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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6 21:3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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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戴逸

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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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前期史(戴逸文集;北京市社会科学理论著作出版基金重点资助项目)

清前期史(戴逸文集;北京市社会科学理论著作出版基金重点资助项目)试读:

满族兴起的精神力量

满族是女真族的后裔。女真族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曾建立了与宋朝对峙的金朝政权。岁月星河,山川巨变,1234年,蒙古铁骑踏平了金朝京城,女真族流落于白山黑水之间。三大部族沿江而居,建州居牡丹江,海西住松花江,野人布黑龙江,各立山头,不相统属,势力衰微,陷入了发展的低潮时期。

历史的车轮慢慢前行,到16世纪末叶,迎来了民族再兴的机运。1583年,建州女真的英雄努尔哈赤起兵攻打尼堪外兰,开始了统一女真各部的事业。20多年的统一战争,联海西、野人各部为一体,创八旗,筑都城,造人才,设议政,理诉讼,制满文,奠定了日后对抗明朝政权的基础。1618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发檄征明,攻城略地,使明朝疲于奔命。1644年满族挥师入关,败李自成、张献忠,灭南明小朝廷,建立了大清王朝,成为全国的统治力量。

满族崛起于青萍之末,力量可谓弱小。努尔哈赤发兵征战,最初只有遗甲13副,聚合胞弟舒尔哈齐的兵力也不过1. 5万人,估计全部满族也只在六七万人。到满族入关,挥师南下之际,整个满族人口估计为60万人。然而她面临的强劲对手是疆土广阔、物产丰饶、人口众多的明朝,记录在册的人口就达到了7 000万,实际数目要逾1亿之多,几乎是满族的200倍!两者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然而,满族居然在半个世纪的时间内,发奋图强,潜滋暗长,壮大力量,最终打败了曾经仰视数百年的明朝政权,开268年统治中国之基业。这不能不被称为历史奇迹,也是历史发展之谜。

剖析历史奇迹,破解历史之谜是史家义不容辞的职责。多年以来,治史者析史料、调视角、分层次、构框架,梳理出明灭清兴的种种因素。从明朝ー方来看,政治腐朽,内耗争斗,实力消磨;农民起义波澜壮阔,风起云涌,削弱了国力;吏治腐败,辽东政策失误,自毁长城。再从满族一方来看,努尔哈赤、皇太极、多尔衮等杰出人物接连而出,代有人杰;内部适应于急剧变幻的社会大势,组织结构全方位迅速调整;实施了正确的军事战略与策略。凡此种种,都可看作满族取得胜利的原因。但我认为:满族崛起的最为重要的因素在于精神力量。充满蓬勃朝气、奋发向上的满族,托起了民族的脊梁。艰苦拼搏,百折不挠,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直至创建全国政权,精神力量是不可或缺的根本因素。这种精神因素表现在四个方面。

一、骑射尚武的精神

满族散居东北沃野,山林茂密,草场广阔,形成狩猎与农耕并重、锄镐与骑射并举的社会习俗。1601年,努尔哈赤创建八旗制度,融军政体制为一体,突出八旗制度的军事特征,培养满族骑兵勇猛剽悍、奋勇拼杀的尚武精神。激战萨尔浒,五日三战,勇猛顽强,铁骑如风卷残云;攻打锦州,三次增兵,不惧死亡,亲王贝勒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八旗铁骑金戈铮铮,旌旗猎猎,所至无不披靡。人数虽寡,但能够战必胜、攻必克。尚武精神锻造了一支勇猛顽强、意志坚定的民族力量。没有这种尚武精神,满族凭什么与强大的明朝对抗呢?

二、民族凝聚的精神

女真本是分散的部落,建州、海西、野人互相征伐,部落之间的侵扰连绵不绝。然而,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诞生了满族之后,满族从此像被注入了一种神奇的活力,整个民族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向心力,捐前嫌,释旧怨,重团结,产生了影响久远的民族凝聚力。新兴的满族,内部团结坚如磐石,表现出极端的坚忍性。当然,满族上层不乏争权夺势、互相倾轧之人。努尔哈赤起初与弟舒尔哈齐共领建州,各自拥有自己的部众与财产,不相上下的实力促使舒尔哈齐频频挑战努尔哈赤的权威,受挫后企图率众出奔,摆脱努尔哈赤的控制。努尔哈赤果断囚禁舒尔哈齐,扼分裂势态于萌芽之中。皇太极承续大统,最初与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共同分享权力、人口、财产,位势相埒,后来皇太极从打破旗主专权入手,进而幽禁阿敏,降格莽古尔泰,处罚代善,独领正黄、镶黄、正蓝三旗,兵不血刃,剪除异己势力,恢复汗位权威。皇太极死前未指定继承人,于是两黄旗拥立的豪格和两白旗推出的多尔衮势同水火,以至于皇太极驾崩之际,双方调兵戒备,几乎同室操戈。结果两王妥协,拥立福临(即顺治帝)。满族的发展躲过分裂的劫难,汹涌奔腾,迎来了世所瞩目的康乾盛世,从而把中国两千年来的封建社会的发展推向了顶峰。

满族上层矛盾的成功化解,是民族凝聚力的典型体现。在面临关内强劲对手的形势下,顺大局,识大体,使内部争斗规限在家族范围、言辞交锋的程度之内,严格控制矛盾的激变与扩大,力图以妥协让步的办法化干戈为玉帛,于事态初萌之际一朝化解,从未演成巨大的民族内部动荡,动摇民族延续的根本。这种克制上层矛盾的广度与深度,关注民族大局的精神,保障了满族草创政权之初,能够几经风霜雨雪,却依然坚定不移地向共同的目标奋进。200多年后,太平天国统治集团未能很好地把握内争的分寸,洪、杨政争引发了一系列的流血事变,数万将士没有战死在抗清的疆场,却死在自相残杀的“天国”土地上,因而战斗力衰落了,凝聚力散失了,元气大丧,一蹶不振。太平天国由盛而衰的史实,给后人以永远的警示。坚忍的民族凝聚力是满族崛起的关键。

三、团结包容的精神

满族不仅团结本民族共同发展,而且还包容其他民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化部分敌人为友,削弱敌人,壮大自己,使力量对比逐渐彼消此长,把优势掌握在自己手中。

满族十分重视团结地域广大、实力超群的蒙古族势力,将如何处理好同蒙古族的关系看得至关重要。皇太极起初与蒙古族并不亲睦,曾派大军深入漠南,武力征服林丹汗,但随后皇太极会盟漠南蒙古于盛京,联络漠北蒙古喀尔喀三部。蒙古族归附,化敌为友,从此骁勇善战、疾如闪电的蒙古骑兵与八旗将士并肩作战。清朝初年满族通过藏传佛教(俗称喇嘛教)与蒙古上层深相结纳,满蒙一体,休戚与共,不仅稳定了后方,退有依托,而且极大地弥补了满族人口单薄、兵力不足的缺点,背靠满蒙,窥视中原,进攻退守,游刃有余。

汉族是满族最主要的敌对势力。努尔哈赤兴兵伐明,与汉族的民族矛盾上升到政治斗争的最高形式——军事战争。然而,满族并非只是一概固守民族观念,驱全部汉族人众与自己为敌,而是分化利用,凡是投降归附的文人士宦,位尊威崇,加以重用,范文程、李永芳、马光远、高士俊遂成为皇太极的左膀右臂。尤其范文程参与帷幄,领[2]受机密,“每议大政,太宗(皇太极)必曰:范某知否”,宠爱信任,无以复加!明朝武将,对峙疆场,生死鏖战,性命相搏,可谓仇深似海。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祖大寿、洪承畴、吴三桂都是明朝辽东能将,数度与八旗狂飙殊死厮杀,筑起明朝的辽东屏障。但这些人投降之后,皇太极即广为包容,收编重用。满族团结包容其他民族力量,变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削弱敌人,壮大自身,故能以弱胜强,统治全国。

四、学习先进的精神

满族初兴,文明低下,狩猎稼穑,仅供所需,领主部落,尚处于奴隶制度时代。但满族不因循守旧、拒绝先进,而是虚心学习,剔劣纳优,加速文明进化的步伐。红衣大炮由西方传教士引进,威力巨大,杀伤力强,曾使努尔哈赤在宁远城下受挫。清兵日后缴获该炮,悉心研究,俘虏明朝降将降卒仿造大炮,也拥有了攻城利器。满族与汉族,属文明阶段的两个层次,差距甚大。但满族不故步自封,而是倾心学习,承续明朝体制,吸纳汉族文化、典制中的先进部分,结合本民族的特点,创设出符合历史发展的文化传承、典章制度。女真文字已不通行,努尔哈赤遂命额尔德尼、噶盖两人仿蒙古文为字,以女真语为音,创制了老满文,尽管文法不备,缺点甚多,但文字的创制推动了女真社会向更高文明迈进。

儒家学说长期被奉为封建王朝的治世经典,满族入关即派官祭祀孔子,允许孔氏后代袭衍圣公。入关随俗,尊孔崇儒,笼络汉族知识分子,恢复科举取士,给饱读诗书的士子以“学而优则仕”的出路,淡化了他们心中滋生出的恋明反清的情绪。

清朝初兴,追踪先进,倾心学习,即使是自己的敌人,只要优而有长,亦纡尊求教,虚心仿制。这种海纳百川的胸怀和如饥似渴学习的精神,使满族在半个世纪的风雨征程中,从小到大,从弱到强,最终建立了全国政权。

朱诚如教授在《明清之际的历史走向》一文中说:“一个天崩地裂,天下大乱的时代,谁抓住了机遇,就会赢得胜利。”的确,明朝覆亡赋予李自成大顺军、张献忠大西军、南明政权、东北满族四方以平等的机遇。四方角逐,表面上拼打的是政权体制、后方补给、军事战略等浅表因素,实际上较量的是综合素质,而具有拼搏向上、锐意进取的一方无疑能够超乎其他三方,抓住历史机遇。李自成大顺军入城之后,追赃逐利,沉湎陶醉,失去进取之心。张献忠大西军杀戮过甚,树敌众多,矛盾重重,分崩离析。他们都抓不住历史机遇。南明政权偏处一隅,安于现状,惰性充盈,锐气全无,更不能抓住历史机遇。而满族凭借骑射尚武、民族凝聚、团结包容、学习先进,故能在历史机遇来临之际,因时乘势,席卷全国,取得全面胜利,这绝不是历史偶然的偏爱,而是历史必然的结局。当然,清朝统治后期,钟鸣鼎食的优裕生活消弭了满族优秀的精神品格,满洲贵族腐朽堕落,已经成为社会发展的阻碍,失去了早期的精神力量。辛亥革命,义旗高举,满族政权灭亡也是必然的。“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历史公平地对待每一个统治政权,关键在于能否自觉自强,适应历史的趋势,大踏步前进。

毛泽东曾经说过,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一个民族的崛起,一个社会的复兴,固然需要物质力量丰厚,军事实力强大,更重要的是要有精神力量的支撑。一个萎靡不振、腐败丛生、不思进取、见利忘义、舍本逐末的群体是不会有远大前途的。中外朝代更迭几乎如此,概莫能外,显示出一个兴衰更替的社会规律。

满族精神力量在几个世纪的凝结与衰微的变迁历程,并由此精神力量所导引的清朝历史轨迹,给了我们发人深省的启示。注释[*]原载《满学研究》第五辑,北京,民族出版社,2000。[2]李果:《在亭丛稿》卷六《范文肃公传》。[*]

满族命名三百六十年

1995年是满族命名360年。后金天聪九年、明崇祯八年,亦即1635年,当时已称皇帝的女真族皇太极下谕将原来的族名“诸申”改称“满洲”,这次命名可视为满族形成的标志。原来的女真族,经过长期演变,经过民族内部的分化与外部的融合,形成了一个新的民族共同体,满族诞生了。

当然,民族的形成是长期的历史过程,不是几个月、几年的事情。从原来较小的建州女真征服和统一各部,融合了东北的许多民族、部族,发展经济文化,建立政权,创制文字,形成共同的民族经济、民族文化、民族心理,有了共同的生活习惯和宗教信仰,这样,满族逐渐形成了。满族开始形成时是一支朝气蓬勃的、活跃的力量,居住在白山黑水之间,人数虽少,但进步很快。满族正式命名10年之后,即1644年,驱兵入关,打败了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军,打败了南明几个王朝,建立起全国政权——清朝。它统治中国达268年之久,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

这里要谈谈满族和清朝在中国历史上的贡献。满族是中国多民族大家庭中的一个成员,满族上层建立了清朝。满族全体并不是统治者,满族下层也是受压迫的。但要谈满族的贡献又不能离开清朝,因为满族的英勇坚强、聪明才智有很多体现在清朝的治国思想、政治决策以及政绩、成就之中。

综观268年的历史,满族对祖国、对中华民族做出了伟大贡献。在清朝的统治下,中国社会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过去,在辛亥革命反满思想的影响下,对满族和清朝的历史业绩极度贬低,这是历史形成的。今天应该客观地、公正地、清醒地对其重新进行评价,应该廓清迷雾,还历史以真实面目。

以下,从三个方面来看。

第一,经济方面。从经济成就和生产力发展水平来看,中国历史上各个王朝的经济指标和生产总值没有准确的统计数字,难以比较,但历代的人口有相当详细的记录。我们可以从历朝历代所能养活的人口数目来推测当时的生产水平。中国历史上最盛的汉、唐、宋、明,全国人口记录最高是7 000万人。专家们认为这个数字偏低了,实际人口已超过1亿。但清朝经过康雍乾盛世,人口大量增长,道光时已有4亿人。要养活4亿人口,必须有相应的粮食产量,因此可以推断清代的粮食产量远远超过历史上的任何朝代。我做过粗浅的研究,估计18世纪末中国的粮食总产量约有1 020亿公斤。中国是个农业国,粮食生产是衡量经济水平和国家实力的主要指标,可以说,清朝的生产力水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清朝的农业生产为什么能达到这样高的水平?这里不能详谈。简单说来:(一)开发边疆。历史上的边疆地区都是游牧区,清朝在边疆进行农业开发,东北、内蒙古、新疆、台湾、云贵等地的耕地大量增加。(二)大力推广新的农作物品种。如白薯、玉米、花生都是高产农作物,在山区、旱地都能种植。高产农作物大大缓和了粮食危机。(三)大规模的水利工程。黄河、淮河、永定河、江浙海塘以及各地的河、湖、沟、渠,清政府和民间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进行整治,发挥了较大的效益。(四)减免赋税。康熙、乾隆年间,太平盛世,多次普免或减收赋税,与民休息,促进了生产力发展。

除农业外,清朝的手工业、商业、对外贸易也十分发达,资本主义萌芽在一些地区和一些行业中已经出现,超过历史上的任何时期。清朝经济的成就达到了封建时代的高峰。

第二,政治方面。满族和清朝在政治上的贡献是巩固了中国多民族国家的统一,奠定了现代中国的版图,改进了国内各民族的关系,增强了中华民族的团结力、凝聚力。这是极其伟大的成就,是以前许多民族、许多朝代没能做到的。

中国历史上有许多民族,一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如匈奴、鲜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二是中原的农耕民族(如汉族),三是西南的山地民族(如苗族、壮族、瑶族、白族)。历史上,北方的游牧民族常常和中原的农耕民族对峙、战争。万里长城就是农耕民族修筑的防卫工事。中国历史上有几个大一统的时代,如汉、唐、元、明,但统一的规模、程度和时间都赶不上清朝。汉、唐在边疆地区设置都护府,但时间不很长,管理松散,各地自治程度很高。虽然元朝版图很大,统一范围广,但分成四大汗国,各自为治,且军事统治色彩浓厚。明朝的统辖,西不能到哈密,北不能到蒙古。只有清朝,当康熙打败吴三桂、统一台湾以后,以极大精力经营北部和西北、东北。一面抵抗俄国对黑龙江的侵犯,签订《中俄尼布楚条约》,划定了中俄东段边界;另一面进行平定准噶尔的战争,断断续续,历经康雍乾三朝70年之久,至乾隆中叶,平定了准噶尔、回部,统一了新疆。清朝不仅一举解决了中国历史上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之间的冲突,而且采取了一系列政策,发展边疆的经济、交通和文化,建立行政机构,筑城驻军,加强管理。清朝版图最大时达1 200多万平方公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大统一。所以,周恩来总理说:“清代以前,不管是明、宋、唐、汉各朝,都没有清朝那样统一。”(《关于我国民族政策的几个问题》)清朝中叶以后,再也没有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之间的大规模战争了,中华民族大家庭聚合并逐步巩固。鸦片战争以后,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中国历史上出现了国内民族关系的新格局。各民族团结联合,并肩抵抗外国的侵略,斗争的大方向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各民族共御外侮代替了内部争斗。在近代的反侵略战争中,各少数民族与汉族一起立下卓越的功勋。如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海龄率领镇江的满族兵英勇抗击英军,受到恩格斯的高度赞扬,又如蒙古族的总督裕谦在浙江殉难;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蒙古亲王僧格林沁在大沽口抗击英法联军;中法战争中,有英勇战死的云南白族将领杨玉科;甲午战争中,有抵抗日军而牺牲的回族将领左宝贵;八国联军侵华时,有与俄军作战殉国的满族将军寿山;直到抗日战争中,满族、蒙古族、回族、高山族以及其他少数民族人民都奋不顾身,投入伟大的抗日洪流中。100多年的反侵略战争,锻炼了中华各民族,它们用鲜血凝结成了兄弟般的情谊。为什么会出现全民族团结御侮的局面?“饮水思源”,我们应该感谢清朝和满族,感谢它们统一了全国,做了大量的民族工作。清朝,正因为它是少数民族所建立的政权,所以更能理解其他少数民族的处境与困难,更能沟通民族之间的感情,更能制定比较正确合理的政策,大大增强了国内各民族之间的亲和力、凝聚力,使中华民族成为牢不可分的坚强整体,这是对祖国极其伟大的贡献。如果没有清朝的统一和卓有成效的工作,那么当帝国主义入侵时,一旦施展挑拨离间,分而治之,中国就可能四分五裂、土崩瓦解,那就难以想象今天的中国会沦于什么样的悲惨境地!

第三,文化方面。满族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和文化创造,英才辈出,典籍丰富,文化成就很突出。它善于汲取汉族文化,使满汉文化交融,既发展了满族文化,也丰富了汉族文化,这是中国其他少数民族无法比拟的。毛泽东主席说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而满族除了擅长骑马射箭之外,文治斐然,可以媲美于汉唐宋明,毫不逊色。

清朝在文化上卓有贡献,曾经编纂了几部大书。一部是《古今图书集成》,共1万卷,是一部大类书,是在康熙之子允祉的主持下,由陈梦雷编纂的。另一部是《四库全书》,共79 070卷,是一部大丛书,是乾隆帝开四库馆邀请众多学者编纂而成的。还有一部是《皇舆全览图》,康熙时派人到全国各地做实际测量,其中有不少是西方传教士中的地图测绘专家,采用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经纬度测绘方法,历时10年而成,是世界地图绘制史上的鸿篇巨制。

满族中的学者、作家、诗人、艺术家很多。最享盛名的伟大作家是曹雪芹,他是满洲正白旗包衣,生活在雍乾时代。他创作的《红楼梦》是最伟大的小说之一,通过生动的艺术形象,反映封建家庭的生活,实际上是满族贵族家庭的生活。纳兰性德,满洲正黄旗人,大词人,有词作《饮水集》《侧帽集》。图理琛,满洲正黄旗人,他的名著《异域录》是记载出使里海之滨、伏尔加河流域见闻的作品。近代的满族作家老舍写了《骆驼祥子》《四世同堂》《龙须沟》《茶馆》等不朽的作品。满族的诗人很多,不能一一列举。徐世昌编《晚晴簃诗汇》,收清代诗作2. 7万首,诗人6 000名,其中满族诗人近1 000人。

满族中书画家很多,清代中叶四大书法家中有两人是满族,一个是成亲王永瑆(乾隆第十一子),一个是铁保。画家高其佩(指画)、唐岱(宫廷画)都是满族人。

满族文化和汉族文化融为一体。例如,《红楼梦》是用汉文写的,而反映的是满族贵族的生活,富有满族的生活情趣,典型地体现了民族文化的融合。中国文化艺术中包含多种民族因素,水乳交融,很难分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例如京剧,这是传统的歌舞剧,最先是汉族创造的二黄、西皮。200多年前徽班伶人带它进京,在以后的发展过程中许多满族人参加创作、演出,融入了满族的聪明才智。许多剧作家、伶人、琴师是满族人,如汪笑侬是满洲正黄旗人,对京剧的革新很有贡献。四大名旦中的程砚秋、尚小云以及名演员龚云甫、金少山、奚啸伯等也都是满族人。可以说,京剧是汉族和满族共同创造和发展的优秀剧种,没有满族的参与,京剧就不可能达到今天这样炉火纯青的地步。

民族文化的融合很值得研究。例如我们常说“京派文化”“海派文化”。“京派文化”更多地反映了北京的生活情趣与风俗习惯,其中包含着满族的文化因素。因为几百年来满族聚居于北京,当年北京的内城只准满族居住,不准汉族居住。因此,满族把原来的语言习惯、生活情趣、文化心态带到了北京。今日的北京文化中包含浓厚的满族文化因素,例如北京话,明代的北京话可能和今天有较大差异,明代以后的北京话掺进了满语的语言要素,使北京话发生变化,变得更生动、更传神、更富有表现力。北京的大鼓、相声等曲艺形式和满族早期的子弟书有密切关系。我觉得“京派文化”和满族文化的关系很值得研究。

以上我从三个方面说明了满族和清朝在中国历史上的贡献。满族是个富有创造性的伟大民族,1995年是满族命名360年,我们不能忘记它的卓越功勋。当然,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满族和清朝有巨大的、不可磨灭的贡献,但也有局限性,有缺点和过失。在政治上,它沿袭历代的封建专制政治,没有发展民主;在经济上,仍然以农立国,没有走上工业化的道路;在对外关系上,长期闭关锁国、保守自大;在文化思想上,实行严格的思想统治,大兴文字狱。对这些当然不应该做肯定的评价。但总的说来,满族和清朝的贡献是巨大的,不能因它有缺点、过失而抹杀它曾取得的辉煌成就。

到了晚清,满族失去了早期那种勇于进取、富有朝气的精神,政治腐败,思想僵化,对外从闭关自大一变而为拱手揖敌、怯懦自卑,满族走过了它的全盛时期而趋于衰落。在今天社会主义时期,满族人民获得了新生,它必将成为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维护国家统一与和平的伟大力量,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做出新的贡献。注释[*]原载《语冰集》,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99。[*]

康熙和鳌拜

康熙和鳌拜之间的冲突是诸多矛盾积累和发展的结果。康熙一举擒拿权臣鳌拜,夺回了政权,为以后建立清朝的政治基业扫清了障碍,显示了这位少年天子的胆识、魄力和智慧。

一、鳌拜其人

鳌拜,满洲镶黄旗人,姓瓜尔佳氏。他的叔父费英东早年追随努尔哈赤起兵,是清朝的开国元勋。鳌拜本人随皇太极征讨各地,战功赫赫。他参加过崇德二年(1637)的皮岛战役。当时皮岛守备森严,清军久攻不下,鳌拜请为先锋,誓言:“不得此岛,勿复见王。”(《清史列传》第二册)乘舟渡海,直冲敌阵,战斗时,鳌拜大呼,冒矢石勇敢搏战,跃登城墙,敌兵大败。清军攻克皮岛,皇太极十分欣赏鳌拜的英勇善战,论功行赏,封三等男,赐“巴图鲁”号。

此后鳌拜又屡建大功。崇德六年(1641),松锦会战中,他“以步战败明军步军营,功最”(《清史列传》第二册)。明总督洪承畴率大军十三万来援,皇太极亦亲率大军应战,鳌拜“辄先陷阵,五战皆捷”,明军败遁。皇太极命鳌拜追杀,又获全胜,“擒斩过半”。八年(1643),随阿巴泰征明,入长城,围北京,攻略至山东兖州、临清而返。

顺治元年(1644),清兵入关后,多尔衮考核群臣功绩。鳌拜“以忠勤戮力,晋一等子”(《清史列传》第二册)。随阿济格征湖北,破李自成军,又随豪格入四川,与张献忠战于川北西充,“大破之,斩献忠于阵”(《清史列传》第二册)。

鳌拜不但是一员骁勇战将,而且也是皇太极忠心耿耿的心腹。皇太极死后帝位继承发生问题。皇太极长子肃亲王豪格与皇太极之弟多尔衮争立。正黄旗与镶黄旗拥立豪格(索尼、遏必隆、鳌拜属两黄旗),而正白旗与镶白旗拥立多尔衮。当时恰值李自成打进北京,明朝覆亡,满族统治者在关键时刻互相妥协,将矛盾缓和下来。豪格和多尔衮都不当皇帝,而让皇太极的第九子,六岁的福临继帝位,是为顺治帝,避免了关系破裂而喋血萧墙。鳌拜始而拥戴豪格,继而拥戴福临。他是两黄旗的重要代表,是效命疆场、为清朝争夺江山的元勋。

二、康熙初年的政局矛盾

顺治遗命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四大臣辅政。索尼的资格最老,威信很高,但年纪老迈,畏事避祸。遏必隆亦出自名门,为开国元勋额亦都之后,屡立战功,与鳌拜交好。而苏克萨哈为正白旗,先是依附多尔衮,多尔衮死后,朝局一变,苏克萨哈出来告发刚刚死去的多尔衮,因此亦受顺治帝重用。四辅臣中,索尼列名第一,能够得到大家认同。而苏克萨哈因是公主的儿子,且反戈一击,揭发多尔衮有功,列名第二就较勉强,尤其是资格老、军功高而名列第四的鳌拜很不服气。当时,朝廷中存在着三对矛盾:

第一,黄白旗之争。皇太极死后,黄白旗为争立皇帝,关系紧张,以索尼为首的两黄旗大臣盟于大清门,带兵入宫,张弓挟矢,要和两白旗兵戎相见。后来幸而以妥协告终,但彼此成见甚深。多尔衮是正白旗之主,摄政时压制反对他的两黄旗。索尼、遏必隆、鳌拜均曾获罪,或降职,或罢官。顺治亲政,朝局一变,黄旗抬头,白旗失势。苏克萨哈虽以白旗投靠黄旗,但索尼、遏必隆、鳌拜都瞧不起他。黄白旗之间的矛盾一直延续到康熙初年。

第二,更换圈地的利益之争。清初圈地时,多尔衮当权,偏袒正白旗,将冀东肥沃之地圈给正白旗。康熙时鳌拜提出圈地应按八旗排列顺序。冀东的土地按顺序应归黄旗所有。他要求和正白旗换地。如果土地不足,“别圈民地补之”(《清史稿·鳌拜传》)。圈地已过去二十年,如果黄白旗换地,牵涉面太广,骚动过甚。当时户部尚书苏纳海、直隶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都以“旗人安业已久,民地曾奉谕不许再圈”(《清史列传》第二册)为理由加以反对。苏克萨哈属正白旗,也坚决反对。但索尼、遏必隆则支持鳌拜,形成四辅臣之间的利益冲突。

第三,进步与保守之争。清朝入关后,在如何统治中国的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顺治帝认为,采用汉族的制度、吸取汉族的文化才能使清朝长治久安。而四辅臣缅怀满族的旧制度、旧习惯,主张退回旧时代中,“率祖制,复旧章”(《清史稿·索尼传》),凡事都要“遵照太祖、太宗例行”(《圣祖实录》卷23)。对汉族则施行高压政策。顺治帝刚去世,江南就发生“奏销案”,“江苏省逋赋绅衿一万三千五百十七人;下部斥黜有差”(《清史稿·圣祖本纪》)。探花叶方霭只欠交赋税一文钱,亦遭处分,故民间有“探花不值一文钱”之谚。康熙二年(1663)又大兴文字狱,庄廷鑨因修《明史》获罪,株连甚众,刑罚残酷,不遗余力打击汉族地主知识分子。

三、中西文化冲突的插曲

在鳌拜事件中还夹杂有中西文化的冲突。孝庄太后与顺治帝善待西方传教士,与汤若望关系密切,相信西方的自然科学。顺治帝封汤若望为通玄教师,并采用他所编的新历书《时宪历》。顺治死后,辅臣们厌恶西方传教士,守旧的历学家杨光先、吴明烜“依附鳌拜,捏词陷人”(《东华录》康熙九)。辅臣们将汤若望下狱,拟处汤若望死刑。恰好北京发生地震,孝庄太后出面干预,称上天示警不可妄动,汤若望才免死获释。但汤若望的《时宪历》仍废止不用,而采用吴明烜的《大统历》,却错误百出,其中“康熙八年闰十二月应是康熙九年正月,又有一年两春分两秋分种种差误”(《东华录》康熙八)。康熙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待这一问题,认为“天文最为精微,历法关系国家要务,尔等勿怀夙仇,各持己见,以己为是,以彼为非,互相争竞”(《清通鉴》四),而以实际测量为标准,钦派大臣进行实际测验。结果,“立春、雨水、太阴、火星、木星与南怀仁所指逐项皆符,吴明烜所称逐项不合”(《东华录》康熙八)。康熙帝相信实测结果,恢复使用《时宪历》,授南怀仁钦天监监副。辅臣不懂和无视科学,康熙对辅臣们盲目无知、刚愎自用、反对科学甚为反感。这场科学上的是非之争也夹杂在康熙和鳌拜的政治斗争风波中。

四、矛盾的爆发

斗争的突破口在于圈地换地之争以及辅政大臣苏克萨哈的被杀。由于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三位大臣反对黄白旗之间换地,鳌拜痛恨他们,必欲置之死地。康熙出面调解,召四辅臣商议此事。索尼、遏必隆附和鳌拜,主张以抗旨论死,苏克萨哈不作声,以沉默对抗,形成三比一的局面。康熙此时尚未亲政,无法阻挡辅臣们的决定。苏、朱、王三大臣竟被处死。过了四十年,康熙提到这场冤狱,痛心地说:“鳌拜、遏必隆为圈地换地杀尚书苏纳海、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冤抑殊甚,此等事皆朕所不忍行者,朱昌祚等不但不当杀,并不当治罪也。”(《圣祖实录》卷224)

康熙和鳌拜之间的冲突正是上述诸多矛盾积累和发展的结果。鳌拜代表着关外旧臣的势力,把持朝政。他的弟弟穆里玛,有镇压李自成余部夔东十三家之功,封靖西将军,儿子那摩佛娶公主为妻,是康熙的姐夫,一门贵幸。鳌拜的亲信班布尔善、玛尔赛、阿思哈、济世盘踞政府要津,心腹爪牙遍布内外。这时随着康熙的成年,满族统治者中间新的一代正在成长,以康熙为核心集聚了索额图、明珠、岳乐、杰书等青年俊才。索额图、明珠都是康熙的侍卫,岳乐、杰书是皇族,已封安亲王、康亲王。他们对关外时期的生活和传统并无留恋之情,而一心要营建统治全中国的宏伟大业。这一新的势力集团的崛起预示着鳌拜集团的覆灭指日可待。

鳌拜性情刚愎,器量狭隘,势力愈张,骄横日甚。朝贺新年时,鳌拜身穿黄袍,仅其帽结与康熙不同。又经常把各地奏折拿回自己家中和心腹们商议办理,不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有一次鳌拜装病,康熙去探望他,鳌拜卧床,席下放一把刀。康熙的侍卫搜检出这把刀,局面尴尬而紧张。康熙虽年轻却从容镇静,笑着说:“刀不离身是满洲故俗,不要大惊小怪!”(《啸亭杂录》)可见鳌拜的跋扈,也可见康熙把紧张局面消弭于谈笑之间的机智应变。

五、智擒鳌拜

康熙十四岁亲政,鳌拜大权独揽,仍把持着权力不放,要把年轻的皇帝变成任凭自己摆布的傀儡。苏克萨哈要求辞职,还政皇帝。这一举动触及鳌拜要害,因为排名第一位的苏克萨哈辞职(时索尼已死),遏必隆、鳌拜势必也要让出辅政的职务,鳌拜不甘心退出政治舞台,他诬陷苏克萨哈的辞职“背负先帝”“别怀异心”(《清史稿·苏克萨哈传》),罗织二十四条罪状,要把苏克萨哈斩首抄家。康熙不同意,以“核议未当,不许所请”。但跋扈成性的鳌拜在康熙面前挥拳捶胸,疾言厉色,对康熙恐吓要挟,最后连康熙也无法改变鳌拜的决定,结果苏克萨哈被处绞刑。“是可忍孰不可忍”,年轻有为的康熙如何能容忍这样骄横凶狠的权臣。他在暗中准备着。他挑选了一批有勇力的少年侍卫在宫中练习布库(即摔跤)。鳌拜上朝也不回避。鳌拜以为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不以为意,他误以为“帝弱好弄”,“心益坦然”(《啸亭杂录》),未加戒备。

康熙的祖母孝庄太后具有崇高威望和非凡才智,不容许任何人侵犯自己心爱的孙子。各种势力迅速地倒向皇帝一边。客观形势对鳌拜愈来愈不利,而他还懵然不察。康熙八年(1669)五月,武力夺权的时机终于到来。康熙与索额图密谋,将鳌拜的亲信派往各地,离开京城,又让自己的亲信掌握了京师的卫戍权。康熙召集侍卫武士说:“你们都是我的股肱亲旧,你们怕我,还是怕鳌拜?”大家说:“怕皇帝。”(《啸亭杂录》)康熙即宣布鳌拜罪状。在鳌拜单独入朝时,由布库少年突然擒拿下狱,宣布鳌拜三十条罪状。但念鳌拜资深年久,屡立战功,且无篡弑之迹,康熙对他宽大处理,免死禁锢。其党羽或死或革。康熙夺回政权,经过周密策划,精心布置,不动声色,没有动用大军,没有经过恶战,在社会上未发生重大骚动,所以人们评论他:“声色不动而除巨恶,信难能也。”(《啸亭杂录》)

康熙清除鳌拜集团,使皇权巩固,扭转了倒退的政策趋势,撇开了阻挠历史前进的保守力量,使清王朝的封建化和满汉融合的政策得以贯彻,为进一步恢复生产力,削平割据,抵御俄国入侵,实现国家统一,建立繁荣的康雍乾盛世奠定了基础。注释[*]原载《北京日报》,2001年12月11日。[*]

史实中的康熙收复台湾

一、康熙初年的政治形势

康熙幼年即位,他所继承的是一个饱经战火、经济凋零、国弱民贫、群雄逐鹿、四分五裂的国家基业。康熙元年(1662)吴三桂将长年抵抗的南明朝廷追入缅甸,擒获永历帝,并将他处死。南明势力刚刚被消灭,代之而起的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三藩,又盘踞在云南、贵州、广东、广西、福建,各拥重兵。他们的财政户部不得核查。吴三桂且可向全国选派官吏,号为“西选”,吏部不得掣肘。军饷开支浩大,“天下财赋,半耗于三藩”(魏源《圣武记·康熙戡定三藩记》)。东南海岛台湾被郑经占据,郑氏本以恢复明室为号召,但自从永历帝和郑成功死后,失去了号召力和政治领导,郑氏集团内叔侄兄弟失和,内讧不息,已蜕变成失去政治目标的海上武装。东北则有俄罗斯人入侵,在黑龙江上设立许多军事据点,屠杀和掠夺当地人民。西北则有噶尔丹崛起,以伊犁为巢穴,其军锋和影响远及于内外蒙古、南部新疆、西藏、青海以及中亚细亚,势力强盛,窥伺中原,成为清朝的严重威胁。离北京不远,又有察哈尔蒙古布尔尼之心存反侧,蠢蠢欲动。中原地区,还有反清复明思想的明朝遗民亦在积蓄力量,俟机待发。整个中国大地上布满了大堆干柴,一个火星的迸溅,就会燃烧起燎原大火,清王朝危机四伏,统治极不稳固。

康熙逐渐成年,首先擒拿鳌拜,夺取权力,消除了朝廷内部的隐忧。随即集中力量对付南方三藩,决心割掉这一恶性肿瘤。经过八年苦战,平定了吴三桂等三藩叛乱,趁着告捷余威,又把注意力转向台湾。康熙统一台湾是战争与谈判交替使用的复杂过程,是力量、智慧与争取人心的长期斗争。

二、与台湾又战又谈

清朝与台湾郑氏政权,两岸对峙二十年,有时战争,有时谈判,打打谈谈,一直呈胶着状态。

康熙元年(1662)郑成功收复台湾,驱逐荷兰侵略者,不久即病逝,内部发生争讧。清朝乘机派使者,企图说服郑成功之子郑经归降清朝。郑经为了减轻压力,与清朝谈判,交出南明皇帝赐给的敕书、印玺。清朝要求台湾人众迁回内地,剃发易服,郑经不允,谈判未成。康熙二年(1663),清朝出兵攻打郑氏据守在大陆上的最后一个据点厦门,郑经战败,退出厦门,逃奔台湾。清朝乘胜派舟师出征台湾,在海上突遇台风,船只沉没,无功而返。

当时两岸虽武装对峙,但又都有一定的和平愿望。清王朝三藩未除,经济不稳,无力用兵海上。而台湾郑氏,土地初辟,人口甚少,生产落后,经济困难,急需大陆的粮食和物资供应。且郑部大多是福建人,离家日久,思恋乡土,私下渡海来归者络绎不绝。康熙六年(1667),清廷派总兵孔元章,赴台湾议抚,答应郑经如归顺,可封“八闽王”,郑经犹豫不决,后以“和议之策不可久,先王之志不可坠”(《海纪辑要》),拒绝清朝的招抚。康熙亲政后,刑部尚书明珠奉旨入福建,主持和议,派知府慕天颜入台,宣示招抚之意。清廷做了重大让步,允许郑氏封藩,世守台湾。郑经则提出:“苟能照朝鲜事例,不削发,称臣纳贡,尊事大之意,则可矣”(江日昇《台湾外记》)。康熙答复:“若郑经留恋台湾,不思抛弃,亦可任从其便。至于比朝鲜不剃发,愿进贡投诚之说,不便允从。朝鲜系从未所有之外国,郑经乃中国之人”(《明清史料丁编》第三本)。康熙不愿台湾成为独立于中国之外的国家,故谈判破裂。

此后发生三藩之乱,中原战火弥漫。郑经乘机与吴三桂、耿精忠勾结,发兵攻福建、广东,与清军作战,占领厦门与漳州、泉州、潮州、惠州各地。转战数年,吴三桂失败,郑经孤军难支,又退回台湾。清朝再一次争取谈判,福建总督姚启圣派副将黄朝用赴台。郑经要求“请照琉球、高丽外国之例,称臣奉贡,奉朝廷正朔,受朝廷封爵”,而康熙坚决不同意将台湾比照琉球、高丽之例,认为“台湾人皆闽人,不得与琉球、高丽比”(《圣祖实录》卷109)。双方各持自己的立场,谈判又无结果。

三、决策选将

不久,郑经病逝,其子郑克塽继立。清廷讨论如何解决台湾问题,反对武力攻取台湾的人很多。康熙二十一年(1682)“户科给事中孙蕙条陈,台湾进兵宜缓”。“(二十一年)七月,彗星见,井宿度,尾长二尺余。”令百官言事,“尚书梁清标奏,今天下太平,凡事不宜开端,当以安静为主。左都御史徐元文奏请暂停台湾进剿”(《圣祖实录》卷103)。康熙排除了众多反对意见,调走了认为“台湾难攻且不必攻”(《圣祖御制文集三集》卷二)的水师提督万正色与福建将军喇哈达。决定采取“剿抚并用”的方针,“宜乘机规定澎湖、台湾……将绿旗舟师分领前进,务期剿抚并用,底定海疆”(《圣祖实录》卷91)。

台湾地处大海中,波涛万顷,作战须赖水师,满族将士娴习马步,而不习水战,必须另选将帅,训练士卒。李光地、姚启圣推荐施琅当此重任。

施琅,福建晋江人,有勇略。早年为郑芝龙部下,后随郑芝龙降清。郑成功将其父子兄侄一门杀害,结下深仇。施琅在福建与郑氏作战多年,了解台湾情况,熟悉水师机宜及海上风涛之变幻。他一贯主张攻取台湾,但因曾是郑氏部属,清廷并不信任他,把他安置在北京居住,投闲13年。

康熙决定起用施琅,授福建水师提督。此时,郑氏窜犯福建、广东的军队已被福建总督姚启圣逐出。姚亦主张攻取台湾,说“台湾断须次第攻取,永使海波不扬”(姚启圣《忧畏轩奏议》),并已训练了一支骁勇善战的水师。但在作战方略上,姚启圣与施琅意见分歧,致出师日期一再推迟。施琅请求康熙给予“专征”之权,督抚只管后勤供应“催趱粮饷”,指挥作战全部由自己负责。康熙同意了施琅的请求。姚启圣此后无权过问作战事宜,但他以大局为重,和衷共济,全力支援前线,保证了施琅出征的粮食和物资供应。

四、战斗与善后

康熙二十二年(1683)六月十四日施琅率兵2万余人,乘战船200余艘出征。郑克塽则派勇敢善战的刘国轩守澎湖,所率兵将战船与施琅相当。“缘岸筑短墙,置腰铳,环二十余里为壁垒”(《清史稿·施琅传》),两军展开激战,历时七昼夜。施琅右眼负伤,游击兰理中炮“腹破肠流出,为掬而纳诸腹,持匹练缚其创。理呼杀贼,麾兵进”(《清史稿·兰理传》)。5年以后,康熙见兰理,极嘉奖他作战英勇,“问澎湖战状,命解衣视其创,慰劳甚至”。总兵朱天贵“以十二舟薄敌垒,焚其舟,杀伤甚众,战益力。俄中飞炮,仆舟中,犹大呼杀贼,遂卒”(《清史稿·朱天贵传》)。澎湖大战,郑军大败。清军击沉敌船159艘,郑军死伤12 000人,浮尸遍海,刘国轩仅率31艘船逃回台湾。

澎湖战败,郑克塽等极为恐慌。施琅进行政治争取工作,对被俘的台湾兵将,优礼相待,赏给银米。800名伤残者医治之后,释放回台,令他们宣示招抚之意,台湾民众“莫不解体归心,唯恐王师之不早来”(阮旻锡《海上见闻录》)。郑氏已无抵抗能力,于7月27日向清军奉表纳降,呈交延平王金印和户口土地册籍。康熙接受投降,优待郑氏,称:“尔等从前抗违之罪,全行赦免。仍从优叙录,加恩安插,务令得所。煌煌谕旨,炳如日星,朕不食言”(《圣祖实录》卷111)。封郑克塽公爵,封刘国轩侯爵,“降众四万余,或入伍,或归农”。郑氏人众俱得妥善安置,台湾遂告统一。

施琅因平台湾功,封靖海侯。他与郑氏有杀戮父子兄侄的大仇,有人认为:施琅战胜必定会进行报复。但施琅未妄杀郑氏一人,他说:“绝岛新附,一有诛戮,恐人情反侧。吾所以衔恤茹痛者,为国事重,不敢顾私也。”(《清史稿·施琅传》)

收复台湾后,又发生弃留之争。有人认为,台湾“孤悬海外,易薮贼,欲弃之”;也有人说,“海外泥丸,不足为中国加广,裸体文身之番,不足与共守,日费天府金钱于无益,不若徙其人而空其地”(《台湾历史纲要》)。施琅反对放弃台湾的主张。他认为:台湾是江浙闽粤四省之屏蔽,倘若放弃台湾,必为红毛(指荷兰)复占,“乃种祸后来,沿海诸省,断难晏然无虞”,“弃之必酿成大祸,留之诚永固边圉”(施琅《恭陈台湾弃留疏》)。康熙赞同施琅的意见说:“台湾弃取,所关甚大。弃而不守,尤为不可。”(《康熙起居注》二十三年正月二十一日)

康熙二十三年(1684),清廷始设台湾府与台湾、凤山、诸罗三县,隶属福建省,在台、澎分别驻兵1万人,设官治理,筑城戍守,台湾宝岛得以统一于清朝政府之下。注释[*]原载《炎黄春秋》,2002年第2期。[*]

雍正继位的历史疑谜

近日,全国正在播放电视连续剧《雍正王朝》。此剧描述并赞扬了雍正帝的历史功绩。雍正的确是一位安邦治国的杰出政治家。电视剧围绕当年太子的废立、皇位的争夺、惩治贪污、西北用兵等展开了一幕又一幕惊心动魄的斗争。我这里只是从一个历史研究者的角度,对雍正继位的问题谈点个人见解。

关于雍正继承帝位,历史学界从来就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雍正是由康熙临终传位的合法君主,另一种认为雍正继位是夺权篡立。后一种篡立说由孟森、王钟翰、许曾重、杨珍等学者进行研究,提供了越来越多的且坚实的证据。

康熙六十一年(1722)冬,康熙帝在热河和南苑行猎之后“偶感风寒”,住在畅春园休息,命皇四子胤禛往天坛代行冬至祭典。十一月十三日凌晨,康熙帝病情恶化,至夜间猝然逝世。据称:临终遗言由皇四子胤禛继位,即雍正帝。官书言之凿凿,似无可怀疑。但当时社会上流言四起,说雍正系篡立夺位,较早见于记载者为《大义觉迷录》,其中说:

先帝欲将大统传与允禵,圣躬不豫时,降旨召允禵来京,其旨为隆科多所隐,先帝宾天之日,允禵不到,隆科多传旨,遂立当今。

圣祖皇帝原传十四阿哥允禵天下,皇上将“十”字改为“于”字。

圣祖皇帝在畅春园病重,皇上就进一碗人参汤,不知何如,圣祖皇帝就崩了驾,皇上就登了位,随将允禵调回囚禁。太后要见允禵,皇上大怒,太后于铁柱上撞死。

此处所说雍正夺位的情节,曲折离奇,与官书记载大相径庭。一方面官方文书不可全信,因为它是雍正即位后编写的,自然不会有篡立的痕迹。另一方面民间流言亦不可全信,因为这些流言多出自雍正政敌之口。雍正继位之谜遂扑朔迷离,成为千古疑案。例如改写遗诏之说是不可能的。按照清朝的书写格式,允禵写作“皇十四子”,胤禛写作“皇四子”,第一个“皇”字不可省略,改诏是不可能的。但否定这一民间传言,并不排斥雍正的矫诏篡立。雍正继位确实存在许多疑点,这件公案扑朔迷离,众说纷纭,成为千古疑案。

康熙晚年,因太子废立,闹得举朝不安,储位虚悬已十年之久。但康熙心目中似乎已将皇十四子允禵视为自己的接班人。当时准噶尔入侵西藏,清援军入藏战败,西线军情紧急。康熙五十七年(1718),允禵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率大军西征。这次援藏之役,出兵多,任务重。当时,太子人选正待确定,康熙给允禵这一重大任命,当意有所属,大概是为了考验和锻炼允禵的才能。为了树立允禵的威信,此次出兵仪式隆重,规格甚高,康熙“亲诣堂子行礼”。允禵可用正黄旗纛,称大将军王。随允禵出征的有一批亲王、郡王及康熙的几个爱孙。康熙十分看重允禵的才能,对蒙古亲王说:“大将军王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如能诚意奋勉,即与我当面训示无异。”(《抚远大将军奏议》)

允禵到前线后,康熙对他关怀备至,屡通音问,告诉他“阿玛、额娘身体都好……自去年以来,一剂药也没吃……上炕时不再需要旁人扶持,骑马时也不用安放马镫了”,“朕的白头发、白胡子有些变青了,你不要将此告诉别人”(《满文朱谕》)。允禵在前线两年内受赏赐物件、食品达16次之多,包括眼镜、鼻烟壶、康熙用过的腰带,“凡有各省进献之佳品,父皇皆一项不漏,立即赏给臣”(《满文朱批奏折》)。允禵的几个儿子也被康熙带到热河“仁爱训育”,使他们“时常依绕皇祖膝前”(《满文朱批奏折》)。允禵的儿子弘春和女儿结婚,康熙亲自照料,赏赐财物妆奁。康熙给允禵兵权,且关系十分亲密,这在当时已给人以允禵将是接班人的印象。故皇九子允禟说允禵“聪明绝世”,“才德双全,我弟兄们皆不如”,“十四爷现今出兵,皇上看的很重,将来这皇太子一定是他”(《文献丛编·允禩允禟案》)。连当时的朝拜使者也说:“十四王拥兵在外,屡建大功,众心咸属。”(《燕行录》)

把这些记载与雍正夺位后对允禵出任大将军之事的评论相对照,雍正说:“(康熙)知允禵在京毫无用处,况秉性愚悍,素不安静,实借此驱逐之意也。”(《大义觉迷录》)照这说法,康熙竟会派一愚悍不安静的儿子担任大将军之职,视军务如儿戏?这是不可信的,是雍正为了破坏允禵形象的诋毁之词。

康熙怎样传位给雍正,据官书所说,也是破绽百出,无以自圆其说。最早是雍正元年(1723)八月上谕:“圣祖……命朕缵承统绪,于去年十一月十三日仓猝之间,一言而定大计。”这里未提及听到遗命的人。至雍正五年(1727)十月上谕说:“皇考升遐之日,召朕之诸兄弟及隆科多入见,面降谕旨,以大统付朕。是大臣之内,承旨者唯隆科多一人。”这里出现了诸皇子和隆科多聆听遗命的记载。至雍正七年(1729)九月,雍正为了驳斥夺位流言,写《大义觉迷录》,叙述康熙临终授命情形,极为详细具体: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冬至之前,朕奉皇考之命,代祀南郊。时皇考圣躬不豫,静摄于畅春园……至十三日,皇考召朕于斋所。朕未至畅春园之先,皇考命诚亲王允祉、淳亲王允祐、阿其那(允禩)、塞思黑(允禟)、允䄉、允祹、怡亲王允祥、原任理藩院尚书隆科多至御榻前,谕曰:“皇四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即皇帝位。”是时,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贝勒允禓、贝子允祎俱在寝宫外祗候。及朕驰至问安,皇考告以症候日增之故,朕含泪劝慰。其夜戌时,龙驭上宾。朕哀恸呼号,实不欲生,隆科多乃述皇考遗诏。朕闻之惊恸,昏仆于地。诚亲王等向朕叩首,劝朕节哀。朕始强起办理大事。

这段话存在许多问题:其一,康熙传位的重要情况,按理当在雍正即位之初,即行披露,何以延至七年之后才说出来?其二,雍正一直强调,自己在康熙去世之前,不知道会继承帝位,“朕向者不特无意于大位,心实苦之。前岁十一月十三日,皇考始下旨意,朕竟不知。朕若知之,自别有道理,皇考宾天之后,方宣旨于朕”(《上谕内阁》)。而按照《大义觉迷录》所言,雍正在康熙弥留之前八个时辰赶到了病榻前,其时康熙尚能言语,“皇考告以症候日增之故”,何以康熙未向雍正透露已传位于他?这是何等大事,是康熙遗忘了吗,还是向雍正保密?这都于理不通。而且已听到康熙面谕传位的兄弟们和隆科多亦无一言道及,直到康熙死后,“隆科多乃述皇考遗诏”,情形未免离奇。其三,隆科多既是面承遗诏的“唯一大臣”,而雍正五年(1727)的谕旨中却说“圣祖仁皇帝升遐之日,隆科多并未在御前,亦未派出近御之人”(《东华录》),前言后语相互矛盾。其四,雍正说,康熙死时,果亲王允礼(皇十七子)亦“在寝宫外祗候”,而隆科多却说:“圣祖皇帝宾天之日,臣先回京城,果亲王在内(指皇宫内)值班,闻大事出,与臣遇于西直门大街,告以皇上绍登大位之言,果亲王神色乖张,有类疯狂,闻其奔回邸,并未在宫迎驾伺候。”(《上谕八旗》)可见允礼并不在“寝宫外祗候”,他听到康熙去世的消息后立即赶往畅春园,在西直门大街遇到隆科多,才听说雍正继位,深感意外,甚为惊骇,逃回家去。其五,据雍正说:“皇考升遐之日,朕在哀痛之时,塞思黑(允禟)突至朕前,箕踞对坐,傲慢无礼,其意大不可测。”(《大义觉迷录》)“圣祖仁皇帝宾天时,阿其那(允禩)并不哀戚,乃于院外倚柱,独立凝思,派办事务,全然不理,亦不回答,其怨忿可知。”(《清世宗实录》)允禩、允禟的举止不像是八个时辰以前已聆听康熙的传位遗言,而像是康熙刚刚逝世,听到雍正即位的消息而胸怀激愤之情。由此可见,所谓八人受康熙面谕传位雍正的事十分可疑,很可能是在七年之后伪造出来的。

从皇族中人对雍正继位的反应亦可看出问题。雍正的兄弟很多,支持雍正继位的只有皇十三子允祥一人。皇十四子允禵和雍正是一母所生,二人又是角逐帝位的死敌。允禵从军前调回北京奔丧,与雍正发生口角冲突,被永远囚禁。皇八子允禩、皇九子允禟是雍正的死对头,他们势力大、影响广,对雍正篡立不服,进行抵制,是雍正的重点打击对象,至雍正四年(1726),允禩、允禟被迫害致死。两人死后雍正把他们改名为阿其那(狗)、塞思黑(猪),可见积恨之深。皇十子允䄉是允禩一党,雍正二年(1724)即永遭囚禁。皇三子允祉也反对雍正继位,雍正说他“与阿其那、塞思黑、允禵交相党附”(《清史稿》)。其子弘晟看不惯四叔的作为,雍正斥其“凶顽狂纵,助父为虐”,与父亲同被禁锢。皇五子允祺是位胆小怕事的人,但他的儿子弘昇也对雍正不满,被削除世子。皇十二弟允祹,本封履郡王,于雍正元年因“并不感激效力”,降为贝子。其他兄弟年龄较小,未卷入皇位的争夺,故得保全。雍正的生母德妃,民间流言说她触柱而死,虽无确切佐证,但雍正和允禵两个亲生儿子为争位而拼得你死我活,小儿子被大儿子终身囚禁,她在康熙去世、允禵被囚后“不饮不食”,不久死亡,其死因可能与帝位争夺、兄弟阋墙有关。连雍正的大儿子弘时(三阿哥)也不满父亲的所作所为,有所抗争,雍正竟和他断绝父子之情,令他去当允禩的儿子。“雍正四年(1726)二月十八日奉旨:弘时为人断不可留于宫廷,是以令为允禩之子。今允禩缘罪撤去黄带,玉牒内已除名,弘时岂可不撤黄带?著即撤去黄带,交与允祹,令其约束养赡”(《宫中档雍正朝奏折》)。到雍正五年(1727),弘时又进一步与其他几个皇室兄弟获罪,被雍正赐死。

雍正初年,皇室内部这场血腥的屠杀,是雍正篡立而引起皇族内部的集体抗争,不仅他的许多兄弟参加了,连他的生母、亲子也站在敌对营垒中。朝内外稍知情形者均不直雍正的行为,不服的人很多。故雍正说“在廷诸臣为廉亲王(允禩)所愚,反以朕为过于苛刻,为伊抱屈,即朕屡降谕旨之时,审察众人神色,未尝尽以廉亲王为非”(《上谕内阁》)。故在清除允禩、允禟集团时被株连杀害的皇室、大臣甚多。连朝鲜的史料中也说,“清皇(雍正)为人自圣,多苛刻之政,康熙旧臣死者数百人”(《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如果雍正确属康熙传位,是合法继承,就难以想象会集结起这样强大的反对力量,会激起众叛亲离,成为孤家寡人。

雍正对年羹尧、隆科多、张廷玉等大臣的态度也很令人费解。这三人都是雍正夺位的功臣,年羹尧是雍邸旧人,妹妹是雍正的贵妃。当时,允禵在西北为大将军王,手握重兵。雍正夺位,按当时的集权体制,允禵很难举兵反抗,但雍正也不能不心存顾虑。当时年羹尧任川陕总督,掌管粮饷,扼允禵之后路,正好是牵制允禵的一枚重要棋子。故雍正对年羹尧极为倚重,言听计从,荣宠异常。雍正给年羹尧的批语中有此甜言蜜语:“你此番心行,朕实不知如何疼你……尔此等用心爱我处,朕皆体到,每向怡(怡亲王允祥)、舅(隆科多),朕皆落泪告之。”雍正二年(1724)十月年羹尧到北京,雍正尚称其“公忠体国,不矜不伐,内外臣工当以为法,朕实嘉重之至”(《雍正朱谕》)。不久,雍正突然翻脸。年羹尧的奏折中“朝乾夕惕”被误写作“夕惕朝乾”,雍正斥其有意倒置,“羹尧不以朝乾夕惕许朕,则羹尧青海之功,亦在朕许不许之间未定也”(《清史稿》),将年羹尧贬为杭州将军。官员们看到年羹尧失宠,纷纷上奏劾,不久逮年羹尧至北京,胪列92条罪状,令其自尽。

另一功臣隆科多,以国舅之尊任职步军统领,掌管北京的卫戍任务。康熙去世,他正手握兵权,一手促成雍正登基。雍正以前和隆科多交谊不深,在关键时刻隆科多倒向雍正一边,雍正对他感激涕零,尽心笼络,脱略了君臣的形迹。雍正即位,对年羹尧说:“舅舅隆科多,此人朕与尔先前不但不深知他,真正大错了。此人真圣祖皇考忠臣,朕之功臣,国家良臣,真正当代第一超群拔类之希世大臣也。”隆科多究竟立了什么大功,值得雍正这样吹捧他,不能不令人怀疑。后来也突然翻脸,以隆科多私藏玉牒(皇帝的家谱)在家,犯大不敬罪,罗织罪名41条,囚禁至死。

如果说年羹尧、隆科多恃宠狂傲,擅作威福,贪污纳贿,任用私人,那也是雍正娇宠太过而造成的。年羹尧、隆科多一贯的作为,雍正心内始终很清楚,何以即位之初甜言蜜语,而后突然翻脸,即屠杀囚禁,前恭后倨,一至于此?雍正曾批评:“年羹尧、隆科多办事不能慎密。”如果雍正继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年羹尧、隆科多二人完全掌握其中隐私,他们平时出言不慎,透露了消息,可能是遭到杀身之祸的主要原因。

康熙晚年,身边有一位内务府重要官员赵昌,他贴身侍候康熙,照料其起居,传达其意旨,康熙晚年和传教士的交往都通过赵昌进行。据当时在京的意大利传教士马国贤说:“雍正即位,发布了一个使全国震惊的命令,赵昌被拘执,处死刑,财产抄没,子女为奴。”(《京廷十有三年记》)为什么雍正即位后急急忙忙要处死此人?合理的解释是:赵昌知道康熙去世和传位的真相,而且不肯附和雍正,所以拿他问了刀。最近出版了《雍正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雍正元年正月初六即赫然列有查抄赵昌家产的奏折,计有奴才家丁400余人、房500余间、田地5 600余亩及大批金银物件,可以证实马国贤所说赵昌很快被杀为不虚。

张廷玉的命运和年羹尧、隆科多、赵昌完全不同。康熙晚年,张廷玉还是中级官吏,且是汉人,对雍正登基帮不上忙。雍正即位后,他被提拔上来,做文字工作,雍正夸奖他“纂修《圣祖仁皇帝实录》,宣力独多,每年遵旨缮写上谕,悉能详达朕意”(《清世宗实录》)。《实录》是清朝的历史,康熙晚年有太子废立和雍正继统两件大事,如何编写这段历史,关系到雍正的威信和名誉。张廷玉纂修《实录》,把历史剪裁得完全符合雍正的心意,而且天衣无缝,不留破绽。故雍正特别宠信他,称他是“第一宣力之大臣”,允诺张廷玉死后可配享太庙,有清一代,汉臣中得此殊荣者唯张廷玉一人。其实,张廷玉专事笔墨文字,从未建功立业,他的功劳就是撰写历史,销毁档案,为雍正掩饰当年夺位的真相。张廷玉还有一个不同于年羹尧、隆科多的长处,就是保密,不从自己嘴里流露半点机密,他的作风影响到后来的军机处,“致使汪文端、于文襄辈(汪由敦、于敏中皆乾隆时军机大臣)互相承其衣钵,缄默成风,朝局为之一变”(《啸亭杂录》)。

雍正如果矫诏夺位,又用残酷手段处置了诸兄弟和儿子,那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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