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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4 13: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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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之忠,林锋

出版社:当代世界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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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的财神:沈万三大传

复活的财神:沈万三大传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复活的财神:沈万三大传作者:安之忠,林锋排版:Lucky Read出版社:当代世界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8-01ISBN:9787509012543本书由北京中尚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吴兴富民沈秀者,助筑都城三分之一,又请犒军。帝怒曰:“匹夫犒天子军,乱民也,宜诛!”后谏曰:“妾闻法者所以诛不法也,非以诛不祥也。民富敌国,民自不祥。不祥之民,天将灾之,陛下何诛焉!”乃释秀,戍云南。——《明史·后妃列传》

南京的沈万三,北京的枯柳树,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万历年间刊行《金瓶梅词话》

自沈万三秀好广辟田宅,富累金玉,沿至于今,竞以求富为务。——明中期苏州人 黄省曾《吴风录》

沈万三有宅在吴江二十九都周庄,富甲天下,相传由通番而得。——《吴江县志》

苏州沈万三一豪之所以发财,是由于海外贸易。——明史专家 吴晗

沈万三的致富门径是值得经济史家们再仔细研究一阵的,不管怎么说,他算得上那个时代既精于田产管理,又善于开发商业资本的经贸实践者,是中国14世纪杰出的理财大师。——余秋雨《文化苦旅》上部发迹江南第一章竞富时代

在中国传统的文化类型中,农耕文化长期占据主导地位,游牧文化周期性对农耕文化进行掠夺,商业文化则始终处于边缘地位。虽然不入社会主流,但商业文化也好,商人也罢,每一次都能得风气之先:无论是在先秦时期,各诸侯国贸易往来;还是在汉唐时代,中国开始与国际上展开贸易。尤其到了两宋,中国的商业文化迎来了大发展、大繁荣,商业、商品、商人,成为中国与世界展开文化交流的第一批使者。商的开放、流动、外向等本质属性,决定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商人,往往能走在时代的前列,成为领一代风骚的远行者、冒险家和财富英雄。

沈万三就是这么一位应运而生的“弄潮儿”。他出生在元末,正是世界地理大发现的前夜。自“指南针”发明以后,两宋以来建立起的海上优势正所向披靡。中国的商人们从未如此自信:一次次地扬帆出海,乘风破浪,在惊涛骇浪里穿梭于东洋、南洋、西洋,将中国的丝绸、茶叶、瓷器等销往世界各地,再将国外的香料、珠宝、黄金等贩回国内。在搬有运无的过程中,积累起倾国之富。

当这场财富的狂欢拉开大幕的时候,沈万三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但他已经按捺不住,不满足于和父亲一样,做一个拥有几百亩土地,靠力耕、积粪而从土地上获得财富的传统地主。他要以全新的方式去开拓新天地,要将生命挥洒在一个更加广阔、更为精彩的新世界!“哇——”

连沈万三自己都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多少次跑到甲板上,双手紧扶着栏杆,朝着波涛汹涌的大海狂吐不止了。

和他面色煞白、紧皱眉头,仿佛要将苦胆汁呕出来一般的狼狈情状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甲板上那些神定气闲、悠然自在的常年出海的各类专业人员:夥长(伙长,负责航海导航指挥,必须精通罗针之法,能计星辰,识天气,察地理,一般六到八人)、舵工(掌舵的舟师,必须能密切配合伙长的指示,善于辨风向、御海浪,一般二十至四十人)、亚班(负责风帆樯桅的舟师)、杉板工(即舢板船工)、工社(即水手,一般大船百人、中船六十人以上、小船三十人以上)、香工(专门供奉航海菩萨神坛的人员,朝夕俱拜,兼管计更、报时等杂务)……除了当班管事及在各自的岗位上司职的人员,大部分人白天都聚集在甲板上,或者斗牌赌赛,或者喝酒吹牛,还有的实在闲得发慌,则干脆扒去上衣,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互相角力为乐。

这么一番热闹的场面,偏偏生性豪爽、最喜热闹的沈万三却无法加入其中。自几天前登船出海以来,他就被这桀骜不驯的海浪给彻底击败了:脚下的大船尽管又稳又快,斩风劈浪,如履平地,他却总觉得仿佛有一股什么力量,在将他的重心夺去一般。他越想拼命站稳,来自海浪的那种反作用力就越强,结果费尽力气一番挣扎,出了满头满脸的汗,反而恶心呕吐,将肚腹中的东西都吐光了,还是不行,最后简直只能一口接一口地向外吐黄水了。

经过三四天的航行,沈万三总算能够稍微适应一些海上的风浪颠簸了。这时候,桀骜不驯的大海又显示出其浪漫和旖旎的美丽一面:对没有出过海的人来说,是无法想象海面上壮丽辽阔的风光的。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放眼所至,一望无际,到处都是蔚蓝色的海水,如同有什么人将无穷无尽的颜料倒入了澄净的海水中,被同样清澈灿烂的阳光一照,闪耀出一种梦幻一般的斑斓色彩。大海浩瀚,即使如沈万三所乘这么一艘相当够规模的双桅海船,在这碧波万里的海面上,也不过如小孩子的玩具一般。仅仅是海面就已经瑰丽无比,而交相辉映的还有那头顶上的天空,和人们在陆地上见到的全然不同。因为陆地上有房屋、树木、山岭等遮蔽的原因,视野所及,天空总是一片片的,而到了海上,目无遮挡,天空呈现出一个大大的、圆圆的盖子形状,仿佛一个又大又光洁的圆盘,从上面笼罩下来。置身于天与海所交接而成的这片虚空中,给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让人深深地体味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孤独。也正因为如此,人们才要更加恣意地挥霍生命,制造出声音、色彩,展示自己的活力,甲板上也才如此喧嚣一片。

只有到了傍晚的日落时分,甲板上才会安静下来。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会放下手里的活计,一齐聚集到甲板上来。没有人说什么话,大家都静静地屏住呼吸,将目光投向太阳落下去的地方。在那里,太阳耗去了一天的热力和光芒,只剩下一个大大的、金色的轮廓,在万千晚霞织就的七彩大毯的托举下,缓慢地落向海面。这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几分钟,然而那炫人眼目的光亮在没入冰冷而深邃的黑暗的一刻,委实过于壮丽,无声无息却惊心动魄。之后就是漫长而寒冷的黑夜。一阵短暂的轮班换岗引起的骚动过后,就陷入了长久的孤寂。

在这样孤独而漫长的夜晚,沈万三一个人在客舱中,不能不油然而生思乡之情。说起来,他才刚满二十岁,正处于对未来无限憧憬,满腔热血,渴望离开家乡到更辽远的世界里去闯荡一番的年纪。在这个年龄,本无所谓乡愁,无所谓对家的渴慕与思念。但如今到了海上,在这么一个茫茫未知的新奇环境中,在这么一种不知道风浪何时袭来、能不能安然抵达对岸、又能不能顺利返回家乡的冒险之旅上,每个人都会对“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再心如铁石的男子汉也会湿润双眼。

沈万三第一个想起的人,便是他新婚未久的娇妻褚氏。一个月前,他们才刚刚举行大婚。这亦是沈氏家族自从吴兴南浔沈家漾迁到苏州吴江周庄以后,十数年来最值得隆重庆贺的一件大事。

沈万三本名沈富,在家族中排名行三。在他之上,本来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叫沈福,一个叫沈禄。只可惜这两个男孩无福亦无禄,一个在八岁上夭折,一个在六岁上夭折。到了沈富这里,其父亲沈祐一来是讳忌当地风水,认为对自己家族男丁不利;二来也敏锐地意识到,元朝政府颁布的“官本船法”蕴藏商机。该法鼓励民间商人出海入番,从事海上贸易,所获之利,将十分之七交给政府,十分之三可以自己获利。向来精明的沈祐一下子从中嗅出了发财之富的味道:不要说十分之三,就是十分之一,已经可以使一个普通之家一跃而成为大富之家了。

因此,沈祐借家族中分产而居的机会,毅然决然地和夫人王氏带领两个儿子沈富和沈贵,离开了沈家漾,来到苏州吴江的周庄东蔡村,继承了这里一处小小的祖产,一边靠传统农耕田垦养家糊口,一边将目光悄悄地盯上了海运这块“肥肉”。只因为财力未济,他才等待时机,一直隐忍不发。

沈富和沈贵——到了这里,人们习惯上称呼他们为万三和万四——兄弟二人就是在这么一个海运蓬勃兴起的大时代、大环境里渐渐成长起来的。他们每天都要跑到港口去看那一艘艘高大而华丽的海船。当时,元政府在这里设立了海运都漕运万户府,每年从这里中转经海道北上运送的漕粮高达上百万石。每当看到一艘艘满载粮食的大船扯起风帆,昂然出海,兄弟二人都抑制不住地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向往之情。他们年纪还小,不懂得海上的风浪是多么冷酷无情,更不懂得这一艘艘的船要驶向何方,在周庄这片小小的天地之外,又有一个如何辽阔和复杂的世界。他们只是隐约觉得,乘坐这么威风凛凛的大船,去驶向遥远而未知的远方,一定很有趣,因而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快乐和刺激!

但羡慕归羡慕,沈万三和沈万四一直长到快二十岁,还是没有获得一个登船出海的机会。他们所做的事情,不过是每天在港口和众多的小商小贩一样,早早地等在那里,等远航的船一回来,立即从船舱里抬出来一筐筐的新鲜活鱼。然后,兄弟二人就一个掌秤,一个收钱,忙得不亦乐乎。

生活是如此忙碌,一成不变的节奏似乎永远也不会被打乱。但那个梦想却一直深埋在他们兄弟心底:远航出海!到更为遥远、更为辽阔的世界里去探险,去发现一切未知的神秘之美!

而就在这个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实现之前,沈万三的生命里首先迎来了一个重要时刻:他要结婚了!

父亲为他安排了一门婚事,女方是吴县蠡口褚姓人家的一位姑娘。家境不算殷实,不过姑娘的父母都是老实人,姑娘从小也被教导要端淑孝敬,算得上是一个勤劳贤惠的好媳妇了!

由于是人生中第一个意义重大的日子,所以沈万三永远也忘记不了那天自己的样子:他傻傻地穿着一身崭新而宽大的新郎服装,红着脸,牵着一条系着大红花的绸带,那一端握在新娘子白皙柔嫩的柔荑中,红盖头下看不出面容如何,不过那身躯却是纤细玲珑,凸凹有致,宽大的裙裾下时而闪出三寸金莲,虽然仅仅是惊鸿一暼,却已经令沈万三心猿意马,兴奋难捺。

那天,在一片的喧哗和嘈杂声中,父亲沈祐和母亲王氏是如何高兴得落泪,众人是如何打闹取笑,他已全然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仿佛脚下踩着一团棉花一样,晕晕乎乎地进了洞房。洞房里满眼都是火焰一般跳跃的红色:大大的“喜”字是红纸剪成的,床铺的幔帐是用红色的绸缎做成的,桌子上四支粗大的红蜡已经半残,哔剥的火苗将屋子里照得通明。新娘褚氏早已端坐在床沿,顶着大大的红盖头,膝盖并拢,垂下两条秀美的玉腿。

二十年来,这是第一间完全属于沈万三的屋子,此时此刻,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他,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男主人了!

他尽量控制住自己,上前轻轻用玉如意挑起新娘的盖头,那盖头的下面,露出来的是一张银盆般丰润而洁净的面孔,四目初对,在新婚娇妻那遮遮掩掩的目光中,有多少羞涩,多少矜持,多少不安,又有多少的渴慕,多少的希冀,和对未来多少的憧憬!这一刻是怎样的惊心动魄,怎样的浪漫动人,又怎样彼此深深铭刻进了对方的生命!

新婚之夜过去之后,沈万三真正成了一个男人。而他的人生也从此开始了新的轨迹。就在新婚后未久,他就迎来了又一个重要的时刻。

这天,他照例和弟弟沈万四在港口卖鱼。

别看是不怎么起眼的工作,沈万三干起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他手中掌秤,口中算账,经常是刚称出来斤两,口中已经报出了准确的数目。速度之快,数目之准确,令人叫绝。这在港口亦是一绝:很多人来这里甚至不是买鱼,而是专门来看沈万三算账的。他不但心算能力超强,而且从来没有出过一次差错,让人们不得不叹服他是个奇才!

这天,一艘大船刚刚靠岸,沈万三和沈万四兄弟二人将一筐筐的鱼抬上来,忙着过秤、算账的时候,他们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码头上来了一个人。此人在四十岁上下,面色白净,身材并不如何高大,却自有一种卓尔不群、超凡脱俗的气质。他一身绸布长衫,手上端着一杆盘龙镶金的长长烟杆,飘然而来。所到之处,人们无不点头哈腰,冲他施礼:“陆大官人来啦!”

这位被称作“陆大官人”的中年男子,也面带微笑,和每个人都亲切地打着招呼:“王老伯,您身子骨还这么硬朗!”“张九哥,有些日子没见您了!听说您受了风寒,我抽不出空去看您,只叫人去送了药,现在没大碍了吧?”“刘三郎,近来你可是大发了!这一次出海,又赚了多少?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拿来瞧瞧!”

他一路和众人说笑着,丝毫没有架子。单是从他的言语里,似乎只能听出来他和大伙儿非常熟悉,却听不出有什么身份上的差别。事实上,当时元朝将人从最低到最高,分为五个等级:哥、畸、郎、官、秀。其中,“哥”是最下等人,“秀”是最上等人。此人被称作“大官人”,也就是说,他的地位仅仅在“秀”之下,等级已经是非常高了。

原来,此人叫做陆道源,是吴中甫里人。甫里和周庄一样,面积并不大,然而因为临江靠湖,六河环绕,水道宽阔,除了盛产稻、麦、鱼等,更是水上贸易往来的一大交通重地。

陆道源如何发家致富不详。有人说他是陆龟蒙的后代,世居甫里,亦农亦商。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借助水上贸易的发达,以帮助转运漕粮为名,暗中通番,所获之利,不计其数。不管怎么说,陆道源在当时已经是有名的巨富,这是人尽皆知的,所以想巴结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对于这位陆大官人,沈万三和沈万四兄弟也早有耳闻,只不过他们兄弟是小商小贩,够不上和陆道源打交道的资格,所以也就不抱幻想。

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当运气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你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偏偏会自己找上来。

这天,陆道源因为关心自己几个月前出海的一艘满载“番货”的商船,已经过了约定日子,仍不见归航,心中着急,所以才亲自到码头上来看个究竟。

正当陆道源一路走来,和各色人等打着招呼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争吵。陆道源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信步上前,就看到了沈万三兄弟。

原来是沈万三过完了秤,报完了账,沈万四却听错了,不小心多收了买鱼老汉的十文钱。“喂,你们兄弟平时可不是这么马虎的?”买鱼老汉气呼呼地嚷道,“如果不是知道你们兄弟童叟无欺,我老汉还以为你们是故意坑骗我呢?”“老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沈万四脸上赔着笑,“是我昨天夜里没睡好,今天有些精神不济!”“万四,这就不对了!”旁边的卖鱼人和他相熟,起哄道,“你哥哥万三说晚上睡不好,白天精神不济还可以,你小子也这么说,莫非偷偷摸摸有了什么相好,喂,是什么人家的姑娘?”“哈哈——”

在众人的一片哄笑声中,沈万四闹了一个大红脸。沈万三在边上,却顾不得说笑,放下手里的秤,从鱼筐里抓起两条大鱼,用草绳穿了腮帮,递给老人:“老伯,对不起,我们兄弟在这里经营多年,从不短斤少两,更不会坑骗钱财。今天的确是我弟弟疏忽大意,我给您赔罪了!这两条鱼,您老人家拿回去!”“不,使不得!”老汉也有些过意不去,推辞道,“谁还没有个疏忽大意?算咧,我拿回我的钱就行了!”“不,老伯,这鱼不是送您吃的!”沈万三解释道,“您拎着这两条大鱼,这么往回一走,别人就都会问:您今天怎么多买了两条鱼?您就告诉他们事情的原本经过。让别人都知道,是我们兄弟不对!”“那怎么使得?”老人一听,更是连连摆手。“我还没有老糊涂,那样一来,不是坏了你们名声?”“老伯,我是认真的。”沈万三郑重其事地道,“您就当是帮我们,一来让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确犯了错;二来也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兄弟是将‘信’字放在第一位的,区区这两条鱼不算什么,失去了这个‘信’字,我们兄弟在这个码头上可真的是没有立锥之地了!老伯,麻烦您了!”

他这么一说,老人家果然高兴地收下了鱼,一路夸着沈家兄弟回去了。

陆道源在边上亲眼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连连点头。别看是小本生意,沈万三的这一招还真是不简单:一来是他对诚信的重视,宁肯损失一点小钱,也不能玷污了他们兄弟的信誉,砸了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口碑。二来是他应变之速、之巧,不但消弭了一场小小风波,而且借此做了一回大大的广告。

这段时间,陆道源正为自己身边缺少一个得力的生意伙计而发愁。这就和打仗一样,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现在,看到沈万三,他眼前一亮,心中说:“哎呀,这不正是我要找的人吗?”

不过,毕竟是陆道源,他并没有喜形于色,而是不慌不忙地踱着脚步,走了上去,来到沈万三跟前。他要故意考验一下沈万三,开口道:“给我来一条鱼!不要太大的!”“不要太大,那您是一个人吃喽?来条一斤多的怎么样?”沈万三熟练地从鱼筐里拿起来一条鱼,手上过秤,口中报数,然后让陆道源到沈万四那里交钱。“等一等,这条我不要了,我说错了,我是想要一条不要太小的。”陆道源故意道。“不要小的,那您是一家人吃喽,我给您拿一条肥的,来条三斤多的怎么样?”沈万三又从筐里拿起来一条大鱼,过秤,算账,给穿好了腮。“等等,刚才那条我也还要。”“好嘞!”沈万三一点都不慌乱,流利地报出了账目,将两条鱼都交给陆道源。

接过鱼,交了钱,陆道源退到一旁,仔细观察,只见沈万三手动口动,先报斤两,再报价钱,口齿清楚,思维敏捷,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将面前的一大筐鱼尽数出空。“哈哈,小伙子,不简单啊!”陆道源等他擦了把汗,坐下来喘息一会儿,这才上前赞道。“哪里,哪里。”沈万三连忙起身,谦逊道,“您过奖了!”

他虽然不认识陆道源,但是从他的衣着和气度上,也知道此人不凡。因此见陆道源装上一袋烟,端起了烟杆,他立即从身上取出火镰,将火石和火绒夹紧,一下点燃,给陆道源点上烟。随即,他又将身旁的一个光滑的石墩擦了擦,铺上一块干净的手帕——是褚氏新给他绣的,上面还有一对交颈嬉戏的鸳鸯——请陆道源坐下来。这一系列举动,令陆道源很是满意,坐下来后,痛痛快快地抽了几口烟,吐出来一长串圆圆的烟圈,这才不紧不慢地问他道:“小伙子,叫什么名字?”“沈万三。”“今年多大了?”“二十。”“娶妻了吗?”“娶了。”“有孩子了吗?”“还没有。”“在这里干多久了?”“差不多五年了。”

一问一答,问的都是家常事,答的也都是基本情况,完全是一副聊天的架势,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

一袋烟抽完,陆道源站了起来。他不多说一句话,沈万三也绝不多问一句,恭恭敬敬地送他离开。“哦,对了,”陆道源正要离去,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回头问道,“我那里正缺一个伙计,你有没有兴趣去帮我?”“好。”

沈万三并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而是面色不改,清楚有力地答应了一句,再无多余口舌。

就这样,沈万三的命运一下子发生了改变:从一个卖鱼的小贩,一下子成为陆大官人的伙计!

从第二天起,沈万三就正式来到甫里,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帮助陆道源打理庞大的生意,学习经营和管理之道。

当然了,在沈万三到来之前,陆家已经有了几个伙计,其中一个叫做葛德昭的,比沈万三大几岁,深得陆道源信任,已经能独当一面。

陆道源看上沈万三,除了他天生禀赋,资质过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希望他能去海上发展一番事业。

到陆家后不到半个月,这天,陆道源将沈万三叫到跟前:“万三,我有一桩海上的生意,不知道你敢不敢去走一趟?”“敢!”沈万三苦苦等了多少年,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什么时候出发?”“明天。”陆道源本来还担心他会有所顾虑,不想沈万三想都不想,立即答应道:“好,明天出发!”“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用回去和父母禀报一声?至少也该和你妻子商量商量吧?”陆道源问。“父母那边,如果我禀报了,他们一定不会同意,毕竟这是海上冒险的事业,没有谁的父母会同意自己的孩子去冒这么大的险;至于我老婆那边,也没有什么可商量的。男子汉大丈夫,做的是顶天立地的事业。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可与闻大事,只让她管好家里就可以了。”沈万三回答道。“万三,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陆道源就赏识这等有见识、敢决断的青年人,站起来,一拍他的肩头:“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亲自为你送行!”

晚上,回到家里,在父母面前,沈万三只说要帮助陆大官去采购一些货物,需要远行出门数月;回到自己房间,灯下对褚氏也只是如此说。“什么,你要出门这么久?”褚氏初为人妇,正当情意缠绵之际,自然不忍和他分离这么长时间。“陆先生肯放手让我做这么大的事情,是对我的赏识,我不能辜负他。”沈万三解释道,“再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也希望我早日出人头地,做出一番事业来,不希望我一天到晚,总在家里守着你吧?”“可是……人家舍不得你嘛!”褚氏羞红着脸,小声道:“你一走这么久,让人家天天夜里独守空房……”“我也舍不得,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样吧,等我回来,一定好好地补偿你!”沈万三道。

第二天,几乎一夜未睡的沈万三,先起来告别父母,又去叫醒弟弟沈万四,悄悄告诉了他自己要出海的事情,叮嘱他万一自己有三长两短,要好好照顾双亲。沈万四真恨不得能跟哥哥一起去,然而他也深知航海远行的风险,因此,只能满口答应下来,让哥哥只管放心上船。

一切安排停当,沈万三背上行囊,来到港口,只见高大雄伟的双桅海船,早已整束待发。码头上,陆道源亲自备下了一条长几,上面一溜摆着数大碗烈酒。每个上船之人,陆道源都要亲自嘱咐几句,敬上一碗酒。

看到沈万三在晨曦中如约而来,陆道源上前一步,大声道:“万三,我就知道你不会失信,一定会来!”“您放心,我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沈万三此时的一颗心,早已飞到了烟波浩瀚的大海上。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陆道源手里接过酒,一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先生,我走了!”“好,万三,明年春来,东北风起,我等你凯旋!”陆道源目送他上了船,频频挥手送别……第二章海上遇险

沈万三这一夜睡得特别不踏实:在梦里,一会儿梦见娇妻褚氏,柔情蜜意;一会儿梦见父母双亲,责问他出海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对他们事先说明;一会儿梦见陆道源,嘱咐他不可大意,须仔细小心船上的货物,不容有分毫闪失;一会儿又梦见弟弟沈万四,不过兄弟二人都回到了小时情景,还是在南浔沈家漾的水湾里,光着屁股,凫上凫下,追逐嬉戏……“不好了!起风浪了!”

正当他沉浸在香沉的酣梦中,忽然,听到从房间外面,有人大喊一声,接着,就听脚步声响成一片,嘈杂之极。“啊呀!出了什么事儿?”

沈万三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鞋子都顾不得穿,赤脚冲出了门。

走廊里已经乱成一团:人们都推开门,挤在一起,互相询问着出了什么事。这些人大都是货主,和沈万三一样是随船押运货物的;另外还有一些僧侣,是顺道搭船而行的。他们都没有多少海上航行的经验。

就在这一片混乱和无序里,沈万三已经冲出人群,来到上面的甲板上,这里的情形更加令他大吃一惊:甲板上已经聚集了一堆人,人人都带着惊恐的神色,望向船舷的右前方。在那里,正有一道道的海浪,比海面高出足有数十米,形成了令人骇异的“水墙”,仿佛后面有什么力量在推着一般,飞速而来。“糟糕!”

大浪未至,但那如利刃般锋锐的气息,直逼面颊,令人胆寒。即使那些常年航行在海上的专业水手,也无不一个个骇然变色,如同大祸临头一般!“快,快落帆!”

作为一船之长的总伙长,一脸铁青,厉声指挥着众人。当班和休息的舟师全都自觉地站到了岗位上。

一大一小两片船帆,迅速地落下,总伙长又在高声下令:“把稳舵!”“下碇!”

……

伴随着一连串口令,大船瞬间从航行状态转为静止,在数百枚铁碇的重坠下,牢牢地“钉”入海面。

然而,那风浪来得委实厉害!第一波浪刚来,已经将甲板上的人们冲得东倒西歪。有一个货主脚下一滑,双手来不及抓牢栏杆,顷刻之间就被卷入大海,葬身鱼腹。

大难当头,人人争着逃命,沈万三几乎是被众人推着又回到了下面的船舱,几个腿脚不便的被踩倒在地,死活不知。

说也奇怪,众人下来后,并不各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一窝蜂地涌向船尾一个地方:供奉“妈祖”的香火间。

这里,一间小小的屋子,早被挤得水泄不通。烟火缭绕中,人们纷纷跪在地上,从内到外,黑压压一片:“天妃娘娘保佑!”“请天妃娘娘护助我等平安!”

……

一片虔诚的祈祷声中,沈万三本来是不信鬼神的,现在却也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求天妃娘娘保佑我等安然躲避风浪,平安上岸!”

毕恭毕敬地乞求了几遍,他才敢抬起头来,只见在一条香案上,正中供着一尊慈眉善目的“妈祖娘娘”像。在“妈祖”两边,一个是红脸的“千里眼”,一个是绿脸的“顺风耳”,分侍左右。

沈万三听出海的人提起过,“妈祖”又叫“天妃”,俗家姓林,乃北宋时代人,生于建隆元年三月二十三日。因其一出生即不哭不闹,大异常人,因而父母给她取名为“默娘”。后来,小默娘长大成人,生性热情大方,乐于助人,尤其经常帮助一些出海的渔民,深受爱戴。只可惜,这位默娘在二十八岁上就离开人间,回归天上了。当地人为了纪念她,便给她建了庙。

据史料记载,宣和五年,给事中路允迪等乘定海(今镇海)打造的两艘“神舟”(大船)和六艘“客舟”,奉命出使高丽。在回来的途中,突然遭遇了狂风巨浪,舵折船覆,船队即将全数倾进大海。危急时刻,路允迪等人一起求祷于“妈祖”,竟然化险为夷,五昼夜后,终于顺利抵达明州(今宁波)定海。此事由路允迪上书奏闻于朝,宋徽宗亲下御诏,封林默为“湄洲神女”,赐庙额为“顺济”。在南宋时,妈祖又获封“灵慧夫人”“灵慧昭夫人”“灵慧妃”。到了元朝,被封为“护国明著天妃”。

作为航行于茫茫大海上诸多船队的保护神,“妈祖”经常在危难之际“显灵”,因此人们更加深信不疑。

如今,风浪袭来,危在旦夕,连沈万三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小命只能靠“妈祖”女神来庇护了!

然而,在众人的祈祷声中,风浪不但没有减缓下来,反而似乎更急了,大船在不停地左右摇晃,剧烈颠簸!

有的人在拼命磕头,有的人在声声哀求,请遍了诸位天神,更有人将香炉里滚烫的香灰抓起来,跑到外面去洒入海中,希冀镇压海浪!

就在这么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助氛围中,沈万三第一个冷静下来。他的头脑渐渐清醒,知道如果风浪不息,这一关过不去,也就罢了,反正有这么多人陪伴自己一起死,黄泉路上大概也不会寂寞了!而如果侥幸不死,那么,在这一场劫难过后,谁的财物损失能够降到最低,谁就能够在接下来的日本贸易中获利翻番,无疑将成为此次出海的最大赢家!

所以,正当众人一个个哀号声声、六神无主时,沈万三却第一个起身,悄悄去了货舱。

他一路踉跄着下到底舱。推开舱门,货舱里已经是一片狼藉,那景象惨不忍睹:满载精美的青瓷与白瓷等的陶瓷筐,已经一筐筐地倒下来,品种繁多、式样精美的碗、碟、盘、瓶等散落一地,令人痛心。包裹严密的紫檀木器具,桌、椅、几、案,也都歪斜在地上,受损严重。另外,一些炊具、镜子,以及一些锣鼓、钹子、唢呐等礼器,也在互相碰撞,自动地发出嘈杂声响。

所有货物中,十口严严实实的黑漆大木箱子,上面写着大大的“陆”字,就是陆道源的货物了。这十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沈万三并不知晓。不过,目前为止,十口大木箱都还稳稳当当地堆放在最里面,沈万三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没有辜负陆老爷一番嘱托!”他就在这堆满货物的狭小缝隙里,找了一个立足之地,将身子蜷缩进去。“我答应过陆老爷,就一定要与这批货物共存亡,绝不能出半分差错!”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海上的风浪。刚才的风浪还只是前奏,一会儿,只觉得大船摇晃得更加剧烈,船身一会儿向左倾斜,一会儿又向右倾斜,货舱里的货物猛烈地碰撞着,沈万三也被推来荡去。“哎哟!”忽然,他手心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是被地上的碎瓷片给划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鲜血直流。

然而,他顾不得去止血,因为那几口大木箱终于也待不住了,当大船又一次倾斜,几口木箱“轰”的一声倒了下去。

若非沈万三躲得快,他一定会被其中一口木箱砸在下面。更令他吃惊的是,这几口木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竟然每一口都仿佛有千斤之重。一倒下来,顿时将下面的陶瓷瓦罐等碾为碎末!

正好,其中一口木箱被震得松动,从里面掉出来一些黄澄闪亮之物。沈万三抓起来,捧在手心一看,不由吃惊地叫起来:“啊?是铜钱?”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满满的十大口木箱,装的竟然都是铜钱!一箱以十万枚计算,十箱就是一百万!

沈万三不知道,原来,自从宋代开始,以铜钱和白银作为流通货币,取代了唐代的绢帛。宋朝以贸易立国,奉行“重商主义”,出口世界的商品包括茶叶、丝绸、陶瓷等,甚至连“铜钱”本身也成为紧俏商品。

由北宋至南宋,“铜钱”日益成为“通番”的硬通货。政府每年铸钱数百万贯,市面上仍然时常闹“钱荒”。

那么,宋朝的主要海外贸易对象,比如日本,为什么对中国铜钱有这么大的需求量呢?据日本学者研究,中国铜钱在日本主要有以下几种用途:一、日本自己不出产青铜,他们将中国铜钱用来熔铸其他金属器具。二、日本在中国唐宋时代,佛教大盛,修建寺院蔚然成风。铸造这么多铜身佛像,就需要大量的中国铜钱。三、日本社会直接以中国铜钱作为货币。

正因为铜钱大量流失,所以自宋以来,一直严禁铜钱出口,宋时就有明令:“钱出中国界及一贯文,罪处死”;海船“往来兴贩,夹带铜钱五百文随行,离岸五里,便依出界条法”等。

自元以后,日中海上贸易愈益频繁,日本对中国铜钱需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日本派遣商人,公开来中国请求以“黄金”“珍珠”等交易中国铜钱,得到了元政府的批准——“许之”。

事实上,正因为有了元政府的鼓励,诏减商税,公开设立市舶司,鼓励海外贸易,才有了一批陆道源这样迅速崛起、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再说沈万三,虽然并不知道中日之间有这么漫长而丰富的贸易史,不过,对于一个每天在港口卖鱼为生的年轻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崭新、锃亮的铜钱,不是一枚枚、一串串,不是一贯、两贯,而是成千上万,这不能不令他在一瞬间感觉到头晕目眩。

然而,金山银山,毕竟不是沈万三目前所能拥有的,他只是一个伙计,他是受雇来替人看押这批货物的!

当下,他匆忙撕下一片衣襟,将手上的伤口草草包扎,然后又用力将木箱推回原位,将散落出来的铜钱捡拾起来,放回木箱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妈祖”听到了众人的祷告,赶来援助;也或许是这风浪自己肆虐够了,满意地离去了。总之,一场可能吞噬一切的大风暴,总算偃旗息鼓了。船身渐渐不再摇晃,人们也停止了哭喊。

沈万三从货舱里爬上来,人们又在跪谢“妈祖”:“多谢天妃娘娘!”“天妃娘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

沈万三从船尾的香火间穿过走廊,来到上面的甲板,果然已经风平浪静。总伙长又在高声地发号施令,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升帆!”“起碇!”“开船!”

很快,这艘大船又乘风破浪,向前进发了。甲板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人们谈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个个都心有余悸。但一转眼,又有人在喝酒博戏,有人在角力取乐……仿佛海浪冲刷过甲板,转眼那场大风暴留下的痕迹就被一扫而光。而只有经历了风浪洗礼,沈万三才更懂得,这些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欲望,如此恣意地挥霍生命……

终于,沿着古老相传的航路,经过二十多天的航行,沈万三一行人抵达了日本的博多(今福冈)。

按照规矩,大船甫一进港,立即鸣炮示意。下碇后,锣鼓齐鸣,以示庆祝。同时升起“礼旗”,上下升降。此时,早已抵达港口的其他货船,也纷纷敲锣打鼓,以示还礼。

在风雨飘摇的大海上航行了这么多天,突然在港口见到喧嚣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沈万三也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了岸,和众人一道,被来迎接的日本商人、货主等簇拥着,向“鸿胪馆”走去。“鸿胪馆”是自唐代以来,为了方便一批又一批的“遣唐使”从这里出发或者归来,而设立的一个专门外交场所。后来,进入宋、元时代,这一场所的外交功能逐渐被商务功能所取代。

元世祖忽必烈在位时,因为两次对日本用兵,政府之间的交往基本中止。相反,民间海上贸易却日趋活跃。中日两国的商人,将“鸿胪馆”作为一个稳定的贸易谈判地点,在这里下单、接单,很多贸易代理人常年住在这里。一批批的中国货物在这里被日本商人接手,而日本各地的大批订单,又在这里被中国商人取回。通常,海船从中国抵达这里,是夏秋时节。因为要等来年风起,所以要一直等到第二年清明前后,才能从这里离开。这段时间,“鸿胪馆”简直成为一个中国文化和日本文化的交流中心,人们在这里洽谈生意,载歌载舞,一片的繁华与喧嚣。

对于第一次登陆日本的沈万三来说,“鸿胪馆”宛如一个神话中的世界:这里聚集着各国的商人,有中国来的,有波斯来的,有高丽来的……穿着各色的服饰,操着各国的语言,而所有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又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而汇集到这里:获利!除了从中国带来的精美陶瓷、铜钱、紫檀木器具,沈万三更在这里见到了波斯华丽的玻璃器皿、高丽的镶嵌青瓷……一切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当天晚上,“鸿胪馆”里张灯结彩,为从中国来的商团接风洗尘。宴席上,清一色摆开的都是博多地方特产,什么鳖煮、生鲷鱼片、鲷鱼渍、白鱼料理,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吃……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而最令沈万三难忘的,还是在宴席后,主人特地安排的参观“偶人馆”,在这里,技艺娴熟的师傅,当场表演了美人偶人、歌舞伎偶人、能乐偶人、儿童偶人……应中国商人之请,师傅还为有兴趣的当场雕刻其偶人,虽然只有寥寥数刀,然而面部形象惟妙惟肖,令人叹为观止。沈万三也得到了这么一个小木偶,如获至宝,揣在贴身的衣兜里。

关于在“鸿胪馆”里的公共活动,至此告一段落。在“鸿胪馆”的宾舍里过了一夜后,第二天,由中日两国的货主单独见面,交易正式开始。

沈万三所护送的这十大箱货物,订单是日本著名的镰仓建长寺所下。镰仓是幕府所在,建长寺又称“建长兴国禅寺”,中国在宋朝时代,曾经有一位高僧兰溪道隆应邀来此创建了日本第一个禅宗道场。此次正值建长寺重修,迫切需要大量中国铜钱来熔铸佛像铜身,沈万三押运来的这上百万枚铜钱,即使不够铸造一尊铜制大佛,也差不多了。

建长寺负责来接货的是一个叫做光良的俗家僧人,三十多岁,和沈万三一见如故。

于是,将十大箱货物装上车子,沈万三和光良另外乘坐一辆车子,他们便离开博多,前往镰仓。

一路上,光良为沈万三介绍沿途风土人情,令沈万三大开眼界:原来外面是这样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若非亲眼所见,简直做梦也想不到。

这天,他们终于抵达了建长寺。一下车,沈万三就被这寺庙的古朴与素净所震撼。门口植满古树,路旁是造型各异的石灯。在一片幽静中,从寺庙里传来梵钟清音,令人顿时洗去俗世风尘。

进了寺庙,可以看出,这是一座完全仿造中国宋代寺庙风格的建筑,正门、三门、佛殿、法堂……直线排开,以主寺为中心,周围又分布着十座小型的寺庙,构成了一个星罗棋布的建筑群。

沈万三入得庙来,先被引着去拜了本尊地藏菩萨,又拜了观音,最后被安排在寺后一个僻静的小庭院里。

这一夜,沈万三睡得香甜极了。从出海以来,第一次,他的心这么安静,整个人这么放松。

第二天一早,他被寺院里的钟声给惊醒了。洗漱过后,推开门来到外面,只见庭院不大,洁白碎净的小石子随意组合,几株粗大的樱花树叶子全都落下去了,只剩下婆娑的枝干,仿佛在默默地为来年满树繁花积蓄力量。“沈兄弟,这么早?”

光良昨天看来一直忙到很晚,红着眼睛,头发也有些蓬松,不过精神头却很足。“夜里睡得可好?”“好极了。”“一会儿用过早餐,我带你去见住持。”

用过精致的早餐后,光良带着沈万三来到了方丈室,见到了寺庙的住持无心大禅师。无心禅师看上去在六十开外年纪,人很瘦小,穿一身普通的黑白颜色的袈裟,不过,那双眸子里却光华闪闪,沈万三只和他的目光一碰撞,立即觉得有一种温暖的力量传递到自己心底。“小子沈万三,见过大师。俗世之人,打扰了大师清修,还请大师恕罪!”沈万三连忙见礼。“哪里,施主客气了!”无心禅师居然也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说道:“当年,我兰溪祖师踏波而来,创立这‘天下禅林,东海法窟’,如今,沈施主又为我佛重铸金身,不顾风高浪急而来,如此机缘,实在难得!沈施主不必客气,既然来到这里,就跟到了家一样,但坐无妨!”

于是,沈万三就在一个蒲团上坐下来,光良退下后,一个小沙弥进来给二人斟上茶。沈万三端起来,甫一入唇,清香满溢,他不由地脱口赞了一句:“好茶。”“哦?施主也懂茶?”无心禅师问道。须知茶在佛门中大有深意,所谓“茶禅一味”,妙不可言。“哪里!”沈万三不过随口赞了一句,是无心之言。他平日里忙碌于生意,难得有闲暇品茶,因此真要说出这茶有什么妙处,却是不能,只能如实道:“小子俗人一个,不过在红尘里打滚,终日里忙忙碌碌,哪里有工夫品尝这人间甘露,更无法如大师般有这等淡泊心境!”“不然。”无心禅师却道,“你我今日相见,原本有缘。你既然道出了一个‘茶’字,我就从这上面,送你几句忠告。”“是!”沈万三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机缘,连忙坐直身子,“请大师指点。”“首先,茶是一种经济作物,自古以来,从事茶业经营就是一门大生意,大学问。这就决定了,你这一生只能从商,不能干其他的。”大师道。“是!”沈万三想,这倒不错,自己从小身无长才,除了做生意,其他的也不会什么。“茶,又是上天恩赐给我们的礼物。你也说过了,茶是人间甘露。非凡夫俗子所能懂得,既为天赐,当非人力所能为。这就预示着,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做多大的事业,从事什么样的商业经营,都离不开与上面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发生关系。”大师说完,凝视他片刻,“你懂得我的话吗?”“懂得,天道酬勤嘛!”沈万三道,“只要我勤奋努力,就会得到上天保佑。”“不,那只是对寻常经商者来说,对你还不止如此,”大师干脆直接指出来,“我这里所说的‘天’,是自然之天,也是人间之‘天’。人间之‘天’,就是天子,也就是帝王。你虽然是个生意人,却会有机会和人间帝王有所交集,这是你的造化,但是也是你的不幸。你要记住了。”“是!”沈万三听了他话,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惊,心中生出警惕。“你的命运,就和这茶一样,茶是天地灵气所化,你的造化也是蒙天所赐。能够得到人间帝王帮助,你的生意一定会做到很大,但是也因此招来嫉妒,而遭受摧残折磨。所以,茶饮三遍便无味,你也应该记住,该放手时则放手。如果一味执迷不悟,就会像这残渣一样,遭天所弃!”

讲到这里,无心禅师将杯子里的茶一下泼向门外。沈万三悚然一惊,连忙道:“小子记住了!多谢大师指点!”

时候已经不早,临别之际,沈万三跪下来,郑重其事地给大师磕了三个响头。

几天后,沈万三带着黄金、珍珠离开了建长寺,回到了博多“鸿胪馆”。在那里,他一直住到来年清明前一天。等风一起,沈万三立即和众人踏上归程,扬帆起航。而他的一颗心,早已插上翅膀,飞到了大海的另一端……第三章痛失爱妻

沈万三等人所乘的这艘大船,在经历了三十多天的颠簸后,终于顺利地回到了苏州,安然上岸。

码头上,仍然在操持着卖鱼生意的弟弟沈万四,早在望眼欲穿地盼望着哥哥归来。兄弟二人一见面,立即紧紧拥抱在一起,泪水滂沱,打湿衣襟。“哥,你终于回来了,这半年多来,想得我好苦!”沈万四哽咽着,泪水忍不住流下来。“你不知道,一家人都怎么惦记你呢!简直要担心死了!”“万四,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多亏了你撑持和照料这个家,辛苦你了!怎么样,爹和娘的身体都还好吧?你嫂子她也还好吧?”沈万三一迭连声地问。“好,都好着呢!”沈万四回答道,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咧着嘴笑起来。“对了,哥,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就在眼前不远了。”“天大的喜事?”沈万三愣了一下,旋即猜到了什么似的,问道,“好小子,你要娶媳妇了?”“什么呀!”沈万四颇为不满地一撇嘴,说道,“我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是说你,哥,你还不知道吧,你走的时候,嫂子就有了身孕,你快要当爹了!”“啊?我要当爹了?”沈万三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为人父,要有孩子了!

听沈万四这么一说,沈万三简直欢喜得不行!“万四,替我照看一下船上的货物,我先回家去看一看!”

当下,沈万三将货单交给弟弟,顾不得和他一一交代,撒开大步,向着家中奔去。

等他满头大汗地进了家门,第一眼就看到妻子褚氏正捧着滚圆的肚子,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小宝宝,乖,你阿爹很快就会回来了!等他回来,你就能听到他和你说话,听他给你讲故事了!”

褚氏正全身心沉浸在和肚子里小宝贝的讲话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沈万三已经进了家门!“阿凤,我回来了!”沈万三不敢大声喊嚷,叫了一声她的小名,不等她笨拙地迎上来,他已经快步到了她面前。“不要动,快坐下来,让我和孩子说上几句话!”他给她搬来一把椅子,扶她小心翼翼地坐下。然后,他就伏身下去,将脸贴在她的肚皮上,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咦?怎么什么也听不到?”“傻子,孩子不会说,又不会哭,你能听到什么动静?”褚氏笑着撩起衣襟,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光滑的肚皮上,“你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在掌心,轻轻抚摸,对了,就这样……”果然,顺着手掌轻移,在两三个来回后,沈万三忽然感觉到手心部位,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呀,动了,动了,真的动了!”他几乎要惊叫起来,这种感觉委实神奇。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在母亲身体内的小生命,还可以有这么强的活力,居然可以自由自在地游弋来去!“阿凤,辛苦你了!”沈万三替她掩好衣襟,眼见本来婀娜苗条的美丽妻子,如今仿佛吹了气的皮球一样,肚腹滚圆,连俊俏的面孔也肿胀起来,不由地爱怜万分。“都是我不好,走的时候实在太过着急,也太过粗心大意了!如果当初知道你有了身孕,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陆老板出海,一定留下来照顾你!”他自责地道。“夫君,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去做大生意、大事业!再说,陆老板那么赏识你,将这么大的生意交给你,你要珍惜这个机会才是。至于我,家里有爹和娘照顾我,还有万四,他们都对我很好!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风里浪里的,让我实在放心不下……”

说到这里,褚氏眼圈一红,两串晶莹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一哭,压抑了大半年的情感,那无法向外人诉说的心事,一齐都涌了出来,更加不可抑制。“夫君,你不知道,自从你走后,我就一直反反复复地做一个噩梦,梦见你们的大船在海上被风浪给打翻了,别人都不见了,只有你一个人抱着一口大木箱子,在海面上漂浮着,周围一片尸体,你喊哑了嗓子,也没有一个人听见……我每次都被吓醒,直到天亮都合不上眼睛……”“阿凤,你那是胡思乱想,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浑身上下也好好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不要听别人瞎说,出海的事情,不但没有那么大的风险,反而好玩得很呢!海上的风光不知道有多壮观。还有啊,你不知道,我从外面回来,给你带回来多少新鲜的好玩意儿,我保证你会喜欢!”

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以免褚氏担惊受怕。这时候,听到他的声音,父亲沈祐和母亲王氏也出来了。

仅仅半年多不见,沈万三发现,父母双亲又老了许多。尤其母亲王氏,可能是思念儿子过度的原因,头发一下子白了一片,腰背也佝偻了下去。一见到儿子回来,顿时双泪长流,泣不成声。“万三,你……你可回来了……”“爹、娘——”沈万三也知道自己瞒着双亲出海,这么大的事情实在说不过去,只能上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二老磕头认错道:“孩儿不孝,孩儿也是担心二老担惊受怕,不让孩儿出海,不得已才撒了谎!”“起来吧!人都回来了,还说那些做什么!”父亲沈祐平日里对他们兄弟非常严厉,稍微犯错就要加以训斥,然而这次,他却似乎半点怪罪沈万三的意思都没有。“你这一趟走了这么远,也累了,另外你媳妇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也是苦了她,你先去陪她说会儿话去吧!”“是!”

晚上,为了迎接沈万三安然无恙地归来,家族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众人纷纷请沈万三讲述自己的海外见闻,虽然沈万三只是粗略地讲了情况,也听得众人神往不已。尤其沈万三将自己带回的日本刀、日本扇,以及一些小物件等分给族中亲友,更是引得众人一片啧啧赞叹之声。

酒席散去,沈万三喝了很多酒,但头脑却还很清醒。他照例来到父母屋中,陪坐片刻。“万三,你跟我到书房来,我有话说!”父亲沈祐显然有什么话,当着王氏的面不好讲出来。“是!”

沈万三答应一声,和母亲道了晚安,跟随父亲来到书房。在这里,四面墙壁上摆满了各色书籍,不过大部分都是用来摆设、装饰之用。毕竟沈祐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靠开垦田地的最原始手段发家致富。一生耕作,哪里有时间读书?两个儿子沈万三和沈万四,也不过是在码头上卖鱼的普通小商小贩。在他们来说,书本上讲的大道理太过深奥,也太过遥远。然而,他们又向往读书人,尤其沈祐,一辈子以自己没有文化为耻辱,所以稍微发达以后,就买了很多书,以备子孙后代将来之用。

进了书房,沈祐首先在椅子上坐下来,沈万三像往常一样,给父亲取过光亮的水烟袋,装上烟,点着了火。

在一阵“咕噜”声之后,沈祐吞云吐雾了几口,然后将目光投向儿子,道:“那些没用的就别说了,你只告诉我此次出海,详细的经过是怎样的。”“是!”沈万三也知道父亲是瞒不住的,于是,将自己如何出海,如何在海上遭遇大风浪,危急时刻,众人如何向“妈祖”求救,而自己如何在货舱中,看到陆道源的货物是十大箱铜钱,到了日本之后,那里又是如何大修寺庙,对中国的铜钱需求如何之大,详细地讲了一遍。“这么说,你这次算是真正经过历练,懂得一点生意上的事情了?”沈祐听他讲到在海上风暴如何肆虐,也不由骇然变色;而当听到陆道源和日本方面所从事的贸易,就是将中国铜钱作为交易商品,不由地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没见到陆大官人办什么货,每次出海却总有一大堆货物装船!原来如此!”

弄明白了其中机关所在,他只恨自己消息太过闭塞,不知道在大海的那一端,居然有如此广阔的一个市场!对生意人来说,简直遍地黄金啊!“万三,你下一次什么时候再出海?我也准备几箱铜钱,你给我一起运过去。”他眼睛里直放光,只恨自己不再年轻。“早知道这生意有十倍之利,而且这么轻松,我早不种什么地,直接去出海了!唉,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老了,以后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喽!算了,不说了,你早点回去睡吧,阿凤一定还在等着你。她现在身子不方便,你要多疼她一些!”“是!”沈万三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等沈祐先出门回屋后,将书房的门关好,才回到自己屋中。

还是这间新婚洞房,只不过因为一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更增添了一分“家”的香馨和温暖。

灯下,褚氏正在为即将出生的小宝宝精心地绣着一件肚兜,口中还在低声地哼唱着:

小宝宝呀小宝宝,

我的心肝宝贝呀,

健康聪明又可爱,

人人见了人人爱。“吱呀——”

听到沈万三推门进来的声音,褚氏放下手中活计,正要站起来,沈万三连忙上前扶住她:“别动,让我来伺候你!”

他殷勤地铺床叠被,又去打来一盆热水,为褚氏洗脚。这从未有过的举动,令褚氏忍不住又滚下热泪。“夫君,你也累了一天了,快睡吧!”“好!”

于是,收拾停当,熄灭烛火,沈万三和褚氏相对而卧。“阿凤,找大夫看过没有,男孩还是女孩?”“找了,大夫说是个女孩。”褚氏似乎还有一点担心,悄声道,“对不起,夫君,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要个儿子。”“男孩女孩都一样,女孩我还更喜欢一些呢!”

他的话起了作用,褚氏果然放心了:“对了,你给咱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吧!”“女孩子嘛,名字要显得娇美一些,不要那么硬,我看就叫阿娇好了!”沈万三略一思索道。“阿娇,乖女儿,你爹给你起了名字了,你听到了吗?”褚氏抚摸着肚子,柔声和孩子说着话。

沈万三还想再陪她说点什么,可是实在太累了,很快沉沉睡去,黑暗里响起了他香甜的鼾声。

第二天一早,沈万三就将黄金、珍珠等贵重之物亲自带上,让弟弟沈万四陪自己一道来到甫里。

乘着船娘摇的小船,穿过迷宫一样的水巷,在“甪端”——一头粗壮而威风的独角神兽像前下了船,又走过一座精美的石桥,在两道长长的围墙和一座宏伟的院门后面,就是陆道源的庄园了。

因为沈万三是自己人,所以无须通报,直接穿过院落,来到里面。厅堂上,陆道源正在一手端着烟袋,一手捧着书卷,聚精会神地读着。

和沈万三的父亲不一样,陆道源可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他所读的书也远非沈家的书所能比拟的,都是一些祖上传下来的珍贵藏书,年代久远。

沈万三看陆先生正在读书,并不急于上前敲门,就在厅下站住了,静静地候着。弟弟沈万四似乎有些着急,欲待出声,却被沈万三做个噤声的手势给止住了。“有客人了,有客人了!”

忽然响起来一个声音,却是陆道源养的那只八哥,在笼子里憋不住了,嚷了两声,引起了陆道源的注意。他向外一看是沈万三,连忙将书本一放,笑着招呼道:“万三,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站在那里做什么?”“先生!”沈万三先上去施了一礼,然后才给他介绍道,“这是我弟弟万四。”“陆先生!”沈万四不像哥哥那么拘礼,瓮声瓮气地叫了一声,震得笼子里的八哥上下蹿飞。“嗯,你们兄弟都来了,很好,很好。”陆道源客气地先让人带沈万四去一边的厢房休息,又详细询问沈万三此行出海的经过。“听回来的人说,你们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浪,怎么样?怕不怕?你那时候有没有后悔走这一趟?”“先生这是什么话?我沈某人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了就绝不后悔。说实话,反正有一大船人呢,要死也是大家陪我一起死。再说,如果不是冒险走这一趟,我又怎么会知道,外面还有那么新奇的一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的人,有那么形形色色的活法。我这次出去,可真开了眼界!”

听了沈万三的话,陆道源也不住点头,赞叹道:“好,真不愧是年轻人,有魄力,有胆识!”

他又详细地询问了日本那边的情形,尤其从沈万三带回来的货单上,看到那边的各种需求,如此之大,不由大为兴奋。“万三,干得好!没想到你第一次出海,就这么出色!你且先回去休息一些时日,等我办齐了货物,定下出海的日期,再派人去通知你。”“对不起,先生,我恐怕不能再出海了!”没想到,沈万三却有自己的打算。他如实向先生道出心声:“是这样的,我走的时候,并不知道阿凤已有了身孕,等我回来,才知道已经快八个月了。如今生产在即,我想要告个假,这段时间全心全意在家里侍奉她,直到孩子生下来。”“啊呀,真的吗?那可要恭喜你了!”陆道源先贺了喜,然后眉头一皱,说道:“不过,这可不凑巧。你好容易刚刚熟悉了海事,了解那边情况,你办事我也放心。如果你去不了,仓促之际,我该去哪里找人呢?”“先生放心!”沈万三显然早准备好他有此一问,“眼前就有一个人,是我弟弟万四。他和我一样,早就在盼望着出海呢!他不像我有家室之累,去得再久,也不会有后顾之忧!我这次带他来,就是希望先生答应让他接替我!等我妻子生产,能够分身之后,我再来帮助先生做事情。”“哦?”陆道源最赏识沈万三这种做事情的方式,事无大小,面面俱到,加上对沈万四的第一印象也不错,因此一口答应,说道,“好,既然是你推荐的,那就错不了!我就先用万四吧!一会儿我亲自嘱咐他。”

定下了这件事情,他起身从沈万三刚交上来的货款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金叶子,又抓起来两颗大大的珍珠,一起交给他道:“这五十两金子,是你此次出海的酬劳。这两颗珍珠,是我给你未出世小孩子的见面礼!你安心地回去照顾阿凤,不要牵挂这边的事情。”“多谢先生!”沈万三也不推辞,接了过来,在身上藏好,道,“等我可以分身的时候,我一定回来!”

然后,他又叫来弟弟沈万四,嘱咐他听陆道源的话,准备好诸般出海事宜,又将日本那边的情况,逐一交代清楚。所有这些,都一字不落地让沈万四牢牢记在心上,这才放心地离去了。

回到家里之后,从这天起,沈万三就全身心投入到为即将出世的孩子做准备上:为褚氏煮肉熬汤,端茶送水,服侍得无微不至;为孩子专门布置一个小房间,购买一些小衣物、小被褥什么的……只等孩子出生。

他是如此忙碌而快活,全然不知道一桩完全预料不到的意外,正仿佛满天的黑云般笼罩过来。

褚氏分娩临盆的日子终于来到了:从这天的后半夜开始,褚氏就感觉到了一阵阵有规律的肚子痛,知道孩子出生在即,于是,让沈万三去请来了婆婆,婆婆一看情形,二话没说,立即打发人去叫产婆,准备接生。

门窗被关闭起来,里面传来妻子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还有产婆忙碌的脚步声。沈万三在门外焦急地徘徊着,那种坐立不安的情形,是他平生以来第一次经历。

然而,事情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顺利:从早晨一直到中午,里面还没有传来孩子降生的哭泣声。这可把沈万三急坏了!

晌午刚过,产婆满头大汗地从里面出来了,她劈头就问沈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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