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闺爱巧:中国女子的古典巧艺(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08 18: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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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大勇

出版社:重庆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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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闺爱巧:中国女子的古典巧艺

青闺爱巧:中国女子的古典巧艺试读:

前言

本书是讲述中国传统女性艺术的小册子。

古代中国是男权社会,男尊女卑的思想禁锢了女性的作为。尽管女性的智慧并不亚于男性,但是她们很少有参政的机会,在法律上也没有财产继承权,有的甚至连自身的人身自由和生命权都得不到保障。陈旧腐朽的封建礼数要求女性闭门在家,不得在街上抛头露面。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文学、考据等学问艺术都非女子可以接触之事,中国古代女性在社会上几乎无法施展自己的才华。古代的女子教育,对于文史、哲学、宗教、艺术等方面博大深厚的修养并不重视,只能在宅室内做一些事情,按传统来说,是属于妇功的范畴。但是,中国古代女性却并未因此而在中国传统艺术中失色。她们将自己对美的追求和感受融入到生活中,制作女红,赏玩一些别样的景致,所谓妇功形成了特别的女性艺术,营造出自营自足的桃花源之境。

她们将美揉碎在日常的居家细节里,随着岁月长河的流淌,静静地漂移,同时也塑造了中国女性温婉含蓄的素养。绣工繁复的香囊,多种样式色彩的吉祥结、百索,陈列在绣阁闺楼内,系在男士的带上、扇下,每一件都是女性细微心思的呈现。她们劳作的过程,游艺的过程,所选择的时间、工具,她们纤丽的身姿,每一个细节都是艺术的语言,都是美的蔓延。美无所不在,盒子会、花朝、七夕会、中秋、端午、重阳等节日中的美饰,是她们巧手的制作布置,令人惊叹的智巧的折射。音乐歌舞、舞剑、斗草、投壶、射鹄、秋千、蹴鞠等游艺,是她们活泼的力量。她们将美应用于饮食、服饰妆扮、室内装修等方面,按时令织绣印染、制作女红,为社会为家庭创造财富,使之成为抚养老小重要的经济来源。

当然,她们的工艺也要服务于男权社会。古代女性的种种权利被男权所排挤,但她们要为男权所役使,宋代洪巽《旸谷漫录》记:“京都中下之户,不重生男,每生女则爱护如捧璧擎珠,甫长成则随其姿质,教以艺业,用备士大夫采拾娱侍,名目不一,有所谓身边人、本事人、供过人、针线人、堂前人、杂剧人、拆洗人、琴童、棋童、厨娘,等级截乎不紊。就中厨娘最为下色,然非极富贵家不可用。”她们虽有自己的本事、自我的心性,却不过用备士大夫而已。她们的手艺要装饰皇家的仪礼,装饰宗教、节日民俗活动,装饰男性的仪表。如种种绦带、佛幡、佛幢、伞扇等,都少不了她们的点缀。直到清代《红楼梦》中写到的莺儿、史湘云等人,也要打结子,做刺绣,装饰男子的扇、玉佩、汗巾、宝剑,等等。她们的手艺始终不是男权社会的主流艺术,但这慧心的装饰却缺少不得。

古代的闺中女子巧艺中,需要耗费体力的雕画等相对男子来说较少,当然也不是没有,如宋代伎巧夫人、姜娘子,清代制砚的顾二娘,这些都是著名的女工艺美术家。还有雕版印刷、书法、刻印、绘画等都有女性从事。但更多的是具有女性特色理念的小巧玲珑的艺术。

在用材方面,竹木牙角金石陶瓷之类也有,也多用布帛锦绣、线缕、竹篾、彩纸,甚至米面果糖食物、瓜皮瓜子果核、花瓣叶子、通草、冰雪、香料等,以阳起石、云母、金银箔、螺钿贝壳等追求闪亮的光辉,以彩纸、绸帛、丹青等追求色彩鲜明。她们拿起剪刀、针线、笔墨,使用剪裁、纺织、编结、缝纫、刺绣、拼贴、印染、画塑、甚至镜影等种类繁多的艺术技巧。林林总总无所不在,把女儿的蕙质兰心体现出来。同时,专为她们制作的瓷器、金银器等手工艺器也都不断生产。这些手工艺器艺术特色上多细节,多修饰,多色彩斑斓,俏丽、精美,呈现女性独有的细腻入微、娇媚、温馨的气息。巧妙的技巧,与自然节令,与自身的慧巧相融合,而不是堆砌藻饰。图案题材方面花竹、鸟蝶、戏曲小说等都是常见的,纹饰也有特定的内涵。

女子们雅聚、赏花、品香、乐舞,裁叶镂冰,更多的是追求四季佳境、装点闺室,修身养性,自娱而已,较少有功利性。大量的生命被挥霍于深闺中,只能以这些小智巧来排遣,消磨自己的青春。这些彩花光影闪耀的华彩也许只是一刹那之闪现,却是长久迷人的,所承载的礼仪、习俗与真情更是珍贵的难以忘怀的,更多地传达出被封建礼教压抑的儿女情长、爱情、友谊等柔婉情愫,对家庭幸福的渴望,对亲人的深深祝愿,融入缕缕深情,带着哀伤忧愁,也寄寓女性的思想、品德,艺术化的生活情趣,有着深厚的文艺修养。这些都是真善美的艺术品,因为选材方面的原因,有的不能保存很久,转瞬间即已消失,但表达心意够了,随意点染,不求名利。

这些具备独特的女性本体的本质美的艺术,与男子有别,是有其特定的艺术、美学特征的。男性不屑为或不能为。男性所创造的艺术再多,它们也是无可替代的。它们同样是中华文明的体现,也可与男子一争短长。

历代女性用具留存不少,仕女名媛也留下种种什物,令我们得以一窥她们的风采。如汉代凌惠平,宋代的黄升、周氏墓中的女红用具;北朝、隋唐时期的剪纸、绢花、针线包之类;元代管夫人的绣佛,明代才女柳如是、董小宛使用的砚台、扇子之类。诗文中记载着前秦才女苏蕙的织锦,宋代女诗人李清照分茶、明代董小宛焚龙涎香、燃烛赏菊屏等。实物可与诗文史籍互相印证。而历代文士的用具、赏花、焚香、品茶、园林等,在唐诗宋词,在《长物志》《陶庵梦忆》《闲情偶寄》等书中皆有记录,与之还是有区别的。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精通巧艺的女性灿若星辰,巧艺之美数不胜数。她们身世多半坎坷,女性的心语被压抑,却仍能跻身于艺术之殿堂,与男性一起传承着中华文化。虽然她们的名字、她们的杰作已经湮没甚多,但历代皆有记载、实物流传至今。历代诗词及笔记、小说、花谱书,都有动人的描述。《云仙杂录》《清异录》《红楼梦》《金瓶梅》《林兰香》《后红楼梦》《奁史》《镜花缘》《浮生六记》《影梅庵忆语》《秋灯琐忆》《女红余记》《琅嬛记》《广群芳谱》《香艳丛书》《虞初新志》……尤其是《红楼梦》《镜花缘》两书,一系列文字描写琴筝、棋、书、诗、画、女红、编花篮、打花结、钓鱼、插花、鸟虫、室内装修的小装饰与陈设、各种小礼物,告诉我们女子几乎是无所不能,绝妙之极。

这些吉光片羽般的岁月留痕,甚为珍贵。文士们曾为之作诗撰文,以男子的目光加以赞叹。但是也有女子自我的意识,如明代才女叶小鸾的《艳体连珠》中咏手:“盖闻流水题红,无非柔荑写恨;盈襜采绿,亦因纤素书情。故春日回文,逞掺掺于机锦;秋风捣练,响皎皎于砧声。是以魏殿神针,更夸巧制;玉奴弦索,不负时名。”自己的手书写、制作诗文、女红,弹奏音乐等,是那么灵巧。字里行间,流露出自豪。可见女性本身也珍惜这些文化。明末名女董小宛曾撰《奁艳》一书,这位才女宣称此书要收录女子的香美之物:“凡古人女子自顶至踵,以及服食、器具、亭台、歌舞、针神、才藻,下及禽、鱼、鸟、兽,即草木之无情者,稍涉有情,皆归香丽。”字里行间,饱含着对女性自身创造的珍爱。

直到今天,我们也仍可以读懂这些以剪刀等为主要制作工具,不同于男性艺术风格的爱巧。记得中国本原文化研究学者靳之林教授说过,妇女是文化的传承者,千万不要放下手中的剪刀。诚然,我们今天也当继续研究辑录,将之继承下来,感受这其中的智慧、魅力,娱乐、美育我们的身心,作为今天的艺术借鉴,成为取之不尽的美好源泉,给文化发展注入不竭的动力。

古代的服饰、化妆美容、熏香、茶、酒、园林等自有技巧,有严密体系,历代学者另有专书。琴、棋、插花等技巧也不在本书中阐述。本书限于篇幅,描述的是较为琐细的一些简介而已。女性艺术虽也可以细分为艺文用具、起居用物、陈设、茶酒厨艺、游艺体育、手工美术(编、染、织、绣、雕刻、绘画之类)、雅聚游玩等;但又可综合在一起,都是用优美雅致的艺术语言表达出来。可约略统称为巧作、巧艺罢。

清代徐震撰写的《美人谱》,记载美人的美:

一之容:螓首、杏唇、犀齿、酥乳、远山眉、秋波、芙蓉脸、云鬓、玉笋、荑指、杨柳腰、步步莲、不肥不瘦长短适宜。

二之韵:帘内影、苍苔履迹、倚栏待月、斜抱云和、歌余舞倦时、嫣然巧笑、临去秋波一转。

三之技:弹琴、吟诗、围棋、写画、蹴鞠、临池摹帖、刺绣、织锦、吹箫、抹牌、秋千、深谙音律、双陆。

四之事:护兰、煎茶、金盆弄月、焚香、咏絮、春晓看花、扑蝶、裁剪、调和五味、染红指甲、斗草、教鸲鹆念诗。

五之居:金屋、玉楼、珠帘、云母屏、象牙床、芙蓉帐、翠帏。

六之候:金谷花开、画船明月、雪映珠帘、玳筵银烛、夕阳芳草、雨打芭蕉。

七之饰:珠衫、绡帔、八幅绣裙、凤头鞋、犀簪、辟寒钗、玉佩、鸳鸯带、明珰、翠翘、金凤凰、锦裆。

八之助:象梳、菱花、玉镜台、兔颖、锦笺、端砚、绿绮琴、玉箫、纨扇、《毛诗》《玉台》《香奁》诸集、韵书、俊婢、金炉、古瓶、玉合、异香、名花。

九之馔:各色时果、鲜荔枝、鱼鲊、羊羔、美酝、山珍海味、松萝径山阳羡佳茗(松萝、径山、阳羡,皆名茶)、各色巧制小菜。

十之趣:醉倚郎肩、兰汤昼沐、枕边娇笑、眼色偷传、拈弹打莺、微含醋意。

其中除了第一、二、十条中有些东西甚是庸俗,是以男子之目光审视女子之仪态,其余都可归入巧艺中去,包括各种美好的韵事:缝纫、织锦、刺绣,用衣裙、妆饰打扮自己,布置居室,使用精美文具,读诗卷,奏乐、唱歌、舞蹈,进行体育活动,吟诗作书画,观花,焚香,看鸟蝶,与烛辉花彩、与雪光月色相衬的纤影,还制作各种精致的茶、果、酒、肴……

本书勾稽一些文献与实物,讲述这智巧之美,不过是千万种中存一二,仅供参考而已。  第一章 文玩之艺(笔、墨、纸、砚、诗筒、印章等)

对传统充满敬意的读书人,恐怕都会在心头想象过一座完全传统式的书房。桌几明净,宽敞明亮,中国的传统文具: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还包括衍生出来的各种文房器玩,如笔筒、笔洗、水注、臂搁、诗筒等多达几十种,一一陈列其间,统称文玩。

文玩不但是实用之物,还是艺术品,制作都是那么讲究、精工,有艺术内涵,为人们所欣赏,直接影响着使用者的心境。一个人在房中读书,研墨,濡墨,写字作画,摩挲它们,应用它们。这便是斯文之事了。

而女子闺中,也会有这样的书房。

说起识文断字,女性自古以来就是能与男性相颉颃的。历代女才子不少,精通文翰,出现了经学家、文史学家,汉代班昭、蔡文姬,宋代李清照等是第一流的学者。还有吟诗作词、作书画的许多才女。但是如宋代才女朱淑真所说,“磨穿铁砚非吾事,绣折金针却有功”,女子做学问,吟风弄月,有什么用呢?这不是女人的本分啊。女人本应只管侍奉公婆、丈夫,生育儿女、忙碌家务吧。

不过,闺阁中还是要以诗文往还,结诗社,作书画,慰藉自己的心灵,也堪与男子争一番短长。男性终究不能完全垄断斯文。唐宋时就留下不少女子诗词,明清更盛,以沈宜修、叶小鸾一家母女最为著名。女子书法、绘画家中,卫夫人、武则天、吴彩鸾、管道升等都是大书家,文俶、仇珠是名画家。这些自有专史论述。即使不是书画家,女性写得一手簪花小楷,绘得一笔精雅绘画,体现女性情怀,总是令她们自豪,也会引来男子的一些艳羡的。女子也因此要准备一间书房,使用文玩,让它们本身就成为书香弥漫、与男士相并肩的一种象征。

如唐太宗之女长乐公主李丽质,陕西礼泉昭陵有其陪葬墓。其墓志铭称赞她:“散玉轴于缥帙,悬镜惭明;耀银书于彩笺,春葩掩丽。是以遐观遗篆,俯寻蠹册。”她和其父亲一样喜爱书法,所喜欢的是一方瓷质的辟雍砚,并用以为随葬,在墓中出土。辟雍是周代贵族子弟的学堂,由天子亲自讲学;据说四周环水,圆如璧,大形作圆形。古人以此形为砚,当含有表示道德文章高贵、高雅之意。公主用此砚台,约略可使我们感受其与男儿比照的风采。唐代是有女皇的年代,女皇武则天、杨贵妃都写得一笔好字,公主也一律积极练字,写得一手好书法,这不奇怪。可是宋代之后,女子是不提倡作文写字的了,却仍有那么多女子在耕砚田,在努力延续墨香一缕。

宋代王明清《挥麈前录》卷一记一件传婿砚,乃是佳话:“晏元献(晏殊)夫人王氏,国初勋臣超之女,枢密使德用之妹也。元献婿,富郑公(宋朝名臣富弼)也。郑公婿冯文简。文简孙婿蔡彦清、朱圣予。圣予女适滕子济。俱为执政。元献有古砚一,奇甚,王氏旧物也。诸女相授,号传婿砚,今藏滕氏。”这件在母女、女婿之间传递的砚台,如石般坚牢,象征着书香绵延不衰。但这象征却是寄托在夫婿身上的,依附于男子的,与女子自身使用的意义不同罢了。

诚然,写字、绘画的笔墨纸砚等文具,男女使用的都是一样,都讲究用端砚、湖笔、宣纸、花笺、徽墨等。唐代才女薛涛曾作诗《四友赞》:“磨润色先生之腹,濡藏锋都尉之头,引书煤而黯黯,入文亩而休休。”指的就是砚台、笔、墨、纸。但文艺修养很高的女子对于它们也自有独特的需求,要求符合女子自己的志趣喜好。历代宫廷、文士所应用的文玩,各有其富丽或清雅的特点,女子文玩则与之很不相同。

南宋女诗人张玉娘有《咏案头四俊》诗,分咏马肝砚(色如马肝的端砚)、凤尾笔、锦花笺、珠麝墨,就写到文具的精美彩绘花纹与香气,体现女性特色。

宋代女子使用的笔、墨、砚台等也有出土,其中有凤凰纹墨,似为女性专用,因为一般宋墨是装饰龙纹,而凤凰多是女性的代表(1991年3期《文物》有文章介绍)。到明代,有制墨名家方于鲁的双鸳鸯墨,圆形的墨锭上用涂金金字写出“文彩双鸳央(鸯)”五字,另一面绘有一双鸳鸯,情意绵绵,交颈而望,披着红、翠、金彩羽毛,与现存的《方氏墨谱》中的图形很像(图1,见书首彩页)。

明代程君房(即程大约)也有双鸳鸯墨。《程氏墨谱》也有图(图2,见书首彩页)。

还有百子图墨,以百子图为图案。清代胡开文也有龙飞凤舞墨,六方柱子形,龙凤盘绕,涂着金粉,都带着爱情、繁衍的主题。

女子们使用的砚台,据说有凤纹砚、水晶砚等,在纹饰、材质上首先就追求美观。

历代才女、美人之砚,深受好古书虫们的热爱。清代梁绍壬《两般秋雨盦随笔·眉子砚》就记明末著名的女诗人叶小鸾使用的砚台:“(陶绥之)酷好风雅,尝得叶小鸾眉子砚一方,腰圆式,面有犀纹,形如半弯新月。”张中行先生在《玉楼中砚》一文中,写到叶小鸾以及别的明代才女薛素素、柳如是都有砚留下,他认为“推想十之九是砚工作伪,是骗男书呆子的”。但他应该也理解男人的这种心理,他自己就珍爱一方“玉并女史小像砚”,是经过考证的。

近代大收藏家张伯驹留有一夜间获得钱谦益(钱牧斋)的玉凤朱砚与其夫人柳如是的蘼芜砚的佳话。他曾夜访友人溥雪斋,求得一方柳如是砚。砚上镌着云纹,有星月状天然石眼,刻着“蘼芜”二字小款,又刻有阳文“如是”长方印。相传这是端砚中的水岩名品(一说此砚乃仿制之物)。到了第二日清晨就有古董商拿来一方白玉凤凰砚,是钱谦益用来调朱砂用的,铭文后有小字篆书款“牧斋老人”,下刻阴文“谦益”方印。张伯驹也不说破,连忙买下,使得夫妇砚合璧。

萧山朱氏则捐赠给浙江博物馆一方柳如是写经砚,是白而微带黄色的白端砚,质色极为纯净,砚池深邃,池头雕有一马形纹。观赏它,给人带来静雅的感受。相传还留存有朱孔阳藏柳如是“绛云楼扫眉镜砚”,即碾眉黛以画眉的眉砚。又有清代沈焯、余子衎铭柳如是小像端砚。

藏砚家阎家宪先生的《家宪藏砚(上卷)》介绍有明代秦淮八艳中的顾横波梅花小影洮河石砚。所谓梅花小影,就是观赏梅花时留下的小画像。砚是淡青的制砚名石:洮河石制作,琢作羽觞形,砚背面浅浮雕出数枝梅花疏影和顾横波像,顾横波头挽着松鬓扁髻、衣装是穿着直领披风,都是明末女子常见的式样,斜倚于梅花树干上,眉目间流露温婉气息。虽然在石头上不可能如工笔画那么细致,但也刻画出她的形貌,让这砚台成了一帧美人像的载体。

清末况周颐《眉庐丛话》还记载秦淮八艳中的马湘兰,曾得到一方绿玉般的宋代洮河砚,背面刻阿翠像,马湘兰说:“眉目似妾,面右颊亦有一痣,妾前身耶?阿翠疑苏翠,果尔,当祝发空门,愿来生不再入此孽海。”怀疑是宋代的美人苏翠的砚,却又眉目如自己一般,真是巧缘。

著名的女儿家使用的砚台还有文学名著《红楼梦》的评论者“脂砚斋”所提到的脂砚,是明末名女薛素素之物,曾经过张伯驹鉴赏,后已遗失。砚台石质略带有脂状红晕与鱼脑纹,刻铭篆文“红颜素心”,盒上盖内刻有薛素素像,凭栏立独帷幕前,有篆文“红颜素心”四字,左下刻着“杜陵内史”小方印,传为仇英之女仇珠所画。砚背刻文士王稚登的行草,是一首五绝诗:“调研浮清影,咀毫玉露滋。芳心在一点,余润拂兰芝。”写出了女郎使用砚台的美态与芳心之思。

清代苏州的顾二娘,则是又一位和砚台大有缘分的女子,是一位著名的制砚家。清代钱思元《吴门补乘》等书有记述,她本姓邹,嫁入制砚为业的顾家,继承了技艺。她名气虽大,但从不粗制滥造,非端溪老坑佳石不用,制作上讲究圆活而肥润,清新自然。曾为文士黄任制砚,黄任十分喜爱,写《赠顾二娘》一诗加以赞美,刻于砚背:“一寸干将切紫泥,专诸门巷日初西。如何轧轧鸣机手,割遍端州十里溪。”这用来操作布机的女性的手,如今却割剖端州佳石,制作出了瑰宝。文博家朱家溍先生曾介绍其制作的一方菌砚,将石材雕琢成蘑菇般的形状,富于野逸之美。还有一方云凤砚,因为石上有石眼,就加以巧妙构思,石眼用作凤凰目,再刻出凤的头部,身体,凤身遮以流云,凤凰尾翎则绕到砚台背后,意态生动。都是顺其天然之形,再加人工,而不过为雕琢,以得其真趣。

女子和砚台的情缘就是这么绵长。明代蓝瑛、徐泰合画的《浴研图》中,绘芭蕉怪石下一位穿长袄的妇人在一水盆中洗涤着研(砚),也正说明了女子与砚的亲近。砚台多是石制的,有坚实牢固的象征,书香延续的嘉义,女子珍爱砚台,是自身文艺修养的证见,含有对自我存在的肯定。又用砚来写佛经,或碾胭脂、眉黛化妆,代表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对美的追求。同时也带有对男子的爱与期盼。

女子制作毛笔,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卷六载:“南朝有姥,善作笔,萧子云常书用。笔心用胎发。”今天仍有人用婴孩第一次理发时的胎发制作成毛笔,虽未必适合写字,但留作纪念,仍觉得很有意义。而这位姥姥作的毛笔只是在笔心内使用胎发,大书法家萧子云也爱用,可见必是很实用的了。

与笔相配的有笔筒、笔架。笔架也叫笔格,用来搁架笔的。明代高濂《遵生八笺·燕闲清赏笺》记笔格“有玉为山形者,为卧仙者,有珊瑚者,有玛瑙者,有水晶者,有刻犀者……”名画家唐寅所画的《红叶题诗图》,绘一位深宫中的宫女持笔欲在红叶上题诗,一旁的小几上有圆形砚台,配的就是红珊瑚笔架,在伸张的枝丫间搁着毛笔(图3,见书首彩页)。

红珊瑚,来自海底,古人是视为珍贵宝物的。女子用珊瑚制成镜架、发钗,在古代典籍中有记。珊瑚笔架,也早有制作。宋代大书法家米芾有著名的《珊瑚帖》尺牍,写朋友赠送他一件红珊瑚笔架。在尺牍后边,他还随意画下笔架的形状,并附诗:“三枝朱草出金沙,来自天支节相家。当日蒙恩预名表,愧无五色笔头花。”唐寅画出精美的红珊瑚笔架,只是实录而已。

明代吴伟绘的《武陵春图》,是写实的一幅肖像画,画的是当时著名的女郎武陵春,手持书卷倚着一张石案独坐。武陵春,是江南名女,原名齐慧贞,与傅生相恋,傅生因事获罪,被流放他乡,慧贞侠骨义胆,全力营救,仍无法挽回傅生,最后悲伤成疾,抱恨而终。吴伟此画中,陈设简洁,石案上放着七弦琴、书册、山形笔架、砚台、水注,加上一盆水旱盆栽梅花,衬托出了女郎非同寻常的才情、素养与孤高、忧伤(图4,见书首彩页)。

明代女画家薛素素,作有一幅白描仕女图,绘一位女郎坐在书案旁的绣墩上,正展开一幅笺纸,沉浸在阅读之中,不知道这笺纸上是友人寄来的诗歌,还是她自己创作的文章。书案上少不了陈列文房四宝,有笔筒、砚台、笔架,还有成卷的彩色诗笺,一只瓶子里插着两支孔雀翎毛作为装饰。这是仕女画,但又可能正是素素姑娘的书房实录(图5,见书首彩页)。

清代女画家范雪仪作有《吮笔敲诗图》,绘一位红衣女画家坐在书案前,眉目清秀,气质高雅,正举笔而吮,欲在铺开的、用镇纸镇着的笺上书写。案上可见到瓶花与供果,书籍,当然还有红色、绿色的成卷的彩笺,蕉叶形砚台,与镇纸、水中丞、水注、印泥盒等文具,小巧可喜(图6,见书首彩页)。

女子使用的文具,还有诗筒值得一提。诗筒以竹制成,或以象牙、香木、纨素之类制作,日常诗稿可投入筒中贮存,免得遗失。《红楼梦》二十二回写到贾妃元春叫人从宫内送灯谜出来,让贾府诸人猜,猜中的每人奖励一个宫制诗筒、一柄茶筅。这宫制诗筒自然是更精巧的。扬之水老师在《终朝采蓝》一书中也有所考证。

印章,也是文房用具,还叫作图书。女子作书画、写信后同样要盖印章,可标明自我的身份,彰显自我的意识。汉代连云港凌惠平墓、长沙马王堆辛追墓就已经出土了女子用印。凌惠平使用的是边长2.5厘米的青铜印章,印钮为龟钮,印文为“凌氏惠平”四字。汉代有一方著名的白玉印藏于北京故宫,印文是“婕妤妾娋”,大雁形钮,玉质莹洁,印文以秀逸的鸟虫书镌刻,富于女性气息,曾被误传为汉代赵飞燕的玉印,其实是当时一位婕妤留下的。这几方印在当时要配上绶带随身佩戴。

除了名章之外,女子也使用闲章,寄托情怀。如明代才女马湘兰有寿山石印,镌“浮生半日闲”;花乳石印,镌“听鹂深处”。清代沈复的《浮生六记》记载,沈复刻下“愿生生世世为夫妇”图章二方,一阴一阳,自己执朱文(阳文)的一方,芸执白文(阴文)的一方,以为往来书信之用。这便是爱情的象征。

拜匣,原是用来盛放拜帖(名片)的匣子,花样颇多。扬之水老师《终朝采蓝》一书中已经有精彩叙述。女子所用拜匣较为细致,如明代小说《卖油郎独占花魁》中花魁娘子的拜匣,是“湘妃竹攒花”的。  第二章 信笺信函之艺(花笺制作与花色、信函包装等)

古人互通音讯,问候、切磋,主要是靠信函传递往来。写信是一门专门的学问,所使用的文字内容与书法、信笺、书写格式、信函包装等互为影响,要赋予艺术性,表示尊重,才能显得有修养,才能真切地表达情谊。古代有专门的书仪,即写信的范本,供人套用。如敦煌曾经出土有二十多种书仪,作为吉凶书札的规范。但更打动人的还是随意写就的信。写信之讲究,当代郑逸梅先生《尺牍丛话》等书写得很细。

简单来说,首先信函的文字内容要讲究,按收信人身份、季节、节日来选择不同的敬语与称谓、问候;再一一细心写出各种内容。清代有一本《名媛尺牍》,收有历代著名女子的书信,其中西王母、上元夫人等的书信荒诞不经,但也有很多书信是可靠的。书中收有给皇帝的上书,表示感谢的谢书,邀请友人的邀请书,回答问题的答书,收到书信后的回书,暂时分离的留别书,还有寄给爱人的情书,又有倾诉离别之情的别书,还有永远诀别的永别书(永诀书)。

又如唐代传奇《莺莺传》中描写少女莺莺致爱人张生的信,《非烟传》中写到非烟与男子的通信,《香艳丛书》中写到的少男少女互相致意的信,信中有问候之语,有抒写胸臆的句子。“千万珍重!春风多厉,强饭为嘉。”这是莺莺在春天里发过去的问候。春风吹来,十分凶猛,要多吃饭才好!这一些柔情款款,深深地印在读者心中。

如今互联网、手机等早已泛滥,写信成了日渐稀少的事,但我们还是为这持久而非匆匆变幻的深情感动。

书写书信,要选择书法,若是写给上级、长辈,一般要用端正楷、隶书,其他人则行、草书也无妨。还要按季节、按表达的亲情、爱情、友情,悲哀欢喜等不同情绪,选择信笺图案、色彩,信笺折叠的花样与信函包装的方式;共同融合而成一组美好的语言,成为优雅的综合艺术。

写信的第一步,是选择恰当的信笺,它既承载着书写的功能,也是精美的艺术品,要按照使用者、内容、季节等精心选择它的图案、色彩。所以信笺也称为花笺、彩笺或红笺等。当然,也有极少部分是在绢、绫上书写的。

说起花笺的制作,要简略回顾一下造纸历史。造纸术是我国四大发明之一,有着传播文明的重要作用。历代造纸以原料分,有麻纸、皮纸(槠树皮、木芙蓉树皮等)、竹纸、麦秸稻草纸。还有收集旧纸,与新料掺合成纸浆造的“还魂纸”。不管是哪一种,都质地坚牢、便于书写且能够长久保存,传统宣纸等造纸技术至今仍是领先于世界造纸水平的。最初的纸并不加上装饰,只是偶尔有抄纸所用的竹帘留下的帘纹而已。人们为了纸的美观,将纸染上颜色、加上图案,宋代苏易简《文房四谱·纸谱·叙事》追溯说:“桓玄诏平淮,作桃花笺纸,缥绿青赤者,盖今蜀笺之制也。”东晋时的权臣桓玄已经要求生产各色彩纸。南朝陈代徐陵编《玉台新咏》诗集,其序也有写道:“三台妙迹,龙伸蠖屈之书;五色华笺,河北胶东之纸。”经过不断努力,逐渐使纸成为美好的艺术品。文士、闺人都喜爱。

历代纸的装饰法有染色;加图案,如彩绘、印花、砑花、水印暗花、拱花;又有砑光、加胶、加矾、加粉、加蜡、加金银、云母、滑石各种技术。唐代李肇《国史补》卷下说:“纸则有越之剡藤、苔笺,蜀之麻面、屑末、滑石、金花、长麻、鱼子、十色笺,扬之六合笺,韶之竹笺,蒲之白蒲、重抄,临川之滑薄。又宋、亳(宋、亳即唐代宋州、亳州)间有织成界道绢素,谓之乌丝栏、朱丝栏,又有茧纸。”可见唐代纸的种类已经很丰富。

给纸笺染色的情形,如《文房四谱·纸谱》记道:“蜀人造十色笺,凡十幅为一榻。每幅之尾,必以竹夹夹之,和十色水逐榻以染,当染之际,弃置捶埋,堆盈左右,不胜其委顿。逮干,则光彩相宣,不可名也。”把纸用竹夹子夹起来,逐次而染,然后堆在一旁,等干了就焕发出不可名状的光彩。

唐代的十色笺,即深红、粉红、杏红、明黄、深青、浅青、深绿、浅绿、铜绿、浅云十色(见元代费著《笺纸谱》)。另外有染黄檗水的纸,不但美观,还可以避虫害。

简略综合来说,纸笺的染色,一是纯色,二是晕色,如窑变瓷器的色彩效果。《文房四谱·纸谱》:“亦有作败面糊,和以五色,以纸曳过令沾濡,流离可爱,谓之流沙笺。”三是间色,唐代张旭《古诗四帖》即书写在五色相间的纸幅上。白居易《霓裳羽衣歌》:“四幅花笺碧间红。”《笺纸谱》也说:“百韵笺,则合以两色材为之,其横视常纸长三之二,可以写诗百韵,故云人便。其纵阔可以放笔快书。”四是表面和背面不同色,如青白笺,背青面白(亦见《笺纸谱》)。

在纸笺上加装饰图案的技巧,一是手绘(包括描金描银等),二是木版水印,三是砑花(用木刻花板压制出凹凸花纹)。五代陶榖《清异录》记载:“姚子侄善造五色笺,光紧精华,砑纸版乃沉香刻,山水、林木、折枝花果、狮凤、虫鱼、寿星、八仙、钟鼎文幅幅不同,文缕奇细,号砑光小本。”《笺纸谱》说:“砑则为布纹,为绫绮,为人物、花木,为虫鸟,为鼎彝,虽多变,亦因时之宜。”明代发展为饾版、拱花,是凹凸版印刷与彩色木版水印印刷相结合,富有立体感。著名的明代《萝轩变古笺谱》就是采用此法印制,至今日已是国宝了。还有水印暗花,是在纸帘上先制作纹理或图案凸起于帘面,抄纸时此处纸浆薄而呈现花纹,必须放在光亮处才能看见,和今天纸币上的水印差不多,此类纸宋代有实物留存。《文房四谱》卷四《纸谱》:“又以细布先以面浆胶,令劲挺,隐出其文者,谓之鱼子笺,又谓之罗笺,今剡溪亦有焉。”另外还有通过抄纸帘留下富于自然之趣的苔纹、水纹、帘纹等图案。

四是采取点墨点丹青之法。取一盘水,水面上点染墨彩,再用纸轻印上去。《文房四谱·纸谱》:“亦有煮皂荚子膏,并巴豆油,傅于水面,能点墨或丹青于上,以姜揾之败散,以狸须拂头垢引之则聚。然后画之为人物,砑之为云霞及鹜鸟翎羽之状,繁缛可爱。以纸布其上而受采焉,必须虚窗幽室,明槃净水,澄神虑而制之,则臻其妙也。”这是特异的手法,能在水面上创造出奇幻的色彩与形象,再把纸印上去,就获得了美好的图案。这方法不但可染纸,还可染布帛。近年学生上美术手工课时老师也有教的,其实古已有之,而且技巧更精致。但这需要静室、干净的盘、水,更需要澄净的神思,才能制作。

现存较早的花笺,有宋代李建中《同年帖》后所附的花笺。沈辽书《秋沙帖》,是白色砑落花流水纹,宋徽宗草书《千字文》是描金云龙笺。

给纸张砑光、加胶、加矾、加粉、加蜡、云母、滑石等,是为了使得纸张更加光亮洁白、平滑细腻,还可以使纸紧实加厚,不渗水不透光,更好地保存、印刷、书画。加金银、朱砂则纯是装饰了,取其美妙闪光。金银纸也叫金笺、洒金笺。唐代已有,主要是朝廷使用,民间也有为了喜庆而使用的。宋代吴自牧《梦粱录》卷二十载:“男家用销金色纸四幅为三启,一礼物状共两封,名为双缄,仍以红绿销金书袋盛之。”沈从文先生《谈金花笺》说金银纸加工分类还很细致。①小片密集纸面如雨,通称销金、屑金或雨金,即普通洒金;②大片分布纸面如雪片,则称大金片,又通称片金,一般也称洒金;③全部用金的,即称冷金,冷金中又分有纹、无纹两种,并有布纹、罗纹区别。至今苏州还有洒金笺、洒金扇面的生产,也有以金银泥描、印出图案的,更为精美。

元代《居家必用事类全集》记载纸笺加工,可见花笺制作的一斑。书中有造古经纸法、煮浆、煎槐花、煎苏木、黄纸浆、搥纸法,又记造五色笺法:“须拣厚实耐腾倒纸。如白笺:须拣白者。每三十张,用前法煮浆。入铅粉、银粉、白石脂为细末研匀。先刷表面,候干,刷里面。干则上轴搥罗绞或研花样。下法仿此制造。搥纸亦如前法。肉红笺:用苏木汁加紫花少许。黄丹一捻。入银粉煮浆调匀。色淡为佳。刷纸搥法同前。”五色笺还有鹅黄笺、粉青笺(天水碧之色)、浅云笺。

此书还录有造笺上金花法、造真青纸法。明代高濂《遵生八笺》也载纸笺的加工,有:葵笺(蜀葵汁水与云母粉染纸成绿得可人的颜色)、宋笺(用黄黑红色叠染)、捶白纸(用黄葵花根汁浸透、槌敲使之有光)、金银印花笺(彩色笺上再用花板印云母与姜黄色花,如金银之状)、松花笺(松花黄色加云母粉)。明代屠隆《笺谱》也介绍了一些笺纸知识。

明、清的花笺还多请画家以彩墨绘画,集诗、书、画、印为一体,再以彩色木版水印与拱花技巧套印,装订成笺谱。明代有胡正言所刊《十竹斋笺谱》,清代李渔所制笺,则有“韵事笺八种,织锦笺十种”。清末《诗婢家诗笺谱》,是郑氏“诗婢家”装裱店刻印,收录赵之谦、陈半丁、赵望云等画家作品。还有张兆祥绘的《文美斋百花诗笺谱》,描绘一百多种花卉。此后战乱频仍,笺谱艺术渐渐衰落,鲁迅与郑振铎两先生从琉璃厂等处收集多种笺谱,编辑出版《北平笺谱》,起到了保存珍贵文化遗产的作用(荣宝斋重印时更名为《北京笺谱》)。

这些装饰手法,汇成精美的笺纸艺术。不管是谁都爱使用。但女郎所用彩笺,与文士、朝廷、佛道所用,迥乎不同。文士是更多地要追求苍古气韵,如模仿落叶制作的叶笺,如多用博古、寿星之类图案。朝廷所用,是要表现威严华贵。佛道使用之纸,要求庄严。女郎的纸笺却好似女郎的巧心、慧心、情心,细密精致、清丽巧妙。《玉台新咏》序中便写到“高楼红粉”(即宫廷中的丽人、妃嫔)使用五色花笺撰录艳歌,抒发情意。唐代则有著名的薛涛笺。

薛涛是晚唐著名女诗人,流寓成都市浣花溪、百花潭边,曾与白居易、元稹、杜牧、刘禹锡等大诗家互相赋诗,以诗代信,唱和赠答。当时成都市造纸术十分发达,质量很高,尺幅较宽。薛涛因为喜欢写小诗,太宽的纸写不完,很浪费,布局上也不好看,就叫工匠将纸笺裁小,便于使用。薛涛还创造了十色彩笺。唐代李匡义《资暇集》卷下说:“松花笺其来旧矣,元和初,薛涛尚斯色,而好制小诗,惜其幅大,不欲长,乃命匠人狭小之。蜀中才子既以为便,后减诸笺亦如是,特名曰薛涛笺。今蜀纸有小样者,皆是也,非独松花一色。”五代后晋李石《续博物志》载,唐代元和年间,元稹在蜀,薛涛造十色彩笺相寄,元稹于松花色纸上题诗回赠。《太平寰宇记》卷七十二《剑南西道·益州》也说:“旧贡薛涛十色笺,短而狭,才容八行。”

传为明代仇英作的《十美图》中的薛涛像,画的就是她手持彩笺沉思,一旁的桌子上也铺陈着一卷卷笺纸,表现出了她的智慧与风采(图7,见书首彩页)。

成都为什么会出现这么美的笺纸呢,元代费著《笺纸谱》说出了地理上的原因:成都“以浣花潭水造纸故佳,其亦水之宜矣。江旁凿臼为碓,上下相接,凡造纸之物必杵之使烂,涤之使洁,然后随其广狭、长短之制以造”。这正是薛涛造出彩笺的基础。

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卷十三《杀青·造皮纸》说:“四川薛涛笺,亦芙蓉皮为料煮糜,入芙蓉花末汁。或当时薛涛所指,遂留名至今。其美在色,不在质料也。”说明薛涛笺是木芙蓉皮纸。

不过费著又说:“涛所制笺,特深红一色尔,伪蜀王衍赐金堂县令张蠙霞光笺五百幅,霞光笺疑即今之彤霞笺,亦深红色也,盖以胭脂染色最为靡丽,范公成大亦爱之。”给人们留下了薛涛笺只有一色的印象,其实是不对的。和薛涛年代较近的诗人韦庄有《乞彩笺歌》:“浣花溪上如花客,绿暗红藏人不识。留得溪头瑟瑟波,泼成纸上猩猩色。手把金刀擘彩云,有时剪破秋天碧。不使红霓段段飞,一时驱上丹霞壁。……薛涛昨夜梦中来,殷勤劝向君边觅。”写明薛涛笺至少有绿、猩红、天碧等色。

此外,蜀地所产的各种彩色、各样图案的纸笺称为蜀笺,也常称为薛涛笺。

总之,我们在广义上可以把薛涛笺视为色彩缤纷、图案精美之笺,狭义上则是当年的薛涛所制之美笺。这美好的薛涛笺直接影响了造纸业,影响了文士用纸与闺中用纸。历代诗文多有咏叹。

花笺寄情传情,千百年来不断流传,意蕴深长。它可是大幅,可作手卷、斗方,也可是小幅,可作册页。闺中受到薛涛笺的影响,一般使用的纸笺都不太大;作一幅幅小花笺,精心书写诗词尺牍,让心绪、才情传递在友人与爱人之间就够了。笺纸视加工材料而有朱砂、云母、销金笺等名。笺上四季的花朵叶草与鸟禽、凤鸾、蜂蝶等皆备;多有金凤、蝴蝶等,鱼纹、大雁纹则取古代鱼雁传书之意。花卉图案按照季节分类,应节使用。如宋人楼钥《卢甥申之自吴门寄颜乐间画笺》诗句写道:“年来吴门笺,色泽胜西蜀。春膏最宜书,叶叶莹栗玉。贤甥更好奇,惠我小画幅。开缄粲殷红,展玩光溢目。巧随砑光花,傅色湿丹绿。桃杏春共妩,兰桂秋始肃。赵昌工折枝,露华清可掬。妙手真似之,臧去不忍触。苟非欧虞辈,谁敢当简牍。又闻乐间君,古篆颇绝俗。併求数纸书,寄我慰幽独。”诗句写吴门所出的笺纸已经胜过蜀地所产。首先提到春膏笺,是吴越间所产的特制的竹纸,陈槱《负暄野录》卷下《论纸品》说:“吴取越竹,以梅天淋水,令眼稍干,反复捶之,使浮茸去尽,筋骨莹澈,是谓春膏,其色如蜡。若以佳墨作字,其光可鉴,故其笺近出,而遂与蜀产抗衡。”笺上,还有吴门画家颜乐间所画的春天的桃杏、秋天的兰桂等花,丹绿各色,好比赵昌著名的写生折枝花那么生动,如带露鲜花一般简直可以掬起来。原本只能把它珍藏着,若不是欧阳询、虞世南那样的大书法家,谁敢把它当成写信用的普通笺纸。

大略说来,女子有用竹报平安笺、万事如意笺等含有吉语的笺纸,也有按季节使用的,春天用笺有桃花笺、兰笺、杏笺、牡丹笺,夏笺有芙蓉笺,以及莲蓬、枇杷、石榴等花果笺,秋天有菊花、红叶、桂、桐叶笺、芦雁笺,冬天有梅花笺等。早都见于吟咏。

明代《十竹斋笺谱》《文美斋百花诗笺谱》等的笺录有四季多种花卉。后者多是双面对折装订,一面有画,空白一面可写字。附图是《文美斋百花诗笺谱》中的一幅(图8,见书首彩页)。

在清代佚名《深柳读书堂十二仕女图》“观书沉吟”画中,可以见到墙上的一幅装饰画,绘了片舒展的绿叶,恰与瓶中春花相衬。绿叶中录着米元章诗句:“樱桃口小柳腰肢,斜倚春风半懒时。一种心情费消遣,缃编欲展又凝思。”这就是精美的诗笺的放大,隐喻节令。因为诗句已经明写春思,只能题在春绿之叶上,不能题在红叶或黄叶上(图9,见书首彩页)。

在唐代元稹撰的著名小说《莺莺传》中写到女郎莺莺于彩笺上题“待月西厢下”一首诗,婉曲动人。皇甫枚的小说《非烟传》中较细致地记述身世悲惨而美貌的才女非烟,与爱人互相吟诗相赠,用的有薛涛纸、玉叶纸(剡溪藤制雪白细纸,也就是宋代《李师师传》写到的剡溪绫纹纸)、碧苔笺(浅绿有苔纹的纸,一名侧理纸,据说是南方用海苔制成,纸纹纵横倾侧)、金凤笺、乌丝简(画黑线界栏的纸)。

唐代还有一种女儿青纸,名字很好听。高濂《遵生八笺》提及。宋代,有碧云春树笺等。王操有诗句:“彩笺分卷碧云薄,蜡烛对烧红泪乾(干)。”宋代王珪《宫词》写道:“清晓自倾花上露,冷侵宫殿玉蟾蜍。擘开五色销金纸,碧琐窗前学草书。”宫女将花露盛载在玉蟾蜍形状的水盂里,是用来磨墨吗?她在五色的金笺上书写,学的是草书。

元代宋梅洞的文言小说《娇红记》中也写到鸾笺、花笺。元代王实甫《西厢记》杂剧是从《莺莺传》改编而来,自也写到花笺传情。明末文人闵齐伋(字寓五)主持绘刻有一套彩色木版套印《西厢记》插图,极见艺术巧思,其中两幅就是取材于此。如第三幅“墙角联吟”,表现的是张生(张珙)和莺莺(字双文)对诗,画家在画面上绘彩蝶一双,两片绿叶,两人的诗句就印在叶上。似乎是两人互相赠答一般。张生诗是以石青色的隶书来写的:“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莺莺诗则说:“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是朱砂色小楷。两首诗歌下边都有白文印、朱文印名章(图10,见书首彩页)。

第九幅“锦字传情”,表现张生请丫环红娘传书给莺莺,是以一卷半展开的边框上有细致花纹的手卷写着诗句及再拜、妆次的敬辞,印着张生的名章:“相思恨转添,漫托瑶琴弄。乐事又逢春,芳心应已动。幽情不可违,虚誉何须奉。莫负月华明,且怜花影重。珙再拜,呈双文妆次。”手卷旁绘青鱼、大雁,似是一帧表示“鱼雁传书”的信笺(图11,见书首彩页)。

明代冯梦龙选编的爱情故事合集中的《情史》也写到小碧笺、玉叶纸、银光纸等,都是少年男女使用的。明代周履靖《锦笺记》、阮大铖《燕子笺》、佚名《霞笺记》三部戏曲,以及明末清初广东弹词木鱼歌《花笺记》、清代佚名小说《霞笺记》都是以花笺传情为中心情节。《红楼梦》也写到雪浪笺、花笺、雪浪纸,前二者当是信笺、诗歌笺,后者写明是画写意画的。雪浪,当是雪白而又有水浪暗花之纸。《聊斋志异》中《宦娘》一篇,也写到锦笺;钮琇作《觚剩》中《睐娘》一篇,也写少女睐娘以红笺书写诗词。

清末《香艳丛书》中的《十美词纪》,是清代吴江文人邹枢所写,记述他与情同手足的婢女的因缘,和女伎的交往。文中也有女子们使用花笺的记录。如《巧蝴蝶》一篇,写一位善画蝴蝶的姑娘阿巧原是他的侍女,后来远嫁,“曾以柿蒂绫一方,作小楷,备叙姊弟相依之义,风雨联吟之情。后附《意难忘》词三首。外有水晶图书二枚,金陵色笺一匣,西洋白芯布一匹,水沉香三两,遗余。余遍示兄弟,皆为惨然。余以南京花绉一端,犀簪一枝,取桃花浅色绢,作小楷述旧意,和其词韵答之”。

又如记载一位歌女沙才:“沙才者,金陵歌院伎。家桃叶渡,风致淡雅,工诗。余赴南闱,曾至其室。见其小轩中位置花石,几上有自评唐诗及《花间集》,丹黄杂采,不忍释手。后徙至苏寓虎邱山塘,常以阊门云母笺裁斗方,吟小令,作蝇头楷赠余索和。余取宣德纸,以碎朱研粉砑光,赋诗《一半儿》十首答之,喜甚,藏之金陵紫檀钿盒中。每见,出以示余,吟咏不置。”

又如清代蒋坦《秋灯琐忆》也写到妻子秋芙制作彩笺:“秋芙以金盆捣戎葵叶汁,杂于云母之粉,用纸拖染,其色蔚绿,虽澄心之制,无以过之。曾为余录《西湖百咏》,惜为郭季虎携去。季虎为余题《秋林著书图》云‘诗成不用苔笺写,笑索兰闺手细钞’,即指此也。”

直到现代,彩笺仍深受喜爱。鲁迅与许广平通信集《两地书》中曾提到,鲁迅先生在五月份枇杷与莲蓬上市时寄出一信,用了两张信笺,分别画有枇杷和莲蓬。枇杷有三枚,两大一小,题诗:“无忧扇底坠金丸,一味琼瑶沁齿寒。黄珍似梅甜似橘,北人曾作荔枝看。”莲蓬有两只,其中一只结着饱满的莲子,题诗:“并头曾忆睡香波,老去同心住翠窠。甘苦个中侬自解,西湖风月味还多。”当时许广平已经怀孕,这两张彩笺是精心拣选的。许广平接信之后自是读懂了爱人的心意,在回信中抒写了无比的欢乐。附图是鲁迅编《北平笺谱》中的枇杷图(图12,见书首彩页)。

近代有恋爱笺,每五十幅为一组,每幅上有不同的恋语,由郑逸梅先生集句,如“情丝缱绻,欲解益结”“情场之面积,难以丈量”等。书法家蒋吟秋用篆书、隶书等不同字体书写,或作弧形,或为环状,活泼多变,专供给爱人们写信用的。又如近代《云蓝阁笺谱》有六行笺,以“相思”二字笔画,延伸成行,为“方寸相思”之意。

给爱人写信,还可以制作香笺。近代郑逸梅先生《尺牍丛话》书中有提及,笺纸杂以香料,放近炭火盆烘烤,封入书函中,爱人拆开,便有香气缕缕溢出。

用天然叶片、花瓣等制作的叶笺、花笺等更是天然的好信笺。古人亲近大自然,直接在花瓣花叶上作字画,红叶题诗是著名的典故,有位唐代宫女在红叶上写一首诗:“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放在水上流出宫外,为有情郎于祐拾得,成就姻缘。虽然各家记载在朝代、人名上说法都有所不同,但红叶能题诗是不会错的。秋红之叶,有枫叶、石楠叶、柿子叶等,都可作书。红叶题诗是很好的题材,一些仕女画家都以此为题作过画,如唐寅《红叶题诗图》等。

明代张潮编《虞初新志》中《程弱文传》则记载一位歙州女程弱文,名璋,工诗文,“日摹《曹娥》《麻姑》诸帖,书法尤称精楷。性复喜植花,更爱花叶,能于如钱莲叶,熨制为笺,书《心经》一卷”。她能把小如铜钱的莲叶熨平了,就像一片小花笺那样,用极细的字体写上《心经》一卷。还在柳叶上题诗寄给远方的丈夫:“制新柳叶二片,翠碧如生,各书绝句一首。其一曰:‘杨柳叶青青,上有相思纹。与君隔千里,因风犹见君。’其二曰:‘柳叶青复黄,君子重颜色。一朝风露寒,弃捐安可测?’”用一片柳叶或一片莲叶在上边书写蝇头小楷,该是多么不易。

清代施绍莘撰《瑶台片玉乙种》词,其中有一首《相思儿令·玉兰片学写春词》,是以明代黎美周《花底拾遗》中的一则为题:“句索丁娘艳,花拣辛夷片。自屑麋丸吮兔毫,学写个鸳鸯券。细字蚕眠辨,浮向鸥波面。墨未干时瓣已干,生憎一霎春光换。”丁娘指隋代诗人丁六娘,曾留下“从郎索花烛”等诗句。春花开时,捡取紫玉兰或白玉兰花瓣,在上题写丁娘的诗那般香艳的句子,一行行细字如同眠蚕状一般,情意旖旎。

明代冯梦龙《情史》里也记载梧桐叶题诗。写的是士人顾况于流水上捡得大梧叶,上有诗:“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顾况为之感叹不已,也作诗奉和。

在《秋灯琐忆》中写到在芭蕉叶上题诗之事:“秋芙所种芭蕉,已叶大成阴,荫蔽帘幕。秋来雨风滴沥,枕上闻之,心与俱碎。一日,余戏题断句叶上云:‘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明日见叶上续书数行云:‘是君心绪太无聊,种了芭蕉,又怨芭蕉。’字画柔媚,此秋芙戏笔也,然余于此,悟人正复不浅。”

清初陈淏子《花镜》总结:“天然笺:红叶笺、蕉叶笺、梧桐笺、柿叶笺、楸叶笺、贝叶笺,黎云笺、散花笺、苕笺、蒲笺。”这些都是绝好的诗书笺。还有用贝叶、菩提叶画观音罗汉、书写佛经的,至今尚存此项技艺。

女子题诗还有用自己的衣物的,包括披帛、腰带、手帕、裙衫、香囊等。扇子、伞、灯笼等也可以题诗赠送或自娱。宋代无名氏《阮郎归》词写道:“薄罗生色画酴醿,酴醿满架时。隔池贪看燕争泥,坠双红荔枝。销金字,晚唐诗。夹纱团扇儿。自遮微雨傍花归,个情天得知。”是在团扇扇面上用金泥写金字。《红楼梦》中写“彩线难收面上珠”这两首深情的诗,就是宝玉送黛玉手帕,黛玉写在手帕上赠送给宝玉的。

明代屈大均《广东新语》也载,在岭南,人们喜欢“或织歌于巾以赠男,或书歌于扇以赠女”。至今广西还有歌扇,都是此类。湖南江永流行的女性专用文字:女书,也用来书写于扇上,或制成锦绣,互相赠送。《玉台书史》也记明代才女顾文英:“善书,以碧丝作小行楷绣之,盛镜囊,以寄所欢。”在碧绿丝绸上绣出小行书、楷书,放入镜袋子里,寄给自己的爱人。清代魏子安小说《花月痕》第十五回写道:“见苍头贾忠踉踉跄跄,拿一个纸包上来,……便撕去封皮,见是一块素罗,像是帕子。抖开一看,上面污了许多泪痕;桌上掉下一个古锦囊,两面绣着蝇头小楷,却是七律二首。”图13 清代《无双谱》中苏蕙画像

女郎赠诗文给爱人,也往往流露出巧思、智慧。最著名的是前秦时苏蕙娘的织锦回文图,也叫璇玑图。回文很早就有,可回环而读,但篇幅很小,到了苏蕙手里却成了一篇巨制。《晋书·窦滔妻苏氏》记载:“……窦滔妻苏氏,始平人也,名蕙,字若兰,善属文。滔,苻坚时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苏氏思之,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赠滔。宛转循环以读之,词甚凄婉,凡八百四十字,文多不录。”苏蕙以五色丝线织成璇玑图寄给丈夫,诉说思念。此图由粉红、绿、白、青、黄五色文字组成,回环分布,能读出千百首诗歌,包含着细腻情怀,一千多年来深为人们赞赏。唐代的女皇武则天亲自写下《织锦回文记》记述苏蕙“因织锦为回文,五彩相宣,莹心耀目。其锦纵横八寸,题诗二百余首,计八百余言,纵横反复,皆成章句。其文点画无缺,才情之妙,超今迈古,名曰璇玑图。……苏氏著文词五千余言,属隋季丧乱,文字散落,追求不获,而锦字回文,盛见传写,是近闻闺怨之宗”。宋代太宗妃子广慧夫人、女诗人朱淑真、元代女书法家管道升等都破译过它。管道升还亲笔书写璇玑图,五色相间,笔法工绝。历代文士也多有诗咏,还以苏蕙为主角编写戏剧小说。清代李汝珍小说《镜花缘》四十一回中还特意详细提到,并刊有五色璇玑图,供人们阅读。唐代画家张萱、周昉等也以此题材作画图,内蒙古赤峰宝山辽墓壁画中就有《寄锦图》,人物形象犹存唐风。明代仇英有《璇玑故事图》长卷。清代《无双谱》也收录苏蕙的一幅画像(图13)。

历代才女也有受苏蕙影响作回文诗的。唐代上元年间,有位广东南海(广州)的才女制鞶鉴图。鞶读“盘”音,是皮带,鉴是悬佩于皮带上的镜子,可以刻上铭文。南海才女用了192字制作成图,每句四字,旋转而读,词句高雅华美,也称“转轮八花钩枝鉴铭”。才子王勃为之吸引,亲笔作序。宋代桑世昌编《回文类聚》一书,将此图收入。明末学者屈大均《广东新语》也有夸赞。可惜年深月久,才女的姓名已经遗失(图14,见书首彩页)。一些篇幅较小的回文则很多。清代收录往古金石器物图像的《金石索》一书中收有一面六朝时期的回文镜,镜上铭文十六字可以正反阅读(图15,见后页)。女郎或对镜绘画自己的容颜赠给爱人以表达真挚的爱意。唐代范摅《云溪友议》记载濠梁人南楚材,已经结婚了,旅游陈、颖(陈州、颖州)。当地的长官慕其仪范,要把女儿嫁给他。楚材诺之,遂遣家仆归取琴书,似无返旧之心。其妻薛媛善书画,妙属文,便图15 清代《金石索》六朝时期的对镜自画其形象,并作诗以寄。楚回文镜材得妻子寄来的写真及诗,甚惭愧,夫妇遂偕老。薛媛《写真寄夫》诗也写得好,负心人读后当会自愧:“欲下丹青笔,先拈宝镜端。已惊颜索寞,渐觉鬓凋残。泪眼描将易,愁肠写出难。恐君浑忘却,时展画图看。”

这些,都是独特的女性意蕴、五彩的美丽、深婉的求祈回旋往复。

信笺为了巧妙传达心意,还可以折叠出各式的花样,如双鱼、双胜同心结等,也讲述爱的内容。折叠成鲤鱼形的如唐代李治有《结素鱼贻友人》诗句:“尺素如残雪,结为双鲤鱼。欲知心里事,看取腹中书。”王实甫《西厢记》则记有“把花笺锦字,叠做个同心方胜儿”。

书信包装的方式也很讲究,发展出许多种样式。如屈原《离骚》有“解佩纕以结言兮”,是把帛书或竹简的求婚书信,以腰带系束再赠出。古代书信写好后常找一个竹筒或木筒装好再捎寄。李白诗中便有“桃竹书筒绮绣文”之句,桃竹即桃枝竹,今天称棕榈竹,可制作多种工艺品,用它为原料制作的书筒也很可观玩。直到明代还有这类书信筒,以金属制作,花纹精美。后来书筒也成了书信的代称。如宋代赵蕃诗中有这样一句:“但恐衡阳无过雁,书筒不至费人思。”当时邮件递送,都用筒或木匣子贮放,叫做邮筒。宋代也称为“递角”,角就是邮筒之别名。

古代还有鲤鱼函,古乐府诗《饮马长城窟行》写道:“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写的是用两片鲤鱼形的薄木板中夹着写在绢素之上的信。

明代冯梦龙《情史》写唐代女郎晁采的香艳故事,用厚纸画上鱼鳞,制作成鲤鱼函,在函中放上信纸赠送爱人:“因以朝鲜茧纸,作鲤鱼函,两面俱画鳞甲,腹下令可以藏书。遂寄茂以诗曰:‘花笺制叶寄郎边,的的寻鱼为妾传。并蒂已看灵鹊报,倩郎早觅买花船。’”《琅嬛记》中又把这事放在女子试莺身上。《琅嬛记》还载有沈世坦《谢美人制鱼书》中有云:“制楚江之鲤,裁越国之绫,造化杳冥,出兹针线,鳞甲髣髴,成彼丹青。虽辜弹铗之心,聊作传书之使。”

文士用花传递友谊,著名的有陆凯的“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等诗句。闺中人以花传情,寄送一枝梅花等花枝,作为邮筒,附上花笺,也是婉约的情分。明代黎美周《花底拾遗》就有一则写到。

清代李渔的小说《十二楼》中《合影楼》一篇,则写到少年男女“草下一幅诗笺,藏在花瓣之内,又取一张荷叶,做了邮筒,使它入水不濡”,在水面上传递情书。

信笺或用匣子密封,如明代《二刻拍案惊奇》卷十四《赵县君乔送黄柑 吴宣教干偿白镪》:“拿出一个碧甸匣来递与宣教,宣教接上手看时,也是小小花押封记着的。宣教满心欢喜,慌忙拆将开来,中又有小小纸封裹着青丝发二缕,挽着个同心结儿,一幅罗纹笺上,有诗一首。”

传为仇英作的《十美图》中有“碧玉留诗”一幅,绘那美丽的碧玉姑娘在园苑中,或就是《乐府诗集·碧玉歌》中的女主角:“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义气重,遂得结金兰。”她正拿着一只小小的青色长方小锦匣,在锦匣上扎着绿色带结,匣子里或已经装着诗笺了,大概准备赠给心上人(图16,见书首彩页)。

信件也可用绣囊精心包裹。唐代《非烟传》描写“因授象以连蝉锦香囊,并碧苔笺”。女郎非烟,将一只连蝉纹样的锦制囊放上一幅碧苔笺赠给爱人。元代《琅嬛记》载,宋迁以霞光笺放在素鱼锦囊中,送给所爱的人儿试莺。

明代李昌祺著《剪灯馀话·凤尾草记》,写一位女郎在胸前携带一个绣囊,密贮杏笺一幅,视之,乃爱人往昔所寄之诗。明代冯梦龙《情史》中《李节度使姬》一篇记:“京师宦子张生,因元宵游乾明寺,拾得红绡帕,裹一香囊,有细书绝句二首云:‘囊里真真香见窃,鲛绡滴泪染成红。殷勤遗下轻绡意,好与情郎怀袖中。’‘金珠富贵吾家事,常渴佳期乃寂寥。偶用志诚求雅合,良媒未必胜红绡。’……”从而引出一段美好姻缘。

清代钮琇《觚剩》中《睐娘》一篇,有写道“文锦尺幅,绣带双结,密缄重重”,里边包裹着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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