸老妈,今天早上见鬼啦,她说她是小陌陌!”

老爸是个牢骚很多的人,他说:“这年头见鬼的事情多着呢!”“说吧!”我朝着话筒说,“就算你是小陌陌,你有什么事情?”

对方说:“阡阡姐姐,到我们狐界来吧,到我们毛豆镇狐狸小学来插班吧!我们狐狸小学比你们八角城三实小更好。”

啊?狐狸小学?这太奇怪了,世界上竟有这样的事情吗?什么狐界?什么狐狸小学?我为什么到狐狸小学去插班?难道狐狸也有学校吗?狐狸也会打电话吗?

我立刻知道这是有人跟我风阡阡开玩笑,恶作剧。我说:“一大早别开玩笑好吗?我们要去参加夏令营的,马上就要出发啦,可我还没收拾东西呢。对不起,再见!”

我放下电话,电话铃又响起来。爸爸不耐烦地说:“别理她,开玩笑也不选个方式,挑个时候,现在的孩子如何得了啊!她们家不花电话费?”

我真的没拿这电话当回事儿,没想到,奇怪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来了。

我想起来“花陌陌”这个并无其人的名字。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一个非常神秘的夜晚,我妈妈到荒郊野外,为一个“狐狸人”接生。

当时的我,只有一个月大,是个对我们的世界一无所知的小丫头。那天白天,我的外婆和我妈妈医院里几个要好的阿姨热热闹闹地为我过了“满月”,怪事就发生在半夜零点——真正的深更半夜啊。

妈妈说当时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客人早已散尽,夜深人静了,劳累的妈妈睡意蒙眬

忽然,妈妈好像觉得有一个光球在房间里飘游,是橘红色的,大小跟荔枝差不多。妈妈诧异门窗都关着怎么会有东西飞进来,它是什么呢?是昆虫?是小鸟?都不像啊。忽然,光球不见了。有人敲门。我妈妈看了看石英钟,正是零点。此时爸爸鼾声大作。“谁呀?”惊讶的妈妈随口问了一声,就开了灯,起来穿衣服。妈妈是大夫,在八角城妇幼保健医院上班。工作之余,如果有人或因伤或因病或因临产找上门来,也出诊。爸爸最烦妈妈夜里出诊,他总是担心妈妈的安全。“黑灯瞎火的,下雨呢!赚不到一葫芦醋钱,算啦算啦!”“你这是什么话呀?医为仁术,就算不给钱,咱也得救人哪!”

妈妈总是这样说。妈妈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在我们八角城有着极好的口碑,她好几次给危重病人输过自己的血呢。

妈妈不顾疲劳,骑上一辆“木兰”牌摩托车出去,天亮的时候才回来。我们八角城净是水泥路面,可是她的裤脚上沾满了污泥和草叶,这让老爸特别惊讶。爸爸问她,你一身烂泥巴,难道三更半夜出城啦?

妈妈显得异常兴奋,她说哎呀呀岂止是出城了,我跑得好远好远,进了一回城北的鲸山呢!听我说说昨晚的新鲜事吧!

妈妈说她不是去给人看病,而是去给人家接生的。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引路,把她领到鲸山山坳里一处小巧精致的别墅里。那待产女子漂亮得令人羡慕,生了一个女婴更是俊俏无比。妈妈说她几年来接生不下三百次,从没见过这样的产妇,那漂亮女子进了浴室,稀里哗啦洗了个澡,穿好衣服握着梳子就出来了。她请求妈妈道:“大夫姐姐,请你给我们的小宝宝起个名字好吗?你是有文化的人,一定能起得好听呢!”

我妈妈说:“孩子爸爸呢?他是不是已经给孩子起了名字?可别起重了。”

产妇说:“他把你接来就到远方讲学去了,我们狐人忙得很呢。”

妈妈听了这样一句话,很是奇怪。狐人?狐人是什么人呢?没听说过。

那女子看出妈妈的诧异,就觉得失了口,忙解释说:“没听说过狐人吧?大姐你不要怕,我们狐人不是妖精,我是很喜欢你的。给我的宝宝起个名字吧,没准是个很好的纪念。”

妈妈说:“我不大会起名字。我觉得起名字是件很难的事。如果起得太生僻了,人们会说怪;不生僻一些,人们会说俗。”那女子坚持要妈妈帮忙,妈妈也就不好推辞了。妈妈抱着那可爱的女婴,端详着,说我家女孩叫阡阡,你家女孩叫陌陌好吗?阡陌阡陌,常常连在一起说的。那女子问阡和陌是什么意思?妈妈说阡陌就是田间纵横的小路,倒是没有太大的讲究。那女子说好听好听,你家的叫阡阡,我家的叫陌陌,好!太谢谢您了!

女狐人送了三粒青豆给妈妈,妈妈没太在意。三粒青豆有什么用呢?如果当作种子,城里人又没有土地。如果说做菜,还不够塞牙缝的呢。这时候,一声鸡叫,很响亮的,别墅就忽然不见了,山也不见了,妈妈置身荒野,周围是一片青枝绿叶的大豆林。

妈妈说她见过那片大豆林,她们医院组织中青年医生下乡义诊,曾经打那儿路过。那一片土地可能最适合种植大豆,年年种大豆。别墅不见了,妈妈手里抱着的小孩也不见了!妈妈说她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听到了两声布谷鸟叫……

妈妈回到家里,才发现三粒青豆丢了两粒,有一粒落在口袋里,沉甸甸的,掏出来一看,竟是一颗金豆豆!

稀奇古怪的事到底发生了,今天——妈妈为人家接生十二年后的今天,同样在荒郊野外,也是在一片青枝绿叶的大豆林旁边,我和那个小陌陌遇上了!

还会发生什么故事呢?第一章狐狸小学女生小陌陌她说她是狐狸小学的女生她邀我到狐小去插班我去不去呢有点动心1

我怀疑我的眼睛出毛病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我一看天上并排着六个月牙儿——六个一模一样的月牙儿,我就害怕了!谁都知道,天上只能有一个月牙儿。

而且,我冻得直打哆嗦,冰雪遍地,寒风刺骨啊。可是,现在明明是夏天呀!

真的是夏天!

我揉揉眼睛,刚才,我睡着了吗?“风阡阡,阡阡姐姐,你醒啦?”一个声音——怪好听的声音——问我。“你是谁?”我赶忙揉揉眼睛。

原来,是个女孩,个头与我差不多。她就坐在我身边呢。我这才发现我和她共铺着一块奶白色的毛毯。

在朦胧的月光下,我看不清她的脸,她那雪白的紧身衣裙倒是挺晃眼的。更引起我注意的是,她穿着一双松紧口上装饰着一圈红缨的袜子。想来我们八角城也不乏喜好打扮的人,可从来没见过有谁穿过这样的红缨袜。“你认识我?你知道我叫风阡阡吗?”我站起来,整整衣服,疑惑地问她,“你怎么认识我?你也是八角城的吗?也是三实小的吗?你怎么在这儿?你看看天上有几个月牙儿?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毛病?”“我是小陌陌!阡阡姐姐,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小陌陌呀?是你的妈妈接我出生的呢!那是十二个月之前的事了。”

我觉得我的头有些忽忽悠悠的,我忽然想起了妈妈讲过的故事。可那是十二年前的事呀!怎么会是十二个月?我恶狠狠地咬了一下上唇,这绝对不是做梦。“小陌陌?”我的眼睛一定瞪得比橘子还大,“你说你是小陌陌?早晨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吗?”“是的,是我,我是小陌陌嘛。”她平静得就像我说我是风阡阡一样。“十二年了!”我说,“就算你真的是小陌陌,那也不可能是十二个月之前!我妈妈常说……”“哈,在我们那里就是十二个月,咱们不在一个世界嘛。阡阡姐姐,你的问题一大串,像冰糖葫芦,我得一个一个回答啦!坐下,坐下说说话吧!”

她仰脸看着天空,我趁机看她的面容。她是美丽的,五官精致而端正,眸子明亮,像克隆来的一对启明星。“你真的就是小陌陌?世界上真的有个小陌陌?”我激动万分,紧紧地抱住了她。“是呀!我就是小陌陌!你是阡阡姐!”她被我搂得直喘气。“你给我家留下了……十二年的童话……”说着,我摸了摸她的脸。

我们坐下来。她说:“我呢,不是八角城的,可也是三实小的。不过,我们的三实小不是你们八角城的三实小,我们的小学是毛豆镇狐狸小学。我怎么在这儿,以后再告诉你。现在天上有六个月牙儿,确实是六个。其中五个都是复制的,你别怕,你的眼睛没出毛病——还有什么问题吗,阡阡姐姐?”

这女孩脑子特清楚,声音又脆又清亮。下面的问题应当是为什么天上出现了一排六个月牙儿。

她说:“这里不是你们的世界,是我们狐界,是我们狐人的世界。原来的一个月牙儿被多极成像,也就是经过复制了。不光月亮被复制了,你没发现星星也稠密得多吗?”

我仰脸看看,是呢,星星果然特别稠密!那寒冷的天空中像镶满了一层金豆豆。“这样的天空,是不是更好看一些呢?”她问我。

我糊涂了,什么你们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天底下地上头有几个世界?什么狐界?什么多极成像?

我赶紧打量她,难道她是一条狐狸吗?狐狸精吗?

她就咯咯咯地笑出声了,说:“我……你应当叫我狐人。不过我可不是令猎人眼红的狐狸。从狐狸到狐人,我们已经走完了漫长的进化之路。我们有我们的世界,这是个高级世界,比你们人类的世界更精彩!当然我们不讨厌‘狐狸’这个词,我们对古老的祖先是无限崇敬的,我们现在常常用‘狐狸’或‘狐狸人’来代表‘狐人’,比如我们的狐人小学,挂牌就叫‘第三实验狐狸小学’。”

我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狐人,我知道有黑人、白人,有食人部落,就是没听说过有狐人。“就像我们人类是由猿演变而来的一样吗?要经过多少万年是不是?”我问她。“没错,你们的祖先,是猿;我们的祖先,是狐狸,我们是狐狸变的。不过,那是亿万年以前的事了,我们唯一与狐狸有遗传关系的标志是……”

她很那个地看了我一眼,才接着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一条尾巴。”

我赶紧看她的背后。

就像我们裸露着鼻子和眼睛,她后面裸露着一条毛蓬蓬的火焰色的大尾巴,漂亮得很。“那你们还会不会变成狐狸呢?”“你问得好,阡阡姐姐你真会提问题。我们可以变成狐狸——在某些极为特殊的时候,或者我们真的愿意的时候。”

这太有趣了!我问她狐人世界在哪儿,是不是非常遥远,是不是在外星球,她答非所问地说:“我也读五年级。”

八角城谁都知道我风阡阡是个敢于冒险的野丫头,好奇心一千二百瓦,胆子比足球都大。我说:“好,小陌陌,那你就带我去逛逛你们的狐人世界吧,既然你说得有鼻子有眼!”“不是逛逛,阡阡姐姐,”她说,“干脆,到我们狐界来住,到我们毛豆镇狐狸小学来插班念书吧!”

这……我的心扑腾扑腾地跳起来。

我倒是个敢于出格的人,何况今天的事情又是这么新鲜!

不过,这是不是太草率了?“你就放弃夏令营吧,”她说,“你们的活动还有两天。”

我想起了司马笑懿老师和同学们。对啊,我是来参加夏令营的呀!此刻他们在哪儿呢?“小陌陌你看没看见我们八角城三实小的老师和同学——冻死我了!”

她把一块白色手帕搭在我的肩背上,我立刻不冷了。她说:“他们不在这个世界,在你们人界。我估计他们都走掉了。他们找不到你,或许以为你走另外的路回了八角城,就走掉了。你不是追赶蝴蝶跑到这儿的吗?你忘了?你迷路以后疯跑一气,渴了,饿了,累了,就睡着了……”

她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2

今天上午,我们八角城三实小五(2)班,组织夏令营,到北部山区来。

我们的新班主任司马笑懿老师是教体育的,长胳膊长腿大巴掌,精力特旺盛。他大胳膊一挥就把夏令营搞出了七十多公里,到鲸山了!一路上是拉练,人都累瘫了,有七八名女生哭了鼻子。班长简轼和我的好友秦桃桃脚上都打了泡。我根本不赞成司马老师的说法,学生都和你一样啊?开口就是“马不跑不快,泥不摔不活”,谁是马?谁是泥?一想到他那尖刻的眼神儿,我就浑身不自在。“我叫司马笑懿,大家一听就知道了,我压根儿瞧不上司马懿那老头,说白了就是我敢笑话他!我跟你们讲,顶数他窝囊!他废物!”这是他的见面演说,“本人不评论他该不该杀曹爽、专国政,我笑他整不过诸葛亮。不就是一座空城吗?有什么了不起?我跟你们讲,他犹豫来犹豫去愣是不敢进城,留下把柄传万年!我们司马家,出了许多史学家,西汉司马迁啦,司马谈啦,北宋司马光啦,西晋司马彪啦,坐得满一张桌,就他司马懿窝囊!可惜本人不喜欢历史课,爱好的是体育!体育怎么啦?有人看不起呀?我跟你们讲……”

留级大王捣蛋鬼侯得驾一听就乐了,他嘀嘀咕咕地说:“体育老师当班主任,这下可好了,我跟你们讲,肯定没作业!”

司马老师耳朵尖,听到了,拉下脸来盯着侯得驾说:“那不一定,谁不听老师的话,我跟你们讲,我留他做三百个俯卧撑、六百个引体向上,没准还要抄二十遍学生守则,保准够他喝一壶的——简轼,你这当班长的说说,喜欢不喜欢体育老师当班主任?”

白白胖胖的简轼,斯斯文文地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说:“喜欢。”

司马老师说:“大声说话!你是男孩子嘛!喜欢不喜欢?”

简轼仍然不紧不慢地说:“喜欢。”

大家就乐了。

侯得驾嘀咕道:“大人物都这样,我跟你们讲,斯斯文文,不紧不慢。”

司马老师就跟简轼提高了声音:“你倒是活泼一些呀!我跟你们讲,兵一个,将一窝,班长可得生龙活虎!”

我记得,我们曾在一片平坦辽阔的大豆田边歇息。给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大豆长得青枝绿叶,非常茂盛;有大肚子蝈蝈在唱歌。大个子男生侯得驾把大豆当作花生,撅着屁股乱抠一气,想找花生果吃,被司马老师臭骂了一顿。我的好友秦桃桃听说眼前的就是大豆,立马吟咏起曹植那首凄凄惨惨的煮豆诗来。当时,我去追赶一只美丽的大蝴蝶,离开了大家,穿过一片玉米地,一追再追,七拐八拐,进了山,就迷路了。

我明明记得闯进了一条幽深的山谷。坡上坡下烟雾缭绕,杂草丛生,空寂无人。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摆满了河床,没有一滴水。我站在一块米黄色的大石头上歇了一会儿,后来就急着找队伍。没想到,山谷分出岔子,天又阴着,我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出口。再后来,又渴又饿又累,就睡着了。那么,山呢?河床呢?鹅卵石呢?怎么都不见了?这分明是一片空旷的荒野呀!“阡阡姐姐,我知道你是一个不开心的女孩,跟我走吧!你不是想参加军乐队吗?我包啦!鼓有你打的!号有你吹的!”女孩拍打着我的肩膀说。

哟,她怎么知道我想参加军乐队?“我现在……还是得……回家!”我把手帕轻轻还给她,立刻冷得牙齿打战,浑身发紧,像被绳子勒着,“我以后会来找你的。”“你不想参加军乐队啦?”

我的确想参加军乐队。我做梦都想当一名鼓手。每逢看见鼓手们一个个穿着军乐队的服装,挎着亮晶晶的小军鼓,迈着整齐的步伐,敲着咚咚咚的鼓点,我就羡慕得要死。我看见军乐队走过主席台,鼓号齐鸣,台上的领导们站起来鼓掌。参加军乐队要经过面试,我之所以不能被录取,不是我个头不行,也不是我长得不好看,而是“没有节奏感”。“你没有节奏感,”姓姜的指导老师说,“节奏是音乐的脉搏,懂不懂?脉搏!”“我怎么不懂?节奏不就是……不就是……咚咚咚吗?”“你说得简单,你没有节奏感!”我用小录音机把他们的鼓点录了下来,听了一遍又一遍。我吃饭前拿筷子敲盘子,上课拿指头敲桌子。后来,我买了一只小拨浪鼓,卸掉把柄,装在口袋里,上学下学都敲。我的梦里净是咚咚咚的鼓点。我找过新班主任司马笑懿老师,我说我有节奏感了,我请求参加军乐队。“就算了吧!”司马老师晃晃长胳膊,看都不看我,挺没耐心地说,“你的情况我了解过啦,你别觉得参加军乐队能出风头,你看看凡是参加军乐队的哪一个是软手儿?你学习成绩不行,有人说了,你是麻袋上绣花——底子太差!”“YYP!胡……”我差点儿跳起来,喊出三个英文字母“YYP”。我们班上都把“呀呀呸”叫作“YYP”,这是网上聊天的常用词。新班主任竟对我有了这样的印象!是哪个烂嘴巴的打了我的小报告!我气堵脖子地问道:“这……这跟学习有什么关系!我……”“当然有关系!风阡阡你想想,训练要不要时间?记乐谱要不要精力?我若说你没资格,你一定不爱听,其实呢,你有资格吗?你想……”

我希望有某个队员在大型表演前突然生病不能坚持,就像海曼猝死球场,我想做替补!上帝保佑,这样的机会竟真的来了。那天,我们八角城召开中小学生运动会。开幕式前,简轼突然找到我,说:“风阡阡,我来转告你,你今天有个机会可以打打小鼓!”我问是谁让他转告我的,他只说有个队员病了。都病了才好!我说。我想听听他多说句什么话。我们班一致认为这家伙太傲慢,想从他喉咙里掏句话比掏钱还难。可是这家伙根本不生气,斯斯文文的样子,像个领导。我以为这次我一定会露露脸,谁料就是这次我让人大跌眼镜,让自己痛不欲生。我因为怕赶不上节奏而老是抢先,而且经过八角城一中大操场主席台的时候掉了鼓槌儿,我根本来不及弯腰,只好走过去了。想想吧,用一支鼓槌儿装模作样是什么滋味!

连特意赶来看我打鼓的瓜娄儿都遗憾地说,姐姐你可丢人啦,我想哭呢!

是我告诉瓜娄儿我要表演打鼓的,我特别邀请了他——偏偏我就出了丑!3“我早就留心你了,阡阡姐姐。”女孩启明星般明亮的眼睛望着我,挺深情地说,“到我们那儿插班得啦!呱呱叫的第三狐狸小学!你除了想参加军乐队,还想当班长,是不是?这我也包啦!”

女孩像学生转笔那样转着一支玩具手枪,滴溜滴溜,非常娴熟。不过,一名女生摆弄枪,总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为什么对我这样在意呢?“你早就留心我了,为什么呢?你们狐人常常找我们来玩儿吗?”“你说错了,阡阡姐姐。我们狐人最不愿意跟你们人类交往,我们几乎是讨厌人类的。我们两个世界根本不相通,我找你,是你的幸运——我们狐界每三百年才有一个邀请人类进入的名额,这个名额落到你头上了。我祝贺你啊!”“为什么呢?”我大惑不解,“我有什么与众不同吗?”“就因为狐界把邀请人类的权利给了我家。而我,特别想邀请阡阡姐姐。”“三百年一个名额,又为什么给了你家呢?”“因为我爸爸特别模范,我妈妈特别优秀,我呢,特别勇敢。没有三个特别,这样的殊荣不会降临。”“好!”我们啪的一声击了掌。

然而,我真的能够这样走掉吗?

能吗?

我平抚自己的激动,再平抚自己的激动,缓下语气来,说:“小陌陌,我考虑过了,我还是得先回家呀!你想啊,我把自己丢了,老爸老妈不急死才怪!”“那……倒是。那么,军乐队不参加啦?班长也不想当啦?”她的眼里写上了失望。“你知道我想当班长?”“你的事,有我不知道的吗——除了不知道你究竟愿不愿意到我们狐界来!”“我总得……先回家!”“我断定你会来找我的!”“那是以后!”“好吧!”她朝我举起了那支小手枪。“你干什么呀,小陌陌!”我警觉起来,不客气地拨开她的手,“你不是好人啊?就算是玩具枪,也不能朝人乱比画的!你妈妈没跟你讲过吗?我小时候玩剪子,妈妈就说寸铁不指人!”“你呀,怕了?我的枪不是杀人的,你放心!好啦,我送你,我们后会有期!”

她扣动了扳机。

我眼前白光一闪,好像打了一道小闪电。我听到两声布谷鸟叫,觉得浑身一紧。

睁开眼时,我置身在山谷口。背后,坡上坡下烟雾缭绕,杂草丛生,空寂无人。谷底是一条死去的河流,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摆满了河床。前面,是一大片风吹湖水般的青枝绿叶的大豆田。第一感觉就是热,真热啊,白亮亮的日头烫脸的风,现在是夏天。

天上果然不再有六个月牙儿。

不用说,我回到了“人界”。

小陌陌呢?不见了。

怪不怪呀?第二章世界平静得让我心痛这个世界也太不在乎我了冷漠像蝎子蜇我的心竞选班长没戏了瓜娄儿电话4

我抓一把潮湿而肥沃的泥土,使劲嗅嗅,香喷喷的气味多真实啊!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我从人界到狐界,又从狐界回来啦!

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风阡阡哪风阡阡,你想啊,老爸老妈把女儿丢了,学校把女生丢了,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啊!我相信,热水浇了蚂蚁窝什么样,我们家和我们学校就什么样!我们家肯定乱套了!我们八角城三实小肯定乱套了!我们五(2)班更不用说!我觉得有趣,好笑,他们——哈哈,全乱套了不是!他们多着急呀!

还记得我们对面楼上的一对老夫妇丢了宝贝女儿的情景吗?

那老头儿老太太坐在地上,像小娃娃似的号啕痛哭,而且一边哭一边拍打着地面数叨,鼻涕眼泪三尺长,大体上是没了你,我们怎么活之类的意思。后来,那女孩从她姑姑家回来了——原来她去姑姑家玩儿了一天,老夫妇像整个家产失而复得,乐疯了。不,不能用家产来做比喻,与女孩相比,家产根本不算什么!他们大宴宾客;为我们小区连放三场电影;据说光爆竹就放了两麻袋。

我想,我老爸老妈见到我该买多少爆竹?“不要不要!”我会宽容大度地对他们说,“用那些钱给我买一台笔记本电脑得啦!放爆竹不是有危险嘛!”

还记得我们班上捣蛋鬼侯得驾出走的情景吗?

那侯得驾,老爸又开煤窑又搞房地产,是八角城有名的大款,可他就是不好好读书,小学已经上了七年,要不怎么叫“留级大王”呢?他的个头比一些老师还高,晃来晃去的,一肚子坏水鬼点子。一天,他失踪了。他留下的字条上写着:“我要离校出走,我要去夕匕!”“不好了,侯得驾去死了!”班上乱了。侯得驾的狐朋何陶平(外号“胡桃皮”),问哪儿的花圈物美价廉。侯得驾的狗友崔早金(外号“搓澡巾”),忙着张罗写讣告。一向镇静的何野渡老师(那时候司马老师还没来呢)和一向严肃的卢校长都慌了,派出好几拨人马四处搜寻。尽管侯得驾字条上的“夕匕”字写得根本不像“死”,可谁都知道他是个马大哈,从来写字既不像中文,也不像日文,肯定是“死”字啊。侯得驾回来后笑得像捡了狗头金。“哈哈,我死?逗你们玩儿呢!死干吗呀?我等着看世界杯呢!”何老师的脸气得蜡黄蜡黄,好半天才想出一句话:“那你去了哪儿?”“七夕书屋呀!我看书去了!书海藏珠啊!”“那你……咋写死呢?! ”“没有啊!”侯得驾快乐趴下了,“人家书屋的牌匾是从右往左写的,夕七,真的!死怎么写?上面应该多一横不知道?”

我必须快快回去,我得解救老爸老妈和我们五(2)班的同学,还有可怜的司马笑懿老师和手忙脚乱的卢校长,我不忍心让他们急得人人眼角生屎,个个满嘴起泡。

我将目光由近而远,就发现正南方向有个青烟缭绕的小村庄。

我跑到村口,跟几个闲聊天的婶婶问问,才知道这里离我们八角城有七十多公里。这倒没错!

我搭了一辆卖橡木炭的农用三轮车,颠颠簸簸回到我们的八角城。我留心许多张贴小广告的墙栏和几乎所有的电线杆——看看上面有多少寻人广告找我风阡阡。看看老爸老妈是不是也写上了“必有重谢”的字样。

奇怪的是,我没发现一张寻找我的广告!

我回到家里,老爸说:“饿了吧?吃点儿东西。”

那语气好平静啊,平静得我想哭!

老妈说:“散啦?洗洗手吧?不洗手就吃东西呀?丫头!”

那神态,好像我不是他们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而是他们从杂工市场上雇来的一个钟点工!

我想走!虽然离家出走老掉牙了,毫无新意了,这回我真的想走!

别急,我得去学校看看!5

我来到了我们三实小。

什么热水浇了蚂蚁窝,连侯得驾去“夕匕”时的“轰动效应”都没产生!

司马笑懿老师几乎是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说:“风阡阡以后离开集体要先请假,记住没有?是不是又找瓶盖街上那个小花子玩儿去了?”

我的好朋友秦桃桃问我:“带橡皮啦?”

班长简轼莫名其妙地朝我笑了笑,马上恢复了斯文。他连一个字都没说。

我瞪起眼睛朝他吼:“你们把我丢啦!”

他那白白胖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淡淡地说:“丢不了。”

侯得驾呢,我倒想接近一下我平日根本不看一眼的侯得驾了。“你……”侯得驾眯起两只小眼睛,鬼鬼地笑着,用自己的上唇擦着自己的大板牙,问我,“也夕七了一回?”

我想骂人!

冷漠,像蝎子蜇痛我的心,这个世界,有我不多,没我不少吗?

我问秦桃桃,司马老师找没找我。她转述司马老师在班会上的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可以被一只昆虫吸引,那么她就是一台286,应该马上给CPU升级!

司马老师还说,一个人的智力有五个方面,注意力应当放在头一条。很难设想一个不专心致志的人会成为科学家、教育家、工程师!有的人想当什么侦察兵和警探,可能吗?

由于人们对我的失踪反应过于冷漠,让我非常伤心!人们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我是一条狗?不对,八角城有几家丢了狗,都在电视上做了广告呢!《寻狗启事》到处贴啊!

司马笑懿老师说,大家抓紧酝酿选班长的事,下周,无论如何得出炉啦。

我的心又被勾了一下。看来简轼的宝座有些动摇了。

我干吗不参与一回?

先别打主意走!

请上帝为我保密,我风阡阡是多么想当当班长啊!

我相信,等我有了地位之后,人们看我之前都要先擦擦眼睛的。我要试试!

我有一篇根本没交的作文,题目就是“假如我来当三天班长”。我当了班长,先收拾侯得驾、“搓澡巾”这帮捣蛋鬼,叫他们个个鼻青脸肿,人人匍匐在地!我当了班长,得给司马笑懿提建议,不能动不动就罚人抄学生守则,做俯卧撑。我当了班长,非跟简轼对对话不可,你干吗把架子端得那么足?就因为你爸爸在省政府当秘书长啊……YP,八字没见一撇,我说这些干吗?“我要参加竞选!”我背地对秦桃桃说。“又要挑战?”秦桃桃笑眯眯地说。“挑战!”我不怕谁说我厚脸皮。

我这人就是喜欢挑战,妈妈说我天生就这脾性,见不得谁比我强。小时候别人有两件玩具我有一样,我肯定会哭个天昏地暗!我表哥吃三个馒头我也要吃三个,撑得我四肢平伸躺在床上半天不能动弹!和我一样大的女孩——比如秦桃桃,能够游过八角城南的菱角山水库,我为什么不能?她又不是蛤蟆托生的!她能打水片,跳两三下,我就能打得跳四五下!比如我们班的呼延林会蹬滑板,在大街小巷流星般的穿梭,我为什么不能?他也是课余练的呀!雷马能用柳条拧笛儿,许家培会拿席篾儿编蝈蝈笼,我每一样都学会了!我就不相信自己比别人差!

但是我老爸说:“你那么能挑战,咋不把学习成绩挑上去?”

一句话差点儿把我噎死。

秦桃桃说:“竞选班长,连侯得驾都蠢蠢欲动了!他要动用几百块钱呢!他说要请客,搞生日筵席,不是生日也要过。”“YYP!臭!”

我不能把想当班长的秘密泄露给老爸老妈,不幸的是,我写到一半的“竞选演说”被老爸看见了。老爸老妈简直像听到我当了流氓的消息,这对平日里一向牛蹄子两瓣子的夫妻,竟破天荒地异口同声:“当班长?那怎么行啊?胡思乱想啊?”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行,妈妈只说你精力不够。我老爸拿刀狠狠地剁一根胡萝卜,黑下脸说你问我?你问问自己吧!你说为什么不行?学习不好就什么都不能当,连参加军乐队也是自不量力!

老爸天生性子暴,这在我们小区出了名。他为了逮一只狡猾的耗子,一怒之下把两间棚子拆掉了。他为了打一只东逃西窜的苍蝇,曾经一拳头捣了穿衣镜。不光我怕他,连我们楼外高压线上的麻雀都怕他,一见他的身影就“突突”地飞了。据说我奶奶怀我爸的时候因为生活困难吃过疯狗肉,这可就苦了咱。不光苦了咱,他起早贪黑摆煎饼摊子,生意一点儿也不好。

那么,司马笑懿又是怎么说呢?“你想竞选班长,这愿望不错,说明你还有一点儿上进心。可是我不好推荐你当候选人,你就别动那脑子了吧!你学习太差劲了!”

看看,又是学习差劲了不是?

我觉得我在我们五(2)班像一只苍蝇掉进糨糊盆里——拔不出脚来了。三实小啊,我……

我非常想念小陌陌。

小陌陌,你在哪里?

忽然,瓜娄儿打来电话,说风姐姐你看市霸鹞子眼有多坏!

瓜娄儿从没打过电话给我,他出什么事啦?市霸鹞子眼又怎么他了?“打电话的男孩子是谁?”老爸严厉地问我,“我不用听也知道是个男孩子!”

我看看他老人家的眼睛,肚里有很多话,可是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你告诉他电话号码啦?”老爸眼珠子瞪大了。

妈妈也过来了。“谁找你呀,阡阡?别让你爸生气啊!”“我的男朋友!”我咬咬牙说。

无论怎么说,我都得去看看瓜娄儿。这个人不稀罕狗不爱的男孩啊,就是让我放心不下。第三章瓶盖街上的不幸男孩市霸鹞子眼摇着巴掌讲法治瓜娄儿想拿我当妈妈不幸的神童啊人以群分6

我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去狐界,而是要先去看看瓜娄儿。

知道“娄”是什么意思吗?在我们这地方,无论香瓜、西瓜,一旦熟过了头,没吃头了,就说“娄”了。从外号上看,瓜娄儿是人们心目中的下贱坯,一个不成器的、不可救药的坏小子。

在我看来,他是不幸的,上帝对他不公平。

我蹬上车子,来到瓶盖街上的时候,没见到瓜娄儿。

这是一条乱糟糟的大街,朝阳的一面,西瓜摊一家挨一家;另一面,是露天烧烤、冰激凌机子、地摊小吃。由于柏油路面上密密麻麻嵌满了人们多年来丢弃的啤酒瓶盖,一条清源大街就改叫瓶盖街了。

问过几个卖烧烤的人,说瓜娄儿挨了打,脑瓜儿破了,被人送到医院去了。“你好好一个姑娘,老搭理个小痞子、小刺头、小丑八怪干吗?今天若不是看你的面子,我非收拾他不可!”

浑身汗臭的市霸鹞子眼,呼哒着一把埋里埋汰的大号纸扇,敞怀露肚地站在我面前。“你爹妈知道你有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好朋友吗?”

我不看也不想看他那一对注满了贪欲和无聊的黄眼珠,我听说他就是靠敲诈勒索那些来城里做买卖的乡下人得吃喝的。我冷着脸对他说:“这不关你的事!”

我想扭头走掉,可是我得问问他。“你凭什么打他?他是小孩!”“嘿嘿,你要问这个,你可问不倒!”他的一对黄眼珠朝一个卖瓜的年轻女人瞥了瞥,得意地点点脑壳,回过脸对我龇牙笑笑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懂不懂?法治法治,变着法儿治,你懂不懂?”他摇起一只大巴掌,凶巴巴地沉下脸,“我就是抓法治的!瓶盖街必须法治!”

真叫人恶心。

有人围上来看热闹,鹞子眼更来劲儿了。“我对瓜娄儿这样的狗东西可不客气!他把每个摊上的西瓜都滋上了尿,就凭这一条,你说我该不该揍他?揍他是轻的!”

往西瓜上滋尿?

我还能说什么?“你多英雄!”

我丢给他一句,推起车子就走。

我决定去医院看看。

我和瓜娄儿一不沾亲,二不带故。

他是个小花子。

据说瓜娄儿是城西冉庄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年几岁。依我估计,他不会超过十一二岁。在他记事之前,爸爸妈妈就都没有了。妈妈生下他,见是个三瓣嘴儿,右腿伸不开,就把他扔了,爷爷又捡了回来。妈妈在爸爸肝癌病危之际跟一个卖药材的四川男人远走他乡。瓜娄儿跟着爷爷过。他右腿的残疾乡间叫作缩筋症,走路一跛一跛的,就像公鸡乱点头。爷爷死后,为了活着,他乞讨来到了八角城。

瓜娄儿绝不是个可爱的孩子,跟谁都嬉皮笑脸,不管你是何等人物,真正没大没小。“卫生”两个字与他无关,天天蓬头垢面,脏得像个泥猴儿。瓜娄儿性子倔强得近乎古怪,他日常见着不平的事,轻则多嘴多舌,揭你疤,亮你丑,一旦拼起来就不怕你死我活,一对小眼睛都红了。奇怪的是一个衣不蔽体饭不裹腹的人竟不知道有忧愁,几乎天天是快乐的。他到哪儿,哪儿就有咯咯的笑声。我不明白一个这样遭罪的人哪来的快乐。那些大富大贵的人还成天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甚至有人跳楼呢。

瓜娄儿手巧嘴也巧,称得上奇巧无比,天生的本事。他抻起脖子鼓起嘴巴学青蛙叫,呱呱呱,分毫不差。那两只脏兮兮的小手结草编,配上牙齿当剪刀,三绕两绕,牛像牛样,狗像狗样,蚂蚱保准蚂蚱样。特别是那斗牛,四蹄叉开,低头弓背,一副顶你个人仰马翻的架势,保准叫人爱不释手。

我是去年夏天的一个夜晚认识瓜娄儿的。当时,瓜娄儿为一家在街面上出售冰激凌的守机器,人家管他吃饭,一天三顿。我回家晚了,走在街上心里空虚又恐惧,忽然从一块塑料布下面冒出一个人来,把我吓得妈呀一声,魂都丢了。我跑出老远回过头,见是一个男孩,就呵斥道:“吓死人了!什么东西啊!”瓜娄儿一跛一跛地近前几步,说:“我说你吓死我了!”我不想跟一个陌生人多说话,就走掉了。再一次见到瓜娄儿的时候,瓜娄儿正在挨打。听听话茬儿,是瓜娄儿给人家看守西瓜堆,西瓜被偷了,瓜主一口咬定是瓜娄儿夜里给卖了。瓜娄儿说没有的事儿,是我睡着有人偷了。瓜主说我花钱养你吃饭,你只管睡觉?瓜娄儿说先是蚊子咬,后来下雨了,临天亮就睡得死了。瓜主是个无赖,说无论怎么说,你得赔我瓜,不然我割你耳朵。后来,瓜娄儿就偷别人家的瓜来偿还,这正是那无赖瓜主所希望的。糟糕的是,瓜娄儿被人家捉住,拴在一根电线杆子上,晒日头。

我看不下去,为瓜娄儿还了六十块钱,人家才放了他。

瓜娄儿夜里为人守摊子,最吃不消的是蚊虫叮咬。他胳膊上腿上有好几块青肿溃烂,我从家里找来药,为他擦好了。

瓜娄儿从来没说过一声谢谢,他也不懂得说谢。当他的青肿痊愈后,再遇上我,冒出来的一句话是“姐姐我想念书。”

当时我多吃惊啊。我看看那小乞丐的眼睛,目光里没有玩笑;看看小乞丐的脸,脸色特别凝重。我不好回答瓜娄儿的要求,就装作没听见,匆匆走开了。“姐姐我想念书”这句话,瓜娄儿跟我说了三次。

我不能回避了。我把事情告诉了爸爸、妈妈。

爸爸说:“啥?我们包一个花子上学?为什么呀?救助乞丐是民政部门的事,救助儿童是团委、妇联的事,我们一家一户心有余而力不足。”

幸亏我没把花掉六十块钱的事告诉他们。

妈妈说:“小花子可怜,我们不能一点儿不帮,阡阡有这心意是对的。不过我们家也并不富裕,也只能尽力而为。阡阡你可以把你的旧衣服送他几件,你的旧课本也没多大用处了,可以借给他或者送给他看看!”“课本内容已经改了,”我说,“好几年了嘛!”“五八能离四十?”爸爸说,“他一个小花子,又不考学!其实他念书根本没用!有条件念的都不好好念,念不好,没条件的瞎凑热闹儿!”

我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暗中帮助瓜娄儿。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事儿,就节约零花钱,买来一年级的课本和笔、本子,送给瓜娄儿。我喜欢吃零食,分出一些给瓜娄儿吃,他也并不推辞。

让人想不到的是,残疾的瓜娄儿聪明过人,两三本书没用一个礼拜就都学会了,而且说话很少再带脏字,也开始洗脸了。

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体会到我的幸福,瓜娄儿的变化让我激动。

我又把二年级的课本带给他。没用两个礼拜,瓜娄儿全部掌握了,写字和算数很少有差错。三年级到五年级的课本瓜娄儿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看看瓜娄儿追上了自己,我再也当不得他的老师了。瓜娄儿啊瓜娄儿,你是神童!一个不幸的神童!

有一天,瓜娄儿对我说想看看学校里什么样,要我带他去看一看,我很为难。我不是不想带瓜娄儿去看看我们八角城三实小,是怕瓜娄儿被人嘲笑。他走路的样子太难看了,他的“知名度”又高——八角城谁不知道那个因为偷瓜被绑在电线杆子上晒日头的小花子啊?再说,我也不愿意公开自己帮助瓜娄儿的秘密。“瓜娄儿,”我对他说,“学校远着哩……”“我不怕!我要去!”瓜娄儿好像洞悉了我的内心,非常坚决地说,“我想看看升旗,还想看看打小军鼓!”

我看看小乞丐的眼睛,目光里没有玩笑,看看小乞丐的脸,脸色特别凝重。“我看过升旗,电视里有,大禹鞋城的电视机晚上搬到门前的!”

我只好说:“好吧,我带你去!”

我在前面领着,瓜娄儿在后面跟着,我们来到了八角城三实小。就在我们走进校门的时候,侯得驾从后面走来,立刻叫喊起来:“哇哈,怎么啦?没早恋吧!”

我一听就来气了,“侯得驾你胡说什么?”

侯得驾就叫住前面的胡桃皮,嚷嚷道:“老胡你快来看看,可有好戏啦!”

胡桃皮回过头,侯得驾特别夸张地学着瓜娄儿走路的样子,扯着嗓子嚷道:“全世界注意啦,夜里小心你们的西瓜呀——”

胡桃皮就拍着屁股跺着脚狂笑,那是没笑强笑,然后就嚷饶命饶命,我再不偷瓜了!

当时,我气哭了。

瓜娄儿觉得特别对不住我,先是对着侯得驾和胡桃皮骂了声:“雷公今晚找你们算账!”然后就转身拽住我的袖子说,“阡阡姐姐,咱们回去!你别哭了,等我给你报仇!”

我带他离开了学校。7

瓜娄儿头上缠着好几层绷带。床头上摆着他用马蔺编成的大灰狼和大肚子蝈蝈。见了我,他咬着牙不让泪花掉下来。摸着我带来的橘子,他看看左右没人,小声问我:“阡阡姐姐,你当我妈妈吧!”

我说傻瓜啊,我怎么能当你妈妈呢!

他说人家都有妈妈,我没有,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哇,歌里唱的!

我说你好好养伤。又问他为什么挨打。

他说卖瓜不给足分量,我就在他们的瓜里插上了雪糕棍儿!

我说你这个小无赖!怎么能这样做呢?“我要让顾客收拾他们!他们心可黑着呢!十回有九回不给足分量,露了馅就说是看差了秤星,连狗都知道那是昧着良心的!”

瓜娄儿正准备回家——他没有家,也说“回家”。送他来的好心人早就走了,人家慷慨解囊,给医生放下了二十块钱。钱虽然不够,医生也认了。我问过医生瓜娄儿有没有大事,医生说伤在表皮,我们就回来了。

路上,我批评他不该往人家西瓜上撒尿。“没有!根本没有!”他涨红着脸分辩说,“是鹞子眼跟卖西瓜的女人亲嘴,我给他们嚷了!那女人的丈夫要拿瓜刀劈了他,他就拿我出气,诬赖我朝西瓜上撒尿。雷公今晚找他算账!”

我说你不能再为人家守夜了,市霸鹞子眼不会跟你善罢甘休。我跟我们班上的简轼说了,他舅舅正招小工做网吧的打杂,答应收下你。不料想瓜娄儿脖子一扭,说:“我哪儿也不去,他鹞子眼吃不了我!瓶盖街上有他就有我!雷公今晚找他算账!”

我说你打也打不过他,骂也骂不过他,你怎么办?

他说我走了他可乐了,臭美!像他这样的狗东西,我不能让他开心!他太欺负人了我就去告他!他臭毛病有八箩筐,我闭上眼能抖搂出一百条!姐姐,我把屎壳郎放他兜里,他吓得叫奶奶。瓜娄儿竟嘻嘻地乐了。真是个没心少肺的小东西。

不论怎么说,瓜娄儿的日子是艰难的,何况他要忍受着病痛啊!世界上可能没有能够根治他腿病的良药吧。病痛加上丑陋,还有贫困和挨欺负,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

我给他五元钱和两听八宝粥,他一头扎到旧书摊上去了。

我带瓜娄儿来学校成了新闻,喜欢添油加醋的人加工再加工,司马笑懿老师找我谈话了。“我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小花子交上了朋友,真有这事儿?”“他很可怜!”我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懂不懂?通俗地说,就是啥人找啥人!我跟你讲,你妈妈是挺有名的医生,你应当有一点儿自尊心啊!风阡阡你是个聪明女孩,你呀你呀……”

司马老师做出相当痛苦的表情。“我建议你回家跟你父母谈一谈,我不愿意把话说得过多,你自己想想吧!”

我才不跟爸妈谈这个呢!我早就知道我家不开民政局,也不是团委!

我和瓜娄儿相识也有一年多了,他并不是个可爱的人,我也曾经想过别老搭理他,可是下不了决心。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冷眼、唾骂、饥饿、寒冷,几乎成了他的专利。他多可怜哪!他叫我风姐姐,我也就把他当成弟弟了。

让人们说去吧!

那么,我能把去狐界的打算告诉他吗?第四章生命之珠老师捉住了我的“上帝之手”逃出学校和家庭的视野大蟒蛇缠住我的腿看小陌陌吐珠8

也许是上帝存心要赶我去狐界?这天,在我身上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上帝之手”被捉。

数学单元考试,卷子一发下来,我就知道大事不好,碰上“地雷”了——我们都把绝对不会做的难题叫作“地雷”。时间过得出奇地快,前后左右桌凳乱响,不少人纷纷交卷。眼看着就要下课了,我的三颗“地雷”仍然没能拿下,一时急得我汗流浃背。

我想到了“上帝之手”。

面对“地雷”,我眼睛冒火,手脚发凉。我不能就这样把卷子交上去呀!我说过我要竞选班长,学习成绩不能说不是个重要砝码呀!何况我的成绩“麻袋上绣花”……

秦桃桃显然答完了,她是个沉着的女孩,在做新一轮的检查。我先用我的“上帝之眼”看看老师是不是在注意我,我装作搓脸,从手指缝里观察一下,老师没看我。好,我的“上帝之眼”扫了一下秦桃桃的卷子。可是糟糕,我的心跳得厉害,耳朵也嗡嗡响,什么都没看见。“抓紧吧,还有最后五分钟!”老师催促道。

我不能不勇敢一次了。我瞧见了秦桃桃“地雷”的答案,用我的“上帝之手”抄了上去。还好,老师没说什么,我交了卷子,长出了一口气。可是课外活动时间,司马笑懿突然要我去一下办公室。“风阡阡,你真让我失望!作弊?你还想竞选班长?”

我不想描述我当时的状况了,什么“败军之将”呀,“落汤鸡”呀,“泄了气的皮球”呀,都不足以形容我的狼狈。不过老实说,听说丘吉尔上学的时候也曾作过弊呢,好像并没有妨碍他长大成人而且两次当选首相,也并没有妨碍他获得让全世界眼红的诺贝尔奖。

不知怎么,“风阡阡考试使用‘上帝之手’”的新闻传到了同学们耳朵里,特别是传到了侯得驾这些宝贝的耳朵里,立刻就传遍了全世界!“还竞选班长呢!如果‘上帝之手’可以当班长,那小偷就可以当国家主席了!”

我实在没脸见人了。

上帝逼我走!

离开人界去狐界,这要撒一个很大很大的谎啊。

我必须跟家里说:“我去上学了。”

我必须跟学校说:“我不上学了。”

我必须成为一个“两头都不管的人”。

我对老爸老妈说不少同学都去住校了,我也去住校得了,这样可以省出好多时间,多看些书。他们一听就同意了。老妈说你住校也好,为自己的前程吃点苦吧!她赶紧给我准备核桃花生什么的,巧克力是一板儿又一板儿的。老爸更乐不可支,说你住校就沉下心去住,别三天两头往家跑,卧薪尝胆你懂不?你不是老说要挑战吗?你就好好挑战你自己吧!“请你们不要找我,”我顺水推舟说,“学校最讨厌的就是有些婆婆妈妈的家长,老是不放心地问这问那,打电话,捎条子,好像信不过人家似的。你们可都是明白家长,最懂得回避,就如同我去了另一个世界一样!”“那是那是,”老爸说,“说书唱影讲,纨绔子弟少伟男,没错!拴在裤带上的孩子成不了大器!”

我打电话给司马笑懿老师:“老师啊,我病了,要到北京检查一下,向您请假。在我返校前请您不要找我好吗?因为我爸爸妈妈一听到我的名字就会心惊肉跳的,爸爸会犯心脏病,妈妈会犯胆囊炎!”

我今天才发现,我是个说谎的大天才。“再见!”司马笑懿撂下电话,可能他早就听腻了。

我又想到我的好朋友秦桃桃,我认为,朋友间是不应该有秘密的,我对她说:“我要到一个神秘世界去了,我会带给你许许多多美妙素材的。你不是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女作家吗?你就等着写吧,我会叫你写不完的!”“我听说了!”她面带忧伤地说,“祝你早日返校哦!”

我觉得她不对劲儿,就重复说:“我去的是一个神秘世界!神秘!”“是啊是啊,你一定要坚强啊!”

后来才知道,司马笑懿在班上说过我赴京就医,我的朋友和非朋友就以为我得了绝症,要去一个“神秘世界”了,我们的谈话没能搭拢。9

第二天一早,我装模作样地用自行车驮上行李,装模作样地在前面挂了盆子牙具,装模作样地离开了家。

我来到山里,寻找狐人小陌陌。

我在大豆林边等了好久,不见她来。我又想,是不是应该和上次一样,再迷一次路呢?

我走进了鲸山。“小陌陌——小陌陌——”

我招呼她。

糟糕的是今天却迷不了路,我的头脑太清醒了。

天渐渐黑下来。

忽然,我听到几声布谷鸟叫!

我赶紧四处寻看,小陌陌在哪儿?我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影子。看来我是空欢喜了,大山里布谷鸟还是有的,跟小陌陌毫不相干。

我知道晚上不能再回家,“住校”了嘛。我只有在山里过夜了。

我又把山谷认认真真地看了看。坡上坡下烟雾缭绕,杂草丛生,空寂无人。谷底是那条活活干死的河流,大大小小鹅卵石摆满了河床,没有一滴水。

我最担心的是遇上野兽,我得防着点儿。我走出河床,爬过一座小山冈,来到一片林子里。我不认识这是些什么树,都很高,树干光溜溜的,正合我的需要。

我爬上一棵最高的大树,拿绳子一圈又一圈地把自己拴在枝丫上。这样睡着后就不至于掉下来了。深山之夜有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大兽小兽,大鸟小鸟,大虫小虫,友好的,仇恨的,快乐的,绝望的,身前身后彻夜不息。我不敢入睡,侧着耳朵听着,可是后来还是睡着了。天亮后,我吃惊地发现有一条大蟒蛇竟盘在我的右腿上!

我头上的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我天生怕蛇。如果它咬我一口,我这辈子就完了!

记得一本书上说,有蛇光临的时候应当一动不动,只等它自己离开。我就屏住呼吸忍着咳嗽,一动不动。我盼望着地面上钻出一只老鼠,或者树枝上栖落一只鸟儿,把它吸引走。然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什么都没来。我不敢看大蟒蛇那一身华丽却可怖的花纹,更不敢看它那一对迷蒙却瘆人的小眼睛。我觉得这样持续下去,不要多久我就会垮掉。

忽然,大蟒蛇的尾巴摆动了一下,身子慢慢松开,朝树下爬去了。

我仍然不敢动弹不敢出声,我静静地看着。

原来它看到了一样东西,在地面上草丛间缓慢地移动着。那东西很轻,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像个棕色的小动物。不过我看不出头和尾,也看不见它的脚。

大蟒蛇仰头看了看,朝前猛一蹿。

小动物真敏捷,朝前猛一跃。

蟒蛇扑了空,就一路蜿蜒地紧追。

小动物真行啊,它与大蟒蛇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随着大蟒蛇的快慢调整快慢,引走了大蟒蛇。

我从树上跳下来,长出一口气。“妈呀,‘住校’可真不容易啊!”

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唱小曲:

半树树鸟儿半树树花,

星星月牙儿是梦的家。

爱不够我们的毛豆镇,

咱打个水片片变青蛙。

很动听,是谁呢?“阡阡姐姐,你害怕了没有?我是小陌陌!”

像从天上掉下来的,像从地下冒出来的,像从水蒸气凝出来的,小陌陌出现了。

来得正是时候,我扑上去抱住了她,啃她的脖子。“一条大蛇,好大好大!可能有一百米长啊!”我说,“我的汗把衣服都弄湿了!”“没有一百米长,只有三米半长。”小陌陌低头拉了拉红缨袜,笑笑说,“我看出你害怕了,我用我的光珠引走了它。”“光珠?光珠是什么?是那个小动物吗?”“那不是小动物,那就是我的光珠。我们狐狸人都会吞吐光珠。蟒蛇没弄明白,以为是小动物,就追过去。我把它引到一千米外去了。”“那……你不要你的光珠了吗?”“要,不要不行。可是我……功夫不行,把它丢在那边了,我得去寻找。”

我们不知道大蟒蛇是不是走掉了。我们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在一棵大枞树下找到了那光珠。光珠已经没有光芒,很像从火炉里取出来的小铁球。小陌陌深吸一口气,把光珠收入腹中。我看到她的脸一阵通红。

她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做得还不够好。”10

我告诉小陌陌,我已下定决心到狐界来上学了,我就想插她的班。

她扬了一下细如柳叶的眉毛,竟以非常感激的口吻说:“那太谢谢你啦,阡阡姐姐,咱们做同桌!我保证你参加军乐队,也可以当班长。”“毛豆镇在哪儿?不太远吧?”“别急,去真正的狐界非常遥远,有三百六十万年的路程。这三百六十万年是中间地带,要走荆棘路,要经冰刀雨,我们要吃很多苦的。”

我纠正她说,路程不能论年,要说多少千米。她说就是论年的。我说三百六十万年我们怎么吃得消,她说只要能闯过荆棘路和冰刀雨,就能进入狐界。“爸爸妈妈不让我来,是我强烈要求来的。”“我们会不会闯不过去呢?会不会死……”

她说她脑子里没有死,只有成功。“阡阡姐姐,你先帮我练练吐珠好不好?我有点儿跟不上进度,怕人笑话。在我们班里,我也是中不溜的学生。我想加紧练习,我不怕死!”

我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她就告诉我,吞吐光珠是狐人的一种由来已久的养生之道,也是一种传统的侦察手段。反复吐珠可以使身体强壮,头脑聪颖。另外,狐人可以发射光珠到达远处,探明他想知道的地方情况如何——有没有危险,有没有伙伴或者别的。高深的吐珠术无一例外地要经过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揣摩和实践。吐珠也是狐狸小学的必修课。为了不荒废吐珠功,即使老狐人,也要夜夜巩固练习。

我越听越有趣儿,我忽然想起经常出现在我身边的光球,那是不是她在侦察我?

她说,一点儿不错,我早就用光珠探测你了,阡阡姐姐。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小火球,只有蜜蜂儿大小,有时候是红色的,有时候是蓝色的,有时候是银白色的,常常出现在我的身边,甚至出现在我的梦里。它在我的天花板下飘来飘去,像蜜蜂寻找花朵那样;它伴我走在上学的路上,一会儿在我的前面,一会儿在我的后边,像一只袖珍小灯笼。

我曾经感到很害怕,以为有什么灾难就要发生,后来时间长了,并没有发生什么,我也就不太在乎,甚至觉得挺好玩儿了。我曾经问它,小火球,你是我的好朋友吗?小火球就上下摇几摇,好像一个人在点头。有时候我对小火球说,你从我前面飞到我后面去好吗?那小火球就真的从我前面飘到我的后面。

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一个狐人小女孩对我进行侦察,小火球就是她遥控着的宝贝,叫作光珠。

我说:“你吐一吐,让我看看好不好?”“当然要吐的,”她说,“还要你帮我哪!”

小陌陌告诉我,如果吐珠不慎,吐出后没能收回来,落下内伤,就一辈子成了弱者。也有的练习吐珠严重过度,会虚脱,甚至失去生命。“我要赶上同学们!”小陌陌几乎是发狠地说,“我认为落后就是耻辱!我宁可在死亡的边缘上转悠几回,也要迎头赶上!你愿意帮我吗,阡阡姐姐?我已经有十八次累得昏过去,可是我不怕。当我口吐白沫不省狐事的时候,你对着我的嘴巴吹几口气好吗?我因为生病缺课三个多月,被人落下了!我能吐的光珠还太小,跟豆子差不多。刚才为了吸引蟒蛇,我逞能,吐得像杏子那样大,既飞不高,又飞不远,而且不能收回来,这是很勉强的……”“我比做任何事都乐意,狐人小妹妹!”我拍拍胸脯说。“那我们开始吧?”“开始!”

她却又摇了摇头,说:“不过,我必须告诉你,阡阡姐姐,如果你救了我的性命,对你的身体会有伤害啊!”

我说不怕,我说我愿意。她就带我攀上了一壁悬崖。

她让我抓住她的手,她轻轻地“噗”了一声,开始吐珠了。一颗榛子大的红色光球脱口飞出,像一盏小灯笼一样向前飘去。

我赶紧抓住她温润的小手,我极力掩饰着心跳。这小小的灯笼,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又忽明忽暗。狐人竟有这样的侦察手段,你无法知道狐人身处何处,狐人却可以探明他想知道的地方情况如何——有没有危险,有没有伙伴或者别的。

她那颗珠,经几次吞吐后越变越大,越射越远,珠的颜色忽红忽绿,忽青忽蓝,有时炽烈如电弧,有时温柔如绣球。她一句话也不说,手越来越凉,后来竟像冰一样!一股寒意,游过我的胳膊传至全身,我开始肚子疼。

我怕了,赶忙捏她的手,招呼她。她睁开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把光珠收回肚里。“还没到火候呢!”小陌陌说,“远远没到火候!姐姐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说:“你刚才手脚冰凉冰凉的,我能不害怕吗?”“下次,”她说,“下次不到火候绝不罢休!”

她拉了拉红缨袜的松紧口。“开路吧!”我说,“快快到你家!”

她举起魔幻枪,朝着天上打了一下,在布谷鸟的叫声中,闪过一道白光。

我们来到了狐界。“姐姐,走吧!”她挽起我的手,又唱起歌儿来了。

半树树鸟儿半树树花,

星星月牙儿是梦的家。

爱不够我们的毛豆镇,

咱打个水片片变青蛙。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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