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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30 12:4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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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纪朵以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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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心望享

吃心望享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吃心望享作者:纪朵以排版:skip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10-01ISBN:9787551134798本书由长沙大鱼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第一章 干煸四季豆&回旋曲(1)“咚!咚!咚!”

三声很有节拍的敲门声响起。

方若诗打开门,一个男人站在门前。

男人个子很高,穿一身黑,黑色衬衣束进裤子里,一双腿就显得更长了,整个人的气质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手里拎着西服外套,正垂眸看她。

方若诗舔了舔唇,抬眼问道:“秦享?”

男人点点头,喉结轻轻一滚:“是我。”“请进吧,师姐和姐夫还没到。”方若诗侧开身子,让他进屋。

秦享微微低头,向前一步跨进门来。灯光下的一张脸干净清俊,鼻挺眉深,目光幽幽。

他定住脚步,瞟了一眼脚下,三双拖鞋整齐地摆放在门口。

他挑了一双合适的穿上,跟着方若诗走进客厅。

这是一次普通的聚会,跟师姐和姐夫平常来家里做客吃饭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没想到,多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姐夫的堂弟,刚从国外出差回来。

方若诗倒了一杯水,放到秦享面前的茶几上。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秦享握水杯的手一顿,认真地思考起来。

方若诗看见他长长的眼睫毛一扇,她的心一抖。

过了一会儿,秦享把水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道:“没有。”

温润的白开水滑过喉咙,秦享的声音清澈干净,像一汪泉水缓缓流进方若诗的身体。

方若诗的心烫起来,悄悄用余光扫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面色平淡,正若无其事地摆弄手机,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这就是师姐说的“硬要来蹭饭”的人吗?

为什么不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呢?

刚刚还在猜想姐夫家的这位堂弟是个“撒娇耍赖讨饭吃”的厚脸皮,可是现在看来,此等妖孽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她想象中的形象画等号的!

方若诗觉得自己还是回厨房比较好,留在客厅简直是对心脏的巨大考验。她边走边拢起头发,随意扎了一个马尾。

回到厨房的方若诗好像变了一个人,她镇定自若地安排好做菜的顺序,便开始行动。

她动作利落地将青笋的皮切成薄薄的片铺在白瓷盘里,再把煮好的蹄髈捞出来晾凉,切成半厘米厚的片儿放上去。随后她打开火,倒油,将事先准备好的蒜泥、青椒碎用小火慢慢炒香,加盐,再盛出来。

其他的菜也在她的手下很快出了锅,有师姐喜欢的素炒青菜,姐夫喜欢的番茄炒蛋。她手下正在做的干煸四季豆,是师姐提前打过招呼的——“蹭饭人”特别想吃的菜。

她往油里放一点蒜泥,小火慢慢炸一会儿,待油温热起来,把四季豆掰成两段扔进去。这个菜非常简单,却最考功力。如果火大了,四季豆还没熟,外面已经焦了;如果火小了,又没办法做出“干煸”的效果。所以她先用中火再转小火,借着小小的火力和锅的热度把四季豆一点一点煸熟。

她把煸好的四季豆盛进盘子里,洗干净锅,准备拿手机看看。

一转身,只见秦享站在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斜倚着墙,左手揣在裤兜里,右手捏着喝水的瓷杯,黑黑亮亮的眼睛看过来。

方若诗停住脚,顾不得手正滴着水,无措地挠了挠额头。

秦享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喝完了。”“哦哦,我帮你接。”方若诗伸手去接杯子。

素白的瓷杯被秦享的大手握住,堪堪占去大部分的面积。

方若诗一直在观察,要怎么接才不会碰到他的手。

她先伸出左手托住杯底,很好,没有碰到。

再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杯口,等秦享松手,她其余的手指顺势搭上去,握稳杯子。

谁知秦享的动作比她慢,避无可避,手指碰到了一起。

干燥、温热、指骨修长。

方若诗尴尬地动了动手指,抿住唇,转身去倒水。水很快从电水壶里流出来,跟水流一样快的还有她的心跳。

温润如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谢谢。”

方若诗扭头朝他笑了笑。“需要帮忙吗?”

哈?

方若诗以为自己幻听了,眼带询问,偏头看他。

秦享重复了一遍:“我来帮忙。”

这回,方若诗是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她连连摆手:“差不多都做好了,呃……你可以帮我给师姐他们打个电话吗?”“当然。”

说着,秦享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还按了免提键。

电话很快接通了,师姐的声音响起来:“秦享,你到了吗?”“我到了。”“啊!我们也快了,你先去敲门吧,我已经跟若诗打过电话了,她会给你开门的。”“知道。”

他没有说他已经喝完一杯水,看她炒完两个菜了,只是掀起眼帘看了看眼前的人。

蓝色的围裙穿在她身上,特别居家,特别……温馨。

家……温馨……

秦享的心颤了颤。

自家堂嫂后面说了什么,他一概没听清,只是附和着答应了几声。

挂断电话,见方若诗还呆呆地望着自己,他有些不自然地端起杯子喝起水来。(2)

没过多久,师姐文静和她的丈夫秦磊到了。

方若诗往事先炒好的那碗青椒酱里加了2勺生抽、1/4勺老抽、1勺香油、1/8勺花椒粉,搅拌均匀之后全部浇到片好的蹄髈上,再撒上葱花,连同最后一个汤一起端上了餐桌。

四个人落了座,秦享和秦磊坐一边,方若诗和文静坐对面。

凉拌蹄髈、干煸四季豆、番茄炒蛋、素炒青菜、豆腐汤,四菜一汤,每人面前还有一红一白供蘸豆腐的两碟蘸水。“若诗,我们来蹭饭也就算了,今天还捎上了秦享,真是麻烦你了。”秦磊笑着说道。

文静也“夫唱妇随”打趣道:“师妹,摊上我这么一个师姐,是不是很倒霉?”

方若诗摇摇头,一脸笑容:“老板和老板娘看重我,给我这么多溜须拍马的机会,是我的荣幸啊!”

文静和方若诗均毕业于遥城大学,在校内已经认识。方若诗应聘进秦氏集团,无意间偶遇文静才知道,师姐的老公竟是现任秦氏集团的掌事者。“没办法,你手艺太好,我跟你姐夫的嘴被你养刁了!”

秦享一直没说话,只在这个时候轻飘飘地睨了自家哥嫂一眼。

嘶……文静坐不住了:“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秦享耸耸肩,专心吃饭。

秦磊笑着夹了一片蹄髈给妻子,道:“他觉得我俩是资本家,工作中剥削了若诗不算,还要奴役她给我俩做饭。”

呃……

是这个意思吗?他是为她抱不平?

方若诗悄悄看秦享,人家优哉游哉地吃着菜,没有回应。

正当她估摸着姐夫是胡乱揣测时,秦享长睫一掀,扫了她一眼。

这……算是默认?

秦磊见若诗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笑道:“别看我这个堂弟寡言少语,其实他没有看起来那么高冷。”

哦,是吗?“秦享,若诗在运营部做内刊编辑。你刚成立的弦乐团有宣传方面的需要,可以找她。”秦磊简单地做了介绍。“好。”

还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没有多余的话。“秦享!”

文静看不下去了,叫住他。转念一想,这家伙不就这臭德行嘛,但凡能从他嘴里听到超过五个字的话,那都是撞了狗屎运。

秦享不说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夹了一根四季豆。

秦磊瞧了自家堂弟一眼:“你嘴里能多蹦俩字儿吗?”转头跟若诗笑道,“甭理他,就像你有一次形容的,那什么……他就跟这四季豆一样……”“油盐不进。”

方若诗顺嘴接了下去,脱口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秦享直直看过来,一双眼睛黑洞洞的,看不见一丝波澜,直盯得她缩了缩脖子。

她不是说他油盐不进的意思啊,她只是单纯地帮姐夫回忆这句家乡俗语!

因为在炒四季豆的过程中油和盐不太容易进入,所以方若诗的老家四川常常把不听劝、不服管、个性倔强的人叫作“四季豆”,说他们“油盐不进”。

可是,她刚刚真的没有说秦享的意思!

还有,他看过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怪她初次见面就出言不逊吧?

他毕竟是客人,她再怎么不喜欢也不可能这样失了礼节啊!

况且……她也没有不喜欢他呀……

她刚想开口解释,秦享却掉转视线,又夹起一根四季豆送进嘴里。

他嚼了嚼,声音沉沉:“进了。”“噗……”方若诗含进嘴里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赶紧拿纸巾捂住嘴角。

文静和秦磊也笑得扔了筷子,一桌人被逗得不行。

再看秦享,他还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好像他们的笑跟他毫无关系。

黑衬衣的袖口依然扣得好好的,没有松开,从袖子到领口也没有一丝褶皱,干净整洁得毫无烟火气。

看着他挺直的脊背,方若诗默默挺了挺腰。

等方若诗把碗筷扔进洗碗机出来时,秦磊和文静正准备离开。

因为秦磊要赶回去收一份工作报告,原本说好玩一会儿牌再走的夫妻俩有些抱歉地拱了拱手。

方若诗表示理解,准备送他们下楼。她拎了一袋垃圾到玄关放下,回身去拿手机、钥匙。

秦享站在门边,看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平底鞋换上,关上门。

她直起身来,脑袋刚刚到他的胸口。

她的头顶映着楼道声控灯的白光,打着旋儿映入秦享的眼帘。

方若诗看见他手里拎着塑料袋,正是她刚刚打算顺便扔出去的垃圾,有些赧然地伸手过去接:“给我吧,手别弄脏了。”

秦享没说话,稍微偏了下头示意她走了。

电梯来了,师姐叫他俩快点。

秦享大步往前,方若诗跟在他背后。

他到底有多高呢?

方若诗跟在他身后估量着,她不算矮,可是一米六五的身高在他背后被挡住全部视线,藏得跟没人似的,就像……有一面墙。“咚!”

一声闷响。

方若诗捂着额头抬起头,是身前的“黑墙”突然停下来了。“扔哪儿?”秦享拎了拎手里的袋子,问她。

他的嘴角抿着,明明是柔和清润的脸部线条,却硬生生被分割成冷冰冰的温度,只看到光线落在他脚下。“嗯?”他似乎没料到她会被撞到,而且被撞后愣在原地毫无反应,试探性地问,“撞疼了?”“啊?没……”方若诗结结巴巴地应着,从他身边擦过,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指了指垃圾桶,“扔这里面。”

无名指挑起桶盖,食指一搭,垃圾袋顺势滑进桶里,秦享收回了手。

方若诗一直撑着门等他,见他走回来,松了肩膀的力气。谁知门却跟她较劲,重重压过来,眼看她被推得往回不停退,秦享一只胳膊伸过来,门停住了。

师姐催促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一时间,电梯里寂静无声。方若诗低着头看电梯地板,无意识地摇着手里的钥匙。

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里,秦享单手背在身后,拿另一只手似有若无地蹭着小臂上一小块皮肤。

那是刚刚他撑在方若诗面前的位置,被她的呼吸烫得热烘烘的。

秦磊的车就停在离单元门不远的空地上,师姐站在车门前跟方若诗告别。

秦享不说话,单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来。

文静赶紧给秦磊使了个眼色。

秦磊心领神会,道:“秦享,今晚回去吗?”他指的是回秦家老宅。“不了。”

秦享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打火机的火苗把烟点燃。“我们先走了。”秦磊走近秦享,撞了撞他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沉声道,“说话。”

指间的火星在黑暗里抖了抖,秦享瞥了方若诗一眼,朝堂哥点了点头。

等车开远了,方若诗朝周围看了看,小区地面的停车位空荡荡的。“你没开车来吗?”“没。”“那你……怎么回家?”“呵……”

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

方若诗抬眼望过去,秦享的嘴角扬起很小很小的弧度,一个几不可察的笑,脸颊边的两枚酒窝扑闪着很弱很弱的红光。

真好看啊!

她在心里赞叹。

就这么站着静静看他,他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走了,”他把一直拎在手里的西服外套甩到肩上,挥挥手,“今晚谢了。”

周围黑漆漆的,只有零星的路面照明,方若诗却突然觉得周围都亮起了光。(3)

星期一,本期内刊截稿的日子,方若诗早早到了办公室。

她打开电脑,查收邮件,所有的稿件都要在今天定下来。

内刊组的同事王晓晶滑着转椅移到她身边,问道:“若诗,稿子齐了吗?”“大部分版块都差不多了,我马上整理出来交给你排版。”

方若诗将稿子分门别类归进文件夹里,开始查看、整理。

王晓晶打了个响指,愉快地回了自己位置。

不一会儿,只听“哇”一声惊叫,是王晓晶的声音。

办公室的人全都抬眼望去,她激动地拍着桌子,大叫起来:“快看官微!集团官微!”

方若诗好奇地点开浏览器,登录微博。首页第一条就是秦氏集团官微发布的内容,消息是转发的,是一个ID为“秦享弦乐团”发的视频。

她戴上耳机,点了播放。

画面里,身着正装的小提琴家们整齐地坐在一个不大的演奏厅里,提琴声伴随着他们拉动弓弦的动作悠悠扬扬地传出来。

一个将近九分钟的视频,琴声婉转流畅,轻易带动起听众的情绪,琴音的转换在弓弦的配合下显得神秘又引人入胜。

为首的那个男人,站在队伍的最右侧。

一丝不苟的黑西服,清秀英俊的面容,灵活有力的臂膀,笔直修长的长腿,这些都是他的资本。

而今天,方若诗没有兴致再关注他的这些闪光点,她的视线紧紧跟随他的手臂。他拉动琴弓的右手像有一股魔力,一直牵引着她。

她在每一个镜头里寻找他的身影,寻找那双有力的手臂,寻找那一条抿紧的唇线。

琴声停止的那一刻,画面定格,所有演奏家齐刷刷仰望镜头,他的目光也望了过来。

方若诗像被一潭幽泉吸住了心,久久回不过神来。“秦享弦乐团”发视频时只配了一行小字:引子与回旋随想曲——我们来了。

集团官微的转发也非常简洁明了:欢迎。

她想起那天秦磊说的话,秦享弦乐团应该是已经入驻秦氏集团了,这算是公开宣布。

周围是同事们激动热烈的讨论,惊艳的、叫好的、猜测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方若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感觉刚刚那一曲时而舒缓时而高亢的琴音还在她的耳边环绕。

她的脑海里,全是秦享的身影,他黑亮的眸和那一扇一扇的眼睫毛。

临到下班之前,方若诗在网上搜了搜《引子与回旋随想曲》。此曲又译作《引子与幻想回旋曲》,是法国作曲家圣桑的作品。诸多的专有名词和艺术赏析让她不知所云,可她还是想也没想就把曲子下载到了手机里。

当下班的车流汇入街道,方若诗将手机连接上车内蓝牙,小提琴的声音在整个车厢里慢慢弥漫开来。

窗外不断倒退的高楼大厦引不起车里的人半分兴趣,这是方若诗一个人的私密空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执着于这首自己从前根本没接触过的曲子,这首跟名字完美契合的曲子,连同白天在视频里看到的黑色身影,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回旋。

循环往复的琴声直到方若诗把车停在了小区的地下车库才停止,她浑身被抽空了力气,靠在驾驶位上拧开一瓶矿泉水,大口大口地灌起来。

她下车,锁好车门,朝小区外的菜市场走去。

方若诗径直走向市场最靠里的一个小摊位,摊主是一个中年女人,看到她立刻笑着提出一袋菜来。“今天的四季豆很新鲜,还有一些你平时喜欢买的小菜,你看可不可以?”

操着一口四川话的阿姨,是方若诗在市场买菜时认识的老乡。一来二去熟了之后,阿姨主动提出帮上班的她买菜,等她下班之后来拿。

她把钱递过去,向阿姨道谢。

回到家,方若诗一边择四季豆一边哼歌。

一根一根绿莹莹的四季豆整整齐齐地躺在沥水篮里,果然很新鲜。

方若诗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秦享来吃饭的时候。

他喜欢吃四季豆?

好像是呢,他几乎每一筷子都伸向放在面前的那盘四季豆。

呃,为什么自己观察得这么仔细?

明明并没有一直看他的呀!

方若诗自嘲地笑了笑,拿手机对着四季豆“咔嚓”照起来。

最后选了一张调了光线,加了滤镜。

刚点开微信,她看到底栏通讯录那里有一个红色“+1”。

点进去,新的朋友列表第一位:秦享。

下面验证消息处只有系统提示的一行灰色小字:对方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咦?

方若诗疑惑地点了添加。

她默默点开对话框,酝酿了半天,发了刚刚准备发朋友圈的那张照片。

接着马上打了一句话解释:是知道我今晚炒四季豆吃吗?

看着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方若诗的心突突跳起来,她开始期待他会给她怎样的回应。

秦享的消息回得很快,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心有灵犀。

她剧烈跳动的心脏好像一下子被灌满了风,鼓鼓囊囊、满满当当的。

她回了一个弯着眼角微笑的表情。

与此同时,秦享那边也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看样子他正在吃饭,而他的面前是一盘——干煸四季豆。

她拧开水,冲洗那盆自己择好的四季豆。

心上是无影的风,带着“心有灵犀”的温度,把她熨帖得一直咬着嘴角笑。

其实,秦享也不像那天说的那样“不进油盐”嘛。

秦家老宅。

秦享看着对话框里刚刚冒出来的几行对话,垂眸笑了笑。

上周末,他刚从国外回来,准备赖着堂哥堂嫂去方若诗家蹭饭。因为飞机提前到了,堂嫂便给了他方若诗的手机号。

这几天,微信通讯录因为手机增加了新的联系人显示有可以添加的新朋友。他一直没有点那个绿色的添加键,怕唐突了对方。

可是今天,当他看到桌上的这盘干煸四季豆时,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他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没注意到饭桌上早已有一道目光看向了他。

秦享的大伯父——堂哥秦磊的父亲在饭桌上点了他的名:“秦享,吃饭时间看什么手机!太久不回家,规矩都忘了?”

当家大伯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

秦享默默地把手机收回兜里,连同方才不小心露出的两枚酒窝一起,藏了起来。

看他不说话,大伯父叹了口气,说道:“你爸和你妈在全世界开巡回演奏会,常年不着家,难得你肯回来,我很高兴。”

秦享点点头:“乐团发展需要。”

秦享的父亲是享誉国际的小提琴家,母亲是世界闻名的大提琴家。受家庭氛围的影响,秦享从小便颇有音乐天赋。他四岁学习小提琴,师从父亲,八岁被中央音乐学院破格录取,十一岁被送往小提琴家耶胡迪·梅纽因创办的音乐学校学习,十六岁夺得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金奖。他十九岁赴纽约茱莉亚学院深造,二十一岁赢得柴可夫斯基国际小提琴比赛金奖。二十五岁那年,被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聘为教授,成为该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

如今,他带着自己一手创办的秦享弦乐团,落脚在自己的故乡——遥城。

看似回国不是一个最佳选择,然而如今的世界连通性让一切交流都变得更简洁便利,秦享并不担心他和他的团队发展。

而目前看来,回国似乎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因为他看上了一个姑娘。

好巧不巧,姑娘就在秦氏集团。  第二章 红萝卜烧肉&纪念曲(1)

临到出刊的时间,方若诗总是特别忙,周末加班校稿也是有的。

刚刚拿到印厂送来的出片打样,方若诗赶紧打开来看。

作为方若诗的搭档,昨晚加班到十二点的美编设计王晓晶同志在微信上明确表示她要一觉睡到中午,让方若诗校稿完毕给她电话。

校稿是慢工出细活,越是熟悉的稿件越要仔细校对。

方若诗不敢怠慢,认真看起样张来。

一直检查到十二点,她才停下来。

桌子上一只灰色的便当包,里面是她早上准备的午饭。

将饭盒拿出来,揭开盖子,里面是铺得整整齐齐的凉面、豆芽和鸡丝,旁边还有一袋她自己配好的调料,装在食品密封袋里。

她把饭盒和样张摆得近些,用手机拍了两张图片发到朋友圈里:唯有私房凉面能抚慰我这颗加班的心。

发完顺手分享到微博。

除了内刊编辑这个现实身份,方若诗在二次元还有一个身份是美食博主,带V认证的。她时不时地分享一些自制美食,不知不觉地积累了上万的粉丝。

她咬着筷子俯下身去,点开电脑里的歌曲,按了列表循环。

今天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她拔掉了耳机插线,音乐在小音箱里响起来。

等她走回办公室时,一个人从她的座位上站起来,她吓得“啊”一声叫出来。

当她看清来人,一颗悬着的心才稳稳地回到了胸腔。

秦享一身休闲打扮,正抬眼看她。“吓死我了!”方若诗一边走,一边拍了拍胸口,“你……你来找你堂哥?”“抱歉,我来录音。”

他匆忙下楼来见她,却没看到人影,只看到一碗清清爽爽的凉面摆在桌子上。

而哼着歌进来的方若诗在看到他时,反应大得出乎他的意料。

方若诗走到他面前,问道:“来这里是……找我有事?”

秦享摇摇头,指了指她的饭盒:“看到你发的这个。”

哦——原来如此。

看来某人是蹭上瘾了。

方若诗笑着放下筷子,拎起调料密封袋,问道:“吃辣吗?”

秦享轻轻“嗯”了声。

顺着边沿的小口,方若诗把密封袋撕开,调料被她全部淋到凉面上。

她拿起筷子把调料和凉面搅拌均匀,连同豆芽和鸡丝一起。

滚上调料的凉面更诱人了,红油附着在凉面上,泛着光。

方若诗夹了些凉面到饭盒盖子上,放到一边。

再把留了一多半在盒子里的凉面,递给秦享。“吃吧!”方若诗把筷子塞到他手上,笑起来。

秦享垂眸看了看手里的饭盒,本来不多的凉面基本都拨给了他,盒盖上留下的那一点儿分量还不及他手里的二分之一。

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吃完这个,我带你下去吃点儿别的。”

方若诗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叉子,从自己喝水的杯子里倒了些水淋了淋,冲下去的水刚好流进她刚刚拿的一次性纸杯里。

她滴了滴叉子上的水,笑道:“不用了。”“不会饿?”“一会儿校完稿我就回家了,吃香的喝辣的,饿不着。”

方若诗没骗他,稿子还有几页就校完了。等到王晓晶过来修改,她就可以走了。

因为有秦享在旁边,方若诗没办法像女汉子一样吃得很快。她拿叉子一圈圈卷着凉面,再送进嘴里慢慢吃。

倒是秦享,捏着筷子皱着眉,让方若诗紧张起来:“太辣了?吃不惯?”“不,我可以。”他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

他吃得很快,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他能吃辣,这倒是给了方若诗一个不小的惊喜。

她侧着头看他,舒展的眉目,浓长的睫毛……正瞧着,秦享眨了眨眼,睫毛打开的那一瞬,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只见她飞快地舔了下唇,埋下头,素白的脸颊顿时染上一片红晕。

盯着那抹红,他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小音箱悠悠地唱着歌,婉转的女声传出来:

沉入越来越深的海里,我开始想念你,我好孤寂

跌进越来越冷的爱里,我快不能呼吸,我想要你

人活着赖着一口氧气,氧气是你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你会知道我,快不能活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救我,空气很稀薄,因为寂寞

……

加上现在,秦享最近是第二次听到这首歌,从同一个人这里。

所有的人都以为那天吃饭是他从国外回来跟着哥嫂去蹭饭,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从电话里得知文静和秦磊要去“方若诗”家吃饭的时候,是有多么惊喜。

所以,他不顾形象硬要跟去,不仅是为了蹭饭。

事情得从半年前他刚跟自家企业签下合同那天说起。

他将自己成立的秦享弦乐团纳入集团管辖范围,名义上,弦乐团隶属于秦氏集团,实际上它又自成一体,两者互不干涉。

签完合同的他准备从会议室上到顶层去看一下,谁知电梯迟迟不来,他便从安全通道往上爬楼。

就是在楼梯间,他看见一个跟他一样在爬楼的身影。

唯一的不同是,他姿态悠闲、步伐轻快,而前面那个女孩步子缓慢,反复在那几级台阶上上下下。

她好像在打电话,声音低低沉沉的,还带着鼻音。“嗯,分手了。”“我很好,您和妈妈不用担心。”“没有特别的原因,和平分手。”“是的,我都记着。”“不要抱怨,不要恶言相向,不要诉说委屈,不要再纠缠,越快结束越好。”“放心吧,我很好。”

短短几句对话,女孩很快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在楼梯间再逗留,轻轻地哼着歌拉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那个时候,她哼的就是这首歌——范晓萱的《氧气》,非常老的一首歌。

他停在楼梯拐角处,本不想打扰女孩讲电话,却因此偷听到了她和家人的谈话。

相爱,就好好爱,倾其所有;不爱,就转脸忘,连先生贵姓都可以省略。

这一种潇洒利落又保持风度的态度,就像她哼的歌一样,直直戳进秦享的心窝。

他放慢脚步,细细体会她刚刚那几句话,直到他踢到一块小小的金属名牌。

他弯腰捡起来,名牌上是她的名字——方若诗。

原本以为只是不期然的一次偶遇,没想到很快又见面了。

第二次,是秦享去公司食堂找人,意外地看见自己的堂嫂文静。不知道在和同事聊什么,堂嫂笑得前仰后合,身边的人却镇定自若,只专注于餐盘里的食物。

秦享觉得有趣,朝那个方向仔细看了一眼。

嗯?堂嫂身旁的人不正是上次在楼梯间打电话的女孩吗?

叫什么来着?方……哦,对了,方若诗!

为什么堂嫂笑得不能自已,她却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正想着,只见她又凑近堂嫂耳语一阵,堂嫂笑得更厉害了。再看她,还是清清淡淡的神情,好像那些笑话并不是她说的,也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只是她嘴角上翘的弧度特别明显,让秦享忍不住抿了唇,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下午两点半,王晓晶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办公室,一手捂着嘴打哈欠,一手拎着盒饭。“你还没吃午饭?”方若诗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问道。

王晓晶按开电脑,打开了快餐盒:“接到你电话我才起床,来的路上顺便打包了。”“那你慢慢吃,吃完我们再改。”

方若诗扔了样张,刷微博去了。

刚刚发的那条微博已经有了不少评论:“隔着屏幕已经流口水了……”“求虐到底,再拍一张拌过调料的照片!”“小吃心,你为什么这么能干?!”“好想把你娶回家!”“小吃心,求私房凉面的调料!”

……

方若诗的二次元网名就叫“小吃心”。

她转发了上一条微博,写道:蒜水2勺、盐1/4勺、花椒粉1/6勺、香油1勺、生抽2勺、醋1勺、辣椒油2勺、糖1勺、白芝麻1勺、葱花1勺。

要问不常更新的“小吃心”为什么有如此多忠实的拥趸,答案就是她的菜谱明了、用料简单,最重要的一点是成功率高。

她又看了几条评论,笑眯眯地看网友在她的微博下面插科打诨。“您好,请问方若诗小姐在吗?”

方若诗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送餐小哥,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手提袋。“我是。”方若诗站起来。“这是您的下午茶点,请慢用。”小哥恭敬地将手提袋递到她手上。“等等……”方若诗叫住小哥,“是不是弄错了?我没点过。”

小哥愣住了,核对了一下外卖单,朝她身后望去。

她回过头,看了看同样一脸状况外的王晓晶:“也不是你点的?”

王晓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彻底否定了方若诗的猜测。“所以你确定没有送错?”方若诗提着手提袋,再次跟外卖小哥确认。

小哥指着单子上的地址和名字,点了点头:“没错。”

看着方若诗一脸茫然的表情,小哥指了指门外:“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去送下一单了,正好就在上面36楼。”

嗯?

36楼?

这栋大厦是秦氏集团的办公大楼,从一楼到顶楼全部都是公司所属。

放走了小哥,方若诗提着袋子回到办公桌前,若有所思道:“36楼是哪个部门啊?不是空着的吗?”“又有人追你了?”王晓晶一边打趣她,一边帮她撑着手提袋。

方若诗把东西拿出来,一杯咖啡、一份华夫饼、一块奶酪蛋糕。“啧啧,谁呀?连你不喝咖啡、不吃奶酪都不知道!”王晓晶撇了撇嘴。

方若诗的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她点开微信,滑到秦享的名字上停住。“啊,我问到啦!”王晓晶举着手机,两眼放光地喊道,“36楼是那个弦乐团!”

方若诗在聊天框打了三个字“谢谢你”,按了发送。“若诗,你知道是谁了吗?”王晓晶八卦着。“大概猜到了。”

方若诗推了咖啡和奶酪蛋糕到晓晶面前,意思不言自明。“若诗宝宝,我沾你的光啦!”王晓晶接过来,一脸谄媚地笑道,“是谁啊?拉琴的吗?”

方若诗认真地在心里想了想,似乎找不到一个确切的词语来定义秦享,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嗯,一个……朋友。”“是拉琴的吗?”王晓晶锲而不舍,“他是不是在追你?”“刚认识,不是很熟……”

说这话的时候,方若诗是有一点心虚的。

如果王晓晶知道,她口中的这个“不熟”的人中午才蹭了她的凉面吃,会不会抓狂?

手机在掌心里亮起了提示灯,她赶紧解锁点进去。

秦享似乎并不意外她猜到,回复道:“还合口味吗?”

方若诗咬了咬唇,长舒出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条消息发了过去。“秦老师,下午茶到了。”助理推开了录音室的门,轻声提醒。

秦享的指尖捏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把刚才录的曲子又倒回去听了一遍。

终于,他点点头,拍了拍录音师的肩膀:“吃东西。”

录完曲子的一群人全都聚在休息室里吃东西,秦享随便拖了把椅子坐下。

手机在他的口袋里振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点开来看。

方若诗:“我能问问还有下一次吗?”

可是秦享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发过去一个问号。

方若诗回得很快:“我不喝咖啡,不吃黄油、芝士和奶酪。如果下次还有幸吃到你点的下午茶,我希望能避开这几种。”

很直白的答案,也超出了秦享的预料。

他手屈起,抵住嘴巴,偷偷地抿起嘴角,笑了。

原本是自己分了她的午餐,怕她下午加班会饿,所以在助理点下午茶的时候,特地嘱咐他单点一份送去27楼。

她的回答毫无隐藏,也不需他揣测。

简单直白,又让人能欣然接受。

秦享觉得自己看上的这个姑娘有些与众不同,她总是让他惊喜。(2)

告别了周六的加班,方若诗一觉睡到星期天的上午十点。洗漱之后,塞了两口面包,就溜达去菜市场买菜了,她得为下一周储备粮食。

满满一提兜的蔬菜、水果和肉类,将冰箱塞得没有一点空隙。

今天晚上吃面,中午就炒一盘肉丝,煮一碗汤吧。

方若诗一边盘算着,一边系上了围裙。这时,手机铃响。

她扫了一眼屏幕——宋颂。

宋颂,舅舅的儿子,今年夏天刚刚大学毕业工作。

方若诗按了接听,点开扬声器,声音轻快地笑道:“小宋颂,怎么想起给姐姐打电话啦?”“姐,爷爷出事了!”表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急切又焦躁。

方若诗脑袋里“嗡”的一声,心一沉:“外公怎么了?”“腿摔断了,正在医院检查,初步判断是小腿腓骨骨折,需要做手术打石膏固定。我爸……”

宋颂后面还说了什么,方若诗没太听清。

她一把扯下围裙,冲进卧室去收拾行李。

等到电话那头的人停下来,她才开口,一发声才知道自己有多慌,声音抖得厉害。

她说:“我现在马上去机场,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她便挂断了电话。

装好必需品之后,方若诗又赶紧给爸妈打电话。不出意外,没有人接。她顾不上那么多了,急急忙忙地下楼往外奔,拦了辆空车就去机场。

在路上,她打开手机APP,订了时间最近的一班飞往成都的航班。

订好机票,她又拨了一个电话给内刊组的老大请假。

等她通过安检,等待登机的时候,舅舅的电话来了。“诗诗,别听你弟弟瞎说,你外公没他说的那么严重。”“舅舅,我回来一趟才放心。”

舅舅也不再多说什么,嘱咐她注意安全,把航班号发给宋颂。

一个半小时的飞行结束,飞机停在了成都双流国际机场。

方若诗走出机场,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姐,这里。”

宋颂开车很快驶上了机场高速,找了最通畅的路去往医院。

直到到了病房,看到外公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方若诗一直悬着的心才平稳地落回原处。

外公睡着了。他的脚打着石膏,被高高地吊起来,手背上输着液,药水一点一滴地流下来。

舅舅看见了她,站了起来:“手术很顺利。”“嗯。”方若诗点点头,这会儿才有工夫详细问问情况,“外公他怎么摔倒的?”“连续好几天下雨,院子里有台阶长了点青苔,你外公早起锻炼踩滑了。”

舅舅看了看她,拿纸杯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急坏了吧?喝口水歇一歇。”

方若诗就着床边的椅子坐下来,偏头问道:“我爸妈估计又去野外了,我来之前没打通电话。”“我跟他们通过电话了,刚结束野外勘察,现在应该在赶回来的路上。”

方若诗点了点头,笑道:“两个大忙人。”

方若诗的父母是小有名气的地质学家,主要研究圈层结构、岩石和土壤。年轻时,常年泡在野外,到老了也改不过来,还是喜欢实地勘测,美其名曰:只有离土地够近的人,才配说自己是学地质的。

因为父母太爱地质了,常年不在家,所以方若诗打小就被扔在外公家长大。

外婆去世得早,外公带着小若诗。他上市场,牵着小若诗;他进厨房,小若诗跟着;他切菜,小若诗剥蒜;他炒菜,小若诗踩着小凳子看。

所以,方若诗这一身做家常川菜的好手艺全都是外公传给她的。

不知什么时候,外公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坐在床边的人,笑起来了。“是哪个臭小子把我的诗诗给召回来了?”沙哑的声音,掩不住欣喜。

宋颂见老人家高兴,觍着脸过去:“爷爷,是您的宝贝孙子把她接回来的!”“臭小子!”老人斜他一眼,可是眼角眉梢的笑却怎么也藏不住。

方若诗倾身上前,握住外公的手:“外公,我回来陪您耍几天!”“晓得老头子腿断了,上哪儿去耍嘛,只有乖乖躺在床上。”

还是那个老顽童,四川话说起来风趣幽默。

傍晚,舅妈来了医院,拎着给外公和舅舅装饭的保温桶。

方若诗和宋颂被长辈们撵回家吃饭,并且叮嘱若诗好好休息。

外公家离医院并不算远,宋颂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一处小院子,坐落在一个名叫“伍溪”的古镇上。家里请来照顾外公的柳姨给他们开了门,转身就去厨房烧菜了。

一桌非常简单的家常菜,却实实在在地温暖了方若诗的胃。

早上的两口面包,中午在机场吃的汉堡,没有一口热饭热菜,让她浑身难受了一天。

这一刻,熟悉的黄色灯光照在头顶,碗里是柳姨不停夹的菜,耳朵边还有宋颂说话的声音。

一切都那么熟悉,包括嘴里嚼着的米饭,也是四川最稀松平常的干饭。煮得半生不熟的大米捞出来,铺在垫了纱布的竹蒸笼里,再用大火蒸熟。

就着爽口滑腻的米汤,吃着浸满竹子香味的米饭,方若诗觉得,她这辈子不论走得多远,都会回来。

晚上,等宋颂把舅妈接回家,方若诗才回房休息。躺在自小睡的床上,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方若诗到医院换了舅舅回家休息,她喂外公吃早饭,守着他输液。

外公年纪大,打完点滴没一会儿就睡了。她闲着无聊,握着手机刷朋友圈。

没一会儿,王晓晶的微信就跳了出来:妈呀!我见到秦享弦乐团的老大啦!

方若诗愣了愣,笑了:“帅吗?”

晓晶晶:“帅炸天际!比视频里还帅!”

方若诗想了想,确实真人更帅。

可是王晓晶却没办法淡定下来:“嘤嘤嘤嘤嘤嘤……他是来找你的!”

这回换方若诗不淡定了:“找我?”

晓晶晶:“运营部的经理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领导,亲自带着他到我们内刊组,让老大找个人专门对接弦乐团的宣传工作。”

咦?真的照秦磊说的,有宣传需要来找她?

晓晶晶:“老大点了一大圈人,他都没点头,最后,他指着你的座位问那是谁?老大只能据实以告,说你叫方若诗,家里有事请假了。”

方若诗:“然后呢?”

晓晶晶:“然后,然后他说那就等你回来接手工作吧!”

方若诗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既期待又忐忑,带着不为人知的窃喜,又带着一点被人窥探的小别扭。

于是她默默地敲了一行字过去,非常地言不由衷:“我可以拒绝吗?”

那边估计没料到她是这反应,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被秦享弦乐团的首席钦点!”“腿长两米!颜值逆天!”“不拉琴都够我舔上半辈子啦!”“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方若诗!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从这一连串抓狂的信息,方若诗大致了解了秦享今天去内刊组带来了多么震撼的效果。

她撑着头,做最后挣扎:“老大没同意吧?我这请假还不知道请到什么时候呢!”

晓晶晶:“秦享直接拍板说不管多久都等你回来,老大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人就走了……走了……走……了……”

好吧,就这样吧。

方若诗扔掉手机不去管了,工作而已,他想找个熟悉的人对接也无可厚非。

熟悉的人……

他们……算吗?

方若诗一头埋进抱枕里,不想再思考了。

当天晚上,夜已深。舅妈换方若诗回家休息,她回来却跟宋颂窝在客厅看电视。说是看电视,其实是姐弟俩赖着聊天,谁也舍不得去睡。短促有力的振动带亮了手机,方若诗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自遥城的陌生号码,按了接听。“喂?”“我是秦享。”

呃……

方若诗明显呼吸不稳:“你好……”“你在哪儿?”

单刀直入的四个字,把方若诗问蒙了,她老实回答:“在老家。”“你……”难得地,秦享不知道怎样说下去。“有事?”

方若诗压低声音问他,旁边的宋颂察觉出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做鬼脸。“什么时候回来?”“明天。”“好!”非常快地回答,“我来接你。”“啊?”

什么情况?方若诗有点蒙了。

那边仿佛是轻轻笑了声:“航班号发给我,明天去机场接你。”

简明扼要,完全不给她思考的余地。

方若诗终于体会到王晓晶今天所说的“老大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是什么感觉了。

嗯,这真的很“秦享”!(3)

翻来覆去一晚上,根本没办法睡踏实的方若诗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了门。先去医院看外公,跟他约好下星期再回来看他,才出发去机场。直到上了飞机,她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闭上了眼睛。

短暂的飞行夹杂着机舱里的各种声音,可想而知,根本睡不踏实。

于是,方若诗见到秦享的时候,很不自在地揉了揉眼睛。

秦享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袋,领着她朝停车场走去。

不算近的一段路,一个长腿迈开,大步往前,一个在后面紧紧跟着。

也许是察觉她跟得有些吃力,秦享放慢了步子,等她。

他应该是从办公室直接过来的,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正装。

只是……他不冷吗?

方若诗看了看他身上单薄的衬衣西服,在冷风里裹紧了自己的大衣。

秦享解开车锁,替她开了副驾驶的门,她也不扭捏,利落地坐上去。然后他绕到另一边,先拉开后座的门把旅行袋放进去,再拉开前门坐进驾驶位。

方若诗一直偏着头看他,不敢看眼睛,只能把视线定在他的上半身。他单手解开了顶住脖子的衬衣纽扣,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莫名的,方若诗就想起他第一次到她家时,她碰到他的手。

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还在手上,干燥的,带着温热的体温。她舔了下唇,转开了视线,去拉安全带。

秦享发动了车,没有着急开走。

他转过头,看着方若诗把安全带系好。大衣的帽子蹭乱了她的头发,她用手一拨,露出冻红的鼻尖。

秦享默默调高了空调的温度,脱掉西服外套扔去后座。

方若诗心里有疑惑,从昨晚就闷在心里,这个时候再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出来:“是有工作着急找我吗?”

秦享正在松袖扣,没料到她会这样问,偏过头来看她:“不是。”“那你……来接我,是有其他事?”“也不是。”秦享回过头去看车前方,纤长的睫毛轻轻扇了扇。

方若诗彻底蒙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秦享拉下手刹,打了方向盘很快开出去。“我的目的很单纯,”他打了转弯灯,车子弯出一条大大的弧线,“就是你说的那样。”

嗯?

方若诗转过头来看他的侧脸,等着他说下去。

而他仿佛已经说完了自己想说的,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我说的那样……

到底是哪样儿啊?

她咬着唇转回头,跟他一样看向前挡。

不知过了多久,方若诗的头有些昏昏沉沉起来,她突然听到秦享说了三个字,一下就清醒了。

他说:“来接你。”“哦……”方若诗抠了抠衣服拉链,“谢谢。”

一路再不多话,秦享把她送到了小区楼下。分别时,方若诗接过秦享递来的旅行袋,跟他道谢。

秦享站在门边,一手撑着车窗,一手探进去摸出一个烟盒来。一根烟抽出来夹在指尖,他歪着头,准备点火,却又把打火机放下。他瞧着她,抬了抬下巴:“方若诗,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方若诗盯着他鞋尖的目光往上移,正好对上他那双黝黑的眼睛。

她舔了舔被冷风吹得有些干的嘴唇,点头:“知道。”

他做的一切都直接明了,他的企图,她感觉得到。

也许是没料到她如此坦诚,秦享反倒措手不及。他点燃了烟,轻轻吸了一口,再侧过头去吐出一圈烟来。

方若诗看他偏过去的侧脸,几缕灰烟从他的眼前飘过,他眨了眨眼睛。卷长的睫毛在动,看得方若诗不由得心底一叹:美翻了的侧颜!绝杀!

秦享看她往大衣里缩了缩,指了指楼上的窗户:“上去吧。”

方若诗站着没动,定了定神,对上他的眼睛:“你想说什么,一次说完吧。”

她看到秦享的眼底映着自己的剪影,小小的一簇闪着光。

她继续说道:“我不太习惯……模模糊糊的。”

想了半天,她用了这样一个词,也不知道有没有表达清楚。“嗯。”秦享又吸了一口烟,隔着朦朦胧胧的几缕烟看她,“我在追你。”

方若诗低下头,咬住快绷不住的唇线,剧烈的心跳声震着她的胸腔。

她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直视着秦享。

秦享扔了烟头,回视她的目光。只见她冲着他笑,眉眼弯弯的,带着光。“我接受。”

不可否认,方若诗是喜欢秦享的。

在这样一个深冬的夜里,一个让她颇有好感的男人送她回家,明知他带着满满的企图心,却让她丝毫没有反感,内心反而充满安定。就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人回了家,安安稳稳住下之后再也不想折腾了,就想赖在这儿,一步都不想挪。

星期三,方若诗回公司销了假。坐下没一会儿,老大找了过来,让她去一趟弦乐团的办公室。

36层,秦氏集团的顶楼,方若诗还是第一次上来。

电梯门打开,一个年轻小伙子迎上来:“请问是方若诗小姐吗?”

方若诗点点头:“是我。”“我是秦享老师的助理李默,请跟我来。”

走廊上是紧闭房门的房间,两个相邻房间的门之间要走上很多步,可以想见每个房间都比楼下的办公室大不少。

她很好奇,东瞧瞧西看看。

李默见她有兴趣,轻声介绍:“左手是大提琴室,右手是中提琴,前面分别是低音提琴和小提琴,还有录音室和其他一些演奏室。”

走廊尽头,李默叩开棕色木门,请她进去。方若诗走进去,秦享正坐在办公桌前。

看见她来,秦享朝她招了招手。

秦享的办公室很大,进去之后就是一面贴墙的大书柜,旁边立着一架木梯,踩在上面可以够到最顶层的书。书柜前面是他的办公桌,琴架和琴谱在书桌的对面。琴架后面有一扇小门,上面挂着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方若诗猜测是他的休息室。

她在办公桌前站定,看着秦享推给她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插着U盘。“这是弦乐团的一些资料,你先看看。”

屏幕上是一个打开的文件夹,里面还有很多个分门别类的小文件夹,里面有文档,也有录音和视频。

秦享从旁边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让她坐下来看。

对于方若诗这个音乐门外汉来说,什么弓弦类、弹拨类这些专业名词实在深奥,她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秦享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看见她轻轻皱了皱眉。“有问题?”

方若诗把笔记本电脑掉了一个方向,朝着秦享,她拿鼠标晃了晃屏幕上的一行字。“什么是狭义弦乐、广义弦乐?”她舔了舔嘴唇,轻声问道。

秦享看着她粉红的舌尖在红唇上一扫,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他把手捏成拳头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广义弦乐包括吉他、扬琴、曼陀林、月琴、柳琴、阮、琵琶、二胡、三弦、马头琴、古筝等等,它们大多属于民族弦乐乐器,分为有品弹拨、无品弹拨和台式弹拨。我的弦乐团就是狭义上的弦乐,只配备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和低音提琴。懂了吗?”

他第一次说这么长一段话,还是为她解释专业知识。

可方若诗还是似懂非懂。

见她支吾着没答话,秦享点了点“狭义弦乐”几个字:“我这里只有四种。懂了?”

他眼睛一眨,睫毛跟着轻轻一刷。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看到他咧开嘴,可方若诗感觉他在笑。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这个时候,文静的电话来了。方若诗接起来:“师姐。”“听说你前两天回老家了,出什么事了?”“外公腿摔断了,我回去照看两天。”说完,方若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享。

秦享也在看她,眼里神色不明。

方若诗觉得不自在,稍微侧过身子小声地回答着电话那头的问话。“做过手术了,接下来需要静养。”“我每周回去一趟看一眼,反正也不远,我就多跑跑吧。”“我今天已经回公司上班了,对,现在就在公司。”“什么?来办公室找我?我……那个,不在……”

还没等她说完,只听“嗒嗒”两声,是手指轻叩桌板的声音,她转过头。秦享指了指她的手机,勾勾手指。

方若诗把手机递过去,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堂嫂,是我。若诗现在在我这儿……是的,有些宣传方面的工作需要她帮忙。”

很快,秦享挂了电话,把手机递回来。

方若诗接过手机,手机壳上滚烫的温度烫着她的手。她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嗫喏了一声:“你刚刚叫我什么?”

秦享俯下身,撑在她的椅子扶手上:“若诗,有问题吗?”

浓密的睫毛垂在她眼前,像是蝴蝶的翅膀。方若诗盯着他的眼睛,反复舔舐自己的嘴唇,连呼吸都停滞了。

秦享的嘴角慢慢向上,翘起一个不小的弧度。“或者,你希望我叫你女朋友?”

他甘洌如泉的声音带着笑,仿佛叮叮咚咚流过山间的溪水。

方若诗走出秦享办公室的时候,额角还在隐隐跳动。

她叹了口气,点开了师姐的微信,压低声音说道:“刚从秦享办公室出来,现在头还是晕的。”“怎么了?他打你了?”师姐的语音回得很快,也很不正经。“师姐!”对这个没一点正形的师姐,方若诗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耐着性子解释,“看了一些专业资料,完全陌生的领域。”“吃得消吗?”“吃不消!”方若诗斩钉截铁。

那边又是一阵笑,方若诗觉得头更疼了。

她抚了抚额,有些无奈:“师姐,你知道吗?你的小叔子他犯规!”“犯规?”“是啊,”方若诗按亮了电梯下行的按键,接着说道,“他知不知道他随便眨眼睛的危害很大啊!别人都是壁咚、摸头杀,他这算什么!睫毛杀吗?”

估计是觉得还不解气,她追加了一条语音:“睫毛杀睫毛杀睫毛杀!”

电梯来了,她直接走进去,按了自己的楼层。

而在离她刚刚站的位置五米远的地方,秦享的身影被光拉得长长的。本来追出来是想问她什么时间回老家的,却意外听到她的另类评价。

什么?睫毛杀?

这个词倒是挺新鲜的!

秦享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两枚小酒窝在脸颊上熠熠生辉。(4)

周五中午,接到秦享微信的时候,方若诗正准备去食堂。“晚上一起吃饭?”“恐怕不行。”“有事?”“我订了回成都的航班。”“那现在下楼,带你去吃饭。”

方若诗捏着手机出了办公室,乘电梯下到一楼,在集团大厦的门前找到了秦享的车。“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方若诗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

秦享踩下油门,开出去:“来得及。”

既然他说来得及,方若诗也不再多问,安心跟他去了吃饭的地方。

预订好的小饭店,靠窗的桌上已经摆好了几盘菜,想来是他事先打过招呼的。

每道菜都尝过一遍之后,方若诗朝秦享比了个大拇指:“地方不错,菜非常好吃。”

秦享正在舀汤,闻言抬眼看她。

见她嘴角带笑,喜滋滋地望着自己,他脱口而出:“没你做的好吃。”

方若诗接过他递来的一小碗菌菇汤,瞥他一眼。秦享低着头,正心无旁骛地专心吃菜。

她也不接话,拿小勺送了一口汤到嘴里,却听见秦享问她:“星期天回来吗?”

方若诗点点头:“回来。”

秦享点开手机,看了一下,若有所思道:“成都有个交流会,开完会我们一起回来。”

还不等方若诗反应,他又补充道:“我让李默给你订票。”“可是……我已经订好往返票了。”“退掉。”

方若诗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试探性地问:“是……需要我做宣传稿?”

秦享看着她,认真道:“能跟你多待会儿。”

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表达。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解释,还是如此单纯美好的原因。

她不自觉地看向他,笑了。

秦享坐在对面,眨动着睫毛,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方若诗就在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此刻,情不自禁地朝他伸出了手。

秦享愣了下,探出手掌捏住她的指尖。方若诗很快握住手掌,将他的手指都收在自己的掌心。

她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心有灵犀。”

映着窗外的阳光,她笑得特别灿烂。

秦享没料到会是这样,嘴角的笑收都收不住。

方若诗盯着他脸颊边的酒窝,感觉到彼此紧握的手,笑容更深了。

离开小饭馆的时候,方若诗跟在秦享身后。前面有一群人拥进店堂,秦享挡在她前面,下意识伸手去牵她。碰到她手的那刻,秦享明显感觉她往回缩了一下。他没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也没给她逃跑的机会,一把握住,拉着上了车。

坐上车之后,方若诗才敢去看他。某人的嘴角上扬得十分明显,仿佛有天大的喜事。

方若诗歪着头凑近,揶揄他:“很得意?”

秦享斜她一眼,笑道:“某人刚才不是很勇敢吗?”

方若诗知道他指的是她在饭桌上主动去握他的手。

她舔了舔唇:“不是男朋友吗?碰一下怎么啦!”“呵……”秦享笑出声来,带着被她亲口承认的快意,十二万分的愉悦。

出差的事很快批下来,方若诗一下班就背着大挎包出了办公室。秦享有个采访,脱不开身送她。她登机的时候给他发了条微信:“走啦。”

还没等她找到座位,秦享的回复到了:“周一见。”

有人惦记,也惦记着一个人,这对方若诗来说有些陌生的感觉突然就回来了。

自从上段恋情结束之后,她便再没有试过去惦记一个非亲属的异性。可是当她在给秦享发消息的时候,这种隐隐期待又忐忑的心情却让她抑制不住心悸,又分外踏实。

飞机落地之后,宋颂接了她回伍溪。

外公没什么大碍,观察了几天就出院回家静养。

方若诗到家的时候,他老人家正跷着石膏腿在等她。“嘿,我们诗诗回来了!”“外公,怎么样?腿感觉好点了没?”方若诗握住外公伸过来的手。“好多了!”外公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手,“看到你回来就全好了!”“噗……”停好车进屋的宋颂正好听到这句,笑道,“那您赶紧到地上来蹦跶蹦跶!”

外公顺手抄起拐杖,作势要打他:“皮子又痒了?”

宋颂往旁边一闪,贱兮兮地讨饶:“不是我姐回来了,看您高兴,逗您玩嘛!”“少废话,快带你姐去吃饭!”

方若诗钩住宋颂的脖子,一蹦一跳地去了餐厅。“你这次回来待多久?”宋颂接过柳姨舀好的饭递给表姐,“周末两天?”“下周在成都有个会议,可以多留几天。”方若诗接过碗筷,说了下工作安排。

宋颂竖起食指,朝她“嘘”了一声:“小点儿声,爷爷听到真得扔了拐杖蹦起来!”

方若诗被他逗笑,斜了斜身子去看客厅里看电视的老人。“对了,舅舅、舅妈呢?”方若诗回来就没见到人。“散步去了。”

方若诗“嗯”了一声,看到刚刚开机的手机亮着绿色的信号灯。微信显示有三条信息,她点进去,是秦享的名字。

秦享:“到了吗?”

秦享:“晚点了?”

秦享:“落地给我电话。”

宋颂在抱怨舅舅舅妈的虐狗日常,她却没心思再听,抓起手机去了后院。

电话很快接通了,秦享的声音钻入耳朵。“到了?”“我忘记开机了……”她低着头,用鞋尖踢着台阶,“你吃饭了吗?”“还没,你呢?”“正在吃。”“那你吃吧。”

方若诗听他几个字几个字地说着,好像早已习惯了他的惜字如金。可是如此家常平淡的对话,在这个雾蒙蒙的冬日夜晚,敲打着她的心。

那边看她没有挂电话,轻轻笑了声。

方若诗在他的笑声传过来的瞬间,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他的样子。

秦享很少笑,一笑起来就露出两枚小小的酒窝,格外招人。

她也跟着笑起来,小声说了句:“那我挂咯……”

一转身,宋颂正咬着筷子倚在门边,笑得特别狡诈。“姐,老实交代吧!”“交代你个头!”方若诗一把推开他,快步往回走。

宋颂歪着头跟在她身后,看自家姐姐慌不择路地坐回去,差点打翻一碗汤。

外公听到响声,朝这边吼:“臭小子,你又在惹事!”“不是我!”宋颂叼着筷子喊,“是我姐她……”

话未出口,方若诗便举了筷子朝他手背上一敲。“哎哟!”“又怎么了?”外公有些不耐烦了。

盯着方若诗瞪大的眼睛,看着她反常的举动,宋颂了然于心地挑了挑眉,扬声道:“没事!”

周一很快就到了,方若诗特地起了个大早,坐宋颂的车赶到交流会的举办酒店。

秦享前一晚已经到了,她循着他留给她的房号上了楼,敲了敲他的房门。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她站在门口等待的一刹那,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会不会时间太早了,秦享还没起?

万一他正在洗澡,她要不要一直站在门外等?

如果……

还没等她想清楚,门从里面打开了。

秦享穿着整洁的白衬衣,手里拿着琴弓,显然刚刚在拉琴。“我在门口怎么没有听到琴声呢?”方若诗跟着他进了屋。

秦享把小提琴和琴弓放好,转身出来,道:“想听我演奏?”

漫不经心的问题,被他问得别有深意。方若诗看他从套房的卧室走出来,摇了摇头。“不想?”秦享噙着笑看她。

她的脸上立刻染上一片红晕,低声回答:“想。”

秦享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想什么?”“嗯?”

这个男人太知道自身的优势了。

那双眼睛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像被按了暂停键,堪堪停在方若诗的眼前。

来了!

睫毛杀又来了!

方若诗咬住下唇,眨了眨眼睛。

她看见他的喉结轻轻地上下一滚,低低的笑声从鼻腔溢出。

秦享的手松开她的下巴,揉了揉她披在肩头的黑发。

结果,秦享并没有带方若诗去参加交流会,留她在自己套房里上网看电视。

方若诗索性窝在房间里打游戏,什么“连连看”“消消乐”,乱七八糟的游戏玩了一圈之后,才发现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推开窗户试了试外面的温度,立马打消了出去觅食的想法,披了围巾去酒店餐厅吃饭。

她点的鱼香肉丝和炒时蔬很快上了桌,看上去还不错。

一筷子下去,油汤清亮而不腻,加分;肉丝均匀,滑而不老,加分;青菜水嫩,火候精准。仅凭这两道川菜里最稀松平常的菜式,这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就能得90分。

方若诗满意地边吃边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角落的一道目光。

很快,有人走了过来。方若诗抬起头,看向桌前的一小片阴影。

不看不要紧,看清来人后,她立马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和房卡想要离开。可饭菜才刚上桌,不吃多可惜,况且完全没有落荒而逃的必要。

她假装挪了挪手机和房卡的位置,朝来人点了点头。“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好久不见。”分手后再无交集的两个人,在这样的地点重逢总觉得怪怪的。“介意我坐下聊两句吗?”闫宁成指了指她旁边的座位。

方若诗头也没抬:“请便。”

虽说是和平分手,可一想到原本快要结婚的人却分道扬镳,心里还是难免不舒服。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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