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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6 09:4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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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阮义忠

出版社:中国民族摄影艺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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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黑胶年代

听闻:黑胶年代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听闻:黑胶年代作者:阮义忠排版:辛萌哒出版社:中国民族摄影艺术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2-01ISBN:9787512210813本书由北京理想国时代文化有限责任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01重返黑胶年代

儿子大学毕业那年,由于念的是社会福利,服役时被派到游民收容所。在挥别男孩阶段的关键时期不必学习作战技巧,而能为需要关怀的人服务,身为父亲的我着实替他高兴。报到入伍前,我派了个任务给他——上汐止山上老家,把那一整面墙柜的黑胶唱片运下来。『不都霉了吗?还能听吗?』儿子讶异地问。

那批唱片比儿子的年龄还大。他上幼儿园时常缺课,老爱跟在我身边看我冲放照片、陪我听唱片,最喜欢的就是唱片封套像童话书的『屋顶上的提琴手』。一放这张唱片,他那小小的身体就会随着泽罗·莫斯特尔(Zero Mostel)的歌声摇摆,听到粗犷洪亮的三个拉长音节『tra-di-tion』,总是笑得特别憨。

他当然不晓得这个字的意思是『传统』,而那整张唱片述说的也就是传统,关于一个民族的悲惨命运,一群犹太人的苦难及信念。然而,再苦也要唱歌,再不幸也要鼓起勇气,再绝望也要期待未来,再缺乏也要尽量付出,无论流浪到哪儿都不能忘本忘根。

我在台北汐止山区住过十年,享受了一段很好的时光,无奈环境太潮湿,深怕多年来辛苦拍摄的胶片档案受潮,只好迁居市区。唱机、唱片既重又占地方,并没带走。工作愈来愈忙,又有了轻巧方便的光盘,我便跟大多数喜爱音乐的人一样,跟那些直径30厘米的唱片告别,拥抱直径12厘米的光盘。『你就在墙柜的上、下、左、右及正当中各取一张,这样就能判断受潮情况了。』

儿子拿下来的几张取样,情况最好的是硬壳盒装,纸表有一层PVC薄膜,用湿布将厚厚的霉灰一擦,就跟新的差不多。白色的铜版纸面已经泛黄,变成一种仿佛是特意印刷的不匀效果,看来比新的还漂亮。我不禁大喜!这套无调性音乐大将阿诺尔德·勋伯格(Arnold Schoenberg)、阿尔班·贝格(Alban Berg)、安冬·韦伯恩(Anton Webern)的弦乐四重奏可是唱片收藏家梦寐以求的珍品。三位大师是古典音乐走入现代主义领域的分水岭。唱片上贴着一张金标签,表示得过大奖。封套设计非常用心,为了表现现代感,用一种几何色块,以黄、蓝作不同比例的色系延伸,还没听到声音,已可感觉到音乐的色彩。

打开盒子,霉味迎面扑来,我赶紧掩鼻别头。过一会儿细看,最上层的薄海绵已由原来的雪白转成酱黄。所有考究的盒装唱片都有这保护层,让唱片与盒盖紧密相贴,不留空隙,唱片纵使历经冷缩热涨也不会弯曲。

想把它拿起来,谁知伸手一抓竟是满掌粉末!我惊诧地松手,粉末如同流沙滑过指缝,无声无息地泻在地上。都知人有生老病死,却从不曾想过,那么精致的物品竟也能在瞬间成灰!今天是保护层,明天是盒子,后天就是唱片。稍久,连我这个听唱片的人、住的房子、窗外的碧潭吊桥、狮头山、中央山脉也会成灰。然后是台湾、亚洲、地球……儿子读幼儿园时,最喜欢听这张《屋顶上的提琴手》黑胶

到底什么才能留下来?我凝视着唱片,突然体悟到一个道理:一切有形的物都会消失,只有无形的精神才能长存。音乐感动了我,让我做了一些事、影响了一些人,而那些人又会做一些影响其他人的事。善的循环不会因我离世而停止,不会因任何物体的瓦解而崩溃。它会无所不在、无时不在!每年春节都要去对门的东方照相馆拍全家福,第一排最左边的是我 1958年

想到这里,我激动万分地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些黑胶唱片抢救回来,而且要比以前更爱护、珍惜它们。接下来的几天,我设法找了一台便宜唱盘、一架综合扩大机,把所有线路接好,捧着发霉的唱片到暗房水槽清洗。

回想年轻时看过一篇清洗老唱片的文章,说最好的清洁液就是肥皂水。先将唱片浸湿,用所能找到最软的毛刷沾肥皂水,贴着沟槽顺时针转动。尽可能地温柔,同样的动作重复数次,将唱片转个几圈再以清水洗净。接着必须立刻用洁净的干布吸光水分,再彻底吹干,因为在装入塑料封套后,丁点水气都会成为霉源。总之得立洗立干,否则唱片中心的圆标签也会因为湿气而损坏、浮凸。

用最快的时间洗完、吹干,我迫不及待地把唱片放到唱盘上。音乐响起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像被电到一样,站在旁边的儿子也呆了!对我而言,那是遗忘了二十多年的声音。对听CD长大的他而言,那等于是第一次有意识地听LP。感受截然不同,CD乐声是机器制造的,LP则是乐器演奏。

把那两千张唱片从山上搬下来后,我启动了清洗唱片的苦工。在长达三个月的时间里,每天四点多起床,戴着口罩,从封套到唱片一张一张地洗、一张一张地吸干、吹干,期间因为霉菌感染还看过两次皮肤科。没有一个动作偷懒,两千张唱片都被我洗整如新。

从找回唱片声音的那一刻起,我就很少启动家里的任何一套CD音响了,而是陆续换了更好的唱盘、功放,得知哪儿卖二手黑胶就去淘,渐渐收藏了一万多张。就这么一步又一步地,我进入了以前疏忽了的一个更宽、更广、更深邃的音乐世界。02没电也能听黑胶

几乎忘了黑胶声音的我,重听之际不禁吓了一跳!CD发明后,人们趋之若鹜,谁都被那毫无杂质的干净声音吸引了,唱片在爱乐者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连我也差一点把收藏送去垃圾场。事实上,CD的音场与空间感和黑胶唱片根本无法比,况且号称永不损坏的CD,一发霉绝对完蛋。

更重要的是,录音史上极珍贵的曲目大多封存在那直径30.5厘米(12英寸)的乙烯基塑料中,会被复刻或转成CD的多半是销售市场较受欢迎的通俗曲目。那些冷门稀罕的音乐宝藏,就只能靠着唱针一圈一圈地从沟纹中挖出来。

音乐曾无数次地撼动过我的生命。打从幼时起,正是那一张张78转、45转以及后来的33转黑胶唱片,让身躯困在小岛的我,透过听觉跟古今中外的伟大心灵共振共鸣。对我来说,它们每一张都是人类智慧的结晶、灵魂的悸动。高中一年级时学拉小提琴的我 1967年

在上一辈还没分家前,我们和四叔、五叔在同一个屋檐下过日子。每房有一间大卧室,我们三房的楼下是炉灶和餐厅,四叔、五叔两家则是隔着过道住在木料仓库的二楼。三个媳妇分摊家事,除了侍奉祖母,还要轮月掌厨,负责喂饱三个家庭二三十口人的肚子。空间虽然局促,彼此倒也和乐融融。

四叔、五叔都受过日本教育,在镇公所上班,其中一位还当上课长,算是镇上的小资阶级。分隔两房的宽大空间,时常会被他们用来开舞会。四叔长得有点像好莱坞巨星克拉克·盖博,五叔萨克斯风吹得特别好。他们的朋友当中,有的会打鼓,有的能吹小号、长号或弹低音贝斯,一个三五人的小型西洋乐队轻易即能组成。长大后回想起来,那不就是爵士、蓝调吗?原来,在我们那平淡无奇的小镇生活背后,也有如此时髦的暗流。

在那没申请就不得聚众的戒严年代,许多交谊活动都得暗中举行。平常土里土气的镇民精心打扮,模仿电影中的人物,对从小在封闭环境成长的我们,那一场场的秘密舞会,真是一窥都会时尚的窗口。若是碰到警察上门取缔,男女舞客四处逃窜的情景更是叫人看得心跳加快,兴奋又刺激!

舞会多半在周末举行,保守的父母每次都三令五申,禁止我们靠近。我当然没那么听话,等他们睡着后,便偷偷爬起来趴在窗口看。看久了便能得到默许,在中场休息时替黑胶唱盘上发条。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拿起沙铃摇几下,感觉自己瞬间长大不少,也是乐手了!

在洗过两千张黑胶后,我兴起了收藏的念头。那时还没人炒作,坊间的二手唱片很少,无论当地、欧美、日本的品相都不佳,搁在路边摊或音响店角落,零星落寞,价格还不如一碗汤面。

有天逛进寻宝屋,发现这家跳蚤市场居然有大量二手唱片,有些甚至还没拆封,都是从欧美随旧家具整货柜标购而来。这种店爱乐者通常不会来,而我一买就是上百张,让老板娘对我印象特别好,新货到便通知我,让我第一个挑。

记得有好几次,即使是晚上接到电话,我也会喜滋滋地立刻赶去,在他们堆货的地方帮忙开箱。仓库又潮又湿,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我兴奋雀跃,像是进了藏宝洞的阿里巴巴。

短短一年多,我竟收了超过一万张黑胶。那些上世纪五十、六十、七十年代的黑胶来自不同国度、不同阶级的不同家庭,之前都被珍爱过,会流散出来,显然是主人已离开人间,后代当它们是累赘。想都想不到的宝贝太多了,有从前只闻其名不得一见的版本,也有演奏家送朋友的亲笔题字。我还意外发现了好几位被时代遗忘的顶尖歌唱家。

天底下所有的东西,放对了地方就是宝贝,放错了地方就是废物。对我而言,这些唱片不是等着升值的商品,而是一群旧时代音乐人的心血。我对他们怀抱敬意,希望尽可能让这些文化遗产存在久一点。

遗憾的是,一两年后,寻宝屋却再也不进黑胶了。我问老板娘为什么?『黑胶搬来搬去重得要命,利润却很少。当初有位电子新贵答应,只要我进货,多少他都收,现在连他自己的仓库也摆不下了!』

各年代的黑胶唱机依然持续进口,有早自爱迪生发明的滚筒式留声机,也有78转的手摇机。老板娘当古董卖,价格不菲,每回都鼓吹我入手一台,可我始终不为所动,直到一句话正中要害:『音乐在你生命中那么重要,这点钱算什么?』勃拉姆斯的这首曲子,在78转的黑胶要录4张才全

我还真筹钱将上述机器各买了一台。造型好、用料好,功能也正常如新,且无需用电,唱针在沟纹震动、直接透过号角发声。虽然音质比不上现代的黑胶唱盘,但我心想,哪天停电,依然能透过它们进入音乐世界,因为78转和滚筒黑胶我也有一些。03进入古典音乐世界

小时候最常听见的曲调,除了歌仔戏,便是子弟乐团。终年干木匠活儿的父亲,经常会穿起白底金边、绣有『统兰社』字样的团服,走在『阵头』中当大鼓手。其他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团员也都是街坊上打铁、弹棉花、卖麻酱面的邻居。各大庙都有自己的团,成员每星期固定一晚在庙口练习,无论婚丧喜庆,随时可派用场。

年纪大一点,能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溜进戏院时,影响我们的就是那一部部日本电影的主题曲了。每首歌都会很快被翻译成闽南语,或采用原曲编新词。听多了,也弄不清哪一首原来是日本歌或本土歌。

四叔、五叔自组的爵士乐队倒是比较有异国情调,周末秘密舞会上演奏的乐曲,总让我有神游西方的解放感。两位叔叔陆续搬出老家后,我将多出来的空间改造成书房,他们留下的那套二声道音响也成了我的梦想催化剂。矮木柜的拉门一开,收音机、唱盘、喇叭一应俱全,还有个叠放黑胶唱片的小空间。头城首富卢宅前的池塘 1974年

说是黑胶,我接收的那批唱片却大多是红色、黄色、蓝色、绿色,有的还半透明。当时的流行乐唱片都是彩色的,代表俏皮时髦,黑色的全为古典音乐或平剧,一看就让人觉得严肃落伍。

我也常听收音机,最爱美军电台。主持人的话虽听不懂,但播的西洋流行歌特别吸引人,而且和美国完全同步,能知道每周的排行榜升降,让我这头城的乡下小孩,满脑袋都是美国通俗音乐。

上初二那年,由于旷课太多,又经常跟老师顶嘴,终于被头城中学开除,只好留在家里跟父亲学木工。一连几个月,每天骑在木马上推刨刀,看着同学从门口经过去上学,难过得不得了,心想这辈子大概只能当木匠了!当时的我,脑中装不下任何音乐,张眼一片空白,闭眼一片黑暗。

有一天,在冬山乡任职的六叔回来,看见我劈头就责问:『怎么不去上学?男孩起码也得把初中念完再做事!』接着立刻表示,可安排我到冬山初中就读。

于是,我开始了通学生涯,每天来回搭三小时的火车。这所田中央的小学校只有一排教室,上体育课还得在一垄垄的地瓜田间跳来跳去。没人认识我,我也有如脱胎换骨,认真读书。成绩好不说,绘画还被一位杭州美专毕业,随国民党来到当地的美术老师大为肯定。

最重要的是,我认识了带我进入古典音乐世界的廖弘悌。他父亲是罗东有名的耳鼻喉科医师,诊间后面有座桌球台。这玩意儿可是时髦又昂贵,我们去不起计时收费的弹子房,放学后却可到他家大玩特玩!

有天没赶上回头城的末班车,我便跟廖弘悌去他家新买的别墅过夜。两人什么都聊,三更半夜还无睡意。『来点音乐吧,你想听什么?』我说自己挑,谁知在那豪华音响设备旁的柜子里,竟都是陌生的『黑』胶,找不到一张我熟悉的唱片专辑。

见我皱眉头,廖弘悌忙说:『古典音乐其实一点都不枯燥,音乐课本里有很多歌都是改编自莫扎特、德沃夏克的曲子,我从小在家就听这些。』他顺口哼了两段,果然都是熟悉的,可我还是半信半疑。『不信?那我放一张你听听看!』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一响起,我就呆了!每个音符都重击着我懵懂的心灵,敲开我混沌封闭的层层脑门。情绪还未平复,唱片另一面的舒伯特《未完成交响曲》,又将我卷进激情的波涛,一阵又一阵……

我开始将存下的每一分零用钱都拿去买古典音乐唱片——盗版的,非常便宜。高中毕业后,我带着收藏的几百张唱片到台北工作,服兵役时来不及运回老家,只有将他们寄放在朋友家中。廖弘悌送我的黑胶:贝多芬的《大公》三重奏,美艺三重奏成立二十五周年纪念版

服完兵役后,廖弘悌劝我置套好音响,协助我挑选了这辈子的第一套高保真设备。开始收藏原版黑胶后,我弃所有的盗版唱片不顾,现在想起来特别后悔,因为它们就像一面面镜子,反映了我在年少阶段的际遇与情怀。

三十多年来,尽管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只听CD,却始终珍藏着一张唱片。那是1982年7月廖弘悌送我的生日礼物:美艺三重奏(Beaux Arts Trio)成立二十五周年纪念版,演奏的贝多芬《大公》三重奏。

一段旋律瞬间能把人带回过往的一个瞬间;走笔至此,廖弘悌的笑容浮现眼前。回忆起来,从年少到壮年,他似乎从没真正开怀过,纵使在『哈哈』笑声收住时,也让人感到有种苦涩。从不跟人诉苦的他,后来在广告公司当主管时得了胃癌。我到医院探望,他也只肯跟我谈最近听到的好音乐。几个月后,他便往生了。04廉价的小提琴

莱昂纳德·科恩(Leonard Cohen)有首献给西班牙诗人洛尔卡(Federico García Lorca)的歌——《跳支华尔兹》(Take This Waltz),听到歌词『我的十字架与廉价的小提琴』时,我哑然失笑,思念起我那天真执着、勇于追梦的少年时。

古典音乐一沾就上瘾,我不仅狂热迷恋,还动起学小提琴的念头。那年我刚上高中一年级,是个乡下小镇的木匠之子,从小在刨花堆里长大,除了非干不可的满腔热血,没有任何其他优势。

镇上没人拉小提琴,找谁问都不知道。而且我也不会看五线谱。学校虽然有音乐课,但只教简谱,do re mi fa so la si用数字1234567代表。可是心愿一发,什么也不能让我动摇。首先,得想办法搞一把小提琴。

我的数学成绩不好,爸爸让我去补习,我却兜着一学期的补习费,找遍宜兰、罗东的大街小巷,买了一把廉价小提琴。琴盒是黑色仿皮塑料,里面铺着酒红色的绒衬垫,一把发亮的栗色小提琴、一支琴弓和一小块松香安静地躺着。小提琴玲珑有致、好看极了,就是漆色太新,不像乐器倒像装饰品。付了账,把琴盒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只觉得又羞又喜又惊,仿佛搂着心爱的女孩那般颤栗。只不过,那时我连异性的手都没牵过,成天只会远远地暗恋,满脑子遐思。回家的小孩,二龙村,宜兰礁溪 1979年

然后到书店找参考书。当时最普遍的小提琴课本叫《铃木教学法》,开宗明义的那句话让人看了信心大增:『只要透过正确的教学方法,任何一个儿童都有能力学到高级的音乐技巧。』全套有许多本,我只敢买第一册,心想,先学会怎么拉再说。谱架当然也买了,是铝制的,很轻。

把那堆东西抱回家,面对爸妈质疑的表情,我装作若无其事:『都是从学校借的。』其实,学校只有锣、鼓、喇叭、横笛、风琴什么的,根本没弦乐器。上了楼,躲进书房,我迫不及待地把宝贝捧出来。

打从懂事起,我就什么都是自己摸索,数据读一读便懂,看人家做一遍就会。笛子和口琴都是自学成功的,初中还代表学校参加过县里的口琴比赛呢!按照书上的指法、把位图,我把琴弓上紧,往弦上一拉——天哪!怎么会这么恐怖——比爸爸锯木头的声音还难听!

我终于明白,这档子事儿不能自己关起门来硬整,非得拜师学艺不可。四处打听,全宜兰只有一位中学老师在教。我照着地址,趁礼拜天登门造访,出来见我的是一位斯文的中年男性。

打过照面,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现在是什么程度?』『完全不会!』

听我这么回答,老师一愣,沉默了半晌:『那你想学到什么程度?』『只要会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就可以了!』

老师的表情更呆了:『这首连我都不会拉啊……』

我并不气馁,心想,学到哪儿算哪儿吧:『那学费怎么算?』

老师看着我,轻轻地说:『是按小时算的喔……』

于是,我回家跟爸爸说,我的理化科也必须补习。

老师很好、很有耐心,一课一课地细心教,嘱咐我一定要比别人更用功、更加紧练习,因为我起步太晚。姑且不论我那十六岁的指头早已僵硬,干惯粗活的手要在琴桥上的四根弦间跳来跳去,也实在是难度不小。

一连几个月,我没事就拉,家人早就听惯了锯木头的声音,见怪不怪。等我终于拉到听起来不刺耳时,补习费也用光了,只好自己练习,程度当然也永远停留在入门阶段。后来兴趣转移,一头栽入画画,那把小提琴就真的变成家里的装饰品了。

但是,关于我学小提琴这件事,还是有照片为证的。对门的东方照相馆老板之前常找我帮忙打杂,他放照片我水洗。为了犒赏我,有次采购相纸、药水时也把我带去台北开眼界。那阵子他买了一套刚上市的宾得相机,为了测试效果,特地来拍我练小提琴,说这种画面在乡下可稀罕了!埃里克·弗里德曼的《流浪者之歌》

直到现在,《流浪者之歌》都会让我想起学小提琴的往事。所有小提琴手几乎都要以这首曲子来证明自己的功力,但我最欣赏的就是美国小提琴家弗里德曼(Erick Friedman)的诠释。每次放他这张黑胶,我都好像不止是在听音乐,还听到自己一路走来不知天高地厚、跌跌撞撞的脚步声。05三门峡与新世纪

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我负笈台北,在《幼狮文艺》当总编辑痖弦的助手,微薄的收入在付过房租后所剩无几。为了省钱,每天上下班徒步二十余公里,三餐也必须精打细算,但我依旧搞了个携带方便、装电池的廉价音响,外形像手提箱,打开是塑料唱盘。幸亏有音乐,蜗居斗室才不至于太苦闷!

星期假日,我多半会到中华商场逛逛。八座三层楼的水泥建筑连在一块儿,内部隔出一千六百多家小商铺,在那尚无百货公司的时代,一切生活所需都能于此采办妥当。其中的小饭馆更是间间兴旺,各省老乡、什么菜系都有。

二楼有个小小的、专卖大陆盗版黑胶的女王唱片行,很便宜,除了老歌、相声、国乐、平剧,《红色娘子军》《黄河》《梁祝》也看得到。我属意的那类黑胶为橘子色塑料,特别好认。唱片好像是23厘米(9英寸),圆圆的标签上只印曲名,作曲家、演奏者一概不提。也不能提。那时与大陆有关的任何信息都是禁忌,女王唱片的老板后来当然也被抓走了。行驶于兰阳平原的火车《幼狮文艺》编辑部就是痖弦和我两人,编辑、校稿、设计、督印、包书、跑邮局……什么都得做。有天,痖弦要我去跟一位『约会总迟到,交稿老是拖到最后一分钟』的作家催稿。我依址来到位于罗斯福路的台湾大学教职员宿舍。踏入院落,只见日式平房纸门大敞,一眼可见榻榻米通铺上挂着几顶蚊帐。

拉开嗓门叫人,半晌,一位满头乱发的年轻男子从蚊帐伸出头来,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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