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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9 12:5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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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杨慎撰 高林广评注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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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品--中华经典诗话

词品--中华经典诗话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词品/(明)杨慎撰;高林广评注.—北京:中华书局,2019.1(中华经典诗话)

ISBN 978-7-101-12408-8

Ⅰ. 词… Ⅱ. ①杨…②高… Ⅲ. 词(文学)-文学研究-中国-古代 Ⅳ. I207.23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7)第008999号书  名 词 品撰  者 〔明〕杨 慎评注者 高林广丛书名 中华经典诗话责任编辑 宋凤娣出版发行 中华书局(北京市丰台区太平桥西里38号 100073)http://www.zhbc.com.cnE-mail:zhbc@zhbc.com.cn印  刷 北京市白帆印务有限公司版  次 2019年1月北京第1版2019年1月北京第1次印刷规  格 开本/710×1000毫米 1/16印张18 3/4 插页2 字数180千字印  数 1-8000册国际书号 ISBN 978-7-101-12408-8定  价 38.00元前 言一

杨慎(1488—1559),字用修,号升庵,新都(今四川成都)人。“幼警敏,十一岁能诗。十二拟作《古战场文》《过秦论》,长老惊异。入京,赋《黄叶诗》,李东阳见而嗟赏,令受业门下。”(《明史·杨慎传》)武宗正德六年(1511)殿试第一,授翰林修撰。参预修撰《武宗实录》,秉性刚直,事必直书。武宗微行出居庸关,抗疏切谏。世宗立,充经筵讲官。嘉靖三年(1524)廷臣“议大礼”,杨慎等三十六人上言抗谏,背旨,受廷杖,贬云南永昌卫。自此以后,或归蜀,或居云南会城,或留戍所,达三十余年之久。嘉靖三十八年(1559)卒于戍所。隆庆初,赠光禄少卿;天启中,追谥文宪。

杨慎渊雅博丽,著述颇丰。《明史·杨慎传》称:“明世记诵之博,著作之富,推慎为第一。诗文外,杂著至一百余种,并行于世。”其诗文作品主要见于《升庵集》八十一卷和《遗集》二十六卷中。存诗二千三百余首,其诗雄浑蕴藉,工致绮丽,清沈德潜《明诗别裁集》评价说:“升庵以高明伉爽之才,宏博绝丽之学,随题赋形,一空依傍,于李(梦阳)、何(景明)诸子外,拔戟自成一队。”又有《升庵长短句》三卷,《升庵长短句续集》三卷,存词三百四十余首,明王世贞《艺苑卮言》评价其词曰:“杨状元用修,好入六朝丽事,似近而远。”长短句创作之外,杨慎尚有不少词学著作,如《词品》以及词选《百琲明珠》《词林万选》等,另外,他还评点过《草堂诗余》。因此,杨慎是集作词、论词、选词、评词为一身的著名词学家,被王世贞誉为“词家功臣”。其中,尤以《词品》影响最大。《词品》为通代词学论著,论析范围从六朝讫于明代。全书辨析文理,研讨正变,考订名物,诠次字句,涉及词的源起、词体特性、词人故实、词作品鉴、风格兴寄、韵律字词等众多内容。清李调元《雨村词话序》评为:“吾蜀升庵《词品》,最为允当,胜弇州之英雄欺人十倍。”清吴衡照《莲子居词话》卷二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杨用修《词品》四卷,论列诗余,颇具知人论世之概,不独引据博洽而已。其引据处,亦足正俗本之误……其他辨订,渊该综核,终非陈耀文、胡应麟辈所可仰而攻也。”《词品》是在杨慎远谪滇南时完成的,由于地处荒蛮,闻见有限,加之资料稀少,检阅不便,致使书中出现了不少讹误。对此,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陈耀文《正杨》多有指摘,清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也曾指出:“杨升庵《词品》六卷,补遗一卷,中记刘子寰、马子严、冯艾子,皆以名为字。张仲宗又专举其字,而失记其名,殊误。谓词名多取诗句,虽历历引据,率皆附会,屡为《笔丛》辨驳。”此外,《词品》又大量摘录、抄袭宋元人著述,这部分内容约占全书的四分之一,这也使后人对《词品》的价值产生了疑议。二

尽管《词品》存在较多的舛谬和不当,但总体看来,仍然具有较高的词学价值,在中国词学史上具有较为重要的地位。清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在指摘《词品》之失的同时,也客观地指出:“然大体极有可观。盖升庵素称博洽,于词更非门外道黑白。”吴梅《词学通论》也讲过:“《词品》虽多偏驳,顾考核流别,研讨正变,确有为他家所不如者。”《词品》所涉及的理论问题较多,现择其要者简单归纳如下。(一)论词的起源

关于词的起源,文学史上有源于《诗经》、源于乐府、源于唐教坊曲等说法。杨慎认为,词源于六朝,其《词品序》开宗明义指出:“诗词同工而异曲,共源而分派。在六朝,若陶弘景之《寒夜怨》,梁武帝之《江南弄》,陆琼之《饮酒乐》,隋炀帝之《望江南》,填词之体已具矣。”杨慎所列诸篇均为诗,与后世真正意义上的由乐定辞、依曲定体的词体尚有很大差异。不过,这些诗在句式、结构、韵律、格调等方面确与词有相似之处。如,南朝梁陶弘景《寒夜怨》间用长短句,句式参差错落,从形式上看确与词体具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此外,该诗情致婉媚,冲淡秀洁,与后世词特别是婉约词具有相似的内容情趣和格调气韵。再如,梁武帝之“改”西曲,“制”《江南弄》,与后世的“依声填词”有相似之处;《江南弄》六首,中用叠句,这有其音乐上的缘由和作用;而大量和作的出现,则是在完全遵循原有曲调、韵律形式的基础上进行,这又与后世的依曲填词相类。又如,南朝梁陈陆琼《还台乐》属六言古体诗,从体式上看,唐五代《破阵乐》六言八句一体,《何满子》六言六句一体,确与陆琼《还台乐》颇多接近。因此,杨慎讲:“填词起于唐人,而六朝已滥觞矣。”(卷一《梁武帝〈江南弄〉》)《词品》卷一从词调缘起、句式变化、故实纪传、诗词关系、韵律形式、字源词典、风华情致等方面多方考论了词与六朝文学的关系。杨慎认为,词之源在六朝;不仅如此,“大率六朝人诗,风华情致,若作长短句,即是词也”(卷一《王筠〈楚妃吟〉》),其中一些观点,对于考察词的历史与递嬗痕迹有重要的参鉴意义。如,《穆护砂》乃“隋朝曲也。与《水调》《河传》同时,皆隋开汴河时,词人所制劳歌也”(卷一《穆护砂》);梁简文帝《春情曲》为“唐律之祖”,“唐词《瑞鹧鸪》格韵似之”(卷一《梁简文〈春情曲〉》)等。杨慎所论,虽时有舛误,但亦能自成一家,在中国词学史上影响巨大。受杨慎影响,后世持相似观点者为数不少。例如,明王世贞《艺苑卮言》:“词者,乐府之变也。昔人谓李太白《菩萨蛮》《忆秦娥》,杨用修又传其《清平乐》二首,以为词祖。不知隋炀帝已有《望江南》词。盖六朝诸君臣,颂酒赓色,务裁艳语,默启词端,实为滥觞之始。”清刘熙载《词概》:“梁武帝《江南弄》、陶弘景《寒夜怨》、陆琼《饮酒乐》、徐孝穆《长相思》,皆具词体,而堂庑未大。至太白《菩萨蛮》之‘繁情促节’,《忆秦娥》之‘长吟远慕’,遂使前此诸家,悉归环内。”近代王国维《戏曲考源》:“诗余之兴,齐梁小乐府先之。”(二)论词调的缘起与流变

词调(或称词牌)是填词用的曲调名。流传至今的词调名有一千个以上,每一个词调都有其特定的内涵和体式要求。对词调来源的考释是词学研究的重要内容,《词品》对这一问题多有涉及。

杨慎认为,词调名多来自古人诗句。杨慎“掇拾古语以牵合词调名义”(《四库全书总目》卷二〇〇《填词名解》“提要”),对《蝶恋花》等众多词调的来源进行了推考。例如,“《蝶恋花》则取梁元帝‘翻阶蛱蝶恋花情’。《满庭芳》则取吴融‘满庭芳草易黄昏’。《点绛唇》则取江淹‘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鹧鸪天》则取郑嵎‘春游鸡鹿塞,家在鹧鸪天’。《惜余春》则取太白赋语。《浣溪沙》则取少陵诗意。《青玉案》则取《四愁诗》语”(卷一《词名多取诗句》)。再如,《踏莎行》本韩翃诗“踏莎行草过春溪”(卷一《踏莎行》)等。杨慎从文学史料着手,侧重于探讨词调与魏晋唐人诗歌创作的渊源关系。由于缺少翔实的文献依据,也没有作进一步的说明和辨析,杨慎所作出的判断和所得出的结论,往往显得感性有余而理据不足。不过,此中却贯穿了杨慎“诗词同源”的思想。从一定意义上讲,这一观念体现了杨慎对词体地位的尊崇和肯定。

诗之外,杨慎又以为有些词调出于魏晋及唐人的史志、笔记、小说甚至佛典等。例如:“唐人小说《冥音录》,载曲名有《上江虹》,即《满江红》。《红窗影》,即《红窗迥》也。”(卷一《〈上江虹〉〈红窗影〉》)再如:“西域诸国妇人,编发垂髻,饰以杂华,如中国塑佛像璎珞之饰,曰菩萨鬘,曲名取此。《唐书》吕元济上书,‘比见方邑,相率为浑脱队,骏马胡服,名曰苏幕遮’,曲名亦取此。李太白诗‘公孙大娘浑脱舞’,即此际之事也。”(卷一《〈菩萨鬘〉〈苏幕遮〉》)《词品》还多从乐曲名物、韵律特点等探讨词调的渊源与特点,这些考释为后人的相关研究提供了直观的史料参照,具有重要的词学价值。

名称之外,《词品》对于词调与内容的关系多有解释。杨慎承续宋黄昇《花庵词选》“唐词多缘题所赋”的论点,认为唐代词调多与词作所写内容相一致。例如,南唐李后主《捣练子》“即咏捣练,乃唐词本体也”(卷一《捣练子》);宋王晋卿《人月圆》“即咏元宵,犹是唐人之意”(卷一《人月圆》);“《临江仙》则言水仙,《女冠子》则述道情,《河渎神》则咏祠庙,《巫山一段云》则状巫峡。如此词题曰《醉公子》,即咏公子醉也”(卷一《醉公子》)。不过,词调的来源和产生又是比较复杂的,并不是每一个词调和所咏内容之间都存在着必然的关联。有鉴于此,杨慎又论析了“借腔别咏”的问题。例如,《干荷叶》曲本该咏荷,但刘秉忠却用此调写出吊宋之作,杨慎认为“此借腔别咏,后世词例也”(卷一《干荷叶》)。杨慎的考论符合词体创作的演变过程,对于进一步认识词体的演变过程具有积极意义。(三)论词体特性

词在诞生之初,就有比较明显的香艳性、缘情性、柔媚性等特点,其基本功能是遣兴娱宾,而不是言志抒怀。这一点有别于诗,因此,词又称为“诗余”。其后,词的表现范围日渐扩大,词的功能和作用更趋丰富,人们对词体特性的体认也各有侧重。杨慎对慷慨清拔、匡时济世之作持赞赏态度,不过,相比之下,他更喜欢风华情致、约情合中一类词作。杨慎论词主“情致”,这在《词品》中多有体现,如卷一《王筠〈楚妃吟〉》曰:“大率六朝人诗,风华情致,若作长短句,即是词也。”卷二《莲词第一》中,杨慎评欧阳修咏莲花词“情思两极”,故而推为“古今莲词第一也”。卷三《林和靖》以“甚有情致”评林逋《长相思》一词。卷三《韩范二公词》评韩琦和范仲淹曰:“二公(韩琦、范仲淹)一时熏德重望,而词亦情致如此。大抵人自情中生,焉能无情,但不过甚而已。宋儒云:‘禅家有为绝欲之说者,欲之所以益炽也。道家有为忘情之说者,情之所以益荡也。圣贤但云寡欲养心,约情合中而已。’”拾遗《于湖〈南乡子〉》评朱熹曰:“则晦翁于宴席,未尝不用妓。广平之赋梅花,又司马公亦有艳辞,亦何伤于清介乎?”

杨慎所处的时代,理学统治文坛,复古之风大盛。在理学家看来,情欲与天理水火不容,“情之溺人也甚于水”(宋邵雍《伊川击壤集序》)。词以抒写情性为主,自然就受到了理学家的轻视和排斥。但在杨慎看来,“大抵人自情中生,焉能无情”(卷三《韩范二公词》),因此,词中抒写情致是合情合理的;不独六朝作品多风华情致,宋代欧阳修、韩琦、范仲淹、朱熹词等也概莫能外。杨慎批评了禅家的“绝欲”说、道家的“忘情”说和理学家的“禁欲”论,突出强调了词的抒情功能。实际上,这也是对词的历史地位和文学特性的充分肯定。在理学盛行、扬理抑情的文化背景下,此论亦明显包含了对理学及其思想主张的批判和反驳。其后,明代中后期主情、尊情之说大盛,并最终发展成为一种声势浩大的思想解放思潮,并直接推动了文学的发展。如,明徐祯卿主张“因情立格”(《谈艺录》),明李梦阳讲“真者,音之发而情之原也”(《诗集自序》),“前后七子”“公安三袁”、李贽、冯梦龙、汤显祖等,都莫不强调情的地位和价值。杨慎一方面强调了情之必有和词中写情之必然,另一方面又主张“不过甚”,要“寡欲养心”“约情合中”,这实际上是对传统儒学“发乎情,止乎礼义”“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等观念的继承。(四)论词人品行、学识与词作的关系《论语·宪问》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有德之人一定会有出色的言论,有出色言论的人不一定有德,因此作家的品行学养就显得尤为重要。卷二《曹元宠梅词》一则曰:“徽宗时禁苏学,元宠(曹组)又近幸之臣,而暗用苏句,其所谓掩耳盗铃者。噫,奸臣丑正恶直,徒为劳尔。”曹组是徽宗的文学侍臣,“以占对开敏得幸”(《宋史·曹勋传》),确为“近幸之臣”;杨慎崇尚苏轼其人、其作,又鄙薄曹组之为人,因此才有“掩耳盗铃”“奸臣丑正恶直”之评。卷三《初寮词》讲,王安中“初为东坡门下士,诗文颇得膏腴。……其后附蔡京,遂叛东坡,其人不足道也”。王安中曾拜苏轼为师,登第后,又以弟子礼事苏门中人晁说之。但王安中显贵之后,对于求学晁说之一段经历却颇为忌讳;又谄事蔡京父子,品行轻薄。因此,杨慎言“其人不足道也”。对于那些清标玄致、英英独照一类词家,杨慎又极力推许,褒扬有加。如其评张元幹曰:“以送胡澹庵及寄李纲词得罪,忠义流也。”(卷三《张仲宗》)杨慎对张元幹词中的英雄之气、悲愤之情大为嘉许,认为虽然其词不甚工,但“忠义”可嘉,“亦当传”“宜表出之”。再如,其评王迈曰:“实之盖进则忠鲠,退则豪侠,元龙、太白一流人也。可以补史氏之遗。”(卷四《王实之》)杨慎引刘克庄《满江红·送王实之》词及《宴吉倅王实之》文,对王迈的才性、气质、政治品节等予以了高度评价。又如,其评刘辰翁《宝鼎现》曰:“此词题云‘丁酉’,盖元成宗大德元年,亦渊明书甲子之意也。词意凄婉,与《麦秀歌》何殊!”(补《刘会孟》)对刘辰翁的政治品节大为推许。

品行之外,杨慎对词人的学识亦多有强调。如卷一《欧苏词用选语》曰:“填词虽于文为末,而非自《选》诗、《乐府》来,亦不能入妙。”主张词人应多研读《文选》《乐府诗集》等古代典籍,缵修前续,斟酌古语,取其精华,以此来增长才识,使词作臻于妙境。卷二《邱长春梨花词》曰:“天上无不识字神仙,世间宁有不读书道学耶?”此论意在褒扬邱处机学识渊博、勤于著述;同时,也对“束书不看”、妄言玄理者提出批评。卷三《张仲宗词用唐诗语》曰:“词虽一小技,然非胸中有万卷,下笔无一尘,亦不能臻其妙也。”对张元幹词化用唐人诗意的情况进行了细致分析,在杨慎看来,胸中万卷是张元幹“填词最工”的重要表现。《词品》中对苏轼、秦观、辛弃疾等人词作中的用典、用韵乃至用语情况都进行了大量的考证。其中,既见出了诸家的天才高朗,亦体现了杨慎的博洽。同时,从一定意义上讲,又是对“前七子”之“文必秦汉、诗必盛唐”观念的反驳。(五)论词的风格情调

与其对词体特质的体认有关,杨慎对风情婉致、绮丽娴雅一类词作情有独钟。在他看来,“风华情致”之格最符合词之本色。因此,他对《花间》《草堂》一类笙歌流觞、绮媚婉错之作持肯定和赞许态度。《词品》卷一以“风致婉丽”评隋炀帝《夜饮朝眠曲》,实际上,旧传隋炀帝所写的这两首诗浓艳靡丽、婉娈务情,与六朝宫体无异。在一般人看来,这类作品柔媚近俗、绮语惑人,但杨慎却依然予以了很高的评价,这明显地反映了杨慎的词学倾向。拾遗《于湖〈南乡子〉》曰:“广平之赋梅花,又司马公亦有艳辞,亦何伤于清介乎?”唐宋璟《梅花赋》风流富艳,有南朝徐、庾宫体之风;宋司马光《锦堂春》一词亦有“笙歌丛里”“青衫湿透”之咏,侧艳柔媚。在杨慎看来,这并无损于二公之高名。杨慎尊崇词体的本色与特质,因此对情致婉媚、蕴藉风流一类作品深为赏识。

不过,杨慎论词并不专主一格,举凡冲淡秀洁、安雅清赡、雍穆中远、沉雄笃挚等,只要约情合中、篇句相称,杨慎都是赏识的。在这一点上,他的认识又是通脱的。例如,卷二《闲适之词》通过列举宋傅大询《水调歌头》、宋黄昇《酹江月》、元刘因《风中柳》以及宋吕本中《满江红》共四首“闲适”类词作,表现出了对冲淡娴雅、淳朴明秀一类作品的喜好。这几首词多以茅屋、寒梅、疏竹等自然景物为主要描写对象,大有陶渊明、孟浩然的风格意趣。杨慎讲:“每独行吟歌之,不惟有隐士出尘之想,兼如仙客御风之游矣。”卷三《潘逍遥》一则,评潘阆“其人狂逸不检,而诗句往往有出尘之语。词曲亦佳”。潘阆以狂疏不羁、率性自适著称,所作清古警迈、放意玄远,杨慎对此种情调也深为叹赏。《词品》对忠愤悲慨之作多所论析,显示了杨慎对此类作品的重视。例如,卷一释《六州歌头》曰:“本鼓吹曲也,音调悲壮。又以古兴亡事实之,闻之使人慷慨,良不与艳词同科,诚可喜也。”卷五论陆游《鹊桥仙》感旧词“英气可掬,流落亦可惜矣。”宋岳珂有《祝英台近》(澹烟横)一词,杨慎称赞其“感慨忠愤”,可与宋辛弃疾“千古江山”一词相伯仲(卷五《岳珂〈祝英台近〉词》);元刘秉忠有《吊宋》之作,杨慎称许曰“凄恻感慨,千古之寡和”(卷一《干荷叶》)。其他如以“雄壮”评宋葛长庚《武昌怀古词》、以“慷慨悲壮”评宋李冠《六州歌头》、以“悲壮可传”评宋孙浩然《离亭宴》、以“感慨之词”评元徐一初《摸鱼儿》和《登高词》等,都显示了杨慎对雄奇悲慨一类风格的崇尚。

此外,《词品》还对“以俗为雅”“微言兴寄”“使事用典”等词学核心理论问题进行了分析和讨论,所论虽不够系统和全面,但片言警策,时有发明,同样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词品》还大量涉及了词的立意命题、句法结构、用韵方式、炼字炼句、名物考释等,这些内容,本书在“注释”和“评析”部分作了一定的归纳和分析,这里不再赘述。值得注意的是,《词品》对一些作品的选录和考订,具有极其重要的文献价值,有些则成为后世相关研究的原始文本依据。例如,宋陆游的《莺花亭》一诗、宋杜的《酹江月·石头城》等三词、元鲜于枢的《念奴娇·八咏楼》一词、元滕斌的《瑞鹧鸪·赠歌童阿珍》一词、明花纶的题杨太真画图《水仙子》一词等,均首见于《词品》。因此,《词品》的选录起到了留存古籍的重要作用。三

据杨慎《词品序》,《词品》的成书时间是在嘉靖三十年(1551)仲春。其刊行时间是在嘉靖三十三年(1554),前有周逊序及杨慎自序。这是《词品》最早的刻本,人称“嘉靖本”。其后,明清两代出现了《词品》的众多刊本和影印本,如刘大昌珥江书屋本、陈继儒校订本、顾起元校刊本、程好之天都阁刊印本、李调元函海本等,其中又以李调元本影响最大,人称“函海本”。196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王幼安校点本,但仍有不少舛误。1986年中华书局出版的唐圭璋《词话丛编》修订本据嘉靖本辑入,并对王幼安校点本之讹脱加以补正,此本遂成为现传《词品》中最权威、最通行的本子。此本六卷,“拾遗”一卷,另有陈秋帆“词品补”四则。

本书即以《词话丛编》本为底本,除个别标点等依据通行本及现行通用规范做了一定的改动外,其余文字、小注等一仍其旧。《词品》不独内容丰富,而且篇幅也较长,全书有三百二十四则,近六万字。为与“中华经典诗话”的整体编写体例保持一致,我们精选了其中的一百则,并予以注释和评析。在篇目遴选上,除考虑内容的精粹性、典型性外,还适当顾及了原书结构的完整性和均衡性,于各卷及拾遗、补各部分中分别选录了一些代表性篇目。所选篇目均独立成篇,内容上不作删减,以保持其完整性。同时,保留了原有的篇名,并依据前后顺序统一加了序号。

选篇方面,本书大致遵循以下原则:

一、抄录他文者不选。《词品》大量引述《花庵词选》《吴礼部诗话》《苕溪渔隐丛话》《齐东野语》《能改斋漫录》等前人著述中的论点和内容。在摘录前人言论时,《词品》多不注文献来源或出处。有的系通篇照搬,有的对字句稍作改换,有的则是糅合、拼接几种文献而成,这部分内容约占全书的四分之一。例如,卷三共四十五则,其中有二十则出自《湘山野录》《吴礼部诗话》《草堂诗余》《苕溪渔隐丛话》《扪虱诗话》《敬乡录》《夷坚志》等他人著述;卷六共二十三则,其中出自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和《西湖游览志余》者就达十八则之多,另有两则出自《吴礼部诗话》,因此本卷中真正属于杨慎“原创”者,只有三则。拾遗一卷十六则,其中有十四则出自《山房随笔》《古杭杂记》《苕溪渔隐丛话》等一些著述中。对于这些问题,明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明陈耀文《正杨》等早有指摘。现代人的一些著作和论文,如唐圭璋《词话丛编》、岳淑珍《杨慎词品校注》、张仲谋《杨慎〈词品〉因袭前人著述考》(《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8年第4期)、张静《评点与词话—杨慎评点〈草堂诗余〉与撰著〈词品〉之关系》(《中国韵文学刊》2008年第2期)、罗忼烈《杨慎〈词品〉多纰漏》(《重庆师院学报》1994年第1期)等均有举列和分析。这部分抄录之作,并不能代表《词品》的独特学术价值,因此,本书不予选录。

二、全篇存在明显错误且理论意义不大者不选。如卷三《李邦直》:“李邦直与东坡同时人,小词有:‘杨花落。燕子横穿朱阁。苦恨春醪如水薄。闲愁无处着。  绿野带红山落角。桃杏参差残萼。历历危樯沙外泊。东风晚来恶。’为坡所称。”此贺铸词,杨慎误记为李邦直词。再如,卷二《三弦所始》:“今之三弦,始于元时。小山词云:‘三弦玉指,双钩草字,题赠玉娥儿。’”实际上,“三弦”不始于元,新、旧《唐书》《宋史》等文献中就屡有记载。类似的情况在《词品》中并不少见,本书一般不予选录。至于虽有纰漏、但尚具一定词学价值的条目,则另当别论,本书酌情选录并进行了一定的说明和评析。

三、篇幅短小、内容简单,词学价值和文献价值不大者不选。如,卷一《乐府用取月字》:“子夜歌‘开窗取月光’,又‘笼窗取凉风’,妙在‘取’字。”再如,卷四《易彦祥》:“易祓,字彦祥,长沙人,宁宗朝解褐状元。《草堂》词《蓦山溪》‘海棠枝上,留取娇莺语’,其所作也。”这些篇目,或评述字词,或摘引文句,与词作及词论关系不大,词学意义有限,因此,不予选录。

除上述情形外,《词品》真正有价值的论述大概有一百五十则。因此,本书所选之一百则,基本上能体现出《词品》的独特面貌和词学价值。对于一些不可不谈的重要篇目,本书则采用合论的方式,在对相似问题进行分析时附带引出,并加以一定的说明。

选文之外,本书还包括“注释”与“评析”两部分。“注释”方面,侧重于对原文中所涉及的作家、作品、名物、事典、文献及疑难字词等的疏解和说明。有异文者,参照公认的权威版本予以适当列举。考虑到丛书的编写体例和篇幅限制,注释尽量做到清晰明了、言简意赅。为使读者更直观、全面地了解《词品》内容,避免翻检之劳,依据本丛书的统一要求,注释中还引录了不少重要的诗词作品,尤其是词作品。这些作品均来自本集或公认的权威选集、总集,如《全宋词》《全金元词》等。“评析”部分则对选篇内容进行概括说明,分门别类、剖判源流,重点在于对重要理论观点的分析和辨证。有的观点,仅为一己之见,未必妥帖,不当之处,肯请方家学者予以批评指正。限于闻见和学识水平,书中一定还有不少的纰漏和错误,也请读者不吝赐教!

本书在编写过程中,得到了中华书局宋凤娣博士的帮助,在此谨致谢忱!高林广2015年3月卷一一 陶弘景《寒夜怨》(1)(2)

陶弘景《寒夜怨》云:“夜云生。夜鸿惊。凄切嘹唳伤夜情。”(3)(4)后世填词,《梅花引》格韵似之,后换头微异。【注释】

(1)陶弘景(456—536):字通明,自号华阳隐居,丹阳秣陵(今江苏南京)人。萧道成为相时,荐为齐诸王侍读。入梁,隐居句曲山(茅山)。梁武帝礼聘不出,然朝廷大事,每以咨询,时称“山中宰相”。信奉道教,博学多识,主要事迹见《梁书》《南史》等。明人辑有《陶隐居集》(一名《陶贞白集》),见明汪士贤《汉魏诸名家集》、明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

(2)“夜云生”几句:出自陶弘景《寒夜怨》,载于宋郭茂倩《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六》中,全诗如下:“夜云生,夜鸿惊,凄切嘹唳伤夜情。空山霜满高烟平,铅华沈照帐孤明。寒月微,寒风紧。愁心绝,愁泪尽。情人不胜怨,思来谁能忍。”嘹唳(lì),指声音响亮凄清。南朝齐谢朓《从戎曲》:“嘹唳清笳转,萧条边马烦。”

(3)《梅花引》:词调名,又名《小梅花》《行路难》《将进酒》《贫也乐》。格韵:指格调气韵。王国维《人间词话》:“白石写景之作……‘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虽格韵高绝,然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4)换头:词的下阕首句句式与上阕首句句式不同的,称“换头”,也称“过片”“过遍”“过变”。【评析】

陶弘景的存世诗作并不多,逯钦立编《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仅录六首(《梁诗》卷十五)。其中,《寒夜怨》最有特点。从内容来看,该诗抒写了闺阁相思之情,因此,《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六》云:“《乐府解题》曰:‘晋陆机《独寒吟》云“雪夜远思君,寒窗独不寐”,但叙相思之意尔。’陶弘景有《寒夜怨》,梁简文帝有《独处愁》,亦皆类此。”从形式上看,该诗属杂言体诗,以三言居多,同时杂以七言和五言,句式参差错落,韵律灵动婉转。

杨慎认为,词起源于六朝。《词品序》开宗明义指出:“诗词同工而异曲,共源而分派。在六朝,若陶弘景之《寒夜怨》,梁武帝之《江南弄》,陆琼之《饮酒乐》,隋炀帝之《望江南》,填词之体已具矣。”在本则中,杨慎更具体地指出,陶弘景《寒夜怨》与后世《梅花引》“格韵”相似。关于《梅花引》,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卷二十四南朝宋鲍照《梅花落》解题称:“《梅花落》本笛中曲也,按唐大角曲亦有《大单于》《小单于》《大梅花》《小梅花》等曲,今其声犹有存者。”清毛先舒《填词名解》曰:“《梅花引》,本笛曲名,唐诗《羌笛梅花引》。”可见,其渊源比较久远。宋代《梅花引》词调有两体,一体为五十七字,一体为一百一十四字,即在五十七字的基础上再加一叠。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王奕清等所编的《钦定词谱》卷十二,以贺铸所著“城下路”为正体,双调,五十七字,上阕七句三仄韵转三平韵,下阕六句换另部二仄韵转二平韵一叠韵。《寒夜怨》是诗,和后世作为词调的《梅花引》在字数、句式、结构及韵律形式上显然存在巨大的差异。但另一方面,《寒夜怨》间用长短句,句式参差错落,从形式上看确与词体具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更重要的是,陶弘景《寒夜怨》情致婉媚,冲淡秀洁,与后世词特别是婉约词具有相似的内容情趣和格调气韵,因此杨慎才有“格韵似之”之论。以“格韵”论词,《词品》中尚有两例:其一,评梁简文帝《春情曲》:“此诗似七言律,而末句又用五言。王无功亦有此体,又唐律之祖。而唐词《瑞鹧鸪》格韵似之。”(卷一《梁简文〈春情曲〉》)其二,评《春霁》《秋霁》,“皆胡浩然作也。格韵如一”(卷二《〈春霁〉〈秋霁〉》)。

学界关于词体起源的说法不少,如源于《诗经》说、源于乐府说等,而杨慎的源于六朝说考订细密,影响最大。早在南宋,朱弁《曲洧旧闻》就持相同观点:“词起于唐人,而六代已滥觞矣。梁武帝有《江南弄》,陈后主有《玉树后庭花》,隋炀帝有《夜饮朝眠曲》。岂独五代之主,蜀之王衍、孟昶,南唐之李祐、李煜,吴越之钱祐,以工小词为能文哉。”(清王弈清《历代词话》卷一引)受杨慎影响,后世持相似观点者为数不少。例如,明王世贞《艺苑卮言》:“词者,乐府之变也。昔人谓李太白《菩萨蛮》《忆秦娥》,杨用修又传其《清平乐》二首,以为词祖。不知隋炀帝已有《望江南》词。盖六朝诸君臣,颂酒赓色,务裁艳语,默启词端,实为滥觞之始。”清刘熙载《词概》:“梁武帝《江南弄》、陶弘景《寒夜怨》、陆琼《饮酒乐》、徐孝穆《长相思》,皆具词体,而堂庑未大。至太白《菩萨蛮》之‘繁情促节’,《忆秦娥》之‘长吟远慕’,遂使前此诸家,悉归环内。”近代王国维《戏曲考源》:“诗余之兴,齐梁小乐府先之。”二 陆琼《饮酒乐》(1)

陈陆琼《饮酒乐》云:“蒲桃四时芳醇。琉璃千钟旧宾。夜饮(2)舞迟销烛,朝醒弦促催人。春风秋月长好,欢醉日月言新。”唐人之《破阵乐》《何满子》皆祖之。【注释】

(1)陆琼(537—586):字伯玉,吴郡吴(今江苏苏州)人。陈武帝永定(557—559)中,州举秀才。历官尚书外兵郎、给事黄门侍郎,转太子中庶子等。后主时,官至吏部尚书。有集二十卷,早佚。今存诗六首,逯钦立辑入《陈诗》卷五。主要事迹见《陈书》《南史》本传。

(2)“蒲桃四时芳醇”几句:诗载于《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七》,题为《还台乐》,“蒲桃”作“蒲萄”,“长好”作“恒好”。蒲桃,即葡萄,此处指葡萄酒。【评析】《诗品》所引陆琼《还台乐》一首,共六句,每句六字。这种形式,既不同于齐言体的五言、七言古诗,也不同于间用三言、五言或七言的杂言体诗,属六言古体诗。从内容上看,此诗乃宴饮遣兴之作,并无特别之处。《乐府诗集》将之收入“杂曲歌辞”中,而“杂曲歌辞”是不入乐的,可知,该诗在韵律和曲调方面似乎也无特别之处。

那么,《词品》为何要推此诗为词体的重要源头,并说“唐人之《破阵乐》《何满子》皆祖之”呢?《破阵乐》乃唐教坊曲,后用作词调。《旧唐书·音乐志二》:“《破阵乐》,太宗所造也。太宗为秦王之时,征伐四方,人间歌谣《秦王破阵乐》之曲。及即位,使吕才协音律,李百药、虞世南、褚亮、魏徵等制歌辞。”唐《破阵乐》有五言四句、六言八句、七言四句共三体(详见任半塘《唐声诗》下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其六言八句一体,商调,五平韵,从体式上看,与陆琼《还台乐》六言六句较为接近。《何满子》即《河满子》,亦唐教坊曲,后用作词调。唐白居易有《何满子》诗,其自注云:“开元中,沧州有歌者何满,临刑进此曲以赎死,上竟不免。”后定为曲名。后蜀赵崇祚《花间集》录五代和凝《河满子》两首,其中“写得鱼笺无限”一首,六言六句,三平韵,共三十六字,体式与陆琼《还台乐》相同;另一首“正是破瓜年几(纪)”,只第三句为七字,其余与前词基本相同。这两首后均被《词谱》卷三收列。

可见,从体式上看,唐五代《破阵乐》《何满子》两曲确与陆琼《还台乐》颇多接近,杨慎所谓唐人“皆祖之”是有一定依据的。三 梁武帝《江南弄》(1)

梁武帝《江南弄》云:“众花杂色满上林。舒芳耀彩垂轻阴。(2)连手躞蹀舞春心。舞春心。临岁腴。中人望,独踟蹰。”此词绝妙。填词起于唐人,而六朝已滥觞矣。其余若“美人联锦”“江南稚(3)女”诸篇皆是。《乐府》具载,不尽录也。【注释】

(1)梁武帝(464—549):即萧衍,字叔达,南朝梁开国皇帝。在位四十八年,侯景之乱,饿死台城,年八十六。在位期间,提倡儒学,大兴佛教,重视文士,也笃好著述,有《梁武帝集》。《梁书》《南史》有传。《江南弄》:梁武帝模仿当时民歌制作的一组乐歌,共七首,分别为:《江南弄》《龙笛曲》《采莲曲》《凤笙曲》《采菱曲》《游女曲》《朝云曲》。

(2)“众花杂色满上林”几句:诗载于《乐府诗集·清商曲辞七》。耀彩,作“耀绿”。躞蹀(xiè dié),小步行走貌。中人,指宫女。

(3)美人联锦:指《江南弄》七曲之《龙笛曲》:“美人绵眇在云堂,雕金镂竹眠玉床。婉爱寥亮绕红梁。绕红梁。流月台。驻狂风。郁徘徊。”江南稚女:指《江南弄》七曲之《采菱曲》:“江南稚女珠腕绳,金翠摇首红颜兴。桂棹容与歌采菱。歌采菱。心未怡。翳罗袖。望所思。”【评析】

本则以梁武帝《江南弄》为例,以证填词滥觞于六朝的观点。结合杨慎的论述及相关文学史事实,《江南弄》与后世词体的关联,似可举出如下数端:

第一,梁武帝之“改”西曲和“制”《江南弄》,与后世“依声填词”相类。据南朝陈释智匠《古今乐录》:“梁天监十一年(512)冬,武帝改西曲,制《江南上云乐》十四曲,《江南弄》七曲。”西曲是南朝乐府的一种,因其出于荆、郢、樊、邓之间,“故依其方俗而谓之西曲”(《乐府诗集》卷四十七引《古今乐录》)。《乐府诗集》列入“清商曲辞”一类,存歌词约一百四十首。从形式上看,西曲多为五言四句,个别也有四言四句、七言两句或五言、三言相间等情况。梁武帝《江南弄》以七言、三言结构成篇,与《西曲》全然不同,这显然是改造《西曲》的结果。形式上的差异,实际上也正反映了两曲在曲调、韵律、声调等方面的不同。音乐形式发生了变化,歌辞的结构形式随之也出现了新的变化。因此,梁武帝之“改”西曲,实际上正体现了音乐表现方面的需要,这与后世之依声填词有一定相似之处。

第二,《江南弄》叠句形式的运用,与音乐及演唱有关。本则所录梁武帝《江南弄》第一首“舞春心”三字属叠句,其他六首,也具有相同的结构特点。叠句的使用不仅使诗歌更具回环往复、婉转绮靡之美,同时,也有其音乐上的缘由和相应的作用。对此,萧涤非《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有过精辟论述:“乐府之叠句,泰半由音乐关系,然当其所叠,往往为篇中主旨所在。至如此处之叠句,则并为章法、韵脚、情意转化之枢纽,故即离开音乐,犹自有其文艺上之曲线美,亦乐府中利用叠句表情法之一进步也。”唐宋词中,叠句的使用并不鲜见。如传唐李白作《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这种情况的出现,多半也与词的曲调韵律及音乐形式有关,从表达效果来看,萧涤非所言之数端在词中也同样可以得到充分的印证。此为填词滥觞于六朝的又一明证。

第三,大量和作的出现,与词体创作有相似处。武帝制《江南弄》七曲问世后,当时就有不少和作。如,简文帝有《江南曲》《龙笛曲》《采莲曲》,沈约有《赵瑟曲》《秦筝曲》《阳春曲》《朝云曲》等。和作的格律形式、章法结构、句式等与梁武帝所作完全相同。兹举一例:“邯郸奇弄出文梓,萦弦急调切流徵。玄鹤徘徊白云起。白云起,郁披香。离复合,曲未央。”(南朝沈约《赵瑟曲》,载于《乐府诗集》卷五十)显然,这些和作是在遵循原有曲调、韵律的基础上产生的,这与后世依曲调填词的情形相类似。四 徐勉迎客送客曲

古者宴客有迎客、送客曲,亦犹祭祀有迎神、送神也。梁徐勉(1)《迎客曲》云:“丝管列,舞曲陈。含声未奏待嘉宾。罗丝管,陈舞(2)席。敛袖嘿唇迎上客。”《送客曲》云:“袖缤纷,声委咽。余曲未终高驾别。爵无算,景已流。空纡长袖客不留。”徐勉在梁为贤臣。(3)其为吏部日,宴客。酒酣,有求詹事者。勉曰:“今宵且可谈风(4)月。”其严正而又蕴藉如此。江左风流宰相,岂独谢安、王俭邪?【注释】

(1)徐勉(466—535):字修仁,东海剡(今山东郯城)人。齐时,为太学博士、尚书殿中郎等,梁天监二年(503),除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吏部郎,后迁尚书右仆射、右光禄大夫等。博通经史,勤于著述。主要事迹见《梁书》《南史》本传。存诗八首,逯钦立辑入《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

(2)“丝管列”几句:此诗与下引《送客曲》均载于《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七》中,“舞曲”作“舞席”,“陈舞席”作“舒舞席”。嘿唇,魏晋六朝时女子的一种唇妆。

(3)詹事:官名。秦始置,职掌皇后、太子家事。东汉废,魏晋复置。

(4)谢安(320—385):字安石,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官至尚书仆射,领中书令。王俭(452—489):字仲宝,临沂(今属山东)人。少好礼学,尤善《春秋》。宋明帝时,官秘书丞;入齐,迁尚书左仆射,领吏部。著有《七志》。【评析】

迎来送往,亘古不绝,古诗中歌咏此类题材的作品汗牛充栋,比比皆是。然而,专为迎客和送客而创作的乐府诗却并不多见。《乐府诗集·杂曲歌辞》中所载录的抒写离情别绪、宴饮遣兴之作不少,但迎客、送客之曲却寥寥无几。因此,徐勉的这两首词就显得弥足珍贵。大抵词之初始,以宴饮娱宾为主要目的,就其合乐歌唱的表现形式及遣兴娱宾的社会功能来看,与六朝乐府诗中的迎、送之曲有着紧密的渊源关系。杨慎论词,以为词体之源在六朝。如此,《词品》载录和叙及徐勉的《迎客曲》和《送客曲》,个中原因也就不难理解了。

本则还对徐勉的政治才能和品行节操进行了评述,称赞徐勉为“贤臣”,“严正而又蕴藉”,这是符合历史事实的。文中所言“今宵且可谈风月”之事,在《梁书》及《南史》本传中都有具体记载。《梁书·徐勉传》曰:“勉居选官,彝伦有序,既闲尺牍,兼善辞令,虽文案填积,坐客充满,应对如流,手不停笔。又该综百氏,皆为避讳。常与门人夜集,客有虞暠求詹事五官,勉正色答云:‘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宜及公事。’故时人咸服其无私。”江左多名士,其中尤以王、谢两家行为高蹈,风华绝代;而徐勉博通经史,儒雅风流,为政清廉,不徇私情,在杨慎看来,正可以与谢安、王俭媲美。徐勉勤于政事,常常数月不归,致有“群犬惊吠”之典:“时王师北伐,候驿填委。勉参掌军书,劬劳夙夜,动经数旬,乃一还宅。每还,群犬惊吠。勉叹曰:‘吾忧国忘家,乃至于此。若吾亡后,亦是传中一事。’”(《梁书·徐勉传》)而且,“勉虽居显位,不营产业,家无蓄积,俸禄分赡亲族之穷乏者”(同上),确为一代名臣。因此,杨慎评其为“江左风流宰相”是十分恰当的。五 隋炀帝词(1)

隋炀帝《夜饮朝眠曲》云:“忆睡时,待来刚不来。卸妆仍索(2)伴,解佩更相催。博山思结梦,沉水未成灰。”其二云:“忆起时,投签初报晓。被惹香黛残,枕隐金钗袅。笑动林中乌,除却司晨鸟。”(3)二词风致婉丽。其余如《春江花月夜》《江都乐》《纪辽东》,并载(4)《乐府》。其《金钗两股垂》《龙舟五更转》,名存而辞亡。《铁围山(5)丛谈》云:“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乃炀帝辞,而全篇不传。(6)又传奇有炀帝《望江南》数首,不类六朝人语,传疑可也。【注释】

(1)隋炀帝(569—618):即杨广,弘农华阴(今属陕西)人。隋文帝第二子,开皇元年(581)立为晋王;二十年(600)以阴谋废夺太子勇,得立为太子。仁寿四年(604)弑父自立,在位十四年,荒淫暴虐,下不堪命,为宇文化及所杀。据称有集五十五卷,今佚。

(2)博山:博山炉的简称。南朝宋鲍照《拟行路难》之二:“洛阳名工铸为金博山,千斫复万镂,上刻秦女携手仙。”

(3)《江都乐》:《乐府诗集·近代曲辞一》有《江都宫乐歌》一首,疑是。

(4)《金钗两股垂》:今不传。据《隋书·音乐志》,陈后主曾造《金钗两鬓垂》。《龙舟五更转》:今不传。《隋书·音乐志》:“(炀帝)令乐正白明达造新声,创《万岁乐》……《泛龙舟》《还旧宫》《长乐花》及《十二时》等曲,掩抑摧藏,哀音断绝。”

(5)《铁围山丛谈》:宋代蔡绦所撰史料笔记。今传本《铁围山丛谈》不载该诗。

(6)传奇:小说体裁之一,一般指唐宋人用文言写作的短篇小说。明清以唱南曲为主的戏曲也称“传奇”。【评析】

本则是对隋炀帝诗作的考叙,涉及隋炀帝《夜饮朝眠曲》《春江花月夜》《江都乐》《纪辽东》《金钗两股垂》《龙舟五更转》《望江南》等篇目,以及“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句。或录其原作,或考其名实,或评骘其优劣,虽考辨不够精细,纰缪犹存,但仍具有一定的文献价值。

文中所录隋炀帝《夜饮朝眠曲》两首并不可信。此诗较早见于旧题颜师古所著《大业拾遗记》:“帝幸月观,……帝问曰:‘……曾效刘孝绰为《杂忆》诗,常念与妃,妃记之否?’萧妃承问,即念云:‘忆睡时,待来刚不来。卸妆仍索伴,解佩更相催。博山思结梦,沉水未成灰。’又云:‘忆起时,投签初报晓。被惹香黛残,枕隐金钗袅。笑动上林中,除却司晨鸟。’”而《大业拾遗记》(又名《隋遗录》《南部烟花录》)乃为宋代笔记小说,主要记述炀帝幸广陵江都时之宫中秘事,内容俚俗,伪谬殊多,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评曰:“其叙述颇凌乱,多失实,而文笔明丽,情致亦时有绰约可观览者。”杨慎以何为据,认定隋炀帝有《夜饮朝眠曲》之作,已不得而知。之后,清冯金伯《词苑萃编》卷一“填词必然溯六朝”条,悉数照搬杨慎《词品》,也载录了这两首诗。两诗浓艳靡丽,婉娈务情,柔媚近俗,与六朝宫体无异。而杨慎以“风致婉丽”评之,过矣!《夜饮朝眠曲》外,《词品》还考察了隋炀帝的其他作品。其中,提到《乐府诗集》所载之《春江花月夜》等三诗。按《乐府诗集》共载炀帝诗十三首,分别为:《饮马长城窟行》(卷三十八)、《春江花月夜二首》(卷四十七)、《泛龙舟》(卷四十七)、《四时白祐歌》(《东宫春》《江都夏》,卷五十六)、《锦石捣流黄》(卷七十七)、《步虚词二首》(卷七十八)、《喜春游歌二首》(卷七十七)、《纪辽东》(卷七十九)、《江都宫乐歌》(卷七十九)。对于《春江花月夜》等三诗,《词品》未作评述。

本则还谈到“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句乃隋炀帝所作,其实这一说法早在宋代就已出现,因此也很难说是杨慎的发明。宋叶梦得《避暑录话》及宋胡仔《补苕溪渔隐词话》都提到了秦观《满庭芳·山抹微云》一词用隋炀帝诗句事。《避暑录话》云:“秦观少游亦善为乐府,语工而入律,知乐者谓之作家歌,元丰间盛行于淮楚。‘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本隋炀帝诗也,少游取以为《满庭芳》辞,而首言‘山抹微云,天粘衰草’,尤为当时所传。”《补苕溪渔隐词话》引《艺苑雌黄》云:“中间有‘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之句,人皆以为少游自造此语,殊不知亦有所本。予在临安,见平江梅知录云:‘隋炀帝诗云:“寒鸦千万点,流水绕孤村”,少游用此语也。’”上述文献是否为杨慎所本,已不得而知。不过,“寒鸦”句为隋炀帝所作,其结论是成立的。稍后于杨慎的明代藏书家莫是龙在其《笔麈》中也载录了此诗,但比杨慎所录多出了两句:“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销魂。”此是否就是“全篇”,已无从考证。逯钦立先生《隋诗》卷三据《笔麈》本,将此诗归之于隋炀帝名下。

本则还提到传奇中有炀帝《望江南》数首事,可惜没有标注具体出处,是否确当,还有待进一步考证。六 王褒《高句丽》曲(1)

王褒《高句丽》曲云:“萧萧易水生波。燕赵佳人自多。倾杯(2)覆碗漼漼,垂手奋袖娑娑。不惜黄金散尽,惟畏白日蹉跎。”与陈(3)陆琼《饮酒乐》同调。盖疆场限隔,而声调元通也。王褒,宇文周(4)时人,字子深,非汉王褒也。是时亦有苏子卿,有《梅花落》一首(5)(6)。方回遂以为汉之苏武,何不考之过乎?【注释】

(1)王褒(约513—576):字子渊(案:杨慎误记为“子深”),琅邪临沂(今属山东)人。出生于江东世族,博览经史,工于属文。仕梁,官侍中、尚书左仆射等;承圣三年(554),江陵陷,入西魏,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北周明帝时,加开府仪同三司。武帝时除内史中大夫,累迁小司空,出为宣州刺史。明人辑有《王司空集》,存诗四十八首。《梁书》《周书》《北史》有传。

(2)“萧萧易水生波”几句:出自王褒《高句丽》诗,见《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八》,“惟畏”作“只畏”。碗,一种敞口而深的食器。漼漼(cuī),涕泣垂貌。唐孟郊《秋怀》诗之十四:“夫子失古泪,当时落漼漼。”

(3)陆琼《饮酒乐》:参见卷一《陆琼〈饮酒乐〉》。

(4)苏子卿:生卒年不详。南朝诗人,生平事迹不详。

(5)《梅花落》:见《乐府诗集·横吹曲辞四》,诗曰:“中庭一树梅,寒多叶未开。只言花是雪(一作‘似雪’),不悟有香来。上郡春恒晚,高楼年易催。织书偏有意,教逐锦文回。”

(6)方回(1227—1307):字万里,一字困甫,号虚谷,别号紫阳山人,徽州歙县(今属安徽)人。宋理宗景定三年(1262)登进士第,历官提领池阳郡茶盐。入元,被任命为建德路总管。有《桐江集》八卷,《桐江续集》三十七卷。【评析】

本则首论王褒《高句丽》曲,认为该曲与陆琼《饮酒乐》同调。《乐府诗集·杂曲歌辞十八》引《通典》曰:“高句丽,东夷之国也。其先曰朱蒙,本出于夫余。朱蒙善射,国人欲杀之,遂弃夫余,东南走,渡普述水,至纥升骨城居焉。号曰句丽,以高为氏。”同曲郭茂倩解题云:“按:唐亦有《高丽曲》,李绩破高丽所进,后改《夷宾引》者是也。”显然,唐曲与王褒曲之间存在渊源关系。从形式上看,王褒《高句丽》是六言六句,这与陆琼《饮酒乐》完全相同。乐府句式结构的形成和音乐有密切联系,曲调和韵律的需要,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词的字数、句数和组成结构。因此,杨慎言王褒《高句丽》和陆琼《饮酒乐》“同调”,“盖疆场限隔,而声调元通也”是有依据的。

接下来,杨慎还对四位同名同姓的文人进行了考论。北周有王褒,西汉也有一个王褒,此王褒非彼王褒也。汉代苏武,字子卿,其北海牧羊、终得回归汉庭的事迹详载于《汉书·苏武传》,国人妇孺皆知。南朝诗人苏子卿传世作品不多,生平事迹不详,名气也远没有汉代的苏子卿大。元方回《瀛奎律髓》卷二十曰:“予考杨诚斋所言,则谓‘只言花似雪,不悟有香来’为苏子卿作,虽未必然,而‘花是雪’与‘花似雪’,一字之间,大有径庭。”方回原是针对杨万里《诚斋诗话》中的说法而言的,《诚斋诗话》明确讲到南朝苏子卿有《梅》诗:“南朝苏子卿《梅》诗云:‘只言花是雪,不悟有香来。’介甫云:‘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述者不及作者。”方回对此有异议(“未必然”),但也未明言此诗乃汉代苏武所作。到了杨慎这里,就认定“方回遂以为汉之苏武”,进而对方回提出批评。显然,杨慎所论依据不足。七 《穆护砂》(1)《乐府》有《穆护砂》,隋朝曲也。与《水调》《河传》同时,(2)皆隋开汴河时,词人所制劳歌也。其声犯角。其后至今讹“砂”为“煞”云。予尝有诗云:“桃根桃叶最夭斜,水调河传穆护砂。无限江(3)南新乐府,陈朝独赏后庭花。”【注释】

(1)《穆护砂》:《乐府诗集·近代曲辞二》载无名氏《穆护砂》诗一首:“玉管朝朝弄,清歌日日新。折花当驿路,寄与陇头人。”《唐诗品汇》《全唐诗》均署张祜作。

(2)犯角(jué):《乐府诗集·近代曲辞二》引《历代歌辞》曰:“《穆护砂》曲,犯角。”角,五声之一。《周礼·春官·大师》:“皆文之以五声,宫、商、角、徵、羽。”

(3)“桃根桃叶最夭斜”几句:此乃杨慎《三阁词》二首其一,载于《升庵集》卷三十六。《四库全书》本《升庵集》“最夭斜”作“斗春葩”,“河传”作“歌传”,“穆护砂”作“穆护沙”,“陈朝”作“君王”。【评析】

杨慎认为,《穆护砂》乃隋朝曲,与《水调》《河传》同时,系隋开汴河时所制劳歌。从现存资料来看,《水调》《河传》基本上可以确定为隋曲。唐杜牧《扬州》诗三首自注曰:“炀凿汴河,自造《水调》。”(《樊川文集》卷三)宋王灼《碧鸡漫志》引《隋唐嘉话》云:“炀帝凿汴河,自制《水调》歌。”又引《脞说》云:“《水调》《河传》,炀帝将幸江都时所制,声韵悲切,帝喜之。”可见,《水调》《河传》为隋曲的文献依据比较充足。

然而,《穆护砂》是否为隋曲,别无他证,杨慎的这一说法不知何据。

穆护,指唐代祆教传教士。《旧唐书·武宗纪》记载:“其大秦穆护等祠,释教既已厘革,邪法不可独存。”“勒大秦穆护、祅三千余人还俗,不杂中华之风”。据任半塘《唐声诗》,“‘穆护’乃古波斯语,或译为‘摩古’,意为传教师。祅教之一派为摩尼教,唐武宗时,曾与佛教并遭禁改。其音乐之流行,可能亦因此而衰。宋词《穆护砂》已演变为慢词。”《穆护》乃唐教坊大曲,取其煞尾,故名《穆护煞》。“砂”或“沙”,都是“煞”的同音字。关于此曲的创始年代,任半塘认为乃“玄宗开元以前人作”。八 《回纥》(1)《回纥》,商调曲也。其辞云:“阴山瀚海信难通。幽闺少妇罢裁缝。缅想边庭征战苦,谁能对镜冶愁容。久戍人将老,须臾变作白(2)头翁。”其辞缠绵含蓄,有长歌之哀过于痛哭之意。惜不见作者名氏,必陈、隋、初唐之作也。又有《石州辞》云:“自从君去远巡边。终日罗帷独自眠。看花情转切,揽涕泪如泉。一自离君后,啼多(3)双眼穿。何时狂虏灭,免得更留连。”并附于此。【注释】

(1)《回纥》:载于《乐府诗集·近代曲辞二》,无名氏作。解题引《乐苑》曰:“《回纥》,商调曲也。”

(2)“阴山瀚海信难通”几句:《乐府诗集·近代曲辞二》“阴山瀚海信难通”作“曾闻瀚海使难通”,“冶”作“治”。

(3)“自从君去远巡边”几句:载于《乐府诗集·近代曲辞一》,题为《石州》,无名氏作。“揽涕”作“揽镜”,“双眼”作“双脸”。解题引《乐苑》曰:“《石州》,商调曲也,又有《舞石州》。”【评析】

本则载录了《回纥》和《石州》两曲,并对《回纥》的风调做了简单评述。

据《乐苑》,两曲均属商调。商,谐“伤”,作为乐曲七调之一,商调凄怆哀怨,适合于表达愤慨、痛楚之情。宋欧阳修《秋声赋》曰:“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对于这两种曲,《乐府诗集》每种都只载录了一首,且没有作者姓名。可见,两曲的地位比较特殊。

关于《回纥》的创作时间,《词品》非常肯定地讲:“必陈、隋、初唐之作也。”《乐府诗集》将两曲均列入“近代曲辞”中,《乐府》所谓之“近代”是指隋唐,这也间接地证明了杨慎的推论是正确的。从内容上看,《回纥》一诗属思妇征夫类作品,通过对闺中人行为和心理的细致描述,抒发了时光易逝、青春难再的感慨,同时也揭露了战争和征戍给普通人生活所带来的深重灾难。《词品》以“其辞缠绵含蓄,有长歌之哀过于痛哭之意”来评价之,无疑是客观而准确的。《石州》曲所蕴含的思想与《回纥》一篇基本相同,可能正缘于此,《词品》将之附列于后,以便互相对照。不过,《石州》反对战争的情绪要更强烈一些,因此其思想性明显要高于《回纥》篇。另外,《石州》以五言为主,其句式结构与《回纥》也有着较大的差异。九 梁简文《春情曲》(1)

梁简文帝《春情曲》云:“蝶黄花紫燕相追。杨低柳合路尘飞。已见垂钩挂绿树,诚知淇水沾罗衣。两童夹车问不已,五马城头(2)犹未归。莺啼春欲驶,无为空掩扉。”此诗似七言律,而末句又用(3)五言。王无功亦有此体,又唐律之祖。而唐词《瑞鹧鸪》格韵似之(4)。【注释】

(1)梁简文帝(503—551):即萧纲,字世缵,小字六通,南兰陵(今江苏常州)人。梁武帝萧衍第三子,昭明太子萧统的同母弟。侯景之乱,梁武帝困饿而死,其遂即帝位,在位二年,为侯景所弑。《梁书·简文帝本纪》称其“博综儒书,善言玄理”,“篇章辞赋,操笔立成”。诗风轻艳绮靡,号为“宫体”。

(2)“蝶黄花紫燕相追”几句:诗见南朝陈徐陵《玉台新咏》卷九,题为《杂句春情一首》,“城头”作“城南”。清吴兆宜笺注本有案语曰:“杂曲歌词,乐府作《春情曲》。”

(3)王无功:即王绩(约585—644),字无功,号东皋子,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初唐诗人。有《王无功文集》。

(4)《瑞鹧鸪》:词调名,又名《舞春风》《桃花落》《鹧鸪词》《拾菜娘》《天下乐》《太平乐》等。此调最早载于五代冯延巳《阳春集》,题为《舞春风》。【评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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