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去看英国人落在那地球上·十五言钟与氏文集(果壳·十五言系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28 03: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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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钟与氏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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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去看英国人落在那地球上·十五言钟与氏文集(果壳·十五言系列)

陪你去看英国人落在那地球上·十五言钟与氏文集(果壳·十五言系列)试读:

作品简介

如果一个人花很多年时间去学习所有的解释性理论之后,任何答案——依据前人曾经达到过的大多数路径所得出的答案——在她面前都像雕刻家手下纷纷掉落的刨花。雕刻家关心的是那块引起了刨花的木料,而一个学方法论的人如钟与氏,关心的则是引起这些答案碎屑的问题全貌。在现实意义上,明确定义问题是为了知道我们在对付什么;在研究中,则是为了理解社会、文化与历史的纷繁方面,厘清不同线索的意义;而在个人生活里,它只是一种作者本人难以回避的习惯。这个小集子,编辑小庄曾想把它命名为《应该怎样去批评地球人的生活?》,作者自己想叫做《谜一样的地球生活》,PK的最后结果是基友“王大锤”跳出来说,不如《陪你去看英国人落在那地球上》好了,想了想,不过是标题而已,不用打起来,遂采用了第三方意见。

作者简介

钟与氏:政治学方法论硕士,涂鸦和旅行爱好者,对世界、对人类社会和对自我充满困惑,有问不完的问题,吐不完的槽。为此学习了大量理论和方法论,结果有了更多的问题和吐槽,在这个过程中,领悟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乐趣。

开篇序·赶火车的思考者

前几天有小伙伴来上海玩,走的时候在2号线给我发消息:“去坐高铁应该是从虹桥机场航站楼下地铁是吧?”

我很迷惑,截了个交通路线图给他:“2号线有虹桥火车站这一站啊。”去赶火车为什么不在火车站下呢?

他说:“我来的时候下了火车,并没走出建筑就上了地铁,那站站名就是机场航站楼。”

上海的虹桥枢纽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群,里面包括了两个航站楼,一个高铁站,还有两条地铁线路的三个站点。我想小伙伴大概是跟着指示牌不知不觉走到机场那边去了,于是又截了个包括虹桥枢纽和地铁线路的地图给他。

半小时以后他回消息:“哦,我好像搞懂这整个建筑规划是怎么回事了。”

我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你为什么需要明白建筑规划才能解决在哪站下车的问题……”

这个小伙伴,恕不点名,是我见过最聪明博学的人类之一。以上这件小事,可以给我们一些他为何如此聪明博学的启示:当遇到问题的时候,他很乐于花一点时间去理解这个问题产生的背景,而不是直奔简单答案。

与此同时,我遇到的其他大多数人,在获取任何信息的时候,已经自行决定了想要的答案。大规模工业生产污染环境?——回归田园解决一切好了。网络电信诈骗横行?——都是世界的错。印度农民自杀率升高?——都怪转基因。作为一个方法论学生,我经常惊叹别人得出结论之轻率,而他们则常常善意地批评我想太多。

我并不打算对此作出任何辩解:当你花了很多年时间去学习所有的解释性理论之后,任何答案——依据前人曾经达到过的大多数路径所得出的答案——在你面前都像雕刻家手下纷纷掉落的刨花。雕刻家关心的是那块引起了刨花的木料,而一个方法论学生,关心的则是引起这些答案碎屑的问题全貌。在现实意义上,明确定义问题是为了知道我们在对付什么——从早餐搭配(需要在赶时间和健康之间作出权衡)到基础政策制定(有哪些相关者需要被考虑?它的伦理倾向如何?它的现实成本和目的如何平衡?它有哪些负面作用?),或者在我的朋友不知道在哪站下车的时候作出最有效的反应(他在哪?他为什么这么问?如何避免造成更多困惑?)在研究中,则是为了理解社会、文化与历史的纷繁方面,厘清不同线索的意义。而在个人生活里,它只是一种难以回避的习惯。

在生活中这样做也许并没有太多的优越性,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是想太多,绝不适用于赶火车之类的紧急情况。但是在零碎线索中拼凑本质图景,从已知出发推断多样化的答案,这些谜题实在是惊人地有趣,我因为遭遇新鲜信息陷入沉思,耽误过不止一次火车(真的!)。因为跨文化经历能够大规模提供此类经验,所以误过好几个国家的火车。实际上我为了搞明白伦敦地铁到底怎么回事,曾经一天穿越六次帕丁顿站。我知道维也纳火车站像公交一样密集,苏黎世公交即火车,布拉格站工作人员不说英语,巴黎……天啊别跟我提巴黎!看看看看,都是繁体大写的惨。

这本小册子里收录的文章,大多数是来自跨文化旅行里出现的念头,它们和铺面而来的新鲜感、试图描述新体验的徒劳努力以及大量解释性理论纠缠在一起,产生了这些脑洞深重的文章。而这些旅行大多发生在英国。英国是个很美好的国家,风景如画,人文气息浓厚,偶尔不下雨,误了火车还可以方便地搭乘下一班,对列车沉思者很友善。雨水、列车与胡思乱想是英国生活的现实组成部分,英国人切斯特顿就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描写他遐想伦敦火车站被水淹了的盛况。作为一个亚洲人,我觉得英国人真是好玩死了,就算是学着用他们的方式来理解他们,仍然觉得他们根本不是跟我生活在一个星球。

料英国人见我应如是。

批判的使用姿势

不合时宜的批评

我小的时候,和很多文艺青年一样,习惯于唱反调。挑战别人的观点或者指出别人的错漏好像是件挺酷的事情,直到有一天突然意识到,好多次我都沉浸在“妈呀我怎么这么酷”的感动中,压根没听进去别人原来到底想表达什么,或者他们对我的挑战如何回应。

比如我国过年过节的文化传统就是展望美好未来,有一天,大概是00年末的元旦前夕出黑板报,老师说写一点立足幸福当下祝愿强盛明天的内容,正画着画儿的我引用了一段索尔仁尼琴的诺奖致辞之类的,大意是20世纪有过人类史上最可怕的惨重伤痕,我们凭什么相信21世纪会更好?

如你所料,这种不合时宜的挑战只会让全场陷入尴尬癌的惨重气氛。中二年纪这种事情做过很多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撇开中二的部分,我在后来的十几年里偶尔会反省:批判的思维,除了中二病的那些以外,一定是有用的,但是,它到底有什么用?

这种自我反省并不是来自什么良心发现,仅仅是学着把弥散的自我从对客观的理解里赶出去(另一方面,良心的思辨过程要糊涂得多)。如果我觉得某种表述不对,那么我要如何就此作出反应才真的有意义(而不是出于自我表达的目的,造成尴尬症蔓延)?换句话说,我们知道有些批评令人不快不是因为它是批评,而是因为它是错误的批评——它表达的不是真实的思辨过程,而是批评者拒绝进入语境。

话说回来,批评某种理论体系,即使在大二研二和博二病阶段大概也是蛮酷的——每次我们听讲座,都会有那么个家伙,在提问阶段跟演讲者滔滔不绝地说上十分钟某个理论背景,然后用这个背景否定演讲者的某个过于细节的观点或结论——每次我们都觉得翻译员或者讲者马上就要从后腰拔出一个火箭筒把全场都轰至渣。讲这个例子是为了说明,通常情况下你在一个完备的理论体系中,是找不到否定它自己的证据的,但是在另一个理论体系里找到的不同意见,又有个毛用咧?“老师,我知道你是自由主义者,但是现实主义认为blah blah,为什么您没有使用这个假设呢?”

——现在聪明的演讲者都会这么回答:“你说的这个问题非常有趣,但限于时间关系无法展开,如果有同学对此有兴趣,建议读XXX出版社的《OOOO》和△△△的专著《※※※》,前者在方法论上解释了两种范式的不同适用情形,后者对两种理论的交叉范畴进行了梳理”。

翻译:你读书太少才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靠谱的批评

有一次课上认真地讨论了一个问题:批判是否能建构任何理论?

因为这是在一个英国大学的课堂上发生的讨论,所以一定会出现这样的回答:

Have you ever heard of Critical Theory?(你听过批判理论吗?)

这个段子的笑点大概是这样的:“真的有能说话会走路的树人吗?”“你听说过那个姓周的树人吗?”或者:“馒头蟹长那样也能攻击吗?”“你听说过公鸡馒头蟹吗?”

但是周树人不是树人,公鸡馒头蟹不是馒头,批判理论真的是个理论。

单纯从建构的角度来说,它还是个挺完备的理论。你一定听过“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这些标签,你也知道当一个人是自由主义者的时候他一般不太可能支持文化审查,一个保守主义者可能也会倾向于不支持同性恋合法化运动。嗯,实际上批判理论者(Critical theorist 这个词翻译过来很奇怪,但是我们真的不是一种主义而是一种批判性的理论)大概也居于差不多的位置:它主要的批判对象是现代人。

广义上,批判理论可以上溯到一战后,一群哲学/政治学/心理学/神秘主义/艺术家们,在法兰克福人文社科学院(或者有其他更靠谱的译名),对当时的现代理论和影响力巨大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做出的学术回应。在历史和地域上他们被称为法兰克福学派,在政治学中它有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在1960年之后则是马尔库塞和他引领的批判理论。总的来说,批判理论着眼于现代人的异化,并且试图从各种人类文化活动和政治行为中寻找出克服异化和自我实现的方案。批判的对象、批判的内容和理论依据都是有严格限制的:通常以异化理论或者结构主义理论或其他现代批判性理论为依据,解释某些政治现象、社会现象和观念为何是危害性的,或解释非异化状态是什么样子。

批判理论当然是可以建构的,至少它在尝试建构不被异化的人类理想模型——说人话就是它试图告诉我们,生活在现代是一种什么体验。但批判性思维不依赖于批判理论存在,其他学术从业者当然也需要有靠谱的质疑能力。前一部分我们提到,不靠谱、不合时宜的批评,是通过没有做过充分调研和理解,不具备足够的知识基础,通过无依据或者依据不妥当的批评来表达自我;此外,有些批判并不需要理论的建构,或者说它有比较稳健的方法论规则,来协助形成可靠的批评,它的哲学依据是更为普适的方法论,而不是单一理论自身。在很多场合中,这种批评是可以接受的:如果我要解释为什么某个政策存在严重副作用,或者委婉地提醒我的朋友某条消息不实,或者只是要把我得出某一结论的推论过程公开,我都需要批判性思维的帮助。

以下是一些方法,来自一本很奇怪的教科书(Research Methods in Politics:A practical guide, 作者Roger Pierce,出版社Sage),书里有这样一段话:“某些海外地区的学生可能感到,对你的资料来源抱持审慎和批判性态度是有困难的,因为你们被教育要尊重权威。但是在英国和其他一些西方国家,你的论文要靠谱, 你就必须审查你的资料来源是否可靠。如果你担心这种批评会导致自己和家人受到惩罚,可以注明在公开出版的论文中将其删去。”

给英国人的这种官僚+程序化+无所不知的handbook 跪了。

总之我们不要管它前面奇怪的If...then 句式。书里列举了我们在评价信息和资料时需要审查的内容,并指出,并不是每一个出问题都同样致命,但是最好对其有一个综合性的评价概念。

1.when 近期论文通常比早期靠谱。

2.where 在靠谱的期刊上搜论文,别看百度百科(不许用维基当参考资料)

3.who 出版机构本身的评级也很重要,有些不靠谱的作者会一直不靠谱下去,直接拉黑节约大家时间。

4.abstract 从摘要中可以迅速判断此文研究内容是否与你的研究范围相关。

5.research question and rationale 研究问题界定清晰、有意义,原理适用正确。

6.theory and literature review 作者应当在正文中正确、清晰、批判性地适用了理论,至少排除了矛盾、重复和漏洞,并且明确本文潜在的问题所在。

7.hypothesis 在适用演绎逻辑的论文中,对研究问题的回答是初始假设。

8.methodology 方法论。必须在其哲学基础、归纳或演绎方法、定性或定量分析、以及数据收集的方法上体现出前后一致性。

9.data collection: what, when, how

10.data presentation 

11.data analysis, interpretation and discussion  数据的收集、表现、分析和解释部分。涉及专门技术细节懒译。总之你只要知道图表是可以骗人的,分析技术是可以骗人的,很多论文用到的最精密的技术是用眼睛看,统计是可以骗人的,结论也是可以骗人的,有些人骗了人自己还不知道的……就可以了。(为了避免黑到或者害到没毕业的同学们,此处省略两千字统计学作弊技巧)

12.conclusions 无论有没有证实假设,结论部分都应当给全文做好要点总结,并且把其他的发现也写进去。此书还特别强调:如果有篇论文完全证实了它的初始假设,请保持十二分警惕。

13.implications 此研究的意义、发现以及后续研究计划。

14.style 可读性,是否无聊(真是够了,英国人竟然嫌别人论文无聊),有没有夸大研究本身或研究者的作用。

15.referencing and bibliography.它的参考资料是否靠谱。如果有百度百科,那……你懂的。

最后,不合时宜而靠谱的批评

前面说的基本上是侧重于经验研究的批评路径。最后一部分我将严肃地(?)用一个案例来解释,为什么有些批评我们必须当真,但是却不能太当真,尤其是在社会问题上。

在弗兰克·富里迪[1]的专著《恐惧》中,他讨论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社会感到恐惧,是不是因为国家和政府将社会人视为过于无能,并且有意无意地强化了他们的无能感和无力感?假如我们信任一个权威机构——比如心理诊所、研究所或者律师事务所,而它们也确实忠诚地提供给我们全方位的服务,那么我们除了失去他们就不能活以外,是否还有可能在其他方面也过度依赖某些权威机构,乃至到最后,我们简直变得生活不能自理?而这种不能自理,进一步造成我们对于无法控制的生活而感到恐慌?

在这里,富里迪举了个例子。在英国有专门机关在新妈妈生产前后进行婴儿养育的教育,提供从早教到膳食营养等全方位的信息服务,这些服务主要由政府提供。富里迪批评道:1)生娃是私人的事,政府你把手伸到私人家里是不是管太多了?你这是以公共权力威胁私权你造吗?2)父母被剥夺了按照自己的方式教育孩子的机会,他们的个性被社会化的、标准化的教育方式排挤,这只会塑造出无能、不负责任的父母;3)政府请把注意力集中在人民赋予你权力去做那些个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上,个人可以做到的事情请把手拿开。

富里迪的批评当然是对的。许多政治学理论都反对政府机构和职能膨胀,考虑到这本书所谈论的超级奶爸政府造成无能社会以及单向度的个人问题,这个批评就更对了。

但是考虑他所批评的这种情况的现况:如果父母可以把教育问题外包给社会权威机构,比如教育专家和社区学校;如果医院和社区有专门的新妈妈护理和上课机构;如果社区对那些“不健康的”家庭有监管;——不,我们不需要考虑“如果”,因为儿童教育和抚养,并不是那么私人的问题。我的朋友有个歇斯底里的母亲,他也陷入了抑郁,如果社区在他小时候能够做出干预也许事情不会那么糟糕。我们不得不承认不正常的父母会造成许多悲剧,这些悲剧的代价无非是由社会来承受,因此我们仍然需要合理干涉私人生活的权威机构——比如立法从家庭暴力中保护妇女——说不定还比我们以为的更需要一些。

而作为一个批评者,富里迪并没有必要对以上的陈述作出解释。他不需要回答“如果政府从家庭事务中撤出,家庭暴力和儿童福利怎么办”这样的问题。因为作为一种批评,他只是在指出目前这条路径潜在的未来风险和更抽象环境下的综合影响,而不是在否定这条路径的意义。

举这个例子是为了说明,批评和它所批评的对象并不是那么对立的两个极端,许多可靠的批评,是在充分研究的基础上,警告人们潜在的那些被忽略的风险。批判性思维和批评的重要意义在于它提出的内容可能让人心烦,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必须理解自己的处境:并不存在一条鲜花盛开的幸福之路,我们实际上是在一无所有的荒原上,冒着荆棘、暴风和野兽在建构文明。当社会躺在片瓦之下做着温暖安全的美梦时,批评家总是用尖锐的语言刺痛人们,不令他们安枕,以求我们对即将到来的各种威胁有着清醒的认识,并且要求我们在清醒认识的同时仍然能够睡得着觉。

也许所有的批评都不合时宜,但是有些批评是靠谱的(而有些不是)。对于批评者和倾听批评者来说更为需要了解的一点是,批评是有价值的:它将完善我们对问题的认识,而不是拒绝否认问题,当然也不是给出完整的回答。[1]Frank Furedi,英国肯特大学社会学教授。其学术研究主要围绕帝国主义问题和发展问题,著有《恐惧的政治》《恐惧》《知识分子都到哪里去了》《神秘的过去,难测的未来》《帝国主义的新意识形态》等书。

一个不吃甜食的我,拿什么来爱你和你的巧克力

在朋友圈里,我大概是个扫兴的家伙。当基友们拉着小手唱着歌说“吃冰激凌吧!”“吃蛋糕吧!”“吃巧克力吧!”的时候,总是我留给大家一个孤傲的背影:“你们吃吧,我不吃甜食。”

我当然知道那些被无数代女性口耳相传的秘诀:在生命里的某些时刻——比如失恋,失业,鞋跟断了,下雨没带伞,迷失在旷野般的迷宫城市——去吃块巧克力蛋糕吧,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和它的安慰相比。我当然知道那些关于甜食的现代传说,从《萤火虫之墓》的金平糖,到《情迷朱古力》的手工制巧克力,或者当我有一天徒步穿越8英里牧场到达丘陵上的国家公园看到一大长排英国人在冰淇淋车前面排队晒太阳。我当然当然还知道,人类大脑在身体摄入糖分和可可的时候会启动奖励机制,自动产生多巴胺之类令人幸福感到被爱的激素。吃巧克力吧,喝杯热可可吧,来颗小熊糖?它们比酒精温馨,比火锅安详,它们是游荡在下午茶的袅袅热气里,盛在华丽骨瓷盘上的塞壬,是奥德赛英雄的温柔乡啊冒险家的香格里拉。

从多巴胺的角度来说,不嗜糖并不是人类的正常现象。江南易产蔗芦,甜点丰富,欧洲人在近代才实现了大量生产糖块,并以在一块甜食里塞进尽可能多的糖为贵,我曾经形容茜茜公主最爱沙哈蛋糕的巧克力甜度如同用嗓子研磨沥青。英国美食三宝——塔塔布丁司康饼,也是糖界标杆,噩梦之甜。话说回来,尽管世界人民爱吃甜食,但在以上地区辗转数年的我视糖如仇,应该还是可以理解的吧:和齁到的生理痛苦相比,随之而来那一点点多巴胺的奖励简直是不堪忍受的嘲弄。

然而除了脑内快感,甜食也是情感抚慰。鼻尖上的奶油和唇角的蛋糕屑,温润的冰淇淋热气腾腾的蜜柚茶,三五好友聚在暖洋洋的茶室里甜蜜无言。倘若情感关系得以享受沉默而不黯淡,甜食就是它无声而温柔的保护者。吃不吃甜食,于是就变成了横亘在我和同伴之间的沟壑。在这一片融洽和谐感情上升到新高度的氛围里,不吃甜食的我,就像一群鸡蛋里那头长毛的猕猴桃。不不,可能气氛更残酷一点:我是那个穿着克尔凯郭尔T恤的猕猴桃,看着鸡蛋们热烈讨论“长大了我是公鸡公鸡咯咯哒,母鸡母鸡萌萌哒”,插嘴说:

你们又不是受精卵。而且你们在冰箱里。(接下去的气氛就对我就很残酷)。

做个悲观的哲学猕猴桃(怪我咯?),除了感到残酷的气氛以外,实际上也提供了一个很有趣的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ity)立场来观察,我们在一些极细微之细节上是如何与众不同的。

人类这种东西对自我以及社群的认知之刻板,以及对类型学的狂热偏好,简直像诅咒一样根深入骨,以至于“宽容他者的与众不同”变成了政治性的道德价值,让无数中老年的小青年儿惊叹“这都行”。但当我们放弃了统计结论(绝大多数人类热爱巧克力)转向小样本分析(十名被试中的三名因为各种原因不吃巧克力)然后追溯条件(从减重压力到齁出心理阴影),再观察他们的社会互动(矮油,那个人竟然不吃巧克力),独一无二错综复杂的社会生活史就会浮现出来。换句话说,我们这群社会动物,自古以来就是彼此的“他者”:我们用社会价值为自己辩护——大家都是这样的!——其实大家才不是这样的呢——在各种琐碎的小事上,我们都在不断地观察环境,反思行动,作出反应。

在巧克力这件小事上,一个不吃甜食的我,就经常于人群中体验少数派的茫然失据。有人说巧克力的美味可以激发味觉高潮,还有人说,吃与不吃都会带来精神上的焦虑——这些话题于我的感觉都和上古神话一样淡薄。我猜想这种感觉大概就和犹豫要不要给笨蛋男友发一条柔情短信一样的心情,恋爱的愉悦之处兴许就在于这些小心翼翼敌疲我扰(?)的试探与默契。巧克力是许多人的不会辜负(但会长肉)的诱惑情人,对我来说却是个带着老光眼镜坐在栅栏后面行动迟缓刻板的税务官。它带给我的快乐和痛苦都不值一提,于是我永远也无法理解那些纠结于甜食和长胖的人的蚀骨爱欲。

从这个关于不痛的领悟,还可以引申出另一条通过经验理解他人的规则:有些人让人讨厌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们的感受让他人难以理解。餐厅里互相喂饭的情侣之所以让你看着不爽,不仅是因为你没有人喂,可能也有一点点来自你意识到自己无法体会到这种光天化日秀恩爱的快乐。哲学系小青年儿的忧郁让你觉得装X,也许是因为你认为他们够幸福的了。他人令我们讨厌的地方,也许是因为我们感觉到了他们在展示我们无法经验到的快乐。换一种场景的话,那些旁若无人地表达快乐的家伙就是吃巧克力感受脑中快感爆炸的你们,而旁边的猕猴桃就是那个皱着眉头斜眼歪鼻的我:“我知道这个东西很好吃,就像我知道爱情很美。可是我就是感觉不到。所以你们无视了我,而我讨厌你们。”

在体验的范畴里讨论主体间性是很有趣的:“我并不真的知道你的感觉,但是我懂,但是归根结底我其实并不真的知道。”它提供了一种既体贴又疏离的视角,可以同时用他者和自身的眼光来观察世界,从而使我们1)同时掌握看似矛盾的真实:我既不需要欺骗自己说巧克力是美味与幸福的源泉,也不为自己辩护说大家都错了巧克力根本不好吃,因为我并不以单一主体/客体性来假定巧克力只有一种经验方式。2)因为这种不同的真实而造成随后的社会互动,仍然如同万花筒一般多元而有趣,比如说昨天有个家伙在我面前万般得意地边跳螃蟹舞边吃杏仁冰淇淋,因为我腆着脸问“是不是很好吃啊?”3)它提供了我们理解他人的路径:也许我们永远也无法完全理解他者在某个时刻的真实感受,却能够想象他们的狂喜与忧伤——比如说,我想,巧克力的味道,大概就像卷起一地樱花的粉红色春风,或者健身后大汗淋漓洗个热水澡,或者在寒冷的午夜吃到一碗牛骨汤底的阳春面,或者《环太平洋》最后人们拯救了世界在茫茫大海上抵额微笑,或者一首浓郁的门德尔松,一首蕴藉难言的《满庭芳》,一江开满淡紫繁花的秋水,一个和朋友忙碌于厨房与茶点的悠扬下午,——所有那些难以复制却易于想象的美好感觉——是啊,巧克力一定很好吃、很好吃吧。

当心变成英国人

转眼已经是五月,这天我像一个普通英国人一样,穿上了轻便的衬衫牛仔裤登山鞋,背着水果去郊区徒步的时候,突然像一个普通的英国人一样,摸到了自己腰上一抹销魂的赘肉。

自从春节后上吐下泻天天喝粥以来,到底从哪儿攒起的这批肥肉。想来想去,还要怪楼下烧烤店的小黄鱼,不仅老是把我的名字和五官科医院连在一起,还化身为脂肪hauntingaround,时刻提醒你作为杂食智人的一切热量皆来自尸山血海冢累累。眼看着已经是五月。七月就是各种正装的打折季节,彼时若怀揣一百镑去商店可以扫一麻袋漂亮衣服鞋子包包回家。若那时候还带着游泳圈出门,今年就白瞎了。

烧烤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馋。大概跟战场好汉满脑子都是隔壁翠花一样,从英国回乡的中国人,满脑子都是小笼包绿豆汤炸油条臭豆腐烤鱼馋嘴牛蛙香辣虾……乡关一念,尤其是看到英式家常菜时更觉满腹苦水直冲豆腐啊不斗府。

英国人当然也有自己的美食,但是和英式幽默一样,英式料理也以它的无情残酷无理取闹享誉欧洲。我看过的最黑的一个故事来自三星手机自带的BBC新闻推送,时值奥运期间,英国人采取了特别高级的宣传技巧:被人信誓旦旦地表扬+凶残的自黑+臭不要脸的地图炮反击。比如说他们给我推了这么一条新闻,大意是:“美国媒体说:英国人非常热情。——对的,因为自从二十世纪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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