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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6 01:4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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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子铭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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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州传:从九龙江到太平洋

漳州传:从九龙江到太平洋试读:

总序

刘传铭

如果说丝绸之路研究让我们洞见了一部全新的世界史,一定会有人表示惊讶与质疑;

如果说城市的创造是迄今为止人类文明进程中最伟大的事情,则一定会得到人们普遍的支持与认同。“丝路百城传”丛书的策划正是发轫于这样一个历史观的文化叙述:

丝绸之路是一条无路之路;

丝绸之路是一条既古老又年轻,“不知其始为始,不知其终为终”的漫漫长路;

丝绸之路是一条历史时空里时隐时现,变动不居,连点成线,连线成网的超级公路;

丝绸之路是点实线虚、点变线变、点之兴衰即线之存亡的交通形态,那些关山阻隔、望洋兴叹的城市,便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路;

丝绸之路是一个文化概念,叠加其上的影像曾被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人们呼作:铜铁之路、纸张之路、皮毛之路、奴隶之路、铁蹄之路、黄金之路、朝贡之路、宗教之路;

丝绸之路是中西文明交流与传播、邦国拓展、民族融合之路,也是西方探秘中国、解码东方之路,更是我们反躬自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向何处去?”的寻根之路、回家之路;

丝绸之路是今日中国走向世界的新起点、新思路,是“一带一路”中国倡议走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未来之路……

无可否认,一个世纪以来,丝路研究之话语为李希霍芬、斯文·赫定、斯坦因、伯希和、大谷光瑞、于格、橘瑞超、芮乐伟·韩森、彼得·弗兰科潘等东西方人所主导。然而半个世纪以来的大国崛起,正在使“夫唯不争”之中国快速走向文化振兴。我们要将《大唐西域记》《真腊风土记》的传统正经补史、继绝往圣、启迪民智、传播正信,同时也将丝绸之路城市传文学以实为说、以城为据、芳菲想象、拒绝平庸的创作视为新使命、新挑战。让“城市传”这样一个文学体裁开出新时代的鲜花。

凭谁问:昆仑巍峨、河源滔滔、玉山储秀、戍堡寂寞;

凭谁问:旌节刻恨、驼铃悠远、琵琶起舞、古调胡旋;

凭谁问:秦汉何在、唐宋可甄、东西接引、前路正新;

凭谁问:八剌沙衮今何在?罗马的钟声谁敲响;

凭谁问:撒马尔罕的金桃今何在?帕米尔上的通天塔何时建成、何时倾倒?

凭谁问:伊斯兰世界的科学造诣何时传到了巴黎和伦敦;

凭谁问:鉴真大师眼中奈良和京都的樱花几谢几开;

凭谁问:乌拉尔河上何时传来了伏尔加河的纤夫号子;

凭谁问:杭州湾的帆樯何时穿越马六甲风云……

诗人说:这条路是唐诗和宋词的吟唱,是太阳和月亮的战争;

军人说:这条路是旌旗卷翻的沙漠,是铁骑踏破的血原;

商人说:这条路是关涉洞开的集市,是金盏银樽的盛宴;

僧侣说:这条路是信仰鲜花盛开的祭坛,是生命涅槃的乡路……

一个个城市的前世今生,一个个城市的天际线风景,一个个城市的盛衰之变,一个个城市的躁动与激情,一个个城市的风物淳美与人文精彩,一个个城市的悲欢离合,一个个城市的内动力发掘与外开拓展望,一个个城市的往事与沉思,一个个城市的魅惑和绝世风华……

从长安到罗马和从杭州湾到地中海是卷帙浩繁的“丝路百城传”丛书的框架结构。也是所有参与写作的中外作家和编辑们共同绘制的新丝路蓝图。《尚书·舜典》有“浚咨文明”之句,孔疏曰:“经纬天地曰文,照临四方曰明。”《论语·雍也》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又《易经·贲卦·彖辞》曰:“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故文化乃“人文化成”而以文教化“圣人之教也”。“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丛书编纂与出版岂非正当其事,正当其时也!

读者朋友们,没有踏上丝路,你的家就是世界;踏上丝路,世界才是你的世界、你的家园……唯祈丛书阅读能助君踏上这样一个个奇妙无比的旅程。

丝绸之路从远古走向未来,我们的努力也将永无休止。戊戌谷雨前五日于松江放思楼

前言:眺望东南

我们叙事的地点,在江南与岭南之间、在山海之间。

作为中国东南一隅向内陆相对封闭向海洋充分开放的地理单元,我们一开始便拥有一个多元的叙事空间。

我们选择福建省第二大河——九龙江,大航海时代西方人叫漳州河的作为整理历史信息的轴线,她贯穿全境,有从不间断发展脉络;我们选择她的出海口,现在称作厦门湾的地方,作为观察与外部世界关系的视线的投放起点,而把传统意义上的东西洋作为视线投放的基本范围。在过去数个世纪里,这里一直是吞吐外部信息的能量场。这片区域的历史与它休戚相关。

我们再选择福建省最大平原——漳州平原作为呈现区域性物质与精神成果的平台,十四个世纪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山海融合的历史地理框架中,这是一个非常稳定的平衡点。

这样,有利于我们建立一个俯瞰全景的视角。

在时间上,我们选择公元702年,也就是唐总章二年,作为叙事的起点。公元1567年,即明隆庆元年,作为叙事的阶段性高潮部分,当然,更多的重点在于她以后的变化。

这样,有利于我们建立起一个合理的叙事走向,从中原到海滨,从海滨到海上。这样也有利于我们建立起一个合适的叙事节奏,什么是开始,什么是发展阶段,什么是嬗变。

在业已形成的历史叙事里,漳州,似乎一直是边缘,无论是已经走过的汉唐,或者明清。今天,重新打开历史,当我们试图建立一个新的叙事架构时,一些值得还原的细节,便成为被湮没的大历史的基本构建,以及我们面对现代的关键记忆,影响我们对未来的判断。

我们试图描述这片区域的发展历史的时候,也是在探索一个群体的精神流变史。

我们将在这部叙事里,远眺、回望,遥想那些意义非凡的历史坐标,以让我们的今天显得饱满。第一章生在江南之南山海之间

漳州的叙事,或许可以从《山海经》说起。这部据说由禹和伯益所作的上古时代的书籍,经过西汉皇族刘向、刘歆父子勘校后,流传到今天,书籍用神话和地理构建出远古时期的一段时空。它和漳州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从容观察漳州前世的视野。《山海经》载:“闽在海中,其西北有山,一曰闽中山,在海中……”

山海之间,是对闽地地理的准确描述,也是对其文化传统的喻示。

漳州,在“闽之极南”,她的前世——太古洪荒的时候,已经属于这个文化传统。(一)

闽,在欧亚大陆边缘,发生于中生代的地壳运动,发育成她的基本轮廓。山隆起而成骨干,支撑闽地的身躯,超过八成的山地和丘陵,使她成为一个相对封闭的地理单元。距离海水300公里左右的纵深,数列与海岸平行的山脉,又将闽地分割成若干单元。日后,这些地理单元将在闽文化大框架下显示诸多不同的个性特征。《山海经》中提到的“闽中山”应是闽山,即武夷山古称。在西北与江西交界处,其主峰有“华东屋脊”之称。武夷山绵延千里,高峻封闭,形成了一道天然分界线。这是长江流域和东南沿海诸河流的分水岭,也是中原与闽越的分界线。山脉陡峭部分面向北方腹地,阻滞了西北寒流南下,也调整了中原文化向南渗透的节奏。自武夷山脉起,闽地朝东南方向梯次下降,逐渐滑入太平洋。来自海洋的湿润的气流在这里回旋,形成亚热带季风气候。公元前三世纪,当农耕文化终于越过山脉一路南下,这里成为多元文化的交错地带。

如果要探问闽地与中原的地理关系,最好的观察点也许是武夷山。

如果要探问闽地与台湾的地理关系,理想的标本也许是漳州。

日后被称作“漳州”的这片土地,在闽地南端,枕山襟海,峰峦叠嶂,丘陵连绵,河谷、盆地穿插其间,又为群山隔断,地势由西北向东南走低,滨海为丘陵、台地、平原,狭窄而不连续,山地、丘陵面积占总土地面积七成以上。

台湾,在古地理上与欧亚大陆连为一体,是欧亚大陆向外围扩张的边缘。闽台半岛,是古生代时借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形成的南北长约400公里的岛屿,属于华夏古陆的一部分。台湾中央山脉与闽地中部的戴云山、西北部的武夷山三山并列,构成一个场面壮阔的大地褶皱。一条宽约100200公里的“东山陆桥”从漳州东山岛经海峡东南部、台湾浅滩、澎湖列岛抵达台南,在水下将两岸连成一体。东山陆桥则盘旋在东海水域和南海水域分水岭两侧。

这片区域,三面环山,面朝大洋,左揽东海,右揽南海,台湾岛为她缓冲热带风暴,同时成为了这片区域社会历史的一部分。东山陆桥,东海和南海分界线,万倾碧波之下隐约着史前两岸关系历史。(吴瑜琨摄)“闽在海中”也喻示了远古时期闽地海岸线所发生的变化。由于气候变化,在最近的180万年,台湾海峡至少有7次被海水淹没。最后一次发生的时间大约在1.5万年至6000年前。整个闽台半岛裸露部分没入大海,留下一条窄窄的最浅处不过10米的陆桥。此时,人类已进入现代人阶段,在被海水浸没前,“漳州人”通过陆桥到达对岸,开启一段历史。漳州的母亲河九龙江曾经流淌到海峡对岸。今天,海水之下,台湾浅滩和南澎湖浅滩之间的八罩峡谷应是九龙江古河道遗址。

海流就这样从“桥上”漫过,从两岸穿过。若干年后,这里成了贯穿东亚也贯穿近现代世界历史的黄金水道。漳州正位于这条水道的西边,而两岸的人将共享这条水道带来的财富与荣光。

值得一提的是在被一万年前的海水缓缓漫过的海峡的西边,有一个曾被火山灰覆盖的生长着茂密的森林的地方,现在叫漳州滨海火山地质遗址公园。幽深的火山口群,浮沉在海水中,140万块多边柱状带节理黑色玄武岩,如守卫海洋的兵马俑一般屹立在悬崖之脚大海之间,那是1700万年前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引发西太平洋新生代火山喷发和地质构造变化所留下的最壮丽的山海记忆。那是海水与烈焰的交响,是天地间磅礴的力量留在漳州的冥冥中的精神启示。戴云山与博平岭山系交织,九龙江(漳州河)干流北溪穿境而过,一路向海,形成山海互动的地理格局。(吴瑜琨摄)(二)

河流塑造文明的形态。

闽地水系与山系互动,自成一个地理文化单元。汀江、闽江、晋江、九龙江流经的地方,历史上称“七闽”,加上6000年前被海水分割的台湾,也包括韩江流经的粤东、瓯江流经的浙南。因为地理构造上相应的整体性,在历史发展进程中扮演彼此关联的角色。

河流在人类文明进程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人类及其社会系统发展与河流的生态系统唇齿相依,并从中获取精神信仰和心灵形象。在河岸形成的定居点与城市就是这种关系的精华所在。它们将整个流域连接成稳定、有效的整体。那些在大河奔流中泥沙俱下的冲积平原,不仅孕育了昌盛的农耕文化,日后也往往成为社会变革的策源地。

相对于大河文明,那些必须以有限的腹地面对海洋的区域则保持着永恒的挺身向海的激情。地中海东部,古代希腊,包括爱琴海诸岛、小亚细亚西部沿海、爱奥尼亚群岛和意大利南部那些短小的河流,穿过崎岖的山区和狭小的平原与曲折的海岸线和岛屿互动,成了欧洲文明的发祥地。亚平宁半岛,亚平宁山脉流出的台伯河,区区400公里,经罗马进入第勒尼安海,催生了热那亚、那不勒斯、威尼斯等商业城市,佛罗伦萨成了欧洲文艺复兴中心。

当黄河、长江气势磅礴地向人类展示农耕文明吐纳能力时,在闽地,那些短壮的河流,因为腹地距离海洋不过数百公里,海洋巨大的影响力如潮汐一般溯河而上,她的历史便有了永恒的蓝色基调。在河流与海岸线的交汇处——大自然能量聚集的地方往往是海洋文明昌盛的地方。

农耕文明孕育出来的对季节规律遵循、祖先崇拜、秩序遵守的品格和海洋文明陶冶出来的开拓不羁的品性相互影响。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两种文明反复叠加的区域——中国东南的新月地带,如闽、如浙、如粤,成了中国个性最鲜明、经济最活跃的区域。宁波的甬江、台州的椒江、温州的瓯江、福州的闽江、泉州的晋江、漳州的九龙江、潮汕的韩江……那些短壮的河流,为这片广阔的区域注入源源不断的生命和活力。人们一路向海,不可阻拦。

漳州的母亲河九龙江(漳州河),福建第二大河,由发源于博平岭山脉的北溪干流和西溪、南溪支流,在下游河口地区厦门湾进入台湾海峡,干流长度不过258公里,合支流共1923公里,境内流域面积约不过7000余平方公里,总流域面积1.4万平方公里。史前时期,这里已出现有别于中原地区的文化形态。河流上游湍急,森林密布,曾是造船原料的供应地;中下游江宽水缓,是闽西南重要的物流通道;至于下游漳州平原,是福建第一大平原,山海之缓冲、交通之枢纽地带。与之相呼应的,是云霄漳江、诏安东溪、漳浦鹿溪、长泰龙津江。在史前时期,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捕捞、渔猎、采集,择水而居。亿万年前水火交融的遗痕,是否成了今日的精神意象。(吴瑜琨摄)

在她的滨海地区,因为远古时期先民的海洋活动,成为环太平洋地区海洋文明的传播关键环节。6000年前,人类舟楫往来于台湾海峡时,南岛语族史诗般的迁徙,就已经开始了。(三)

与北方平原的海岸线最大区别是,在中国东南沿海丘陵地区,由于地质激烈变化塑造的那些曲曲折折的海岸线,如褶皱一般与海水衔接,突出的地方,是岛屿;凹进去的地方,是港湾。那是大自然的力量在彼此撕扯抗衡留下的杰作。“浙江岛、广东湾、福建在中间。”一句民间俚语,道出东南沿海海岸线的基本特征。福建南端的漳州,海岸线长680公里,海湾12个,群岛7个,狭窄的滨海地区,半岛斜列。东山岛,福建第二大岛、著名渔区,与古雷半岛、六鳌半岛、整美半岛并肩连臂形成系列海湾。

东山湾,水域面积100多平方公里,是东海南海交界处;旧镇湾,在漳浦海面东南,由六鳌半岛和古雷半岛合抱而成,水域面积50余平方公里;诏安湾,水域面积150余平方公里。至于九龙江出海口厦门湾——漳厦接合部,是大陆对台主要贸易口岸。

史前时期,这里已是先民渔猎的场所;风帆时代,这里是远洋航船的发泊地。今天,这里仍然是经济活跃地区。在封建王朝海禁政策最为严酷的时期,这些港湾和岛屿,以曲折复杂的地形庇护了追逐财富与荣耀的贸易船。西方航海者沿新航路东来时,喷发出一股不可遏制的民间贸易潮。正是这股贸易潮,推动漳州参与了全球贸易格局的调整。

今天,漳州滨海,镇海、铜山、六鳌、悬钟四个明代古城,森然环峙。二十一世纪的日光,淡去400年前的刀光剑影。作为洪武时期修建的海防要塞,曾经守护农耕文明的第一道防线。海洋贸易繁盛区与海防重地互相叠加,那是两种力量的博弈最终找到的平衡点。九龙江西溪,发源于博平岭,绕城而过,大航海时代曾经风帆竞发。(陈伟摄)(四)

漳州的历史是不受陆地束缚的历史。

季风洋流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观察外部世界的视觉延伸点。

冬季,我国东南盛行东北风,风推动近海海岸洋流由北向南,从长江口出发,穿过台湾海峡中部和西部进入南海;夏季,印度洋盛行西南季风,洋流在这里调个方向,南海沿岸洋流由南向北和外海暖流在台湾海峡汇合后回到东海,季风洋流形成一条天然水道,构架了漳州、台湾、东南亚的地理关系,并形成季风型贸易。

郑和之前,生活在这一带的人们已经把自己的族群持续不断地扩散到季风洋流所能到达的地方,从中南半岛的交趾一直到香料群岛,从吕宋到苏门答腊到东帝汶。那些商业聚落像珍珠链一般展开,在太平洋中的岛屿一路跳跃,圈起一个环绕南中国海的贸易圈。中国商品是那里的一道风景,漳州商人是那里最活跃的一群人。

在所有海洋中,南中国海无疑是最迷人的一个。它的地理位置是它最具潜力的优势。公元十六世纪前后,这里引发的角逐,可以和地中海地区媲美。美洲白银、香料、丝绸和瓷器交汇,也让漳州进入世界性大历史的洪流里。今天,它是全球经济的焦点。(五)

大自然元素塑造漳州的视野,以及内部构造和外部世界的关系,并使她拥有色彩斑斓的多元文化。

这是大地理留给漳州最华美的印记。

如果我们以九龙江为轴线梳理整个流域及周边地区社会历史发展格局,漳州府城是一个观察点。九龙江与起自粤东经闽越古关蒲葵关蜿蜒而来的古漳潮陆路干线在漳州城交汇,将西南与粤东历史连为一体。同时,我们可以在这条轴线的最下端再建一个坐标,将近700公里海岸线与九龙江交汇处,即九龙江口海湾地区,也就是今天的厦门湾作为另一个观察点,形成九龙江流域联结东海、南海的历史格局。在不同的时空,透过九龙江这条轴线的两个观察点,将构建一个比较完整的漳州社会历史发展概貌。

漳州北倚博平岭山脉,自古是闽粤交通枢纽。东北经泉州、福州与江浙互动,西北越过博平岭与粤、赣相通,西南与潮州相连,境内九龙江、鹿溪、漳江、东溪水系交织。有限腹地、充满弹性的外扩空间,贯穿这一切的,是水。

九龙江作为闽西南物流通道,江水流经的漳州平原,是闽西南物流集散地。下游出海口,曾是九龙江口海洋贸易区的核心。

沿海一线,港湾众多,岛屿罗列,与广东毗邻处诏安,号称“福建南大门”。南澳岛,至民国年间才隶属广东,此前长期为漳潮共管,曾是漳潮海洋贸易区的核心地带,与九龙江口海洋贸易区相互呼应,成为漳州海洋贸易的两个子系统。

铜山港(东山港)位于东山湾,是闽粤台交通的中间点,这里的海洋贸易始于宋朝。

宫口港,古称梅岭,地处闽粤海疆门户,唐光化元年(898)开港,宋元时,自泉州往西亚贸易繁盛,梅岭是重要的补给基地。

旧镇港,古名敦照,在古雷半岛、六鳌半岛之间,有鹿溪、浯江水注入,为天然避风港。敦照作为口岸的历史,几乎和上海历史一样悠久。

至于九龙江口月港,“外通海潮,内接山涧”,其附近海域,古名圭海。海口处圭屿,是漳州府水陆门户。中左所(厦门)与浯州屿(金门)为其海上屏障。在大航海时代,从月港出发的商船,出海后分航驶向台湾和东洋的琉球、日本、吕宋、苏禄及西洋的交趾、占城、暹罗、真腊等地,沿海岸线航行,上抵辽东,下达广州,由此形成十六七世纪漳州海上商业版图。

九龙江北溪干流和西溪、南溪支流,支撑月港贸易的腹地。由海水向山区推进的200余公里纵深,这片流域在漳州历史发展进程中扮演着关键角色,亦造就了古代漳州的黄金时期。在十四个世纪的光阴里,这里是梦想家的竞技场,各色人等,你方唱罢我登场,农耕文明与海洋文明相互交融,使九龙江流域及辐射区域历史文化色彩斑斓。

大明王朝的远航与这条河流有关。下西洋船队的另一个最高指挥官王景弘,龙岩县集贤里(漳平赤水)人。他和郑和拥有一样的身份——总兵衔正使太监,和他一起远航的还有河口地区的工匠和士兵。龙岩,历史上与漳州保持一千年的隶属关系,漳平至今仍是闽南方言区。

自月港上溯40里左右,是漳州历史上第一批中原移民的落脚点。中原士兵在溪海交界的河段插柳成营,故名柳营江。松州堡,最早的军事要塞。唐化里,最早的原住民定居点。松洲书院,可见于记载的中国最早书院,这是农耕文明渗透到漳州时的关键区域。

这条河流历史上曾经发生过若干次战争,其中两次影响深远。

明清交替之际,中国最强悍的两支力量展开过对决。“海上王者”明郑集团与大清帝国在中国东南沿海的力量此消彼长。这种消长,不仅决定台湾海峡两岸的几个世纪的区域格局,也影响了中国乃至东亚水域的历史走向。

九龙江的下游出海口向东便是金门料罗湾。1633年,中国与荷兰人地一次大规模海战对决爆发于此。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海战。大批月港商船被改造成战舰,许多漳州军人登上战舰投入到这场格斗中。中国人从此有了海上力量大败欧洲人的记录。漳州城,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山海互动的平衡点,多元文化留痕于城市不同历史时期。(游斐渊摄)

西溪一线,距月港40里的漳州府城东厢浦头港,是漳州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内河码头。作为山、海之间的中间点,浦头港的命运与月港息息相关。浦头港鼎盛时,“贾舶咸萃于斯,四方百货之所出也”。漳绸、漳绒、漳纱、漳缎、漳绢,都是那个年代中国最为精美的织物。从浦头港登船,顺流直下,从月港出洋,经西班牙占领下的吕宋,转美洲阿卡普尔科,抵达欧洲的伊比利亚半岛。五个世纪前,西溪两岸是闻名遐迩的“世界工厂”。从府城上溯百余里的花山溪是在西方市场蒙面纱400年之久的东方瓷器“克拉克瓷”和“交趾瓷”的原产地。这里出产的外销瓷是欧洲与日本人文历史中无法忽略的记忆,它们现身在土耳其苏丹、欧洲国王和日本丰臣秀吉的宫廷里,也出现在阿姆斯特丹市民的餐桌上。

被北溪与西溪环抱的漳州府城,作为山海之间的平衡点,保持了十四个世纪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地位。府城东南角西溪之滨的威镇阁,几乎可以望见漳州平野尽处浩渺之烟霞。而这里距下游出海口不过40里,曾经商舶如蚁,财富和荣耀似浮云过眼,如今成了古城的地标。今天,漳州古城那些南洋风格的建筑,仿佛是一个繁盛时代的倒影,让生活在此间或者远道而来的人在时光里流连。

儒家思想和西洋文明在这片流域交汇。

1190年初夏,朱熹抵达漳州,在这里刊行的《四书集注》成为了朱子理学思想瓜熟蒂落的标志。在他身后,是一个影响深远的文明工程。今天,探索那段悠远时光,我们听到一种和声,在经历了数个世纪的混乱与幽暗之后,出现在民族文化的重构阶段,并带动城市找到了从粗粝走向细致的精神愉悦。这种愉悦,是漳州在向海洋绽放前所能调动的精神储备。

1509年,西班牙传教士若望利多斯和金纳德随月港商船抵达漳州,这是天主教与漳州的初次相遇。在以后的若干世纪里,西洋风物一直隐约出现在城市历史镜像中,并使区域文化显现出混搭的色彩。今天,正是通过那些散落的符号,我们得以捕捉到城市平凡身世里被掩盖的宏大历史、东西方对碰时的精神悸动,以及充满启蒙性的长达四个世纪之久的互动。

从这条河流走出去的最有名的现代人物是林语堂。这个坂仔牧师的儿子出生的1895年,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悲催的年份,他却用几十年时间向人们讲述东方与西方,讲述传统与现代,讲述人与人之间理解与包容。这个二十世纪的智慧人物让他的出生地——河流上源花山溪畔的坂仔和祖家地——漳州平原的五里沙共享荣光。

今天,这个山的儿子,海的游客,仿佛是走过了1300多年的城市的影像。

漳州的历史始终受多股自然力量和文化力量的牵扯,她拥有太平洋的视野,同时对中原保持十几个世纪的回望姿势。她的历史时空从来不局限于东南一隅、福建之南,只有将其置之于闽南、台湾、东南亚大三角海域,才能完整地呈现她的历史风貌。她的地理位置使她拥有中国最早接近近现代的机会,并且在一段时间里走在潮流的前端。

在这个多变的时代,打开尘封的历史,并且以坦诚的态度对待那些业已走过的从前,对即将发生的以后意味着什么?那段史前时空

漳州的文化传统,一直是具有海洋性的。在史前,这片区域在地理上从来都不是孤立的,文化传统一直是外向的。

孕育于旧石器时代末期到新石器时代早期的“漳州文化”,其遗存密集于漳州市区的北郊台地上,散落在平和、南靖、东山、诏安县域,推测时间大约距今13000—9000年前。

北郊台地处于天宝山山麓以东、九龙江北溪和西溪之间隆起地带,西面茶铺山、东面云洞岩、背面浦南北山、南面覆船山,与今天的中心城区大致重叠。一条曲线从天宝镇朱里村即林语堂老家延伸到已是城区的竹林山,这曾是史前“漳州文化”活跃时期海陆的交接线。在这条线上,存在着年代更为久远的莲花池山遗址,它的年代推断为中更新世中期至晚期,时间大约在40万—20万年前。这是福建省目前发现的最早的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址。

漳州史前人类多选择在江河入海口处和滨海地区居住生存。贝丘遗址,是目前漳州地面唯一与新时期时代有关的人类活动遗址。作为早期的“漳州人”择水而居的痕迹,覆船山遗址坐落在漳州北郊台地的南面西溪北岸康山村的一个孤立山丘。距今6000—5000年前,台湾海峡处高水位期,覆船山周围被海水淹没。从覆船山出土的海生贝壳体极少,说明海水尚未抵达这里,推测遗址形成时间早于6000年前。较覆船山遗址晚的诏安梅岭腊洲山遗址、东山陈城镇大帽山遗址、龙海城西万宝山遗址、漳浦霞美香山遗址,其出土的石器则都有明显的沿海风格。它们与同一时期的潮州陈桥遗址、金门富国墩遗址、台湾大坌坑遗址,亦保持高度的相似性。就这一点而言,这种为海峡两岸共有的文化类型的发源地,很可能是九龙江下游及近海沿岸地区,它们的祖先可能就是“漳州文化”。漳州北郊覆船山遗址,直指6000年前两岸共有文化类型的大陆源起。(林良益摄)

仿佛是为了那些考古发掘增添美丽的色彩,漳州历史上第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形象出现在这个时段。根据已经失落的宋代《漳州图经》描述,漳州水滨南太武山未有人居时,一个被称作太武夫人的母系氏族首领在这里拓土生息,时间大致在新石器时代。

这个再简约不过的传说,提供了一个有趣的联想空间,在那个山呼海涌的荒莽苍苍的时空,也许有一种温柔的母性的光辉成为孕育一种文化的源头。

早在旧石器向新石器过渡时期,闽南、粤东、台湾已经显露出同属一个文化圈的迹象。

大约在13000—9000年前,迄今为止所能找到的“漳州人”出现在漳州北郊台地,一个今天我们称之为芝山镇甘棠村东山的地方。这是一个十分粗壮的男性。这个现代智人应该生活在他的族群中,狩猎、采集、捕捞,无忧无虑,最终死去。也许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死亡,活了二三十年,寿终正寝了;也许是一场意外,比如在狩猎时,反被大象或老虎猎杀。他的尸体,暴露在荒野,过了大约半年,被堆积物掩埋。到了1990年,现代智人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人们见到了属于他的一根胫骨,至于其他部分,已湮灭在岁月里。于是,我们知道的最早的“漳州人”也叫“甘棠人”。

10000年前那个“甘棠人”给我们留下一根他自己身体上的胫骨不过是一个历史偶然事件。但当它穿过岁月之河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看到建在台地上的这座城市之前影影绰绰的表象。

那个“漳州人”最早的庇护所想必充满了粗粝之美,密林繁生,野兽出没,水汽氤氲,群鸟飞翔,空气中弥漫的花香让从灵长类动物进化而来的人充满了精神的愉悦。那座山后来被叫作芝山,浮在密林中央,那条江后来被叫作九龙江,流过山麓,一直流到台湾。那个人被叫作“漳州人”或“甘棠人”,就这样生活在城市之前的时空,看日升日落、月盈月亏。那个时候,云兴霞蔚,暴风雷鸣,天地间响透着亘古的吟唱。

同样在这个年代,在东山岛以东兄弟屿附近,也生活着一种被称作“东山人”的晚期智人。

那个时期的台湾海峡,随着气候变化,曾经发生过若干次海侵和海退期。每当有环境发生变化时,人们往往需要重新选择聚落居址,改变饮食结构,寻求新的食物来源,这就发生了文化面貌的变化。

伴随着海退时期,“东山陆桥”数度浮出海面,大陆与台湾便连为一体,陆桥便成了人类往来闽台的必经之地,漳州便成了人类迁徙台湾的桥头堡。

那时候浮出水面的东山陆桥,山地丘陵连绵,河道纵横,丛林密布,沼泽丛生。通过在陆桥上浅滩中捞到的人类化石和大量脊椎动物化石,我们似乎可以看到生活在漳州的史前人类成群结队地去台湾的身影。与他们相伴的,是剑齿象、水牛、斑鹿、犀牛和山羊。他们随身携带的石器,也属于“漳州文化”的范畴。生活在漳州地区的晚期智人,是最早踏入台湾的一群人,生活时间大约距今2万—3万年前的台湾“左镇人”,推断就是在这个时期经大陆进入台湾的。他们和“漳州人”“东山人”一样都是晚期智人。

岩画——史前时期人类的生存活动和精神记忆,分布在从山区华安到沿海一条延绵数百公里的弧形地带,然后穿过海峡,止于高雄万头兰山。日月星辰,人类手足印、动物蹄印,那些远古时期人类的精神活动,被刻在石上,几千年不朽。在没有文字表达之前,史前人类以这样一种充满想象的符号描述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愿望,令今日的我们感受到天地间神秘的力量是怎样牵引着人们向山间、向海洋、向岛屿进发。漳州地区最早的艺术思想和哲学理念,就在这神巫般的仪式中诞生了。

进入青铜时代,相当于中原商代和西周早期,在九龙江流域至韩江流域这一片广阔的区域,诞生一种共同的文化类型——浮滨文化。这种文化首先发现于广东饶平浮滨,但通过近年的考古,专家发现,它的地理中心却在漳州,最重要的遗址则在龙文区的虎林山。我们至今尚不清楚,他们与此前的“漳州文化”有多少关系,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闽南与粤东的关系在青铜时代继续保持和强化,社会分化在这时开始出现,这是国家形成的前兆。

然后,闽越国出现了。

通过闽越国,我们又看到一个奇异的族群——南岛语族。

当我们描述闽地史前文化时,南岛语族的起源、扩散和发展是一项主要内容。这个在西方民族志、人类学、语言学文献中出现频率很高的海上族群的分布范围,从非洲东海岸的马达加斯加岛越过半个地球到达南美洲的复活半岛,从北半球的台湾岛到夏威夷岛绕过赤道到达南半球的新西兰岛,从经度跨度占地球热带和亚热带地区三分之二,从纬度则跨南太平洋、印度洋。他们的主要居住地包括中国台湾、菲律宾、马来西亚、美拉尼西亚、密克罗尼西亚和波利尼西亚。2.7亿的人口规模,使用1000—1200种语言。他们生活的地方即使被海水分隔,老死不相往来,但在语言和文化上却拥有高度的同一性。这种现象自从十八世纪六七十年代由英国海军库克船长首先发现以来,他们从何而来,就一直是一个充满悬念的问题。

今天,考古学和人类学的证据,正把人们的目光引向中国东南沿海、闽地的史前历史。

2002年,福建省博物馆考古队与美国哈佛大学人类学系和夏威夷大学人类系曾以“航海术·新石器时代台湾海峡的交流与南岛语族起源”为课题对东山大帽山新石器时代贝丘遗址进行发掘,得出推论:南岛语族祖先可能是来自福建东南沿海,再向台湾、菲律宾、大洋洲迁徙的。

2006年,美国夏威夷华士普博物馆——世界唯一的南岛语族、波利尼西亚文明研究中心曾举办一场名为“相遇太平洋——中国海洋文明的发端”主题展览,描述南岛语族祖先——闽地先民穿过太平洋的迁徙历程。他们驾驶独木舟航行在茫茫大海,通过观察星体的高度、涌浪的方向和鱼群的游行寻找陆地,在南太平洋岛屿进行物物交换,穿越如流的时光走到今天。

2002年和2005年,中美学者再次对漳州东山岛陈城镇大帽山进行过两次史前文明的考古发掘显示,这里出土的大部分石锛,来自澎湖列岛,而大批“红衣陶”与澎湖列岛的锁港遗址以及台湾本岛新竹沙嵛遗址出土的陶器极为相似。闽南地区和台湾岛和澎湖列岛已经成为同一个文化区。人们舟楫往来,交换有无。

在遥远的新克里多尼亚岛西海岸的拉皮塔,那里居民使用的红土陶器一直被认为是新石器时代“拉皮塔文化”居民群体的独特陶器,却与大帽山遗址有许多相似之处。拉皮塔文化发生的年代,大约在公元前1500年—前500年间,这是南岛语族在大洋洲最早的文化表象。东山岛东门屿太阳纹岩画,与西太平洋南岛语岩画透露相同的信息。(吴瑜琨摄)“风之路”是人们关于南岛语族航行方向的描述。季风洋流也许是天地间最为神奇的力量。大约在距今5000年前,南岛语族的祖先离开中国东南沿海,开始了他们史诗般的探险。他们驾着独木舟,最先抵达台湾,然后顺着洋流向菲律宾、印尼进发,最后抵达新西兰、夏威夷和复活半岛,大约花了4000年的时间。一代代的南岛语族人自由穿行于地球三分之二的水域,从一个岛屿向另一个岛屿前进,终于在1000年前,完成了这一横跨太平洋的移民壮举。在他们向大洋深处航去的时候,中国大陆徐徐从商、周,走过秦汉,走过盛大的唐,温婉的宋。至于世界其他地方,比如欧洲,将经历特洛伊战争,经历亚历山大的征战,经历恺撒的辉煌时代……在远离浮华的世界,无边的水域,一群人追逐着太阳,生殖、扩张、粗朴、天真、浪漫地生活。

东山岛东门屿,3000年前的青铜时代的太阳,呈放射状被刻在岩石上。同样的太阳出现在太平洋深处美拉尼西亚人的岩画上。那穿透岁月的光明与温暖,如图腾一般,成为留在生命传递的链条上的烙印。那是南岛语族人御风飞扬的灵魂在现代时空不肯退却的呈现。

旭日之下,当南岛语族的文明碎片散落在太平洋和印度洋无边的水域,泰雅人、美拉尼西亚人、毛利人,那一群群看似不相干的人似乎正在联结探究环太平洋文化圈的一个个环节。

学界普遍认为,南岛语族形成于福建沿海及邻近沿海地区新石器时代,大帽山文化处在其发展中间阶段,诞生于公元前334年的闽越国是南岛语族在大陆发展的最高水平的社会组织。这是福建文明的一个历史转折点。闽越国的灭亡意味着南岛语族文明在大陆中断。但是,南岛语族在中国大陆从未彻底消失过,现在闽南方言中仍存在着“南岛语系底层”。至于在这一时期扩散到太平洋地区的南岛语族后裔,仍生活在酋邦社会中,开拓东波利尼西亚的史诗般的远航刚刚开始。

南岛语族的考古视野为我们展示了一种不一样的闽地上古史。从史前开始,闽地的历史进程就是太平洋地区历史进程的一部分。当闽地迎向北方,她是中原文化的接受者;当她面对太平洋,便成了海洋文明的传播者。

在太平洋地区和福建沿海地区文化发展的大格局下审视闽地史前历史,被南下的中原文明覆盖以前,闽地曾闪烁过独立的光芒,那是海洋文明在潮汐退去后留下的神秘记忆。江南与岭南

在江南还不叫江南,岭南还不叫岭南时,一个叫“闽”的民族出现了。

在西周王朝的典籍里,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为西周藩属。它们不归王朝直接管辖,但要纳贡和服徭役。《周礼》记载,闽方国曾向周王室进贡“闽隶百二十人”,掌役畜养鸟及王宫禁卫。这是关于闽族的最早的文字记录。

春秋战国时期,青铜文化南下,太湖之滨吴、越和长江流域中游楚经历霸权争夺和国家兴替,相互融合,长江以南渐入中原历史发展大格局。先是越灭吴,然后是楚灭越。公元前300年左右,一部分灭国越人入闽与闽人结合,并成功地控制了闽地。历史上一个被称作“闽越”的民族出现了,这是闽地文化的一次变异。

大约在2300年前,闽越族人建立自己的国家。秦统一六国,以其地为闽中郡。楚汉之争,勾践后人无诸、繇率越人佐汉。汉立国时,无诸复闽越王位,统治闽中故地,其范围包括闽及浙、粤一部分。稍后,汉王朝将闽中故地一分为三,福建大部归“闽越王”无诸,浙南归“东海王”繇,闽越赣交界归“南海王”织。日后的潮阳和漳州之地隶南海。汉文帝时,南海国以反叛灭国,百姓徙江西上淦,距立国20年左右。前138年,东海王为繇为避闽越,举国内迁,4万人徙江淮,距其立国55年,闽越王遂奄有其地。元封元年(前110),闽越王居股献国土于汉廷,闽越国亡,距立国92年,其民徙江淮间。闽地历动荡后极度荒凉。闽越古关蒲葵关,古代江南与岭南的分界线。(蓝智伟摄)

闽越虽亡,但其遗脉仍然隐现在闽地二千年的历史里。漳州古城有一个叫南台的地方,不知形成于什么时间,那个地方得名于一座叫南台的庙宇。南台庙供奉的是闽越王无诸。汉文帝五年(前175),闽粤受册封于南台,便有了这个名字。

南越在闽越之南,这是由秦国将军赵佗建立的国家。公元前203年立国,其势力范围从韶关南雄、揭阳一直延伸到中南半岛中北部地区。南海亡国时,推测其势力范围推进到漳州盘陀岭,在盘陀岭上置蒲葵关,将闽越的传统势力范围潮州、梅州纳入版图。两国边界大致在今天的永定、平和、漳浦一线。后来的漳州,在两国之间。公元前112年,南越立国95年历五代君主亡国,属地分九郡并入汉王朝版图。

东汉时,闽越遗民自立县治,归会稽郡南部尉,漳地属焉,梁武帝时归东扬州。龙溪县——漳州历史上保留至现代的行政单位,出现在这个时期,漳州府城一直在这个县。晋义熙九年(413),粤东揭阳析出绥安县,县治在今云霄西林。漳州雏形在绥安地。唐开元年间,龙溪县并入漳州,由此构成漳州千年基本格局。

漳州在建州前后,长时间在江南与岭南间徘徊。此前,岭南道东端于隋开皇十一年(591)置潮州,江南地区南端也于隋开皇九年(589)置泉州,州治丰县,即现在的福州。唐武德五年(622)置丰州,州治南安,即现在泉州。武则天垂拱二年(686)建漳州时,析泉(福)潮地。唐贞观时,漳地属岭南道。天宝元年(742),还隶福建。十年,改隶岭南道。

江南与岭南的分界线向来是模糊的。如果一定要有,我们宁可选择闽越与南越的分界线,并且把分界线上的盘陀岭上那个两千年前的关隘——蒲葵关,作为一个最醒目的标志。

漳州从地理位置上处于江南道最南端,也处于岭南道最北道,正好是江南与岭南两个古代最活跃的经济区的结合处,文化传统则和粤东连绵成势。这种格局,其实在史前已初见端倪。但是生活在此间的人,是否和史前人类有直接的关系,则有待考证。

上元元年(760),漳州最后告别岭南道,直到今天。闽之南

我们不知道,闽族消失的确切时间,但是“闽”作为独立的地理单元和文化单元,一直延续至今。

历史上的“七闽”北至浙南、西至赣东北、南抵粤东。这片区域,也就是后来有学者提出的“闽文化区”。秦时闽中郡和汉初闽越国的控制范围,也大抵如此。这种情形,一直到汉廷将闽越国一分为三为闽越、东海、南海三王国,才发生变化,后期闽越则保持现代福建基本轮廓。

与之相适应,古代的“闽南”,其北部应含莆田、仙游、尤溪一带,西部包括龙岩漳平,南部包括广东潮州、揭阳、梅州。龙岩与漳州保持一千年隶属关系,至清雍正十二年(1734)才独立建置,至今龙岩话仍是闽南方言的次方言。至于潮州、梅州,春秋时为七闽地,战国时为越人居,秦归闽中郡,汉初属闽越国。今天,潮汕人也属闽南民系。这就是早期闽南文化核心区的基本轮廓。

至于现代闽南,在地理概念中,现代闽南包括厦、漳、泉三个城市;而在文化概念中,也就是古地理上的文化核心区域,这片区域的中原文化取向最终确立时间在唐初。从漳州城南石狮岩俯瞰,这座建于唐代的城市人烟辐辏。梁大同六年(540)龙溪置县时即有僧人在岩上修行。

闽越灭国后,闽地进入漫长的沉寂,烟瘴弥漫在闽南一带。那是闽越族人战败后尽徙江淮之地造成亚热带丛林自由生长700年的结果。这片依山傍海的广阔土地,再也没有出现过规模像样的人群。西晋时,闽地人户8300户,整个闽南不足千户。隋大业时,闽地人户12000户,合计人口不过5万左右。唐初也是这个水平。在江南地区快速成长的时候,无边的岁月淹没了她。

唐总章二年(669)至景云二年(711)是闽地重新崛起的一个重要年份。陈政、陈元光两任岭南行军总管率58姓军校入闽,这是奠定闽南文化根基的根本性事件,也是整个闽地彻底汉化的最后环节。作为福建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军事移民行动,总计上万名军人及眷属带着中原地区先进的文化和生产技术成建制地进入福建和粤东地区。他们的到来,迅速改变了这个地区的人口和社会结构。作为这片广阔的区域里最强大的军事存在,府兵控制的范围覆盖唐时的泉、漳、潮三州,客观上形成了一个新的权力中心。随着中原文化进入成为不可遏制的趋势,在江南和岭南的结合部,重新形成了一个全新的文化区域。这片新的文化区域,也就是我们之前提到的古代“闽南”。陈元光创建的漳州,处于这片文化区的中心地带,左为泉州,右为潮州。在这片区域,古代中原汉语结合楚、吴、越人语言形成今天的闽南方言基本轮廓。一个讲闽南方言具有完整的汉人思想意识但又融合多个民族成分的族群从此成为这里的主人。仿佛是对700年前闽越族人举国徙往江淮往事的追忆,江淮子弟和眷属们重新踏入闽越故地。在这里,中原汉族和百越族相互融合,成了一个有8000万人口的庞大的族群的源头。

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被时光重新梳理过一遍以后,中原的基因成为主流,闽、越、楚的元素成为底色。

漳州,浮出了历史的水面。

公元十世纪,这个移民群体的后裔开始大量向外扩散,他们的目标通常是海的方向。公元十五世纪起,他们向东南亚、向台湾、向太平洋扬帆奋进,把那些被海水包围的地方,建成原乡的模样。无数的聚落变成一个个闽南血统的文化飞地,就像他们的祖先初来乍到时,把中原原乡河洛作为新建州郡的血统标志一样。

今天,生活在这些地方的人,仍然使用公元七世纪时的中州古音。人们用这种古音咏唱诗歌,就像唐明皇向杨贵妃咏唱的那样;有时,人们也试着用这种古音咏唱《诗经》《离骚》,就像屈原当年咏唱的那样。

这一切,都源于唐总章二年开始的那个历史性事件。第二章大唐军人的荣耀公元669年

公元669年,中国处于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大唐王朝已立国51年,国力日强,她的影响力,正在通过海陆丝绸之路源源不断地向世界扩散。

公元669年对整个世界来说,基本算是一个平静的年份。阿拉伯人已经崛起并开始入侵北非,摧毁那里的罗马政权。辉煌的君士但丁堡也遭到围困,不过离东罗马灭亡还要等784年。此时,世界被不同的大洋分割,但彼此的互动已经开始。在亚洲水域和西亚腹地,阿拉伯人与中国人的贸易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在东亚,大唐的光辉正在照耀沉寂数千年的水域,倭国派出河内鲸来唐,这是第七次遣唐使团。随之,唐王朝派郭务悰率两千人的庞大使团去倭国。此行对后来的影响之一是唐王朝正式将倭国更名为日本。

著名的画家阎立本在此前一年被任命为右相,进入唐王朝的最高决策层。一千多年后,我们从他留下的《步辇图》《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看到那个时候的大唐:雍容、自信,物质繁荣,精神饱满。阎立本被任命为右相时,战功赫赫的姜恪被任命为左相。“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是王朝气象的写照。

公元七世纪是大唐王朝锻造自己军事实力的世纪。强大的边陲部族,给王朝造成巨大的压力。士兵从家乡被征召起来开赴帝国的东北、西北和西南边境。朝廷的意图是,以军事胜利稳定中央政权,同时收拢数百年战争留下的碎片化的边陲。位于北部草原的东突厥政权和东北方向的高丽、百济及西北方向的西突厥和西域地区将在这个世纪陆续称臣,帝国的军事实力从与对手的决胜中走向巅峰。

公元七世纪是一个大迁徙的世纪。帝国的经济中心开始从关中地区向中部和南部转移。来自中原地区的军人、农夫和商人向这些地方迁徙,寻找新的生存空间,也由此带来新一轮民族融合和文化多元。

公元七世纪还是一个变革的世纪。来自南方的士人通过科举考试确立他们的政治地位,取代关中贵族和突厥文化传统维系的政权基础。这种人才制度为日后每一个王朝沿用,对整个中国文化产生深远影响。新的税收制度即租庸调制正在试行,农民开始解脱土地束缚,生产力得到极大的释放,城市商业发展,国家财富在新税制下稳定增长。

大唐王朝的东南沿海,一个后来被称作漳州的滨海莽荒,遭遇了这个世纪。

公元669年,即唐总章二年,一支3600人的军队从唐都长都出发向东南方挺进。数个月后,他们出现在泉州(福州)和潮州间的深山茂林。此前,这支军队经汉阴古道,进入湖北襄樊,沿长江水道到汉口,过九江,经鄱阳湖从闽赣地界仙霞关入闽地,最后抵达龙溪县北溪边。对于唐王朝来说,这是一次巩固东南边陲的小规模军事行动;而对于现在我们称之为漳州的这片土地而言,却是一次由蛮荒走向文明的历史性转折。

这支军队的统帅岭南行军总管陈政是朝廷的左郎将归德将军,曾祖是陈国开国皇帝陈霸先的弟弟汝宁王陈霸汉,祖为隋朝大司徒陈果仁,父为唐朝开国元勋玉钤卫翊府中郎将、怀化大将军陈克耕,兄弟陈敏、陈敷也是唐军将领。梁山,绵延百里,唐军曾屯兵山麓。(照片由云霄县博物馆提供)

副将许天正,宣威将军许陶之子。

营将李伯瑶,开国元勋卫国公李靖之孙。

府兵几乎来自江淮地区申、光、蔡三州。这是一次艰难的出征,迎接他们的,除了“蛮獠”,还有甚于“蛮獠”的疫病。

无论是这支军队的统帅陈政,还是他的123名将校,或者3600多名府兵,大约都把这种出征当成人生无数次征战中的一次。“行军”,意味着战争结束后将回归故里,重返田垄,等待下一次国家征召。谁也不曾料到,他们会从此长留下来。中原,成了回不去的家。他们和他们的后裔子孙,成了这片海滨莽荒的主人,从此带着河洛文化的印记,在距离唐都长安万里之遥的地方,生根发育,枝繁叶茂,然后四处扩散,成为一个在闽、粤、琼、台及东南亚有着广泛影响的族群。

陈政父子率五十八姓府兵入闽,源于“蛮獠啸乱”。

历史上被称作“蛮獠”的民族,有人认为他们他们是亡国后隐匿下来的闽越族后代,有人认为他们是从长沙一带迁来的武陵蛮,也有人认为他们是来自西南和海南岛的少数民族。学术界一般认为他们是生活在粤、桂、滇、闽一带的古百越族的后裔和现代畲族祖先。

当时,“蛮獠”处在民族社会末期,居住在荒山野岭,刀耕火种,采摘、狩猎。他们如林中鸟兽,行踪漂浮不定,与生活在这片区域的从事定居农业生产的汉人摩擦时有发生。

六朝以来,北方地区进入长时间动荡,中央政权无力遏制南方诸蛮。朝廷派驻漳州一带的军队,只能驻守九龙江北溪之东,靠海很近的地方“阻江为险,插柳为营”,与“蛮獠”长久对峙。高宗时,闽粤地区终于爆发大规模的“啸乱”。

陈政、陈元光率五十八姓河洛子弟入闽粤,一开始便显示这不仅仅是次单纯的军事行动。

高宗皇帝给陈政的诏令严厉而充满期待。“泉潮据闽广之交,岭南为獠蛮之薮。玉铃卫翊府左郎将、归德将军陈政,刚果有为,谋猷克慎,其进尔朝议大夫,统岭南行军总管事,挂新铸印符,率府兵三千六百名,将士自副将许天正以下一百二十三员,从其号令,前往七闽百粤交界绥安地方,相视山原,开屯建堡。靖寇患于炎荒,奠皇恩于绝域。筮辰佥吉,明发斯征。莫辞病,病则朕医;莫辞死,死则朕埋。斯誓斯言,爰及苗裔。汝往钦哉。”

在局势动荡的闽粤之交泉潮之地传统上不是汉族聚居区域,建立永久性的军事据点,遥控岭表,是整个国家战略布局的一部分。朝廷需要有一个稳定的东南,以便保护帝国的财源——江南地区,并且专心对付来自西北、东北、西南边陲的军事压力。而府兵前往的地方,是“炎荒”,是“绝域”,皇帝命令他们用生命开创帝国的新天地。

陈元光开始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出现在漳州时不过十三岁。那时,府兵在闽粤的征战并不顺利。九龙江流域瘴疫流行,军队被阻在江东,一些流人、犯官便是这儿的居民。镇府将军在交割完后便匆匆离去,不过留下他的女婿丁儒做陈政的助手。在“蛮獠”呼啸而来时,府兵只能退守北溪边上的九龙山。

陈政的母亲魏敬率领援兵随后赶来。那是一次悲伤的远征,军队走到浙江须山(江山),她的大儿子怀化将军陈敏和二儿子云麾将军陈敷病逝。到浦城,疾病又带走陈敏之子元敬和陈敷之子元敡年轻的生命。陈元光(657—711)岭南行军总管,漳州的开创者,闽南文化的缔造者。(郭群燕摄)

当年迈的祖母带着另一个孙子陈元光与陈政汇合时,正是农历正月十一。在唐都长安,人们沉浸在一片节日的喜庆里,再过几天,就是上元灯会。这座上百万人口的城市届时将迎来一场盛大的狂欢。在荒凉的闽粤之交,夜幕降临时,两支相逢的军队在寒风中埋窝造锅。九死一生,相逢是一种福气。一起吃饭也是。从此,漳属各地,每年正月十一相聚吃饭成为一种仪式。这就是流传至今的“吃福”。

魏敬,民间称“魏妈”,隋朝中书令魏潜的女儿,魏徵的堂姐,她的勇气让人想起花木兰。后来的确有人考据出魏敬还真是花木兰的堂侄女。她的父亲魏潜,据说是从花家过继到魏家的继子。当魏敬埋葬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以后,她的余年便和这片土地不离不弃了。

陈元光的军事生涯在国家召唤中猝然开始,这个喜欢写诗的固始少年,放弃优雅的书舍,温暖的家园和唐都长安浮华的生活而选择追随父亲从军于蛮荒。他的名字从此和闽南紧紧联系在一起。在以后的岁月里,他将用武功展示他的抱负,用诗歌记录他的生活。

唐军恢复元气后开始向南进发,抵近古绥安县界,激战盘陀岭,进军梁山麓,屯居云霄火田。最终,在海滨停下脚步。

仪凤二年(677),陈政病逝军中。陈元光代父职,时21岁。在正式任命下达前,朝廷需要他以成功证明自己的能力。许天正、李伯瑶、沈世纪等一大批父亲僚属辅佐他,就像对待他的父亲一样。当年走马长安的少年郎,迅速成长为叱咤风云的统帅。永隆元年(680),广东地面啸乱又起,先是崖山流寇陈谦攻陷凤州城(新会),后又有蛮獠苗自成、雷万兴攻陷潮阳。闽粤震动,潮州告急。陈元光两度出击,兵临粤境,先是擒杀苗自成、雷万兴,又于翌年彻底击溃蛮獠主力,俘万人。此后,四境之内,不再有重量级对手。蛮獠陆续归服。新一任岭南行军总管就这样在战火中诞生了。那时,他年轻,子承父职是命运设计的方向,但是做一个震慑一方的首领,需要他付出一生。

那是多么意气风发的日子啊,马鬣嘶风、龙旗闪电。玉钤万骑在金鼓交鸣中跟随少年将军,犁庭扫穴,纵横闽粤间。

唐军拓地千里,漳潮自此合流。

二十年征战,唐府兵将士在陈政、陈元光父子带领下收三十六峒寨,主帅一族,马革裹尸。二十余名将校,不见子嗣流传记录。战事艰辛,可见一斑。

若干年后,一部叫《杨文广平蛮十八峒》的小说感动了许多人。在那些故事里,年轻的玉钤卫翊府中郎将成了另一个朝代的将领。他将以杨家将的名义为国出征,从一场胜利走向另一场胜利。帝国新州和她的名字

武则天垂拱二年(686),唐都长安依然高奏盛世万歌。刚刚经历过战争洗礼的闽粤之交的那片土地,此时正等待一双精于梳理的手。

这一年十二月初九日,经过陈元光奏请,朝廷诏准在泉州和潮州间建立一州。陈元光就是首任刺史。僚属,就是他的将佐;州治,在现在的云霄火田西林。西林有江酷似上党的清漳水,此前已被想家的魏妈命名为漳江。漳江水绕郡城而过,这个帝国的新州便叫“漳州”,漳州辖两县。州治所在的县便叫漳浦,这是中原血统在粤闽之间刻下的醒目标志。

此后150年,陈政、陈元光其家族五代人主政这个地方,奠定这座城市的根基。

在陈元光的建州奏请抵达帝阙时,朝廷重臣裴炎、裴行俭、娄师德、狄仁杰透过这个年轻的将领的奏章,看到他的雄心和偏居东南的这块土地的希望。这是一个值得成全的请求。泉潮天万里,一镇屹中央。那镇,是军镇,将王朝的意志像楔子一样牢牢钉在闽粤之交。现在战火熄灭,林莽宁静,需要有生息让土地像肌肉一样生长在一起。

于是,一座新的城市诞生在军事据点、海滨丛林和瘴气之间。云霄西林故郡古衙,往事依稀。(照片由云霄县博物馆提供)

当整个福建省和粤东最大的军事力量推进到闽粤之交的云霄火田,这个地方就是上述土地的军事枢纽。为这样一个军事枢纽配配套一个地方行政单位,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云霄火田,顾名思义,就是当年蛮獠刀耕火种的田地。陈元光将那个地方建成遥控岭表的军事中心,并将他的军队分成上、中、下三营。上营驻岳坑,中营驻西林,下营驻云霄山,众军环侍的中营自然就是州治的所在。就好像军队的最高长官,就是新州的行政长官一样。

火田镇西林村,这个漳江边的小小村落,保持着1300年漳州郡城最初的样子,一块视野开阔的冲积平原被梁山、乌山屏障,发源于平和的大峰山、灵通山的河流,绕过西林流入大海。故郡城呈狭长的椭圆形,周长4公里,面积1.5平方公里,城基、城垣、水门可辨,城北护濠依稀,北端是古行台遗址,生土夯筑的台,2万平方米的面积。曾经的赳赳武夫、遮天的旗帜、干云的剑气和刺破天宇的马嘶已经隐去,留下祥和的日光、无边的风。旧日的郡衙依在,军陂(唐军修建的水利设施)的水仍流,下营那些嗣圣、垂拱年间的碎瓦,仿佛刻着对帝阙的遥望。

将军的宅邸燕冀宫落成时,陈元光以《落成会咏》,渲染了那座最初的城市:“筮宅龙钟地,承恩燕翼宫。环堂巍岳秀,带砺大江雄。轮奂云霄望,晶华日月通。凌烟乔木茂,献宝介圭崇。”

那座被诗歌吟唱的唐朝的城市,浮在云霄之间,后来那地方真被称为云霄。

这个帝国新州,州东西370里,南北390里,西北至上都6450里,西北至东都5640里,东至大海150里,南至大海180里,西北至潮州480里,北至汀州900里。

但是这个帝国新州,山阻海奔,初创时在册人口不过1400户,大约7000—8000人,而戍守的军人不超过这个数。当然,这里头不包括未归化的蛮獠。这就是3万多平方公里土地上的全部人口,甚至填不满一个现代的大型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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