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傅雷翻译出版奖得主郑克鲁法文直译本 一字未删+精当注释+忠实原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08 04:5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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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司汤达

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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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黑(傅雷翻译出版奖得主郑克鲁法文直译本 一字未删+精当注释+忠实原著)

红与黑(傅雷翻译出版奖得主郑克鲁法文直译本 一字未删+精当注释+忠实原著)试读:

上卷

事实,严峻的事实。丹东一 小城

Put thousands together less bad,

But the cage less gay.——Hobbes

维里耶尔这座小城可以看作弗朗什—孔泰最美的城市之一。红瓦尖顶的白屋在山坡上星罗棋布,粗壮的栗树树丛勾勒出山坡的起伏不平。杜河在堡垒之下几百尺的地方奔流;这些堡垒是昔日由西班牙人修建的,如今已倾圮了。

维里耶尔的北边以高山为屏障,这是汝拉山脉的一条支脉。维拉山错落的高峰,从十月初寒料峭时便覆盖了皑皑白雪。一条急流从山上直泻而下,横贯维里耶尔,然后注入杜河,给数量众多的木锯提供了动力。这是一种非常简易的工业,给大半居民带来些许福利。这些居民更像乡下人,而不像城里人。但是,并非木锯使这座小城富裕起来。家家户户的富裕倚靠的是生产一种叫牟罗兹的印花布,自打拿破仑垮台以来,在维里耶尔,由于人人有钱,几乎每座房子的正面都修葺一新。

踏入城里的人,会被一架面目狰狞可怕的机器发出的轰鸣声吵得头昏脑涨。湍急的河水转动一只轮子,再带动二十只重锤,一起一落,发出巨响,震得马路颤动。每只铁锤一天不知能制造出多少千只钉子。一些如花似玉的姑娘,把小铁块放到这些大铁锤下面敲打,转眼间铁块便变成了钉子。旅行者初次踏入分隔开法国和瑞士的这个山区,看到这种艰苦繁重的活计,会不禁惊奇不已。倘若他来到维里耶尔,想打听这个让行人震耳欲聋的出色制钉厂归谁所有时,人家会用拖腔回答他:“嘿,市长先生的呗。”

这条维里耶尔的大街,从杜河岸边爬升至小山顶。只要旅行者驻足而立,十有八九他会看到一个魁梧的男人,忙忙碌碌,神气活现。

一看到他,人人都赶快脱帽致意。他头发花白,身穿灰色服装,获得多种荣誉勋位,天庭饱满,鹰钩鼻子,总的说来,五官倒也端正。乍看之下,人们甚至觉得,这张脸把四十八岁至五十岁的男人还会有的魅力,跟小城市长的威严糅合了起来。但这个巴黎旅行者不久会看到,他有一种志得意满的神态,还夹杂着难以形容的狭隘和笨头笨脑,于是大为反感。末了,旅行者又会感到这位先生的才能只限于让人如期归还欠他的钱;而他欠账时,却尽量拖延不还。

这就是维里耶尔市长德·雷纳尔先生。他迈着庄重的步子穿过街道,走进市政厅,在旅行者眼前消失。可是,假若旅行者继续漫步,朝上坡再走一百步,他会望见一幢相当华丽的楼房,透过房子前面的铁栅门,可以看见幽雅恬静的花园。远处是布戈涅的山峦组成的天际,仿佛是特意为了赏心悦目才创造出来的。眺望这幅景致,会使旅行者忘却锱铢必较的铜臭氛围,而这时他对此已经开始感到窒息难受了。

别人会告诉他,这幢房子属于德·雷纳尔先生。维里耶尔市长眼下建成这幢方石垒砌、美轮美奂的楼房,靠的是他经营的大型制钉厂赚到的钱。据说他的祖上是西班牙人,家世古老,又据传在路易十四征服此地之前早就定居下来。

从一八一五年开始,因为自己是个实业家而羞赧脸红,这一年他当上了维里耶尔市长。他家景致如画的花园,逐层下降到杜河岸边,支撑花园各个部分的挡土墙,也是德·雷纳尔先生在铁器买卖上经营有方才建造起来的。

那些环绕莱比锡、法兰克福、纽伦堡等德国制造业城市,景色宜人的花园,根本别指望能在法国找到。在弗朗什—孔泰,围墙越是筑得多,他的产业上石块越是垒得高,就越有权利获得邻居的敬重。德·雷纳尔先生的花园到处是围墙,又由于他以重金买下多层花园所占的小地块,所以他的花园就格外令人瞩目。比如这座锯木厂,当您进入维里耶尔时,它在杜河边的特殊位置就给您以强烈印象,您还注意到“索雷尔”这个姓氏巨幅写在高耸于屋顶的木板上,六年前它所占据的地方,如今矗立着德·雷纳尔先生第四层花园所在平台的围墙。

尽管市长先生非常倨傲,他仍然不得不去找老索雷尔这个心狠手辣、固执倔强的农民,与之周旋一番;他只得付给对方亮闪闪的金路易,才让老农同意迁移工厂。至于推动锯子的那条公共小溪,德·雷纳尔先生依仗他在巴黎享有的信誉,终于让河流改道。这一恩典是在一八二几年的选举之后才落到他身上的。

他在坡下相距五百步的杜河边上,给了索雷尔四阿尔邦的土地,换来这一阿尔邦的土地。虽然这个地方对他的枞木板买卖有利得多,索雷尔老爹——自从他发财致富以后,别人都这样称呼他——还是生财有道,以刺激邻人的地产癖和急不可耐的方法,捞到了六千法郎。

市长的安排确实受到当地有识之士的指责。一次,是四年后的一个星期天,德·雷纳尔先生一身市长装束,从教堂回家,老远就看见老索雷尔望着他微笑,三个儿子簇拥在他身边。这微笑使市长先生恍然大悟,从此,他认为,他本来能够以更优惠的价钱做成这笔交易。

在维里耶尔,要赢得公众尊敬,最重要的是,在频频地砌砖垒墙时,别去采纳那些泥瓦匠从意大利带回来的设计图;他们在春天穿越汝拉山脉的峡谷,来到巴黎。这种新花样会给轻率地砌墙的主人招来乱来一气的名声,摆脱不掉,永远受到明智而稳健的人士嗤之以鼻,而这些人在弗朗什—孔泰可是一言九鼎,左右赞誉。

事实上,这些谦谦君子奉行的是最令人讨厌的专制主义;在巴黎这个所谓伟大共和国中生活过的人看来,正是由于这个恶名,在小城逗留就变得难以忍受。舆论——而且是怎样的舆论啊——的肆无忌惮,在法国的小城和在美利坚合众国一样愚不可及。二 市长

权势!先生,难道毫无作用吗?它会导致傻瓜的尊敬、孩子的惊讶莫名、富人的羡慕、哲人的蔑视。——巴尔纳弗

德·雷纳尔先生是行政官员,对他的声誉来说,确实需要一堵巨大的挡土墙。它离杜河水面一百来尺高,沿着小山蜿蜒而去,用作公共散步场所。由于位置得天独厚,这里能眺望到法国令人叹为观止的美景之一。但每年春天,散步大道上雨水纵横流淌,冲刷出坑坑洼洼,使人无法行走。人人感到的不便,却给德·雷纳尔先生提供了机会。他想垒一堵二十尺高、三四十图瓦兹长的墙,让他的政绩名垂青史。

为了垒这堵墙的胸墙,德·雷纳尔先生不得不跑了三次巴黎,因为前一任内政大臣宣称,他是建造维里耶尔散步大道的死敌。眼下,这堵墙的胸墙离地面有四尺高,而且仿佛是无视当今和从前的所有大臣似的,此时正在用方石板加以装饰。

我心里在回忆昨天晚上离去的巴黎舞会,胸脯靠在灰中转蓝、悦目的大块石头上,有多少次我的目光投向杜河的幽谷!在那边的左岸上,有五六个河谷逶迤而去,肉眼可以在谷底清晰地分辨出一条条小溪。只见这些小溪穿过一个个瀑布,注入杜河。大山中烈日炎炎。每当杲日当空,旅行者可以在这个平台蔚为壮观的梧桐树遮掩下坠入遐思。梧桐树生长迅速,浓密的树叶绿得发蓝,这全仗市长先生派人运来、倒在巨大的挡土墙后面的泥土,因为他不顾市议会的反对,将散步大道拓宽了六尺多(即令他是极端保王党人,我是自由党人,我还是要为此褒奖他)。因此,照他和一帆风顺的维里耶尔乞丐收容所所长瓦勒诺看来,这个平台堪与圣日耳曼—昂—莱平台相媲美。

至于我呢,我感到这条“忠诚大道”只有一件事该受指责。这个正式的名称可以在十五至二十处大理石碑上看到,这些碑已为德·雷纳尔先生增添了一枚十字勋章。我要指责的是,在这条“忠诚大道”上,当局下令将这些长势旺盛的梧桐树大伤元气地野蛮修剪。梧桐树非但不必像最普通的蔬菜那样,树冠修剪得又低又圆又扁,它们反而渴望具有在英国随处可见的挺拔。可是,市长先生是专横跋扈的,一年两次,所有属于市政府的树木都要经过无情的修剪。当地的自由党人认为(不过他们是夸大其辞了):自从副本堂神父马斯龙先生养成习惯,把修剪下来的树枝攫为己有以后,公家雇用的园丁就更加不肯手下留情了。

这个年轻教士是几年前从贝藏松派来的,为的是监视谢朗神父和附近的几个本堂神父。有一个曾在驻防意大利的军队中当外科医生的老军医,后来隐居在维里耶尔,据市长先生说,他生前是个雅各宾党人,又是波拿巴分子。有一天,他居然向市长先生抱怨,不应定期损毁这些漂亮的树木。“我喜欢树阴。”德·雷纳尔先生回答,带着一种微妙的高傲口气;对一个外科医生、荣誉勋位获得者说话,这种口气是得体的:“我喜欢树阴,我派人修剪我的树,为的是给人荫凉,我想象不出,种一棵树还能派别的用场,如果它不能像有用的胡桃树那样提供收益的话。”

在维里耶尔决定一切的,正是这个举足轻重的词:提供收益。单单这个词,就代表了四分之三以上的居民习以为常的想法。

在这个您觉得风光旖旎的小城里,一切取决于提供收益。初来乍到的异乡人,迷醉于那些清凉、幽深的山谷呈现的美景,起先,会以为当地居民对美十分敏感,三句不离家乡的美。不能否认他们对美十分看重,但这是因为美能吸引一些异乡人,他们的钱充实了旅店老板的腰包;通过入市税的征收,给城市提供了收益。

一个晴朗的秋日,德·雷纳尔先生由他的妻子挽着手臂,在“忠诚大道”上散步。德·雷纳尔夫人一边听着丈夫侃侃而谈,一边惴惴不安地望着三个小男孩的一举一动。最大的孩子大约十一岁,一再走近胸墙,显出要爬上去的样子。这时,一个温柔的嗓音喊出阿道夫这个名字,孩子放弃了大胆的打算。德·雷纳尔夫人看来有三十岁,可是风韵犹存。“那个从巴黎来的漂亮先生,一定会后悔不迭的,”德·雷纳尔先生带着受到冒犯的神态说,面颊比平日格外苍白。“我在城堡里也不是没有朋友……”

即使我想用两百页跟您谈谈外省,我依然不会粗俗不堪,要让您忍受外省对话的冗长和转弯抹角。

维里耶尔市长深恶痛绝的、那位从巴黎来的漂亮先生,不是别人,正是阿佩尔先生。两天前,他不仅想方设法进入了维里耶尔监狱和乞丐收容所,而且还闯进了市长和当地最重要的产业主无偿地管理的医院。“可是,”德·雷纳尔夫人胆怯地说,“既然您管理穷人财产是廉洁奉公的,那位从巴黎来的先生又能怎样加害于您呢?”“他就是为了大放厥词才来的,然后他会在自由派的报纸上发表文章。”“您从来不看那些报纸,我的朋友。”“不过有人向我们谈起这些雅各宾观点的文章,这一切使我们分心,妨碍我们做善事。至于我,我决不会原谅那个本堂神父。”三 穷人的财产

一个敦品修德、不搞阴谋的本堂神父,是村子的保护人。——弗勒里

须知,维里耶尔的本堂神父是个八旬老人,不过靠了这山区的新鲜空气,身板硬朗,性格坚硬如铁;他有权随时视察监狱、医院,甚至乞丐收容所。阿佩尔先生来自巴黎,携带着给本堂神父的推荐信;他非常明智,到达一个人人爱打听的小城时,恰好是清晨六点钟。他旋即来到本堂神父的住处。

谢朗神父看过法国贵族院议员、本省最富有的地主德·拉莫尔侯爵先生写给他的信,深思起来。“我年高德昭,受人爱戴,”他终于低声地自言自语,“他们不敢怎样!”他随即转向从巴黎来的先生,尽管年事已高,他的眼睛还是闪耀出圣洁的光芒,表示他乐意做出一个有点危险的高尚行动。“跟我来,先生,在监狱看守面前,尤其在乞丐收容所的看守面前,请不要对我们将要见到的情况发表任何见解。”

阿佩尔先生明白,他在跟一个心细的人打交道。他跟随可敬的本堂神父,参观了监狱、医院和收容所,提了许多问题,虽然得到的回答很古怪,他仍然不让自己流露出一点指责。

这次参观持续了几个小时。本堂神父邀请阿佩尔先生吃饭,后者借口有几封信要写:他不愿意再连累他豪爽的朋友。约莫三点钟,这两位先生快要结束视察乞丐收容所,然后又回到监狱。他们在门口遇到监狱看守,这是一个六尺高、罗圈腿的巨人;他那张非常难看的脸由于惊慌失措,变得十分丑陋。“啊!先生,”他一看到本堂神父,马上说:“我看见跟您一起来的这位先生,不就是阿佩尔先生吗?”“有什么关系?”本堂神父说。“昨天我接到明确无误的命令,是省长先生派了一名宪警送来的,他大概骑了一夜的马,命令不准在监狱接待阿佩尔先生。”“努瓦鲁先生,我坦率地告诉您,”本堂神父说,“跟我一起来的这位旅行者,正是阿佩尔先生。您是否承认,我不论白天黑夜,随时有权进入监狱,而且不管让谁陪着我都行吗?”“是的,本堂神父先生,”监狱看守低声地说,垂下了头,就像一条叭喇狗,由于害怕挨棒子,才勉强地服从那样。“不过,本堂神父先生,我有家小,如果我被告发了,就会辞掉我的职。我全靠我的职位维持生计呢。”“我失去我的职位也会非常懊恼的,”善良的本堂神父用越来越感动的嗓音回答。“那可大不一样!”监狱看守赶紧说:“您呢,本堂神父先生,大家知道您每年有八百利佛尔的收入,有殷实的不动产……”

事实就是这样,两天来众说纷纭,而且受到形形色色的夸大,激荡着维里耶尔这座小城各种各样充满仇恨的情绪。德·雷纳尔先生和他妻子当下这点争论,牵涉到的就是这件事。早上,乞丐收容所所长瓦勒诺先生跟随在后,来到本堂神父那里,表示极端不满。谢朗先生没有任何人保护,他感到他们的话咄咄逼人。“好吧,两位!我年届八十,将是信徒们在附近一带看见的第三个被撤职的本堂神父。我待在这里已经有五十六年,我几乎给城里的所有居民行过洗礼,我刚来时这座城市还只是一个镇子。我每天给年轻人主持婚礼,而从前我给他们的祖辈主持婚礼。维里耶尔是我的家,但是,虽然担心离开它,我却决不会昧着良心,也决不会接受别的准则来指导我的行动。看到这个外地人,我心里想:这个人来自巴黎,可能确实是个自由党人;眼下自由党人实在太多了;但是,他会对我们的穷人和囚犯造成什么损害呢?”

德·雷纳尔先生的指责,尤其是乞丐收容所所长瓦勒诺先生的指责,变得愈来愈激烈。“好吧,两位!让人撤掉我的职位吧!”年迈的本堂神父嗓音发抖地嚷道:“我仍然会住在本地。大家知道,四十八年前我继承了一块地产,每年有八百利佛尔收入;我就靠这笔收入生活。我在职期间决没有非法积蓄,先生们,也许正因如此,别人谈起要让我失去这个职位时,我并不那么胆战心惊。”

德·雷纳尔先生跟他的妻子相处得非常融洽,但对于她怯生生地一再提出的这个想法,他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那位从巴黎来的先生会给囚犯造成什么损害呢?”他眼看要恼羞成怒,这当口她叫了一声。她的第二个儿子刚爬上挡土墙的胸墙,而且在上面奔跑,尽管这堵墙比另一侧的葡萄园高出二十多尺。由于担心会惊吓儿子,导致他摔下去,德·雷纳尔夫人不敢向孩子喊话。临了,这个为自己的勇敢笑逐颜开的孩子,望了望他的母亲,看到她脸色煞白,便跳到散步大道上,朝她跑过来。他受到好一顿训斥。

这个小事故改变了市长先生的话题。“我决意要把锯木工的儿子索雷尔雇到我家。”德·雷纳尔先生说,“对我们来说,孩子们开始变得太淘气了,将由他来管束他们。这是个年轻教士,或者差不多是,精通拉丁文,能让孩子们取得进步;因为据本堂神父说,他有坚定不移的性格。我会付给他三百法郎,而且管吃。我曾经怀疑过他的品德,因为他是那个荣誉勋位获得者、老外科医生的宠儿。这个外科医生借口是表亲,寄宿到索雷尔家。这家伙其实很可能是自由党的一名密探。他说,我们山区的空气对治疗他的哮喘病有好处,但这一点没有得到证实。他参加过布奥拿巴特在意大利进行的历次战役,据说他甚至当时签名反对建立帝国。这个自由党人教小索雷尔学拉丁文,将带过来的大量书籍留给了他。因此我从来没想过把一个木匠的儿子安置在我们的孩子们身边;但就在我们俩从此闹僵的前一天,本堂神父对我说,这个索雷尔研究神学已有三年,打算进神学院;所以他不是自由党人,而是拉丁语学者。”“不论从哪个方面看,我这样安排都是得体的。”德·雷纳尔先生继续说,一面带着外交家的神态望着他的妻子,“瓦勒诺刚给自己的敞篷四轮马车买下两匹诺曼底马,趾高气扬。但是他没有给他的孩子们请家庭教师。”“他说不定会抢走我们这一个。”“这么说,你赞成我的计划啰?”德·雷纳尔先生说,用微笑来感谢他的妻子刚才冒出的妙想,“好,就这么决定了。”“啊!主啊!亲爱的朋友,你决心下得多快啊!”“这是因为我性格刚强,本堂神父深有体会。用不着隐瞒,我们在这里受到自由党人的包围。所有的布商都嫉妒我,我十拿九稳;有两三个布商成了财主;那么,我倒挺喜欢让他们看到德·雷纳尔先生的孩子们在他们的家庭教师带领下散步。这会令人肃然起敬。我的祖父常常对我们讲,他小时候有一位家庭教师。我可能要花费一百个埃居,但这应该列为一项必要的开支,以维持我们的地位。”

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使德·雷纳尔夫人沉思默想起来。这个女人身材修长,体态匀称,曾经是当地的美女,山里人都这么说的,她具有一种纯朴的神态,举止透露出青春活力。在巴黎人看来,这种天真的妩媚充满纯洁无邪和朝气蓬勃的气息,甚至会令人勾起缱绻柔情。倘使德·雷纳尔夫人知道能获得这种成功,她会羞愧万分。无论卖弄风情还是矫揉造作,都从来与这颗心灵无缘。据说富有的收容所所长瓦勒诺追求过她,可是一无所获,这给她的贞洁增添奇异的光彩。因为这个瓦勒诺先生是个魁伟的年轻人,体格健壮,脸色红润,颊髯又浓又黑,举止粗鲁,厚颜无耻,口若悬河,在外省,这类人被称为美男子。

德·雷纳尔夫人非常羞怯,表面看脾气变化无常,她特别讨厌瓦勒诺先生动个不停和叽哩呱啦。她厌恶维里耶尔人所谓的快乐,这给她看重自己出身高贵的名声。她对此不放在心上,看到城里人来她家的少了,反倒异常高兴。不必隐瞒,在这些人的太太们眼里,她是一个傻瓜,因为她对丈夫丝毫不耍手腕,错过了许多好机会,没有让他给自己从巴黎或贝藏松买回来漂亮的帽子。只要让她独自在赏心悦目的花园里踯躅,她就毫无怨言了。

这是一颗天真未凿的心灵,她从来没有发展到去评判自己的丈夫,承认他使她厌烦。她设想过,不过这没有对自己说出来,就是:在夫妻之间不会有更柔情蜜意的关系了。当德·雷纳尔先生向她谈起关于孩子们的计划时,她就特别爱他。他打算让老大当军人,让老二当法官,让老三当教士。总之,她觉得德·雷纳尔先生比起她认识的所有男人,远远不是那么令人乏味。

夫妇间这种评价是合情合理的。维里耶尔市长从一个叔父那里全盘照收了半打笑话,才获得了风趣,尤其是高雅的名声。老上尉德·雷纳尔大革命前在德·奥尔良公爵的步兵团里服役;他到巴黎后,受到公爵的沙龙接纳。他在那里见到过德·蒙泰松夫人、闻名遐迩的德·让利斯夫人、王宫的发明家迪克雷斯特先生。这些人物一再出现在德·雷纳尔先生讲述的轶事里。但回忆这类需要字斟句酌的事,对他来说,逐渐变成一种苦差,曾几何时,他只在重大场合才复述那些牵涉到德·奥尔良家族的趣闻。此外,除了有人谈起金钱,他总是彬彬有礼的,因而他有理由被看成是维里耶尔最有贵族风度的人物。四 父与子

E sarà mia colpa, Se così è?——马基雅维里“我的妻子当真很有头脑!”第二天清早六点钟,维里耶尔市长一面思忖,一面朝索雷尔老爹的锯木厂那边往下走。“虽然我向她提起这件事,为的是保持我该有的高人一等,但我没有考虑到,假如我不雇用索雷尔这个小神父——据说他像天使一样精通拉丁文,那么,收容所所长,这个头脑不停地运转的家伙,说不定同我想到一起,把他从我手里夺走。他谈起他的孩子们的家庭教师时,会多么洋洋自得啊!……这个家庭教师一旦归于我,他还会穿教士长袍吗?”

德·雷纳尔先生沉浸在这种疑虑中。这当儿,他望见远处有个农民,身高近六尺,从拂晓时起就仿佛在忙于估量堆放在杜河拉纤道上的木材。这个农民看到市长先生走近,一脸的不高兴,因为这些木材堵塞道路,堆放在那里是违章的。

索雷尔老爹,因为这正是他,听到德·雷纳尔先生向他提出关于他儿子的古怪建议,十分惊愕,但更感到高兴。可是他仍然带着闷闷不乐和不感兴趣的神态去倾听,这里的山民就善于用这种神态来掩饰狡黠。西班牙统治的时代他们受奴役,至今依然保持着埃及农民那种憨厚特征。

索雷尔的回答,开初是一味长篇背诵熟记在心的各种客套话。他重复这类空话时,带着笨拙的微笑,更增加他的相貌天生的虚情假意和近乎诈骗的神情。老农活跃的脑子在竭力廓清,是什么原因使这样一个显要人物想到要把他的无赖儿子请到家里去。他对于连深为不满,而德·雷纳尔先生却偏偏出人意料地提出给于连一年三百法郎的佣金,外加伙食,甚至供给衣着。最后这个要求,是索雷尔老爹灵机一动,突然提出的,德·雷纳尔先生照样应承。

不过市长大为震惊。他心里思忖,既然索雷尔并不像本来应有的那样,对我的建议欣喜若狂,一定是另外有人向他提出过。要不是瓦勒诺,会是谁提出的呢?德·雷纳尔先生徒劳地催促索雷尔当场拍板。老农十分狡猾,执拗地加以拒绝。他说,他想问一下儿子,似乎在外省,有钱的父亲征求一文莫名的儿子的意见,并非做做样子而已。

水力锯木厂由溪水边的一个厂棚构成。架在四根粗木柱上的屋架支撑着棚顶。在厂棚中间,八到十尺高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只锯子上上下下,而一个非常简单的机械装置,把木材朝锯子推过来。溪水推动的一只轮子带动这个双重装置,一是使锯子上上下下,二是将木材徐徐地推向锯子,锯子再把木材锯成木板。

索雷尔老爹走近他的工厂时,用洪亮的嗓音叫于连。没有人应声。他只看到他的两个大儿子,他们身材魁梧,挥舞着沉重的斧子,把枞树干劈成长方形,再扛到锯子那里。他们全神贯注,准确地按照画在木头上的墨线劈下去,每一斧头都劈下大块的木片。他们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索雷尔朝厂棚走去。进了厂棚,他在于连本该守着的位置,也就是锯子旁,却找不到儿子。他发现于连在五六尺高的地方,骑在棚顶的一根横梁上。于连非但不在仔细照看整个机器的运转,反而在看书。没有什么令老索雷尔更反感的了。或许他会原谅于连身材单薄,不适宜干力气活,跟两个哥哥的身材迥然不同;但这种读书的癖好,他觉得可恶透顶:他自己目不识丁。

他喊了于连两三声,可是枉然。年轻人对书本的注意力,胜过锯子的喧闹声,妨碍他听到父亲可怕的喊声。末了,尽管老索雷尔上了年纪,他还是敏捷地跳上正锯着的树干,然后再跳到支撑棚顶的横梁上,猛然一击,把于连捧着的书打飞到溪水里;第二下劲儿一样大,这是打在头上的一巴掌,使于连失去平衡。于连眼看要掉到十二至十五尺的下面、正运转着的机器连接杆中间,那就会粉身碎骨,可是他的父亲在他跌下去的时候,用左手拽住了他:“好呀,懒鬼!以后叫你照看锯子时,你还总是看这些该死的书吗?晚上你到本堂神父家里去浪费时间的时候,再看这些书好了。”

于连虽然被打得头昏眼花,鲜血直流,还是回到锯子旁边他该在的岗位上。他泪水盈眶,倒不是由于身上的疼痛,而是因为失去了他珍惜的书。“下来,畜生,我要对你说话。”

机器的轰响使于连再次听不到这个命令。他的父亲已经下来了,不想再费事爬上机器,他找到一根打胡桃的长竿,敲打于连的肩膀。于连一下到地上,老索雷尔便粗暴地推搡他,朝家里走去。“天知道他要我干什么!”年轻人思忖。他一面走一面悲哀地望着小溪,他的书就掉在水里。这是他最珍惜的一本:《圣赫勒拿岛回忆录》。

他双颊绯红,双目低垂。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个子不高,外表羸弱,容貌不算端正,但是很清秀,鹰钩鼻子。大而黑的眼睛,平静时显示出喜欢沉思和热情,而眼下却流露出深恶痛绝的神情。深褐色的头发,覆盖得很低,因而额角狭小,恼怒时一副凶相。人的相貌千殊万类,但或许没有另一种以更惊人的特点显得与众不同了。细长而匀称的身材表明他身手敏捷,而不是孔武有力。从儿时起,他沉思默想的神态和刷白的脸色,使他的父亲以为他活不长,或者活下去会成为家庭的累赘。家里谁都鄙视他,因此他憎恨两个哥哥和他的父亲。星期天在广场玩耍时,他总是输家。

不到一年以前,他俊俏的脸开始在姑娘们中间获得了称许。于连像一个弱小者那样受到家人歧视,因此,有一天,老外科军医居然向市长谈起如何修剪梧桐树,于是得到于连的崇敬。

这个外科医生有时向索雷尔支付他儿子一天的工钱,以便教于连拉丁文和历史,也就是他所知的那段历史:一七九六年在意大利进行的战役。临终前,他把自己的荣誉勋位十字勋章、半饷未付款子和三四十本书都遗赠于连。最珍贵的一本刚才飞落在公共溪水里。正是市长先生利用权势使这条河改了道。

于连刚进屋,就感到他父亲有力的手落在他的肩上。他瑟瑟发抖,等着挨揍。“回我的话,不许扯谎。”老农的粗嗓门在他的耳畔叫喊,同时宛若小孩玩耍铅制玩具兵那样,用手把他扳过来。于连那双又大又黑、噙满泪水的眼睛,遇上了老木匠恶狠狠的灰色小眼睛。老木匠似乎想看透儿子的心灵。五 谈判

Cunctando restituit rem.——Ennius“尽量回我的话,不许扯谎,你这个该死的书虫。你是怎么认识德·雷纳尔夫人的?什么时候你跟她说过话?”“我根本没有跟她说过话,”于连回答,“我仅仅在教堂见过这位太太。”“不过你一定死盯着她吧,不要脸的下流胚?”“根本没有!您知道,在教堂,我只看见天主。”于连带着虚伪的卑微神态补上一句,他认为这样可以避免再挨巴掌。“可是总有原因。”狡猾的农民停了片刻,说,“我从你嘴里问不出什么,该死的滑头货。其实,这样我倒能甩掉你,我的锯木厂只会更兴旺。你拍上了本堂神父或别的人,给你弄到了一个肥缺。去收拾你的包裹吧,我送你到德·雷纳尔先生家里,你要当他的孩子们的家庭教师啦。”“我能得到什么呢?”“管吃管穿,还有三百法郎工钱。”“我不愿意当仆人。”“畜生,谁跟你说当仆人?我愿意我的儿子当仆人吗?”“但是,我跟谁一起吃饭呢?”

这句问话使老索雷尔感到尴尬。他觉得,再说下去,他会言多语失。他对于连发起脾气来,一顿臭骂,数落儿子贪吃,丢下他去找另外两个儿子商量。

不一会儿,于连看到他们拄在各人的斧子上,出谋划策。他注视了他们许久,什么也猜不出,于是来到锯子的另一边,不让人看见自己。这个改变他命运的意外安排,他要深思熟虑一下,但他感到自己无法冷静思索。他的想象力全部开动起来,设想他会在德·雷纳尔先生的华丽住宅里看到什么。

他想,宁可放弃这一切,也不能让自己等而下之,同仆人一起吃饭。父亲会逼我这样做,我宁愿死掉。我有十五法郎八个苏的积蓄,今夜我一走了之,抄小路我用不着担心遇见宪警,两天之内我就来到贝藏松,在那里我入伍当兵;非如此不可的话,我便跑到瑞士。但是这样一来就再没有步步高升,再没有雄心壮志,再没有路路通的教士这个肥缺啦。

厌恶跟仆人一起吃饭,不是于连与生俱来的想法。为了飞黄腾达,难堪得多的事他都会去做。他是在卢梭的《忏悔录》中获得这种厌恶情绪的。他的想象力在构造世界时,这是唯一能借助的书。大军公报汇编、《圣赫勒拿岛回忆录》和《可兰经》互为补充。他会为这三部书而献身。他从来不相信任何别的书。他根据老外科军医的一句话,把世界上其他所有的书都看作欺人之谈,认为是一些骗子为了飞黄腾达而撰写出来的。

于连具有一颗热情勃发的心灵,他惊人的记忆力往往同干蠢事联结起来。他看出自己的前途取决于老本堂神父谢朗,为了博得神父的欢心,他背得出拉丁文的《新约全书》。他也熟知德·梅斯特尔先生的《教皇论》,但这两本书他都一样很少相信。

仿佛出于默契,索雷尔和他的儿子在这一天都避免交谈。傍晚,于连到本堂神父家里上神学课,而他认为,对神父谈起别人向他父亲提出的古怪建议,那是不谨慎的。他心想,说不准这是个圈套,应该假装已经忘却这件事。

第二天一清早,德·雷纳尔先生派人来请老索雷尔,老农让人等了一两个小时,最后总算来了,一进门便一迭连声表示道歉,外加同样多的哈腰鞠躬。索雷尔转弯抹角地提出各种异议,终于明白他的儿子同男女主人一起吃饭,有客人的日子,则是跟孩子们在另一个房间进餐。随着他看出市长先生急于求成,他便越发准备节外生枝,而且索雷尔满腹狐疑,惊诧莫名,他提出要看看儿子的卧室。这是一个布置得十分整洁的大房间,不过仆人正忙着把三个孩子的床搬进去。

此情此景对老农是个启发,他马上自信地要求看看给他儿子所穿的衣服。德·雷纳尔先生打开书桌,取出一百法郎。“用这笔钱,您的儿子可以到呢绒商杜朗先生的店里去裁剪一套黑礼服。”“即使我要他离开您的家,领他回去,”农民说,突然忘了礼节,“这套黑礼服还能归他吗?”“当然。”“那么好吧!”索雷尔用拖腔说:“剩下来只有一件事我们要谈妥的,这就是您要付给他多少钱。”“怎么,”德·雷纳尔先生气恼地大声说:“昨天我们已经讲妥了:我付三百法郎。我想已经不少,也许太多了。”“您出过这个价钱,我不否认。”老索雷尔说,越发讲得慢吞吞,他盯住德·雷纳尔先生,灵机一动,唯有那些不了解弗朗什—孔泰的人,才对这种才能感到惊讶。他添上一句:“我们可觉得别的地方更好。”

听到这句话,市长大惊失色。但他还是恢复了常态,在长达两小时的巧妙谈话里,没有一句话是随便脱口而出的,农民的精明胜过了富人的精明。富人谋生不需要精明。许多条款针对如何安排于连的新生活,他们一一商定下来。他的工钱不仅定为一年四百法郎,而且每月一日要提前支付。“好吧!我会付给他三十五法郎。”德·雷纳尔先生说。“凑个整数吧,像我们市长先生这样一个既有钱又大方的人,”农民用谄媚的口吻说:“准定肯给到三十六法郎的。”“好吧,”德·雷纳尔先生说:“不过我们到此为止。”

这一次,气恼使他的口气变得十分坚决。农民看到应该停止得寸进尺了。于是轮到德·雷纳尔先生向前挺进。他决不肯把第一个月的三十六法郎,交给急煎煎要替儿子领钱的老索雷尔。德·雷纳尔先生偶然想到,他可得告诉妻子,他在这场谈判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把我刚才给您的一百法郎还给我,”他气鼓鼓地说:“杜朗先生还欠我一笔钱。我会带您儿子去剪一幅黑呢料子。”

在他做出这个激烈表示以后,索雷尔又狡猾地重复满口毕恭毕敬的客套话,足足说了一刻钟。最后,看到明显地再也捞不到什么便宜,他便抽身走了。最后一句客套话是这样结束的:“我这就把我的儿子送到城堡里来。”

市长先生的下属在讨好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称呼他的住宅。

回到厂里以后,索雷尔寻找他的儿子,可是徒劳。于连对可能发生的事心存疑惧,半夜里就离开了家。他想把他的书和荣誉勋位十字勋章放到安全可靠的地方。他把这一切转移到一个年轻的木材商人家里,这个商人是他的朋友,名叫富凯,住在雄踞维里耶尔的高山上。

当他重新露面时,他的父亲对他说:“该死的懒鬼,我养你那么多年了,天知道你是不是爱惜名誉,将来会还给我!拿上你的破衣烂衫,滚到市长先生家里去。”

于连惊异于没有挨打,匆匆动身。但一来到他可怕的父亲看不到的地方,他便放慢脚步。他认为到教堂里停留一下,或许会对他的伪善大有好处。

这个词儿令您惊讶吗?发展到这个可怕的词儿之前,年轻农民的心灵经历了漫漫长路。

在孩提时,于连看到第六团的一队龙骑兵,系着白色的长披风,戴着飘拂黑色长鬃毛的头盔,从意大利返回,把马拴在他父亲房子的窗栏上,于是他发狂地爱上了军人职业。后来,他激动地倾听老外科军医给他讲洛迪桥战役、阿科尔桥战役和里沃利战役的故事。他注意到老人投向十字勋章那种熠熠闪耀的目光。

但是,待到于连长到十四岁时,在维里耶尔开始建造一座教堂,对于一座如此狭小的城市,满可以把这座教堂称为雄伟壮丽了。尤其是那四根大理石柱子,于连看到以后印象深刻。这四根柱子在治安法官和年轻的副本堂神父之间,挑起了不共戴天的仇恨,在当地人所共知。副本堂神父是从贝藏松派来的,被看作圣会的密探。治安法官险些丢掉职务,至少舆论一致这样认为:他不是胆敢跟一个教士挑起争端吗?这个教士几乎每半个月要去一次贝藏松,据说,他在那里去见主教大人呢。

其间,儿女成群的治安法官,做出几桩看来很不公正的判决,全都是针对阅读《立宪报》的市民。强硬派胜利了。说实在的,这只不过是三五法郎的事。但于连的教父,一个制钉工人,也要交出这一小笔罚款。这个人勃然大怒,喊道:“真是世道多变!二十多年来,治安法官被看作公正耿直的人,出了这种事,真想不到!”就在这时,于连的朋友、外科军医去世了。

于连突然不再谈论拿破仑,他宣称打算当教士,只见他在父亲的锯木厂里一天到晚全力以赴,背诵本堂神父借给他的一本拉丁文《圣经》。这个慈祥老人对他的进步大为赞赏,常常用整个晚上教他神学。于连在他面前只流露出虔诚的态度。谁能揣测到,他的面孔如此苍白和温柔,宛若姑娘,却隐藏着不可动摇的决心,宁可死上一千次,也要飞黄腾达呢?

对于连来说,要飞黄腾达,首先得离开维里耶尔。他憎恶他的故乡。他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使他的心灵冷了半截。

从孩提起,他有过一些精神亢奋的时刻。他心花怒放地梦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介绍给巴黎的靓丽女人,他会以光辉业绩吸引她们的注意。波拿巴当年还可怜巴巴的,却被光彩夺目的德·博阿奈夫人爱上。为什么他不能像拿破仑一样,得到她们当中一个的青眼呢?多少年来,也许于连时时刻刻都在想,拿破仑当年是个默默无闻和毫无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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