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终生(傲娇女法医&高冷心理学天才の高甜虐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26 09: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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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妩墨

出版社:沈阳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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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终生(傲娇女法医&高冷心理学天才の高甜虐恋)

一念终生(傲娇女法医&高冷心理学天才の高甜虐恋)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一念终生作者:妩墨排版:燕子出版社:沈阳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7-01ISBN:9787544176132本书由中南天使(湖南)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Chapter1在我梦里,在我心里,未曾远去

Able,我想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

我愿意。

G市的夜晚繁华热闹,纪念坐在车里,从高架桥上望出去,鳞次栉比的写字楼,窗口依然灯火通明,车灯和闪烁的霓虹灯如浩瀚星空,人在其中反而显得渺小。

手机铃声响时,高架桥上堵了许久的车,终于可以缓缓前进,她腾出一只手把耳机戴上。“纪念,现在能来集林西路吗?”耳机里传来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程齐的声音。

纪念一听是工作上的事,神情立刻严肃起来,她简短道:“好,估计二十分钟到。”

集林西路位于城东郊,位置偏僻,政府有计划东扩,在那里兴建高铁站,目前正在修路,人烟稀少。

纪念刚来刑警队时,大家看她小女孩儿似的都不赞成,毕竟这份工作既辛苦又十分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然而,后来事实证明,她耐力极强,这半年来跟着刑警队东奔西跑,随喊随到,从不叫苦。

高架桥上的车流已经疏通,纪念下了桥后左转,她没有进市区,而是选择了路程较长,但车流稀少的方向行驶。到了指定地点后,她看了眼时间,然后找位置将车停好。

案发现场已被隔离起来,纪念走过去,问一旁的同事:“命案?”她一边说话,一边戴上了手套和鞋套。“是。年轻男性,附近居民报的案。”

程齐听见她说话,转头招呼道:“过来看看。”

纪念点点头,走过去看尸体。死者年龄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身高170至175厘米之间。

纪念个子娇小,穿着休闲卫衣,一双杏仁眼,黑白分明,看起来仿佛稚气未脱,但神情却透着一股认真和倔强,像个小士兵,混在一群大老爷儿们中,怪异又好笑。

程齐曾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做法医?”

他记得她当时怔了怔,然后抬头问他:“程队,是我的工作有哪里做得不好吗?”“没有。”程齐道。“哦,那与工作无关的,我应该可以拒绝回答吧。”纪念反应冷淡。

周围的同事捂着嘴偷笑,哪能想到一向受女人宠爱的程队,也会有这样的冷遇。

程齐对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越发觉得,这是个有意思的姑娘。“是车祸死亡。”纪念面对程齐,神色严肃,她接着说,“胸廓、脊柱、盆腔、跖骨多处骨折,致命伤是颅脑损伤,因为受到强烈撞击造成颅底骨严重骨折。”

她站起来,边摘手套边接着说:“右肩后有瘀青,脚踝和膝盖处有擦伤,可能生前与人有过打斗。”“当场死亡?”程齐问。“大概一分钟左右,我想是脑血管破裂造成的大量失血。”“能不能推断死亡时间?”程齐接着问。

纪念伸手将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夹在耳后:“瞳孔浑浊,尸斑已不再移位,身体僵硬,时间可能超过一天了,精确程度要等解剖后。”

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四周并没有安装道路监控器,加上这几天暴雨,因此,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证据。程齐与同事又在四周检查一遍,随即问了报案者一些问题后,决定先回局里。

纪念随大家一起离开案发现场,然后回到局里,她还有后续工作要处理,交上报告才能离开。工作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换衣服准备离开。

程齐还带着队员在工作,见她要走,问道:“这么晚了,要我送你吗?”

纪念摇摇头:“没关系,我开了车,你们忙吧。”

初春时,乍暖还寒,昼夜温差大。纪念出了门,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银盘似的月亮照下来,在地面白茫茫一片,洁净、清冷。

她从英国回来后,就一直单独住在月半弯的公寓里。月半弯位于山南区,之前因为位置不好,一直荒废着。虽然近两年政府有意发展,但生活还不是很方便。纪念很喜欢那里,空气和环境都好,从小区后门走出去,不到五分钟就有一大片湖,春秋时坐在湖边晒太阳、钓鱼,特别舒服。

纪念刚拿到驾照不久,因此开车很慢,回到家后,洗漱完毕,已是凌晨。

这几年,她的睡眠状况一直不好,尤其是疲惫的时候,入睡反而更加困难。辗转许久,仍是睡不着,她索性睁开眼,盯着柜子上的照片怔怔出神。英国的乡村,美得像画家笔下的油画,鲜花怒放,姹紫嫣红,湛蓝色的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像洒满碎金,穿着灰色长衫的男子,坐在河边垂钓,他转头望向镜头,眉眼含笑,神情温柔。

纪念盯久了,眼睛渐渐酸涩,她伸出双手覆盖眼睛,许久后才松开,然后转头望向窗外。

此时,天空已经泛出青白的颜色,她对着照片轻声道:“晚安,Able。”

G市的春天来得晚,四月初,虽然柳枝都抽出嫩绿的新芽,但空气里还是一片萧瑟的寒意。纪念向来怕冷,眼见车窗外的女孩们都换上了薄衫、套裙,只有她还穿着厚毛衣和牛仔裤。

局里数同事郭海生的鼻子最灵,纪念刚进门,他就已经嚷了起来:“好香的咖啡。”说着,还故意做了个夸张的深呼吸。

无论春夏秋冬,每天早上必须要喝一杯热咖啡,这是纪念的习惯之一,不然总觉得没法集中精神。可此时郭海生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她,让她十分难为情,只得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他:“刚买的,还没来得及喝,要不要?”“要要要。”郭海生忙伸手接过咖啡,“忙活了一个晚上,不来杯咖啡可真熬不过去。”

同组的景一踢了他一脚:“你也就看纪念好说话,换了程队,你敢!”

其他同事闻言都笑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相互逗趣着,纪念环视一圈,没看见程齐,于是问道:“程队不在?”“忙着查案呢。”郭海生喝着咖啡,含糊不清道。

没等纪念再问,喝了咖啡的郭海生自个儿就接着说了下去:“昨晚你走后,有人打电话来举报,说自己看见了肇事车辆,记下了他的车牌,但因为害怕受到牵连,才一直拖到现在。”

景一在一旁插嘴道:“看那人衣冠楚楚,没想到居然肇事逃逸,罔顾人命。”

人不可貌相,否则何来“衣冠禽兽”“人面兽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等这些话。纪念想,在这行做久了,许多事也就见怪不怪了。

郭海生点点头,忽然看向纪念,十分暧昧地笑道:“比咱们程队还俊。”

程齐长得大气硬朗,板寸头,古铜色的肌肤,一张脸棱角分明,刑警做久了,自然透着股刚硬的气质,目光炯炯有神,嘴唇厚实有肉,倒显出几分性感。

纪念是队里唯一的女性,平时程齐又对她多有照顾,男未婚女未嫁,自然有好事的人想要做这现成的媒人。因此,同事们总爱时不时地打趣试探两句,程齐没说过什么,纪念自然也不好太当真,和一群男人工作,不能够显得太小家子气。

她只好装作没听见,微微一笑,丢下一句:“你们先忙,我去工作了。”

程齐还在审讯嫌疑犯,对方名叫谈宗熠,穿着白色衬衫,咖色休闲裤,神情淡定优雅,没有丝毫的焦躁不安。

早上,程齐带着同事去谈宗熠家时,他正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观察一盘残棋,神情专注,直到他们走到他面前,他才平静地抬头。

程齐例行公事地将情况与他一说,并请他来局里配合调查,他静静地听着,末了,开口道:“你稍等,我去换件衣服。”

如此深藏不露,又平静如水,程齐见过这么多嫌疑犯,数他最特别。“前天晚上九点至十一点钟你在什么地方?”他问。“从水湖镇开车回来。”“经过集林路吗?”“那是最近的一条路。”他看向程齐。“我们接到举报电话,说看见你的车撞了人,肇事逃逸。”程齐语气变得严厉。

那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但神情却变冷,他抬眼直视程齐:“那他也应该看见我在集林路被人袭击,六个人堵在我车前。”

程齐一怔,问:“可有人证?”

谈宗熠闻言,眼底忽的寒光一闪:“打举报电话的不是吗?”

程齐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到底是办案经验丰富的刑警了,略略愣怔后,旋即反应过来,严肃地问:“因为被袭击,发生争执,所以你开车逃跑时撞死了人。”“我不用跑。”谈宗熠静静看着程齐,“六个人不到能让我逃跑的程度。”

真张狂!但他神情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程齐欲说什么,谈宗熠却在他面前开了口:“我想去看看死者。”

这一想法,和程齐不谋而合,他接下来要说的正是如此。

纪念正在尸检所为解剖后的死者做缝合工作,程齐带着他进来,喊了声:“纪念。”

她转过身,程齐指向身边人对她说:“我带嫌疑人认一下尸体。”

纪念点点头,然后朝那人看了眼,下一秒,愣怔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Able!”纪念几乎要尖叫出来,她半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心在胸膛里狂跳,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颤。她唯恐自己看错,屏着呼吸,再次细细打量一遍。清瘦白皙的脸,轮廓分明又不失柔和,双眸乌黑纯净,五官精致,气质优雅从容。

怎么会这样?这个人竟与Able长得一模一样。

她脸色苍白地盯着对面那人,浑身战栗,连牙齿都在不停打颤,寂静中,声音格外清晰,听得人心脏频频发紧,难受至极。

程齐见状,惊讶至极,同事这么久,他从未见过纪念这个样子,不由喊了声:“纪念。”

纪念恍若未闻,她握紧双拳,竭力使自己能够平静下来,但仿佛越用力,身体越不受控制。“Able。”她咬牙喊出一个名字。这名字一脱口,就仿佛有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了她的心脏上,她疼得几乎要晕眩。

对面的男人抬眼看她,日光灯下,他的眼眸亮得惊人,透着令人心悸的冷漠。“你认错人了。”他的声音低沉,略微有些沙哑。

纪念紧紧盯着他,分明一模一样的脸,她看着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一口气顶上她的胸口,她张着嘴巴大口呼吸,像濒死的鱼。

谈宗熠不耐烦地转头看程齐,冷淡不耐地问:“她这是做什么?”

程齐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开口:“关于这个案子,我只说三点:第一,集林路没有路灯,晚上这么黑,又下大雨,举报人居然能清楚地看见我的车牌?第二,我被人袭击,六对一,即使我失手撞死了人,也算正当防卫,为什么要跑?第三,既然有人看见车祸,为何不打急救电话,而是要等警察发现再报警?”

这是谈宗熠来到警局后一次性说得最多的话,程齐怔了怔,旋即很快反应过来。

有人故意安排这一切?他这样子似乎知道些什么,程齐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谈宗熠说完,径直越过纪念,走到尸体旁,低头看了眼道:“是袭击我的人之一。”

在这过程中,纪念始终紧盯着谈宗熠。他们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记忆里Able是温和的,嘴角总是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而眼前这个人却透着一股冰冷到极点的气息,冷漠、疏离,目光锐利。

程齐还想说什么,郭海生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进来,那人掏出名片递给程齐,自我介绍道:“我是谈先生的律师,顾澜。”

顾澜是天霆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这个事务所的名气,行内人都知道,起初大家都笑话它嚣张的名字,但后来它的表现的确令人诚服,现在已是沈氏集团的法务部的首席顾问。

程齐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对面的男子,这人,是什么背景?

纪念不关心他们说了什么,她笔直僵硬地站着,全部精神都在谈宗熠的脸上。“纪念,怎么了?”郭海生不明就里,推了推纪念。

所有人再次看向她。

谈宗熠转身,准备与律师一起离开,纪念打量着他,修长而挺拔的身形,就连身高也与Able一致。直到他走到门口,她才如梦初醒般,立即抬脚追上去拦住他。“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律师顾澜代表他开口。

纪念不理他,目光直直看向他:“你叫什么?”她声音颤抖。

他蹙眉,考虑片刻,轻扯薄唇吐出三个字:“谈宗熠。”“曾遭遇车祸,或意外,造成失忆?”唯有此,才能解释得通。“没有。”

说完,抬脚就走,经过纪念身边时,他瞥了她一眼,纪念突然伸手,拽住他的手腕,谈宗熠似乎已有怒气,他抬眼与她对视:“松开!”

纪念固执地拽着他不放,谈宗熠抿了抿唇,目光越过她,看向纪念身后的程齐:“这是精神病院?”他目光冷淡,说话简洁,却十分尖利。

哪有进了刑警队还这么嚣张的人,郭海生想要发火,但被程齐制止。程齐走过去,掰开纪念的手,然后将纪念拉开。她一动不动地望着谈宗熠的身影消失,程齐感觉到她身体仍旧在抖,他想要伸手拍一拍她,以作安抚,但她却像受了惊似的,突然跳开,朝着已经远去的谈宗熠追上去。

谈宗熠上车前,再次被纪念堵住。

他看着她,眉头轻蹙,神情冰冷充满不耐,一旁的律师顾澜见状,走过去道:“这位小姐,你再这样,我就要起诉你骚扰我的当事人了。”“Able。”她再次喊出这个名字,语气哽咽。

纪念看着眼前这张漠然的脸,心底一阵阵刺疼,眼泪涌了出来,一滴滴落在谈宗熠的手背上,灼人的烫,他的手不由一缩,却被纪念反握得更紧。她忍着喉咙的灼痛感,竭力让自己平静一点,但双手却用足了力气,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会走,就会消失不见。

一旁的顾澜原本要上去将她拉开,可见她这神情,竟生出几分不忍。“我是纪念,你的未婚妻。Able,我不认识我?”她眉眼都皱成了一团,难过至极。

谈宗熠站得笔直,他目光深沉,一点点地抽回自己的手,漠然道:“我不是Able。”

他说完,伸手推开她。

纪念早已浑身发软,让他这样轻轻一推,脚下踉跄一晃,若不是被及时赶来的程齐扶住,一定已经摔在地上了。

彼时,载着谈宗熠的车已绝尘而去。

纪念还要去追,却被程齐强行制止,他大声喊她的名字:“纪念。”

一旁的景一和郭海生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纪念茫然地看向程齐,苍白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盛满了泪水,他的心微微一颤。“纪念,天下无奇不有,长得相像的人有很多,你看过某一期的综艺节目吗?还有人长得像明星刘德华呢。”程齐说。

不不不,他与Able几乎一模一样,世间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吗?

她目光遥遥地望向谈宗熠离开的方向,而后收回,站直身体,低头轻声道:“程队,谢谢。”

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程齐看着她问:“纪念,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

纪念似乎渐渐冷静下来了,她勉强扯了个笑,摇头道:“没关系。”然后,一步步走回去。

景一看得莫名其妙,问郭海生:“怎么回事?纪念认识那人?”“谁知道啊,纪念刚说自己是他未婚妻,可那人明显不认识她啊。”郭海生也是一脸郁闷。

程齐瞪了两人,道:“闲得没事吧,你们,还不滚回去重新查案!”

纪念回办公室后,立即灌了自己几杯热水,微微发烫的水从喉咙进入身体里,她不断颤抖的身体才得以渐渐恢复正常。

她呆坐许久,望着窗外怔怔发愣,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不停,她恍然回过神,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片刻,才按下接听键:“妈妈。”“念念,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电话那端,是姚乐芸女士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工作,没听见。”她语气有浓浓的鼻音。

可姚女士没有丝毫察觉,自顾自地说:“哎呀,不是我说你,女孩子家天天和死人打交道多不好,你呀,就该让你爸给你找份轻松体面的工作。”

纪念听得头痛,她急忙止住话题:“妈,我这么大了,知道该做什么。”

姚乐芸的声音戛然而止,气氛有些尴尬,半晌后,她讪讪说:“是啊,你大了,不需要我了。”

纪念不说话,姚乐芸觉得无趣,便不再说下去,顿了片刻,她说:“念念,你那还有钱吗?”“妈,我这个月还没发工资。”“找你爸要呀,他是你爸,不给你给谁。”姚女士声音高起来。“妈,我半月前才给过你五千。”

姚乐芸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纪念会突然这样说,她怔了怔,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冷笑一声:“五千?还不够你爸一顿饭的钱,你们父女俩住豪宅吃海鲜,就丢我一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她知道姚女士要是抱怨起来,铁定没完没了,她紧紧握着手机,轻叹一声,无比疲倦道:“好,我下午给你转。”

她说完这句话,姚女士立刻安静下来,寒暄两句后就挂了电话。

纪念深深吸了口气,但心里却抑制不住委屈难过,泪意泛上眼眶,她咬着唇,硬憋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哭出来,这口气,顶得她脑袋又涨又疼。

倏忽,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她才七八岁,与姚乐芸的母女关系还很亲密,姚乐芸爱美,是街道上最会打扮的女人,一双巧手,能织出漂亮的毛衣和帽子。冬天,她织两件大红毛衣,一大一小,母女俩穿着走出去,任谁见了都夸好看。

纪念从小不会梳头发,每天早上蹲在地上,靠在姚乐芸怀里,让她帮自己梳,她边梳边念叨:“我像你这么大时,就能帮你外婆放牛了,你啊,连头发都不会梳,要是没有我,看你怎么办?”“你不就在这呢,怎么会没有?”她不以为意。“难道我还能跟着你一辈子啊?”姚乐芸说。

后来,姚乐芸爱上了打麻将,回家越来越晚,与父亲的争吵也越来越多,开始有难听的流言蜚语从街坊四邻的嘴里传出。

然而,真正令她们母女关系发生改变,是她十岁那年。那天,她与同学去公园玩,八月份,正是荷花盛开的好时节,大家提议去摘莲蓬吃,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湖边去。

期间,大家有说有笑,忽然,某人指着正前方对她喊:“哎,纪念,你看那是不是你妈妈?”开家长会时,大家见过彼此的父母,因此认识。

纪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留着长卷发,穿宝蓝色裙子的女人可不就是她妈妈姚乐芸?而此时,她正与一个陌生男人并肩坐在长凳上,姿态亲密,谈笑风生。纪念看着这一幕,自然想起邻里间的流言,她羞愤至极,瞬间红了眼眶,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拖走姚乐芸。

可转念一想,身边还有这么多同学看着,她不能让自己以后在学校成为别人的笑柄,于是,忍了又忍,才转过身朝同学做了个嘘的手势:“那是我舅舅,我妈妈走时,交代我,她和舅舅有事情说,让我乖乖在家写作业,咱们快绕道,不能让她看见了。”大家都信以为真,默默地点头,然后一起转身离开。

翌日,纪念悄悄跟踪过姚乐芸,她躲在麻将馆外,看着她在里面和别的男人说笑,看着她抽烟,忽然间觉得陌生,好像这只是披着她妈妈皮囊的陌生女人。

纪念也看到过她和别的男人出去吃饭、逛街,她和他手牵手,神情与正在谈恋爱的年轻女孩儿一样。

几次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有一天,在姚乐芸再次要出门时,她跑去质问她:“你每天都出去干吗?”“管这么多干吗?做你的作业去。”姚乐芸若无其事地说。“我都看见了。”她抿着唇瞪姚乐芸,“你和别的男人出去,你们去公园,去逛街,我都看见了。”

姚乐芸立即变了脸色,但很快恢复镇定,她皱着眉呵斥她:“小孩子家瞎想什么,我和朋友出去逛街怎么了?就像你平常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一样。”

纪念气极了,可又不知该怎么反驳她,愤怒至极下她口不择言道:“你们在街上手牵手,你还知不知羞,怪不得爸爸和你吵架。”

闻言,姚乐芸怔了怔,她脸色铁青,伸手要打纪念,但举在半空又放了下来,恨恨地骂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只白眼狼!你爸好,以后你找他给你做饭、洗衣,什么事你都去找他,别来找我!”说完,换了鞋甩门离去。

纪念瘪瘪嘴,号啕大哭,心里又气又委屈。

那时,姚乐芸和纪时天几乎日日吵架,有时甚至动手,他们红着眼睛扭打在一起,像仇敌,纪念看着他们,只觉不寒而栗。她因为看见姚乐芸的种种事情在前,于是每次碰见他们争吵,她就偏向父亲那一边,她整日与姚乐芸针锋相对,母女关系日益紧张。

俗语说,母女没有隔夜仇。但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越是亲密的关系越容易产生隔阂。因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事出有因,是有苦衷有立场的,理应得到理解,否则,就会感到委屈、怨愤,在这种情绪下,难免相互指责,长此以往,对彼此只剩失望。

直到她十六岁那年出事,姚乐芸和纪时天终于决定离婚。接着,她被纪时天送出国,从此,与父母的关系就彻底变得冷淡而疏远。

纪念与Able恋爱后,自己真真切切处在了男女关系中,再设身处地地想起当年的姚乐芸,渐渐地就开始有些理解了。那时候,纪时天为挣钱和事业而忙,整日不回家,偶尔回来,倒头就睡,不再关心妻子,夫妻间也很少再聊天谈心,姚乐芸向他哭诉过几次,结果却换来纪时天的不耐烦,他认为她不理解自己,继而两人不断争吵。

姚乐芸无事可做,只好每天出去打麻将,她原本精神和感情都处于孤独时期,而恰好有献殷勤的人出现,尽管姚乐芸知道这是一件于情理于道德都不合的事,可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后来纪念始终自责,如果自己当时懂事一点,做一个贴心的女儿,及时给予她安慰,或许姚乐芸后来就不会变得这么庸俗而堕落。

不能再想下去了,越想越难过,许多情绪堆积在胸口,纪念觉得自己快要被撑爆了。她起身走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

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拿着洒水壶去给窗台上的绿植浇水。这盆绿植叫“一帆风顺”,绿色的叶子,白色的花,她一年四季都养这个,定期浇水、施肥,可仍然养死了好几盆。

她还记得,当年在英国时她和Able养的那盆,他们养了许久,它开得很好,叶子翠绿欲滴,花长得很高,伸在叶子外面,洁白且充满生机。后来,Able不在了,那盆花很快死了,她接着再养,但从未养活过。

立春后,昼长夜短。六点钟,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天边透着一抹玫瑰色的光晕,纪念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仰头喝尽后,她起身准备离开。

她刚走出去就遇见了程齐,四目相对,她有些尴尬,但又不好意思不打招呼,她朝他淡淡一笑:“程队还没走?”

程齐望着她:“等你呢。”

纪念一愣,旋即问:“有什么事吗?”

她的目光像小兽似的,尖利、戒备,亮得惊人,同事半年有余,她看他,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程齐哑然失笑:“纪念,你怕我?”

纪念被问得又一愣,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摇头。她又不是罪犯,怕他做什么?“上车,我送你回去。”说完,转身准备到驾驶座门前。

她今天状态不佳,程齐担心她出事。

纪念反应过来,忙喊:“程队。”

两个人说话间,天已经黑了下来,路灯亮起,照在黑色的车身上,折射出冰冷坚硬的线条。

纪念开的是牧马人,中型的SUV,很少有女孩子开这类型的车,他第一次见她从车上下来时,也吓了一跳,这一人一车的,要多不协调就多不协调。

景一见了后,眼睛睁得老大:“纪念,你不会把你男朋友或老爸的车开出来了吧?”“不。”纪念看了眼她的车,平静道,“是我的。”“酷!”景一朝她竖大拇指。

程齐至今没见过比纪念还要奇怪的女生,外表娇小柔弱,却又偏偏透着一股倔强,生人勿近的气息,她不像是故作神秘,仿佛是打心底里不愿被人了解接近,可越是这样,就越吸引着自己。“程队,我自己能开,谢谢你。”纪念看着他,拒绝道。“行,那你送我吧,我没开车。”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都这样说了,纪念难道还能说不?

两人上了车,程齐舒服地靠在了副驾驶座上,纪念边发动车子边问他:“程队住哪里?”“就在你家前面,你到家时把我丢路口就行了。”程齐说。

纪念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开车。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车难行,车里多了个人,纪念觉得不习惯,顺手拧开了广播。

主持人声音感伤,她问:有多少人还能记得自己的初恋,又有多少人最后嫁给了自己最初的爱人?

纪念从不听这类节目,立刻转台。“咦,怎么换了?”程齐坐直身体,“你们小女孩不都爱听这类节目吗?”“我不是小女孩。”纪念淡淡道。“哦?那是什么?”

纪念抬眼看他,一脸“你在说废话”的嫌弃神情。

程齐乐了,爽朗一笑道:“没结婚前都称为女孩儿,何况你,小不点儿一个。”

纪念瞥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说话了,显然是拒绝再交谈的意思。

程齐说把自己丢在路口就行,纪念也不和他客气,车子开到月半弯外,她停下来对程齐说:“程队,我到了。”

程齐点点头,解安全带准备下车:“再见。”

纪念点点头:“再见。”

她将车停进车库,接着上楼,进电梯。开门进了房间,她直接瘫坐在地板上,动也不想动,这一路,她都绷着神经,生怕程齐问她关于Able的事。

哦不,那人说,他不是Able,他叫谈宗熠。

如果程齐问起,她该怎么说呢?说这个叫谈宗熠的,长得和她死去的未婚夫一模一样,所以,她才失控?

程齐一定安慰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是两个长相相同的人。

不不不,她曾和他朝夕相处三年,相像到什么地步,她才会认错?何况,她是他的未婚妻啊,谁会认错自己的未婚夫呢?未婚夫,念及这三个字,纪念就心如刀绞,当初求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仿若昨日,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刻在她的心上,她永生都不会忘记。

十几岁时,她曾幻想过心爱的男子向她求婚时的场景,一定会有钻戒、鲜花,动人的情话和誓言,总之要多浪漫就会有多浪漫。可是,当遇见这个人之后,她才发现,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这就已经足够浪漫了。

当他对她笑,她看着他温柔明亮的双眸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生一世。

剑桥的环境是极好的,绿草如茵,一望无际,天空蓝得连一丝杂质都没有。春夏,剑河里有无数的天鹅和野鸭,午后,撑篙游河,躺在温暖的阳光下,微风拂面,说不出的惬意自在。她和Able住在李琴公园外,一栋红砖小楼,两层,外面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草坪修剪得十分整齐,窗下种着蔷薇和玫瑰。

那天,与平常无数个日子一样,Able穿着衬衫长裤,拿着洒水管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跳跃,晶莹剔透,他逆着光,面容模糊,偶尔转过头来对她笑,眉梢眼底都是温柔。

她正戴着手套擦玻璃,看见他对自己笑,整颗心都软软地塌陷下去,在一起这么久了,他仍然令她心动,迷恋。她用手敲了敲玻璃,Able听见声音,扭头看她,她张大嘴,用唇语缓慢地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Able疑惑地盯着她,而后笑了,像小孩子的那种笑,每一个毛孔透着欢喜。

纪念丢下抹布跑出去,一头扎进他怀里,仰着头看他,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抓起她的手腕,故作嫌弃道:“清洗剂都擦我衣服上了。”

纪念咯咯笑起来,伸手要摸他的脸,他仰着头,她踮着脚伸长胳膊,两个人嬉闹着,一个踉跄,齐齐摔倒在草地上。

她索性就赖在他怀里了,Able侧身,伸出一只胳膊给她枕着,两人脸对脸,她又问:“还没说好不好?”“婚姻大事岂可儿戏?”Able逗她,“得想想。”“谁儿戏了?我可是无比严肃认真的。”纪念一脸正经。“哦?”Able忍着笑,挑眉道:“鲜花呢?钻戒呢?求婚宣言呢?”

纪念一点点地睁大眼睛,做惊讶状:“看不出你这么俗!白长了这一张无欲无求的脸。”“唔。”Able低着头,肩膀微微一耸,竭力忍着笑,“结婚本身就是红尘俗事。”

纪念坐起来,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于是,掷地有声地留下两个字:“等着。”然后起身跑开。

Able抬头,望着她飞奔而去的娇小背影,眼底隐着温柔和宠溺。

半晌后,她手捧着一束玫瑰回来,将鲜花送到他面前,仰着头,认真问道:“Able,我想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

他忍俊不禁,伸手接过玫瑰花,这才发现,玫瑰是他前天摘来放在餐桌上的那束,花茎上还沾着水,水滴顺着他的掌心落了下来。

纪念真有些紧张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紧紧盯着他,垂在身下的右手收拢成拳,里面是放着一枚他们一起去看《哈利·波特》时,买来留念的装饰戒指。Able看着她,笑意从眼底一点点流淌出来,温柔蚀骨,他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愿意。”

五月,春末。百花齐放,天地间一片晴朗明媚。

房间里,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纱照在地板上,朦朦胧胧的一束光晕,她盯着那束光看,人依旧陷在回忆里。

她今日最深的悲哀,都是对昨日欢乐的回忆。

林喜儿听见手机响时,正在车里和刚认识不久的蓝眼睛男友吻得火热,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骂了句脏话,然后从包里翻出手机。她看见屏幕上的名字时,立即对身边的男友做了个手势,理了理衣服,开门下车。“妞,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吗呢?”林喜儿问。

听筒里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念念。”林喜儿有些紧张。

许久,纪念才强忍住哽咽,开口道:“我看见他了。”

这段时间,纪念深夜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变少了,林喜儿看她的邮件,觉得纪念的生活已经渐渐恢复平静了,她还以为,纪念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也许再过不久就能够走出来。“念念。”林喜儿轻叹一声。“我看见他了。”纪念固执地重复。

林喜儿叹了口气,以为她又梦魇了,她至今都没从失去Able的痛苦中走出来。“念念。”她斟酌着,缓缓开口,“在医院里,我们亲耳听见医生宣布他的死讯,是我亲手将白布盖在他脸上的。”

林喜儿红了眼眶,喉咙阵阵发紧,只要一想起那日的场景,她就觉得呼吸不过来。

二十五岁的Able,在那个滂沱大雨的深夜,永远地离开了她们。纪念的幸福,被埋葬在那间医院,在医生宣判Able死亡的那一刻。“喜儿,连你也不信我吗?”纪念几乎崩溃,“他那张脸,几乎夜夜都会在我眼前出现,我怎么会认错?他就站在我面前,和Able一模一样。”她的语气里透着急迫、绝望,还有悲恸。“难道Able有孪生兄弟?”林喜儿自言自语,“不,他曾说,他是独子,他父亲在他出生前几个月就去世了。”

纪念闭上眼睛:“他被当成嫌疑人拘回我们局,就在我面前,我还抓了他的手。喜儿,你相信我,这不是我的幻觉。”“和Able一模一样?”她问。

纪念点头:“是,一模一样。”“我尽快把这边的事处理完,然后回去陪你去见他。”

不疯魔,不成活。

如果纪念疯了,她就陪她一起疯。Chapter2全世界,我最不可能认错的就是他

生离死别,人间常事。

纪小姐,你并不特别

谈宗熠。APL的董事长谈林的外孙,九岁时获全国书法大赛一等奖;同年,成为世界围棋大赛上年纪最小的冠军;十岁获奥林匹克一等奖……十二年前在母亲死后,无故失踪,警方多次搜寻均无所获,继父高信达亦为寻他开出天价报酬。

关于谈宗熠,纪念在互联网上搜到的,不过是这寥寥几句。

她拿着Able的照片,与屏幕上谈宗熠的照片做对比,这绝不仅仅是相像,而是一模一样。鼻子、眼睛,甚至连抿唇的弧度都一样,纪念越看越心惊,内心波涛汹涌。

纪念又搜了一次Able,无数条网页弹出,但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Able,关于他的信息,一条也没有,仿佛世界上从未出现过此人。脑海里闪过一个什么念头,但她一时间抓不住,也毫无头绪。

谈宗熠就是Able。这句话在她心里拼命叫嚣,这是一种直觉,深深相爱过的人,他们之间有种默契,任何人都没法体会的默契和心灵感应。

纪念看了整晚的照片,反复地回想着关于她和Able之间的过往,虽然身体疲倦,但大脑皮层太兴奋,头痛欲裂反而睡不着觉,天蒙蒙亮时,她服了几颗安眠药,勉强睡着。

醒来时已经快到十点,急忙起床洗漱,然后跑下楼。

上班这么久,今天是第一次迟到,纪念颇觉不好意思。她推门而入,景一最先看见她,他朝她眨眨眼,打趣道:“嗬,纪劳模也迟到了啊,难得啊,中午请客!”

大家都笑起来,纪念也跟着笑:“好。”

程齐从外面进来,看了眼她,发现她眼睛泛红,有点肿,他虽然关心,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却不方便问。

纪念看见他,点头招呼道:“程队。”

说完,转身要走,忽然听见他问景一:“查得怎么样了?”“证词都吻合,我去4S店看了他的车,大灯被打碎,车前身和驾驶门都凹进去一块。”景一说。“打举报电话的人找到了吗?”程齐问。

景一答:“暂时没有,因为用的是市区公用电话,附近来往的人也比较多。”

程齐沉吟片刻,吩咐道:“联系谈宗熠,让他看看能不能根据记忆描述出其他五个人的相貌,然后,调集林路附近所有道路监控录像。”

纪念悄然离开。

中午吃饭前,程齐来找她,她正在尸检所教助理辨别伤口和器官的受伤程度,从理论到实践都详细地做了一遍后,她摘下手套,让他自己琢磨,并交一份详细的分析记录给她。

正午阳光略为厚重,晒在人身上,令人微微眩晕,她在院子里站了片刻,然后转身回警局办公室换衣服,换好衣服出来后,遇见了程齐。“大家都在等你吃饭。”程齐说。

纪念这才想起答应景一请吃饭的事,立即道:“好。”

两个人并肩走出去,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阳光。“程队,案子查得怎么样了?”纪念忍不住问。

程齐笑着看她,一副“就知道你会问”的神情,她微微有些囧。“一天没查到凶手,他就不能排除嫌疑。”程齐说。

纪念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他很像你认识的人?”程齐看着她。“嗯。”她回答。

程齐道:“他是谈林的嫡亲外孙,谈宗熠。”起初,知道他的背景时,他也吓了一跳。

谈林。谈起这个名字,G市的人都不陌生。APL的创始人,起初,靠卖小百货发家,后来,创立了自己的品牌,成为国内最大的百货集团,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九十年代初,信息科技还未在国内发达,谈林作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成立了熠升信息科技公司,归于集团APL旗下。他曾被评为“G市最杰出的企业家代表”。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餐厅,郭海生看见他们进门,立刻站起来挥手:“这边,程队,这边。”

此时,谈宗熠正在APL顶楼的会议室里,他穿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材笔挺修长,背对着门,神情冷漠至极点。

1998年,他外公车祸成了植物人,接着他母亲死了,此后,谈家再无一人可以接手他外公用一生心血创下的APL,这十四年间,APL几乎要姓高了。而今,他终于回来了。APL的股东们,他大多都认识,当年也曾常出入谈家,与外公畅谈。

只是,人走茶凉。“今天召开董事会,是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谈宗熠坐在首端,神情沉着。

左下首属于高信达的位置,是空的。

所有人都望着他,这个年轻人,十四年前无故失踪,如今突然回来,用意不言而喻。可这些年,在APL主持大局的始终是高信达,他现在想回来,怕是不那么容易。“我外公在身体健朗、神志清醒前,曾与我母亲共同签过一份股权转让书,将他与我母亲手里共同握有的百分之四十的集团股份,都转在我名下。加上我个人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共拥有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谈宗熠目光锐利。

他抬眼看向身旁站着的律师顾澜。

顾澜会意,上前一步道:“我是天霆律师事务所的顾澜。”

顾澜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一一分发在各位股东面前,他说:“这是股权转让书的复印件,原件由本事务所保管,另一份是谈董事长的授权书,由谈宗熠先生代替他在APL的职位。”

各位股东低头看自己面前放着的转让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上面印着谈林的章,还有他的签名,时间是1997年12月18日。谈林出事是1998年的事,1997年,他还是APL的董事长,这股权转让书,是完全有效合法的。

十五年前,顾澜甚至还没成立天霆事务所,谈林就已慧眼如炬,为他的外孙挑选了这一位有能耐的伙伴,他不愧是APL的创立者。

这一刻,所有人看向谈宗熠的目光都不同了,他是集团的合法继承人。“十四年前,我被外公秘密送去美国,进行作为继承人的封闭学习,与我一同学习的有全世界各国企业家的继承人,因此保密。”他简短地对当年的失踪做出解释。“目前,我是APL的最高持股人,拥有集团最高决策权。”谈宗熠目光在所有人脸上一一掠过,他黑色双眸,亮得惊人,像是一汪深潭,令人不寒而栗。

这番气势,让在座的人都精神一振。像,简直太像谈林了。当年谈林坐在这个位置上时,也是如此不怒自威、气势逼人,但那是他一路拼搏,过五关斩六将沉淀下来的。

可谈宗熠不同,他的气势是从内向外油然而生,莫名让人感到压迫,像一座高耸入云端的雪山,与生俱来有一股高不可及的气势。

然而,在座的各位,谁不是人精?片刻的愣怔后,即有人反应过来,率先问道:“谈董事长出事时很突然,事先并未对我们有过任何交代,你现在突然回来,要接管APL,虽然你说这些年你都在进行继承人学习,但学的到底是理论,这事关APL上下万名员工的饭碗,不是件小事。”“当年外公出事后,我若直接接管APL,又如何?”谈宗熠反问。

那人一怔,半晌答不出话来。他是谈林嫡亲外孙,又握有股权书,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谈宗熠见状,身体向后倾靠,看向众人道,淡淡道:“外公目光长远,知道为APL做最佳打算。”

这个年轻人,姿态从容,字字珠玑,并不好相与。“高总管理APL多年,并未出任何差错,谈董事长可有什么安排?”有人再次发问。

谈宗熠抬眼,静静看着方才发问的人,他目光锐利冷冽,透着熠熠锋芒。

会议室陷入令人心悸的沉默,所有人都看着他。

许久后,他忽然微微一笑,原本就干净出尘的脸,在那一刹那,像雪山融化,清风拂面,仿佛刚才的冷冽锐利不过是众人眼花。“林董事说得对,集团上下万名员工,又关乎各位股东的切身利益,我初回国,对一切事务尚不熟悉,所以,总经理暂时仍由高先生继续担任,我从旁协助,并尽快熟悉所有业务,以及与集团各项事务。”他嘴角有浅浅的笑意,目光如炬,像一位真正的王,因为胸有成竹,所以优雅从容。

这番话,情理兼并,主次分明,令人无法辩驳。

同一时刻,高信达在G市最好的疗养院,他在谈林的病床前听完了谈宗熠在董事会上的所有发言。

他神情阴鸷,一言不发地盯着氧气罩下沉睡着的谈林。

当年,他吊着谈林的一口气,是怕他死后,自己不在他的遗嘱里,名不正言不顺,他无法进入APL,而他不死,他就还算谈家女婿,谈家人。

谈宗熠年幼,不成气候,APL理所当然是他的。只是他没想到,谈林十五年前就签了股权转让书,这只老狼,居然对他防备到了这个地步。

然而,凭那个小狼崽子就想和他斗吗?

他弯下腰,将手放在谈林的氧气罩上。“高总。”高信达的助理王泽喊道。

高信达缓缓地抬起手:“你以为我会让他死?”他冷笑一声,“他的死活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没有意义我又何必要做。”

王泽点点头:“高总说的是。”

高信达又瞥了眼谈林,然后转过身:“走吧。”

高信达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坏了,现在大概所有人都在笑话他吧,自称高总,APL的总经理,但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

下午,景一联系上了谈宗熠,问他是否能来趟警局,描述其余五位袭击者的容貌,谈宗熠答应稍后回电答复。

两点钟记者招待会,六点参加宴会,四点到五点这段时间可以去警局。秘书温茜提醒他。

下午四点钟,谈宗熠准时出现在警局。他开一辆路虎揽胜,西装革履地从车上下来,气度不凡,令人刮目。“约二十五岁出头,额头很宽,眼角向下垂,鹰钩鼻;另一个年龄不超过二十五,卷发,脸颊消瘦,厚嘴唇,走路时,右肩膀稍低……”他坐在嫌疑犯画像师对面,详细地描述着袭击他的人的容貌。

程齐站在一旁,等画师画完,让他来看,他伸手指向第三人的下巴:“这里,再宽一点。”

画师好奇地转过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过目不忘。”他淡淡道。

程齐瞥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纪念的关系,他对这个男人一点好感也没有。过目不忘,他当自己是天才呢。

画像逐一画完后,谈宗熠起身告辞,程齐与他一起,他边走边对他说:“感谢谈先生配合,有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也请谈先生在这期间,不要离开G市。”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门口。

郭海生忽然慌忙地冲了进来,程齐皱眉头看他:“慌慌张张的,怎么了?”“外面好多记者!”

果然,一个个记者举着摄像机,对着外面的警察:“听说谈宗熠涉嫌肇事逃逸,能给我们详细说一说吗?”“现在破案了吗?凶手到底是不是谈宗熠?”

……

谈宗熠冷笑一声,眼底光芒剧增。

程齐瞥了他一眼,然后径直冲出去,他做刑警多年,连目光都透着一股坚毅和正气,他站在被围住的同事面前,神情严肃道:“这里是警局,你们要八卦不要来这里,案件正在调查中,需对外保密,没其他事就都散了。”

他一身警服,又沉着脸,记者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静了下来。

忽然,其中一个扬声喊道:“谈宗熠。”“谈先生,请问这案子与你有什么关系?“刚接任APL董事长,就与命案发生牵连,势必要对APL造成不好的影响,请问谈先生有什么对策?”

闪光灯亮个不停,但迫于这里是警局,向来彪悍的记者们,也不敢放肆冲进去。

纪念站在对面,静静地看着谈宗熠,他站得笔直,高大而挺拔,双手自然垂在身下,没有丝毫的急迫或不耐,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态。

她的目光太灼热专注,引起了谈宗熠的注意,他转过头,与她对望。

纪念的一颗心像是跳出胸膛,震得每一根神经都疼,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走过去,到他面前站着,轻声道:“跟我来。”说完,转身走在前面。

几步后,她回过头,看见谈宗熠还站在原地,她看着他,双手渐渐收拢握成拳,缓缓道:“我可以带你出去。”

她的脸在日光的照射下有些看不清,只有一双眼暖融融地望着他。谈宗熠迎着光,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晒得微微发烫,他抿了抿唇,抬脚朝她走去。

纪念带着他,走到院子对面,绕到另一栋楼后,楼的正对面有一间房,她径直走过去,推门而入。扑面而来一股寒意,她拧开灯,白色的日光灯,将原本昏暗的房间照亮,谈宗熠这才看清,原来她带他来的是停尸房。“谢谢。”他对她说。

她背对着他,他能看见她紧绷着背,以及握成拳头的手。

突然,她转过头,她看着他:“谈宗熠。”

他漠然地看着她。

纪念看着这张脸,竭力保持平静,一字一句地说:“世界上,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何况人?不管你是叫谈宗熠还是Able,都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不管你为什么骗我,我都不在乎。”“但是,你不能假装不认识我。”纪念哽咽。“你怎么知道我与他完全相同?”谈宗熠打断她的话。

纪念忽地一愣,他又接着逼问:“仅凭一张脸吗?”

纪念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主观上来说,这的确是一张与Able一模一样的脸,虽然他们在气质上有差别,可是,他身上散发出那种熟悉的,属于Able的气息是那么强烈,这种气息和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感觉和气息这种微妙的东西,纪念没法描述清楚。

纪念咬着唇,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Able的拥抱与别人是不同的,她就算瞎了眼也能分辨出来。

谈宗熠一怔,然后,冷淡道:“抱歉,我没有和陌生人拥抱的习惯。”

纪念张嘴欲说什么,谈宗熠蹙眉,神情不耐地打断了她:“谢谢你带我来这里,但如果你再这样神经质,我宁可出去面对记者。”

神经质!他居然说她神经质。

纪念的心一阵剧烈地抽痛,她抬头逼视着他,悲愤地质问他:“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甚至已经要结婚了,可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对我说他死了,我不信,谁说我都不信,我不信他会弃我而去。他在我人生最低落最孤独时出现,他教会我爱和被爱,他手把手带我去感受这个世界,他对我而言不仅仅是爱人这样简单的存在,他是我和这个世界间最亲密的连接,他是我的一部分。你说我认错了人,全世界我最不可能认错的就是他!我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清晰无误地画出他的样子,你说我怎么可能认错这样重要的一个人?”

她盯着他,喉咙一阵阵灼痛,一颗心像被人攥在手里,疼得没法呼吸,她的手紧握成拳,仿佛只有这样,才够有力气接着说下去。“我不知道你这几年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故意装作不认识我,但我相信自己的心。”纪念站得笔直,她全身神经都绷着,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谈宗熠看着红着眼眶、呼吸急促的她,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别过头,喉结上下滑动着,像是在吞咽口水,气息微微有些紊乱。

唐代诗人元稹曾为亡妻作诗: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南唐君王李煜也曾作词: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

还有词云:琼窗梦空留残日,当年得恨何长。

深情如斯,然而,几载岁月悠悠而过,都是又有新欢在侧。

人生漫漫,时间最终会带走所有,没有什么永垂不朽,伤口会结疤,会痊愈,然后会有新的故事取而代之。

只要活着,人生就还有许多可能。

许久后,谈宗熠转过头,神情淡如水,他没有看纪念,而是伸手指向房间内几具躺在床上的尸体,平静地说:“他们,哪一个没有爱人,家人?生离死别,人间常事,纪小姐,你并不特别。”

他说完,移开视线,看向对面冰冷雪白的墙壁。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纪念望着他,这个人明明说了这么冷血的话,可为什么她却觉得,他平静的表象里藏着深沉与无力。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默默地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轻声道:“走,我带你出去。”

她知道了他是谁,知道他与她同一个城市,她一定会想办法知道,他究竟是不是Able。

然而,谈宗熠像对她的想法了然于心似的,出了门,他站在车前,转头看向纪念,平静道:“纪小姐,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最好认清这一点,我不希望你为此打扰到我的生活。”

日光下,他的脸模糊不清,只剩一双乌黑明净的眸子,其中,映着她的身影。

他说完,漠然地转身上车,然后驱车离开。

路两旁的香樟树开得很好,枝头密密匝匝地开着花,空气里暗香浮动。谈宗熠一路开下去,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停住,透过后视镜,他看见纪念仍站在原地,风将她的短发吹起,乱糟糟的,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整理,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神色悲戚。

三、二、一,绿灯亮,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快如飞箭。

纪念连续失眠几天了,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为了不影响工作,她必须得采取措施。

Able去世后的一段时间,她几乎没法入睡,医生不得已给她开了药,靠着药物她才能勉强睡一会儿,但时间长了,她开始对药产生免疫,即便后来加大了量,也已没用。所以,现在只能靠运动这种笨方法。

纪念沿着西宁路跑,西宁路是G市最老的道路,背靠着山,这一片大多都是四合院。低矮的墙头内,是几间瓦房,院内种着各类果树,树龄已有多年,枝叶繁盛延伸至人行道。因为地理位置好,许多开发商都看中这里,想要将这拆迁建造成别墅区,但因居民都是在这住了半辈子的老人,对这里有感情,不同意搬迁。从西宁路下去,穿过几条街,就是繁闹的市中心了。

十一点四十五分到家,纪念站在公寓门口,双腿发软,她开了门,一头扑进沙发里,觉得舒服得像上了天堂。

她休息了一会儿,强撑着起来去洗澡,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感觉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后来连自己怎么走回床上的都想不起了。可见,身体也是有意识的,累极了,就会屈从本能,什么也顾不得想。

纪念早上六点钟准时醒,然后靠在床头读纪伯伦的诗。“记忆是相聚的一种形式。”“遗忘是自由的一种方式。”

纪念合上书本,闭起眼睛。

Able,如果没有你,这世界对我而言就是囚笼,我靠着对过往的回忆撑着走下去。所以,你才是我的自由,哪怕痛苦至死,我也不要遗忘。

纪念洗漱后,看了眼时间,离上班还早,她决定先去楼下散会儿步。

她打开门,“砰”的一声,一个人突然从门外仰面倒了下来,她吓了一跳,忙朝后退去。

随即,那人叫了声“哎哟”,然后,揉着后脑勺背对着纪念坐起来,好熟悉的背影,纪念睁大眼睛,惊叫道:“喜儿!”“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啊。”林喜儿转过身,朝她翻了个白眼,“去帮我把行李拿进来,哎哟,肩膀酸死了。”

纪念走出去,看见靠墙放着的银白色行李箱,她伸手将它拉进房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林喜儿脱了外套,把长发束起,她边弄头发边说:“我深夜的航班,估摸着你睡着了,也就懒得吵你。”

她是知道纪念的睡眠状态的,极难入睡,睡着后一旦被惊醒,就几乎不能再睡了。好友多年,纪念自然也懂得她的心意,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径直去厨房煮咖啡、煎蛋、烤面包,她在门外饿了一夜,早饭不能马虎。

纪念做完早饭,把东西端上来时,林喜儿已经洗漱完毕,精神奕奕地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房间就充斥着一股咖啡的醇香,不等纪念喊,林喜儿就跳起来跑到餐桌旁,绿色的瓷盘里,盛着色香味俱全的煎蛋,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妞,嫁给我吧!”林喜儿朝她竖大拇指。

纪念故作一本正经:“好呀,不过你得先去趟泰国。”

林喜儿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去你的。”

公寓里充满欢声笑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林喜儿有心提起Able,可看着纪念的笑脸,又不舍得破坏这难得的好气氛,等两人吃完早饭,纪念收拾好桌子后,她才装作不经意地拿出手机,问她:“你说的和Able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他吗?”“你有他的照片?”纪念诧异极了。

林喜儿把手机递给她:“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他的新闻,你自己看。”

APL惊现神秘继承人——谈宗熠。

APL新董事长涉嫌肇事逃逸,罔顾人命。

当晚,所有新闻媒体都在刊登这样的新闻,短短几个小时,网络上的点击率一路飙升至三千万。

评论里,无数人在声讨,愤愤不平地骂有钱人都是混蛋,以为钱能买人命,也有理智的说等结果,毕竟目前只是嫌疑人,未曾定罪。

还有一些花痴对着照片留了许多溢美之词。“好帅啊,这么帅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嫌疑犯啊?”“我要嫁给他,就算是嫌疑犯也愿意!”“我愿意陪他坐牢!”

纪念一一看完,然后把手机还给林喜儿:“嗯,是他。”“你们肯定已经见过面了,和我说说吧。”林喜儿伸手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纪念靠过来。

清晨,一抹橙色的光晕,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落在地板上,照得房间温暖明亮。纪念和林喜儿并肩窝在沙发里,两人低着头,低声细语地说着话,这情景,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她们还是小女孩儿的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了,沧海已变桑田,只有她们还如当初一般亲密无间,只要想到这,就觉得这人生也没有太糟糕。“他一口咬定你是认错了人?”听完纪念的叙述,林喜儿问。

纪念点头。

林喜儿看着她的神情,试探着问:“念念,你说,会不会他们只是恰好长得一样?”“不会。”纪念抿了抿唇,肯定地说。

两人间有短暂的沉默,她们各自思考着,但思考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半晌后,纪念看向林喜儿:“喜儿,爱人之间是有相互感应的,这种感情不会随便出现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只要看见他,我就会心跳、心痛,我觉得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有一句老话这样说,你化成灰我也认识。我想,这就是一种独特的信号,一种感应,只对某一个特定的人才有。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意外毁容了,然后换了张脸,难道你就认不出我了吗?我想是不会的,因为我对你而言,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只有你知道。”

纪念说这番话时,表情十分认真,一字一句表达得清清楚楚。“那天医生宣布死讯,是我亲手将白布盖在他脸上的,我确信那是Able,如果谈宗熠就是他,那他究竟是如何起死回生的?念念,Able是爱你的,对于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可他怎么会宁愿看着你痛不欲生,也不和你相认?”林喜儿说出她心里最大的疑惑。

这些问题,纪念不是没想过,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又重新活生生站在你面前,这种事,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可是,她的感觉、她的心都告诉她,那个人就是Able。“我不知道,但喜儿,如果不弄清楚,如果不能确定他的身份,我这一辈子都没法安宁。”“我们一会儿就去找他。”林喜儿斩钉截铁道。只要能够让她安心,她愿意陪她做任何事情。“他都已经那样说了,估计你去也问不出什么。”纪念说。

林喜儿白了她一眼:“死脑筋哦你,我们可以跟踪他啊,只要他是Able,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不管他怎么变,也不能把自己全盘改造,一丝一毫的破绽也没有。”

纪念不是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人,既然要搞清楚他到底是不是Able,就必须主动出击。“好。我们先去局里一趟,我去请假,顺便把车开出来。”纪念说。她决定了,就按林喜儿的方法办。Chapter3我温柔虔诚并长久地爱你,只爱你

我们会本能地对所爱的人温柔关怀,所以,你看,这样的冷漠刻薄,怎么会是深爱你的人?

APL集团,顶层会议室里。

此时,谈宗熠正在处理他来到APL遇见的第一个难题。“谈先生,现在网络媒体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你肇事逃逸的新闻,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啊,今早到现在,APL的股票就一直在下跌。”“谈先生,这件事如果没有一个交代,我们董事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谈宗熠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目光极冷,静静地听着董事会成员的讨伐,脸上并无一丝急切或气愤。

他坐直了身体,是要开口说话的征兆,所有人都看向他,坐在左侧首位的高信达,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谈宗熠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所有人,然后道:“最迟今天下午,警局就会破案,到时自然水落石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就连高信达也皱起了眉。“你怎么知道?”李董事问道。

谈宗熠冷然一笑:“事情既与我相关,该知道的我自然要知道。”他说完,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散会。”

他的办公室亦在顶层,与会议室面对面。这些年来,高信达怕被人非议,没敢搬入董事长办公室,因此,这里仍和外公当年在时一样。

谈宗熠站在落地窗前,从三十六楼上俯瞰,楼下的一切皆如蝼蚁,眺望远方,天空与云层似触手可及。然而,高处不胜寒,这浩渺的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了。旁人只是艳羡着他人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姿态,却不曾知道,等你真正身在高处的时候,感受到的不过是满目的空旷与清冷。

人世间的幸福,从来都不在高处。

许久后,他转过身,按下内线:“温茜,进来。”

穿着深色套裙的年轻女子走进来,站在他的书桌前,恭敬地道:“谈董。”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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