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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7 20: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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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伍维平

出版社:广西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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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邺

曹邺试读:

曹邺简介

曹邺(816~?),字邺之。广西阳朔县城人。宅址在今阳朔镇小学。自幼聪颖好学,经常在天鹅山东麓的岩洞读书,常去鉴山寺与寺僧谈禅论诗。唐大中四年(850年)考中进士,为广西北部地区第一位进士。历任天平节度使幕府掌书记、太常博士、祠部郎中、洋州刺史,以吏部郎中辞官南归阳朔。后迁居桂林迁莺坊。《全唐诗》收其诗作三卷106首,是晚唐有一定代表性的现实主义诗人,所作以通俗的语言和辛辣的笔调反映社会矛盾,讥讽时弊。为人刚正不阿,受到时人和后人尊敬。辞世后葬于桂林,被入祀五贤祠。县人为纪念他,在其故居旧址建曹公祠,将其生前读书的山洞名为“曹邺读书岩”,明朝时在县城东街建“唐时名贤坊”。[据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版《广西通志》]

写在前面的话

曹邺,中国五千年文明史上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他那首针砭时弊、脍炙人口的不朽诗篇《官仓鼠》,至今仍然有着深刻的现实警示和教育意义。然而,历史上真实的曹邺到底是怎么一位人物?他的人生轨迹如何?他的生命意义何在?千百年来,我们知之甚少,因为曹邺的故事长久地隐藏在时间的尘埃里和历史的迷雾中。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在本书中,作者旨在告诉大家一个本真的曹邺。在曹邺短暂而艰辛的生命历程里,他是平凡的人,也是不平凡的诗人,更是世界上最孤独与痛苦的人之一。满腔热血报国无门,满腹经纶无人能识,杜康是他忠实的伙伴,厄运是他永远的朋友。他栉风沐雨,筚路蓝缕,努力践行自己的理想抱负。但面对社会的黑暗,官场的腐败,道德的沦丧,他只能洁身自好,退隐山林,在广阔的天空下,作最自由的呼吸,用诗歌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在这里,曹邺“扫叶煎茶摘叶书,心闲无梦夜窗虚”;“大姑小叔常在眼,却笑长安在天外”。阳朔的青山绿水,故乡的风土人情,使他返璞归真,怡然自得,热爱生命,歌唱自由。当夕阳西下,星光流转,岁月飞逝,他留给我们的,是一曲萦绕着诗情画意的千古绝唱。

引子

明永乐五年,时任翰林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的内阁首辅解缙因事获罪,被贬谪为广西布政司右参议。悲愤与无奈之下,解缙告别家人,离开京城,南下广西赴任。正是早春二月,乍暖还寒,万物萌动,生机渐露。春光虽好,却不属于解缙。解缙乘船从长江沿水道进湖南,入湘江,经灵渠,抵达广西布政司驻地桂林,行程四千多里。一路上,他情绪低落,满怀心事,言语甚少。然而刚到桂林,又接朝廷传谕,命他改往交趾督运粮饷。解缙愤懑不已,索性盘桓于行途,纵情于山水。船沿漓江顺流而下,解晋立于船首,看沿江两岸,奇峰夹岸,高低错落,韵味叠声,姿态万千,充满奇趣,竟一时心情大好,又想起前辈曹祠部曹邺,便又添了几分敬意与惊奇。船刚抵达阳朔码头,便迫不及待上岸寻踪曹邺足迹。曹邺故居并不难寻,几近江边。但解缙看到的,只是一处遗址。然而失望之余,又获意外之喜。经人指点,他寻到了天鹅山下的一口岩洞。此洞甚是逼仄,高宽不过两丈,进深也不过三丈余,却是当年曹邺读书之处。他徘徊良久,抚今追昔,感慨万千,想想当年的曹邺,再看看今日的自己,在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一首七绝也脱口而出:“阳朔县中城北寺,人传曹邺旧时居。年深寺废无僧住,惟有石岩名读书。”……第一章 斯人已去 漓水长流时间回到唐开成四年。正是鲜花盛开的三月,漓江撒满阳光的早上,渡船工的吆喝声在春风中格外嘹亮,滟潋波光在曹邺灿烂的脸上荡漾。渡船刚一靠岸,曹邺便一跃上了码头,青春蓬勃的他,脸上流淌的不仅是短暂的光彩,还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沿天青色条石台阶拾级而上,转过一片茂盛浓密的竹林,再穿过一条野花飘香的小路,河口村便赫然在目。一场完美的婚礼正在河口村举行,所有的繁文缛节在传统仪式下却不乏温馨与浪漫,鞭炮声、鼓乐声和欢笑声此起彼伏,使一场普通的婚礼演绎成全村盛大的节日。对于曹邺的到来,潘家有些喜出望外,虽然帖子已在一个月前派专人送达,但他们并不存奢望。作为远房表亲,潘家素来有些自惭形秽,不敢高攀。潘家地处偏僻,生活困顿,而曹邺则居于县城,家境殷实,其兄曹安在碧莲峰下开了一家裁缝店,兼卖布匹,虽不至于日进斗金,但也是生活无忧,收支自如。曹邺更是了得,去年县考勇夺第一,今年州考又位列前三,一时声名鹊起,被视为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因此,潘家并不奢望曹邺能来。尽管婚礼已近尾声,曹邺的到来还是引起一阵小小的轰动,何家盛情邀请他坐了主桌,曹邺假意推辞一番,也就坐了。酒是最好的待客之道,酒一多,事就来。三杯酒下肚,表兄潘永生就怂恿曹邺挥毫添喜,说着也不等曹邺反应过来,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门前,一把将红彤彤的大门对联扯了,在众人的惊愕中大声吆喝道:“笔墨伺候!”账房急忙端来笔墨纸张,置于八仙桌上,请曹邺挥毫题字。“好!”恭敬不如从命,酒壮人胆,曹邺已是豪情万丈,且素来自视甚高,区区一副喜联,无非雕虫小技,岂可被难住。曹邺起身,一仰脖子吞下一杯酒,走到案前,提笔思索片刻,说道,“你姓潘,新娘姓何,我就用你们两人的姓作一副对联吧。”众人听闻,纷纷叫好,吃茶的不吃了,吃酒的也不吃了,都围拢过去,等着看曹邺的表演。曹邺受到鼓舞,更是兴致大发,走到桌前,略一思索,提笔蘸墨,如龙飞凤舞,竟一气呵成。最后一笔落下,曹邺折回座前,吃酒呷菜,不再理会。众人一看,大呼好联。这果然是一副嵌字对联,上联是:“嫁得潘家郎,有水有田方有米。”下联是:“娶得何家女,添人添口便添丁。”横批是:“珠联璧合。”潘永生看了,更是欢天喜地,连声称赞:“确是好联,你们看,上联用水、田、米三字合成潘字,下联以人、口、丁合成何字,既暗含了我们夫妻俩的姓,又写出了我们的美好愿望,你们说好不好?”“好!”众口一辞。对联上了大门,干活的接着干活,吃喜酒的接着吃喜酒,潘永生则端了一杯酒过去敬曹邺,曹邺照例干掉,然后拉过潘永生,咬着耳朵说:“你老婆是不是叫何小妹?”“是啊,怎么啦?”潘永生有些诧异。“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曹邺自言自语,似醉非醉,眼神迷离,胡乱抓起一杯酒,倒进嘴里,不再理睬任何人,摇摇晃晃离开潘家,独自往来路奔去。其实,曹邺并没有醉,只是有些心碎,而且与潘永生有关,但他又无法明说,只有一走了之。过了河,曹邺走进了他看见的第一家酒馆,要了一壶酒、一碗卤牛肉和一碟花生,喝得天昏地暗,大醉方归,回到家里,倒头便睡。无论兄嫂如何敲门呼唤,曹邺如死去一般,概不应答,急得兄长曹安差点破门而入。夜深人静,月白风轻,一抹清辉透过窗棂,打在曹邺苍白失血的脸上。酒意渐退,忧伤涌来,曹邺脑海中浮现出与何小妹相识的点点滴滴,想起了那无限美好的瞬间。说起来,那确实也就是短暂的一瞬,甚至他自己也不能断定那过去的时光是否真实存在过,是否与何小妹有过真实的交流,他明白这不过是自作多情。既然如此,也就必须自作自受。他试图不去想她,但她还是如同一缕春风吹过他眼前,让他呼吸,逼他联想……那是去年的仲夏时节,天热无风,曹邺光了上身,坐在院子里,一边读书一边摇扇纳凉。正读得云山雾海、汗流挟背时,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大哥,口渴着呢,能给口水喝吗?”曹邺转脸一看,吓了一跳,竟是一豆蔻少女,从曹安的裁缝铺面径直撞进里间来找水喝。曹邺暗思,这小姑娘好大的胆子,真正是胆大到了可爱,不由得仔细端详开来,这一看不要紧,把曹邺看呆了,这哪里是人呢,这明明是天仙嘛,看那脸若银盘,眼似银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可谓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给不给水喝口啊?真是个书呆子。”少女的讥笑敲破了曹邺的妄想,他喏喏应着,赶忙起身给少女倒了一杯山楂茶,递过去,少女喝着,款款踱进曹邺房间里,嘴不停脚也不肯歇着,四下转圈,“哎哟,这么多书,看得完吗?”话虽这样说,少女的眼里却满是钦佩,还拿起几本书翻看着。“看得懂吗?”曹邺凑过去,好像是看她翻什么书,其实是借机揩油。果然,他闻到了少女的体香。那滋味,如春风拂面,如异香扑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记忆深处便留下了少女的倩影,铭心刻骨,无以释怀。“你叫曹邺,我认得你,阳朔人第一号哦。”少女笑着,半真半假。“你认得我?”曹邺有点喜出望外,既然认得他,事情就好办多了,话也变得利索起来,“可我不认得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可以啊,又不是什么秘密。”少女仰起一张苹果脸,眸子里如漓江水一般清澈,“我叫何小妹,是月亮湾村人,今天陪姐姐来城里订做嫁妆,于是到了曹家裁缝铺,于是见到了你曹邺。嘻嘻!”“原来如此,恭喜你姐姐啦。”曹邺戏谑道,“什么时候吃你的喜酒呢?”少女立即红晕上脸,杏眼圆睁,假意恼怒,“说什么呢,人家还没定亲,哪来的喜酒,会说话吗?”“原来小姐还待字闺中啊,对不起,无知者无畏嘛,我道歉还不行吗。”曹邺嘴说一套,内心暗喜,趁机摸底,“既然如此,我托人提亲如何?”话一出口,曹邺便已后悔,一旦少女翻脸动怒,破口大骂,不好收场。不料,少女非但不怒,反顺水推舟,动员曹邺,“你去呀,就怕你说话不算数。嘻嘻。”话音未落,少女人已到外边铺面,曹邺不便跟出,只好一边在天井里转圈,一边侧耳细听外间的声音。不久,说话声消失,外面安静了许多,只有兄长曹安偶尔发出的剪裁声。曹邺若有所失,内心斗争片刻,终于走到店面,费神张望一阵,但哪里还有少女何小妹的影子。曹邺大失所望,闷闷不乐回到自己屋里,拿起一本书,但看到的不是文字,而是少女何小妹的形象,又拿起一本书,看到还是同一个人。这一夜,曹邺辗转反侧,彻夜未眠,黎明将至时,他起身点灯,研墨润笔,写下了一首怪诗:“莲子房房嫩,菖蒲叶叶齐。共结池中根,不厌池中泥。”第二天中午,嫂子陈月英挺着个大胆子,把曹邺拉到一旁,悄声说:“邺之啊,你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我托媒婆去说这门亲事吧?”曹邺霎时红了满脸,慌忙摆手拒绝,“没有的事,嫂子你莫乱猜。”“你那点心事,怎么能逃得过你嫂子的眼睛呢,说了吧,反正年纪也不小了。”“感情归感情,理智归理智,不成功名,不谈婚姻。”他生来犟脾气,越劝越不听,“嫂子,此事不要再谈了,我主意已定。”……然而,不到一年,何小妹就成为了他表兄的妻子。缘分不到,失之交臂,乃是天意。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笑话,还是一种惩罚,或许还是一种激励,让他横下一条心,忘掉记忆,直取功名。斯人已去,漓水长流。一觉醒来,听到新生侄儿的哭声,曹邺有一种奇异的新鲜感。作为曹操的后裔,人丁兴旺一直是他们曹家最大的祈盼,曹小冲的降生,给曹家带来的欢愉是不言而喻的。作为一家之主,曹安忙而快乐着,日夜接活,独自撑起这个家。嫂子陈月英是个善良勤劳的女子,这回给曹家生了个男孩,更是心宽体胖,走路做家务都哼着个小曲。曹邺无需持家做事,照例读书写诗,钓鱼闲逛,悠闲自在。今天正是与渔隐相约漓江垂钓的日子,吃过早饭,曹邺带上渔具,便去赴约。渔隐已在瀑水渡旁抽烟等他,见他姗姗来迟,揶揄道:“你还来啊,鱼都等急了,鱼还想看你的把戏呢。”“我不来,谁给你做徒弟啊,谁叫你师傅啊,哈哈!”曹邺反唇相讥。“做我徒弟这么久,也没见你钓上一条鱼来,为师的可是脸上无光哦。”“徒弟学艺不精,全是因为师傅功底不厚,教育无方,怪不得弟子。”曹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是还钓上过一只青蛙和两只虾子吗!”两人相视一笑,算是扯平。提了钓具往上游方向走数十步,在江边的一块生根石坐定,装饵放线,手眼并用,俨严行家里手。曹邺的钓竿与渔隐比起来,简直就是玩具。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就是这个道理,小鱼小虾渔隐是从来不要的,一概放回河里,说是养大再吃不迟。不过一袋烟功夫,渔隐已有收获,一尾肥硕鲜亮的乌草欣然上钩,进了渔隐的木桶里。接着,数尾鱼相约而来,成为俘虏。再看曹邺那边,仍然一无所获,桶里空空如也。渔隐见曹邺一脸委屈,便照例叫他去收拾些枯枝落叶来煮茶喝。曹邺屁股是尖的,那里耐得住这般寂寞,正求解脱,得此吩咐,欢天喜地去了。不久,便烧了一壶新鲜谷雨茶提了过来。淡黄的茶水倒进敞口粗瓷碗里,散发出一股南方春天的香气。曹邺吃着茶,痴望着一江长流水,心思无限遥远,把钓鱼忘记得一干二净。又钓上一尾鱼,渔隐便收了线,专心吃茶。几碗茶下肚,又有江风和水声的伴合,曹邺心情渐好,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递与渔隐,“请指教一二。”渔隐展开草纸,默念数遍,沉吟片刻,忽而一拍大腿,叫声“好诗”,竟大声朗诵出来:“扫叶煎茶摘叶书,闲无梦夜窗虚,只因光武恩波晚,岂是严光恋钓鱼。”对于曹邺的诗,渔隐平时多有点评,指责居多,虽是善意,有时也让曹邺脸上挂不住,现在竟大加赞赏,曹邺反倒有些疑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到曹邺脸上的惊异,渔隐笑了,“你看你,脸红脖子粗的,紧张什么。”曹邺干笑一声,提壶给渔隐的茶碗斟满,以掩饰自己的窘态。渔隐也不客气,一仰脖子碗底朝天,“还是用大碗吃茶好。”“就是,来的痛快。”“也解渴。”沉吟片刻,渔隐卷了一支烟,吸了二口,才慢悠悠地开始品诗,“在这首诗里,你把自己比作东汉的严光,在漓江边上扫叶煎茶,垂钓吟,似乎已归隐漓江,以钓鱼为乐。你自吟‘心闲无梦’,其实你的心并不闲,你在渴望,你那颗年轻的心在颤动,你渴望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功成名就,而现在你机缘未到,暂且蛰伏于此,委曲求全而已。”“师傅?”曹邺欲言又止,面红耳赤。“有朝一日你功成名就,我就请人把这首诗刻在旁边的这块生根石上,如果我死了,就叫我儿子,或者儿子的儿子去做。”渔隐说得风生水起,又似半真半假。曹邺无言以对,只剩羞愧。“说到刻字,这石头上倒也刻了几个字,是前几天一个后生刻的,你看看是诗还是对联。”渔隐指着生根石的一角说。曹邺仔细一看,上面果然有二句诗,“梦到钧天差一点,始知神女应无缘”。他吃了一口茶,稍加思索,笑道:“这不是诗,更不是对联,而是一则谜语。师傅你看,钧字少一点不就是钓字吗,始字去掉女字正是台字啊。那人在石头上刻这几个字,是为这个生根石定名呢。”“果然才情了得,灵性十足,冰雪聪明,你猫在阳朔是一种屈才浪费,不可,不可啊!”“那如何是好?”“你人生的钓台不在这里,在北边的长安。听我说,放下包袱,开阔胸怀,先外出游学博文,丰富思想,历练人生,再赴京赶考,博取功名,实现理想。”此时,曹邺已是泪流满面。渔隐却淡然一笑,把桶里的鱼一条条放回河里,最后只剩下一条鱼,“走,回家煮鱼吃酒去。”第二章 奇异旅行 一路风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一阵山谷深处的小冷风吹来,曹邺猛地打了个寒战,醉意也被吹醒了七八分,突然想起了让他心惊肉跳的这句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四下打量起来,但眼前的情景再次让他大惊失色,他意识到,他迷路了,失去了前进的方向,弄丢了自己。曹邺要去的地方叫南峰寺,是江南一座名刹,香火兴盛,佛事不断,延绵百年。临行前,他向鉴山寺的智仙和尚辞别。得知忘年之交曹邺要外出游学半年,丰富人生阅历,非常赞同,并推荐曹邺去南峰寺拜谒其师兄智空和尚,说智空和尚苦心开法,直指人性,道德彰闻,为世典范,特别善于破人疑情,指点迷津。曹邺听闻,很是欢喜,遂定成行。除了这一处,曹邺还将前往多处游学访问。然而,出门不久便遭遇此困局,使他措手不及。按原计划,天黑前是可以到南峰寺的,但途中他去拜访了一个神交已久的文友,文友当然以酒相待,又恰好酒逢对手,你来我往,喝得天昏地暗,把赶路的事忘得干净。到了太阳偏西,二人都喝不动了,才作鸟兽散,一路半醉半醒,依稀辨了方向,便一根筋地走去。等醒过神来,已入深山老林,且夜幕笼罩,四处阒无人烟,只闻鸟兽之声了。曹邺就近坐在一块枯树干上,疲惫不堪地再次打量四周。借着暗淡的星光,他隐约看到了南方的石山土岭,在黑暗中显得突兀高大,山山相连,延绵不绝,各种树木铺天盖地,只有脚下的这条羊肠小道穿行其间。前路不明,回转不行,如何是好?曹邺决定就地安营扎寨,睡上一觉,天塌下来也要等明天再说。正巧,乌云散尽,明月升空,一片清辉倾空而下,不仅照亮了曹邺周围的景物,还照亮了他的内心。“真是天意。”曹邺大喜过望,找块平坦之处,打开铺盖,拿出白天余下的酒肉,对着一轮孤月,相邀对饮,明月还在空中徜徉,曹邺这边却已酒尽人乏,酣睡过去。一夜无事,曹邺醒来,天已大亮,他收拾行囊,继续前行,转过一片杂树林,上了一个斜坡,看到悬崖边竟然站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见曹邺正在靠近,神色慌张,且有些激动,“你别过来,否则我马上跳下去!”男子这一叫,把曹邺也吓住了,“兄弟,你别怕,我不是剪径打劫的,只是路过,有话好说。”男子并不理会,只是喃喃自语:“我一生碌碌无为,穷困潦倒,一名不文,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我只能跳崖自尽,一死了之,抱撼此生。呜呼!”曹邺这才明白,大清早的,他遇到了一个寻短见的汉子,忽然想起昨夜的遭遇,竟有些同病相怜。他站在远处,有些犯傻,不知如何应对。过了一会,他说:“你看,我跟你一样,也是来寻死的,所以,我们两个就是难兄难弟。不如这样,我先跳,到阎王爷那里帮你签个到,你随后就去,如何?”“你也是来跳崖寻死的?”汉子一听,先是惊诧,再是感动,最后成了曹邺的劝阻者,“兄弟啊,人生不易,还望珍惜,人生苦旅,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有什么难处想开点,有什么痛处忍着点,办法总比问题多,不是吗?”汉子指着跳崖顶端的一棵树,说:“你看这树,长在陡峭的绝壁上,根须靠吸收石缝里的些许水分存活,冬遭寒风,夏顶烈日,生存环境十分恶劣,它活得极其艰难,甚至生不如死,但它仍然顽强地活着,为何?你看,在它的树桠间,有一个鸟窝,可能还有刚出生的雏鸟,此外,树上可能还有各种小生命,如果树死了,其他生命也难以为继,所以树是高尚的,它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话刚说完,汉子掩面号啕大哭,其情其状,动天地,泣鬼神。片刻之后,汉子落荒而逃。曹邺知道,汉子是被自己企图自杀的行为感动了,然后是被自己漂亮的言语感动了,最后说服了自己,重获新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曹邺满心欢喜,继续前行。此时,太阳刚刚升起,天地间一片光明,好像有神的指引,曹邺猛一抬头,南峰寺便在辉煌之中。曹邺叹道,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沿着石梯拾级而上,南峰寺的景致渐渐清晰。在玫瑰色的阳光下,那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青褐色的屋脊,挺拔苍翠的菩提树,如神灵的圣物,一一呈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想拜谒智空和尚的心情更加迫切。在童子的引领下,曹邺很快见到了端坐禅座上的智空大师。望着身材矮小甚至其貌不扬的大师,与曹邺的想像有些出入,所以有些失望。但出于礼貌,还是作了应有的问候。智空大师知道曹邺来自阳朔,而且被智仙师弟所引荐,却并没表现出多少热情,只是客气地叫他坐下说话。曹邺甫一坐定,便问道:“智空大师,人一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智空大师颔首示意,却并不直接作答,转而吩咐身旁的小沙弥办事去了。然后闭眼盘腿做起了功课。曹邺诧异莫名,不明白智空大师为何如此无礼,似乎有意慢待他。思前想后,弄不懂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南峰寺主持,但又不敢发作,只好耐着性子等。又等了两支香的工夫,曹邺已是饥渴难忍,神智恍惚,终于忍不住性子,斗胆叫了一声智空大师,但智空大师充耳不闻,完全陶醉在自己的佛法之中。曹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迟疑间,智空大师说话了。“施主,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吃饭,喝水。”曹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没想到,刚才的话,他已经忘了,智空大师还记得。“给施主上斋饭。”智空大师话音刚落,小沙弥便领着几个人鱼贯而入,把十几二十碗饭菜端到曹邺面前,请他用饭。这个阵势确实把曹邺吓了一跳,他无辜地争辩道:“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不急,吃了再说。”“也是。”曹邺来不及想那许多,以狼吞虎咽之势,举箸大吃,至于食物的美味,自然是来不及品尝的。饥饿使曹邺疯狂。不多时,胃部迅速填满了食物,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表示饭饱菜足。“继续吃,把这些都吃完。”智空大师鼓励他。“我已经吃好了,剩下的不能再吃。”曹邺暗想,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哪有这样逼人吃饭的。智空大师笑道:“所以你看,人的愿望是非常满足的,人真正需要的不过你吃得下用得着的那一点东西而已,其他的欲望仅仅是毫无用处的累赘罢了。”曹邺这才知晓智空大师的良苦用心,不禁深感愧疚,敬意也油然而生。接着,智空大师又叫小沙弥上茶。茶端来三杯,一一放在曹邺面前。曹邺拱手谢道:“大师刚有教诲,人不应奢望,小生不敢多占,只取一杯即可。”“不妨试试,老衲自有分寸。”曹邺不知智空大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却唯有从命。他端起第一杯茶,开盖一看,乃冷水一杯,茶叶粒粒浮于表面,无一散开,更无半点茶味,他盖上盖子,直接放了回去,“这茶没泡。”又端起第二杯茶看,水中茶叶半开半合,汤色少许变绿,微温半冷,皱着眉头勉强呷了一小口,赶紧吐掉,“这是一半温水一半冷水泡的,茶香未出,寡淡还涩,不好。”“正是。”智空大师微笑道,“施主再看第三杯如何?”这一次,杯盖仅揭开一半,一股异香飘逸而出,直逼曹邺嗅觉,他将茶杯拿近鼻下,微闭双眼,细细闻着,终于浅呷一口,顿时满口溢香,令他如醉如痴,不能自拔。他品的不是茶,而是一种意境,甚至是一段天籁之音。是的,一折清丽婉约的乐曲穿林渡水而来,直拨他的心弦,又兼口含甘露,鼻闻奇香,气脉通畅,真是飘然欲仙,妙不可言。“好茶!”曹邺大赞。“感谢施主的赞誉,其实三杯茶是一样的,只是泡法不同而已。第一杯茶,是冷水浸泡,毫无茶味。第二杯茶,是半杯温水,半杯冷水,茶香无法泡出,自然寡淡无味。第三杯茶,用开水数次冲泡,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翻滚不停,灰尘洗净,叶面舒展,茶叶最深处的香味渐渐释放出来,达到了泡茶的至臻境界。施主啊,人生莫不过如此,只有饱经风霜、历尽坎坷、自强不息的人,才能达到他们人生智慧与生命价值的高峰,析出好茶一般的醉人清香。”曹邺听闻,如醍醐灌顶,顿开茅塞。他双膝着地,向智空大师叩了三个头,转身离去。一路向北,十多天后,曹邺到了湘城。此城商贸兴旺,文化发达,书院众多,学术氛围浓厚,各色人等多有汇集,是个做学问之处。曹邺专程到此,是想向一位高人拜师求学。此人名叫沈厚泽,治学严谨,博古通今,思辨深邃,有著述多种,但生性耿直,性情怪异,不易结交,更不轻易授受学生。对此,曹邺是有心理准备的。果然,对曹邺的到来,沈厚泽极为冷淡,甚至表现出某种敌意,没说上三句话,就一口回绝,把曹邺晾在那里,自己先走了。曹邺涎着脸反复求情,沈厚泽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毫无商量余地。曹邺无奈,只有在沈厚泽旁边的小客栈先住下,耐心寻找机会。世事难料,求学路艰。曹邺在湘城一住就是三个月,个中滋味,一言难尽。曹邺把困难想得很足,却没有想到竟难于上青天。他知道前人那些求学典故,也作了仿效。为了感动沈厚泽,他在雨中跪求,夜里静候,托人求情,请客送礼,该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但沈厚泽一概不为所动,拒绝收其为生徒。苦闷之余,曹邺遍访周遭名山大川,广交文朋良友,黄昏喝酒,静夜读书,倒也自在,且学识修养均有长进,也算不虚此行。事已至此,曹邺决定打道回府。虽然拜师不成,但从沈厚泽身上,他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譬如特立独行和洁身自好,有自己独特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尤其是读了沈先生的几篇传世好文后,更增添了几分敬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学到了其部分精髓,现在回去虽有遗憾,但也可以了。这天上午,曹邺走出客栈,向沈厚泽告别。走进沈家院子,却见一个老汉领着一个小女孩在跟沈厚泽说话,那老汉满脸卑微,像在哀求什么,沈厚泽耐心倾听,且不时点头。曹邺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耍魔术的民间艺人逃难到此,想卖艺换几个回家的盘缠。对于这种下九流的玩意,一向弧傲的沈厚泽竟爽快答应了,这让曹邺很是意外,便索性挤在沈厚泽的家人中着个究竟。老头向沈厚泽鞠了一躬,脸上欣然若喜,笑吟吟地打开布囊,拿出两块红手巾,两块石头,又拿出一把小锄,掘地一尺来深,将石块分别埋入挖好的二个坑中,取了一块红手巾覆盖在上面。接着用清水灌溉,顷刻间只见泥土翻起,石头芽生出来了。石芽渐渐分了枝节,穿破红手巾,长得越来越高,枝繁叶茂。所覆盖的红手巾,自发芽时已裂为碎锦,挂在石枝上面,变为红花。片刻之后,红花纷纷谢落,片片都是红玉。老头拾起来,一一送给沈厚泽家里人,其家里人接过红玉,各自给了赏钱。老头一一谢过,谦恭之极。再看树上,已是果实满挂,个个碧圆莹滑,非李非柰。老头又从布袋中取出一个竹筐,叫小女孩攀爬上树,将树上的果子摘下,盛在竹筐中,下来分赠其家人,家人接过又各自给了赏钱。老头叫小女孩拜谢过,便用竹筐击打玉树三下,那树忽然越缩越小,并渐渐没入泥土中,没有一点痕迹。沈厚泽家人一齐鼓掌称妙。再拿出红花果子来看,又还原成布屑石子了,都感到十分惊奇。老头再鞠一躬,笑道:“小人还剩下一点薄技,干脆一起献丑算了。”于是拿出一只朱漆盘,上书“聚宝盆”三字,老头叫沈厚泽家人投物件到其中,说投一个可得一百个。沈厚泽夫人半真半假地将金簪投进去,老头拿起向西方摇了三下,再展开一看,朱漆盘里果然装满了金簪,何止一百只。老头将其送到夫人面前,看着都与真的一模一样,竟看不出哪一只是自己投进去的真金簪,干脆一起收藏起来。夫人心情大悦,再赏给老头五千钱。老头千恩万谢,背了布囊,牵着小女孩离去。不一会儿,夫人拿出金簪一看,哪里还是金簪,全都变成了芦梗,而真金簪已不见了影子。沈厚泽派人前去追拿,但两人早已不知去向。沈厚泽拍着脑门,一声长叹,回房去了。曹邺见状,暗自窃喜,转身离去。第三章 星夜兼程 祸从天降第二天早上,曹邺略施小计,就将昨天丢失的金银首饰放到了沈厚泽书桌上,竟一件不少。沈厚泽得之,大为惊讶,闻讯赶来,思索片刻后,同意收曹邺为生徒,不料曹邺却拒绝了。他拿出一封家书,说是嫂子来信,告知兄长病重,命他速归。因父母早亡,兄长即父母,一手将他拉扯大,其辛苦难以言表,如今兄长有恙,他理当回家照料。沈厚泽甚是动情,当即送了他几本书,并热情勉励,曹邺行了拜师礼,告辞而去。一路风尘扑扑,日夜兼程,二十天后到了阳朔县城。刚踏进家门,顿觉异样。首先扑入眼帘的,是堂屋正中兄长曹安的灵位,香炉里点着几支快燃尽的香,轻烟缭绕,满屋肃杀。曹邺见状,大惊失色,忙大呼嫂子陈月氏。几声过后,陈月氏闻声而出,见了曹邺,大哭不止,吓得怀中的侄儿也跟着哭喊。哭声稍停,听着嫂子断断续续的讲述,曹邺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三个月前,一个平常的日子,曹安正赶工做衣服,忽然来了一个陌生的中年汉子,背着一篓鸭蛋,要卖与曹安。此时曹安正忙得不可开交,只简单敷衍两句了事,哪知汉子心生恼恨,言语中夹杂了些侮辱性的粗话。曹安本就忙不过来,故忍隐不发,被那汉子反复挑衅,心中烦躁,便与汉子斗起嘴来,一来二去,互有推搡,汉子一脚不慎,头撞到门框上,立刻昏死过去。曹安大惊,赶紧与陈月氏扶汉子进里屋,又是掐人中,又是灌醒药,七手八脚忙了半天,汉子总算醒来。曹安赶紧叩头赔罪,先是好酒好菜款待,然后将打碎的没打碎的鸭蛋全数高价买下,还送给汉子两匹好布,并把汉子送到回荔城的船上。本以为事已了结,但怎知掌灯时分,一个名叫覃松林的船老大闯了进来,身背一个竹篓,篓子里装着两匹布,一进门就惊慌失措地叫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今天下午,有个荔城的客人,坐我的船回去,哪知走到半途,客人忽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我掐人中,灌姜水,方才把他抢救过来,说他中午在你家门口卖鸭蛋,被你打伤的经过,还央求我到他家叫他妻儿处理其后事,然后来阳朔县城告状。此时他已经死了,尸体就在我的船上,留下这个篓子和布匹为证,如果你不信,我带你到我的船上去看。”曹安和陈月氏听了大惊失色,又见了篓子和布匹,哪里还有半点疑心,两人抱头痛哭。末了,曹安拿出积蓄多年的五十两银子,捧给覃松林,哀求他悄悄把尸体掩埋掉,千万不要声张,覃松林得了银子,连声答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不料,二十多天后,覃松林再次登门造访,他是来要封口费的,而且张口就是二十两银子,不给就不走。曹安不过县城街上一个裁缝,手工作坊,小本生意,赚的是几个微薄的辛苦钱,维持温饱,略有节余而已,哪来这许多的闲钱余米。但面对这个人命关天的麻烦,谁叫自已被别人抓住把柄呢,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扛到哪算哪了。曹安咬牙东挪西借,勉强凑了十五两银子打发覃松林。然而,麻烦才刚刚开始,每隔十天半月,覃松林就会不请自来,要个三两五两银子花,若不给,就威胁说要告官。曹安厚着脸皮,把街坊邻居借了个遍,最后再也拿不出来了,最后覃松林问钱无果,转身果然去衙门报了官。县官蒋恒问明情况,派了两名衙役,锁了曹安,径直牵到公堂上审讯。人证物证俱在,曹安也无话可说,遂成铁案。蒋恒几乎没费什么口舌,就让曹安认了罪,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于是曹安坐进大牢,只等刑部核准,秋后问斩。陈月氏东奔西走,四处鸣冤,托人打点,但钱花了不少,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曹安还是被定死罪。更加悲惨的事情还在后头。曹安关在牢里,悲愤交加,不吃不喝,接着棒疮发作,不几日竟病死牢中。陈月氏得知,悲痛欲绝,几次要寻短见自尽,幸被邻里劝住,才打消念头,请人修书催曹邺回来,处理后事。曹邺明白了事情始末,顿时头脑一片空白,呆站在曹安遗像前,默然无语,泪如雨下。然后回到自己房间,一觉睡了三天。三天后,曹邺走出房间,出门径直到了县衙,抄起大锤击鼓鸣冤。县令蒋恒闻声而出,得知曹邺身份,也不敢怠慢,升堂问话。曹邺行过见面礼,便单刀直入地质问蒋恒,“大人,你错断冤案,铸成大错。”“此话怎讲?”蒋恒不悦。“大人,你仅凭覃松林的几句口供和一只竹篓、两匹布,就断定我兄曹邺失手杀人,定为死罪,明显证据不足。”“证据不足?还要什么证据!”“既然那卖鸭蛋的汉子已死,请问尸体在哪里?是否验尸辨明真伪?”蒋恒迟疑片刻,说道:“这个覃松林已有交代,说死者已被他掩埋,具体位置已然忘记,本官再未追问,这并不影响本案判决啊。”“覃松林把人埋在哪里都忘记了,这可能吗?现在必须找到覃松林,要他交代埋死者的具体位置,验明正身,证据才算完整。大人,赶快做吧。”蒋恒反而笑道:“你叫我做我就做,到底父母官是你还是我啊?”“人命关天,案情重大,不可轻率定案为好,大人,请三思。”曹邺拱手恳请。蒋恒想了想,采纳了曹邺的建议,命令衙役去找来覃松林问话,衙役领命离去,曹邺则原地等着,怎么劝都不肯走,蒋恒无奈,叫曹邺去侧屋静候消息。不久,衙役转回,却带来一个坏消息,覃松林不见了。蒋恒有些吃惊,望着曹邺一阵脸红脸白,嘴里喃喃自语:“这怎么是好?这怎么是好?”曹邺冷冷一笑,“大人,好像情况不妙啊,大唐刑律可是言之确凿,错案冤案是死罪,你自己掂量掂量,看着办吧。”话音刚落,曹邺已走出门外,扬长而去。欲擒则故纵,遣将不如激将,曹邺知道,经他这一番刺激后,蒋恒必定要找到覃松林,再审此案。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做另外一件事。他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卖鸭蛋汉子的家,一探究竟。但从嫂子口中得来的信息十分有限,只知道那汉子中等个子,不胖不廋,说话麻利,眼神里透着精明,是桂江下游的荔城人。此人唯一有特点的地方,就是汉子的左耳下有颗黑痣。但荔城那么大,茫茫人海中如何去寻找一个有黑痣的普通人,而且已经失踪多时的人,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然而,机会是创造出来的,不是等来的,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还兄长一个公平,曹邺决定迎难而上。这天早上,曹邺正要出门去荔城,一个陌生的中年汉子叩门进来。刚一进屋,就直呼“曹哥”,把曹邺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来的是哪路神仙。里屋的陈月氏闻声而出,见了中年汉子,大惊失色,“哎哟!我的天,你没死?”“大嫂,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中年汉子面有不悦,转而笑道,“你看,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特地来看兄嫂了吗,哈哈!”曹邺和陈月氏都傻了。“曹大哥呢?”中年汉子四处张望,找寻曹安。陈月氏一听提到曹安,立刻失声痛苦,曹邺一边招呼中年汉子就座,一边告诉了他家庭巨大变故的来龙去脉。中年汉子听后,更是惊诧莫名,如雷轰顶,连声大呼,“曹大哥,我把你给害了!”“怎么回事?”曹邺给中年汉子沏了一杯茶,“别急,你慢慢说,我们听着呢。”然后,曹邺转身把大门关上了,“我们需要真相,你请说。”中年汉子喝了一口茶,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后,说起了几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原来,中年汉子姓张,叫张达富,是与阳朔相邻的荔城人。那日清晨,张达富起了个大早,背着一篓子鸭蛋,乘船到了阳朔县城,想趁圩日卖个好价钱。不料,鸭蛋不好卖,且圩场退市早,他只好背着一篓子鸭蛋沿街叫卖。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因为这一篓子鸭蛋的小误会,他和曹安成了好兄弟。从曹安家里出来,张达富兴冲冲扛着两匹布上了回家的船。巧得很,张达富在船上坐了一顿饭的工夫,还没有等来一位乘客。闲来无事,船主和张达富拉起了家常。没几句话,张达富便自然而然地说起中午的事,之后还叹了一口气,说是命运不济,悬得很,自己差点去了一条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船主主动关心起张达富来,一边起锚开船一边套起了近乎。船主说,他对张达富的遭遇深表同情,愿意力所能及帮助他。船主表示,愿意花大价钱买下他的两匹布,让他带着银子回家,也算是一点补偿。张达富想,自己正缺钱呢,兑成银子不是正好吗,再说下了船,还得扛着两匹布走二十里地,也挺累人的,不划算。于是交易达成,张达富收了钱,船主则拿到了两匹布。下船时,船主提了个额外的要求,要顺便买下他的那只竹篓子,张达富乐得清闲,自然是做个顺水人情了。终是各取所需,各自散去。事情真相大白,稍动脑子就会得出结论,这全是那船主,也就是覃松林使的坏。很明显,覃松林做了个套子,把他们全装进去了。结果是,覃松林敲诈了几个银子,却害死了曹安,犯下了弥天大罪。三人一边说一边议,很快理出了头绪,决定马上报官。三人到了县衙,立刻击鼓鸣冤,蒋恒闻声而出,坐堂审案。听了三人的冤情,大惊失色,满面虚汗,半晌合不拢嘴。呆坐良久,忽地站起,厉声喝道:“马上抓捕覃松林,抓不到人捕头你们不要再来见我!”然后叫曹邺等三人先回去等候,一有消息,立刻通报。蒋恒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一定给百姓一个交代,若是造成冤案,他会负责到底,以命偿命。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曹邺等三人只好先回去候着等消息。曹邺留张达富喝了几杯,劝他回荔城了。几天后,消息传来,覃松林被缉拿归案,且迅速招供。事实和曹邺推论的完全一致,这覃松林先是敲诈,再报假案,而县官蒋恒偏听偏信,错判误断,将曹安冤死狱中。事已至此,真相大白,曹邺正要去县衙讨个说法,蒋恒却派人来叫他去。公堂上,蒋恒主动走到曹邺面前,向他深掬一躬,曹先生,我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所谓的道歉也是废话。在此,我只向你说明一件事,我将把此案的全过程如实向上司作出书面检讨,并即日启程,前往州府负荆请罪,承担一切后果。曹邺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转身便走。一个月后,传来消息,蒋恒在狱中自尽身亡。曹邺闻讯,仰天长叹,彻夜未眠。为兄长悲叹,也为蒋恒扼腕。人生就是这样,阴差阳错,神秘叵测。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曹邺正在家中温习功课,突然有人登门造访。曹邺不悦,皱着眉头出门接客。一见来人,却是面生得很,待互通姓名,才知道客人是新来的知县卢士文。第四章 吟诗作赋 迎客远来三日后,曹邺做了县衙的主簿。知县卢士文求贤若渴,亲自登门拜访,力邀曹邺做他的助手。对于这份差事,他并不十分热心,因为兄长新亡,伤痛未平,且志向高远,守灵四九过后,他还要温习功课,进京赶考,博取功名。然而,兄长尚在,有一技之长,全家温饱不成问题。兄长既去,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曹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又无什么专长,一家人的吃饭都成了大问题,不为五斗米折腰也就成了一句空话。在千转百回的思考中,他夜不能寐,流着泪,望着窗外有星无月的夜空挥笔写下了一首诗。诗中写道:“中肠自相伐,日夕如冦盗。其下有孤侄,其上有孀嫂。黄粮贱于土,一饭常不饱。天斜日光薄,地湿虫叫噪。惟恐道忽消,形容益枯槁。”鉴于这种现状,曹邺考虑再三,终于接受了县官的邀请,担任了主簿一职。他想还是理智一点,先填饱肚子,再去追寻理想,因为他家里有三口人,不仅仅是一张嘴。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对的,卢士文聘用他并非真要他做多少事情,而是出于对人才的爱护,对他家庭变故的一种补偿方式。曹邺自是知恩图报,尽心尽力,日子慢慢恢复了平静。曹邺决定休养调整一年,然后再去长安赶考。遵照卢士文的嘱咐,曹邺只需每日辰时到衙门点个卯,有事做事,无事走路,回去忙自己的功课,每月的薪水则分文不少。面对这份清闲自得而又俸禄不薄的公差,曹邺心生愧意,诚恐诚惶,尽自己所能,把自己分内事情做好。只要家中无事,尽量在衙门里呆到中午,下午则在家中闭门读书。有时读书读得厌倦了,便约了二三好友,在碧莲峰下,在漓江边,吟诗唱和,饮酒作乐,也是人生一大快事。转眼到了春末夏初的一天,正是风和日丽、天高云淡的好时光,曹邺做完公差,从衙门出来,倒剪着双手,一路漫步到了河边,看着湛蓝的一江好水,看着如绿带飘浮的丝草、光洁若蛋的鹅卵石和游曵其间的小青鱼,看着恰似一朵徐徐盛开莲花的碧莲峰倒影,看着对岸绿洲如茵,鸟啭蝉鸣,不禁境由心生,诗兴大发,一首小诗脱口而出:“江城隔水是东洲,浑似金鳌水上浮,万顷颓波分泻去,一洲千古砥中流。”吟诗作赋,心情大好,转身回家。刚入家门,见椅子上坐着一位面生的中年汉子。汉子面白大眼,秀发美髯,见到曹邺,立马迎上来,作揖道:“鄙人李叔原,外号诗码先生,特来拜访先生,乞望不吝赐教。”曹邺又惊又喜,慌忙回礼,“久仰尊兄大名,失敬,欢迎欢迎!”坐下吃茶说话,两人甚是投缘。说起文武之道,双方更是一拍即合,欢声笑语不断。惺惺相惜,相见恨晚。这边说得热闹,那边嫂子已将酒菜端了过来。油煎禾花鱼,黄闷苦瓜酿,香酥花生米,韭菜蛋花汤,加上一壶小锅米酒,恰是文人雅士吟诗唱和的激情佐料。曹邺爱酒,酒也爱他,杯中不可一日无此物。这李叔原更是酒仙一个,见酒必喝,视酒如命。酒过三巡,酒劲上涌,两人都有了些醉意,说话也随意了些。“李兄,斗胆一问,一般说来,一首诗,写了便写了,干吗还要给编个号呢,诗与数字可是两回事哦,且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仁兄有所不知,表面上看来,诗是诗,数是数,两者间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其实呢,世间万物彼此因果相循,互为依存,十万大山里的一只蝴蝶振翅,有可能造成漓江上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一件微不足道的偶然事件,有时可以改变某个人的一生,就这么一点不经意间细枝末节的改变,就此走上不同岔口不能回头。我知道,诗是感性的,属于人最真实的内心世界;数是理性的,冷冰冰地没有生命。但人其实不是这样吗,从自然中来,终归要回归到自然中去,有无生命是互为转换的,数字和编号与此同理,当我们对它们倾注了情感,赋予它们生命,那么它们也变得有血有肉有活力了。给我的每一首诗编号,是对我生命的总结和回顾,也是对往昔的珍惜。”李叔原这一番话,说得曹邺既羞愧、又钦佩,“李兄说得好,正应了老子那句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又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阳中有阴,阴中有阳,阴阳互补,奇偶相衬,相映成趣。”酒足饭饱,又吃了几杯浓茶解醉,曹邺领着李叔原出了门,一边走一边说:“既来之,则安之,阳朔一地,风景奇绝,素有山青、水秀、洞奇、石美著称,可赏玩之处随处都有,文人墨客多有诗文称赞,溢美之辞甚多,李兄既为名士,天下尽知,此地不可不游,更要留下墨宝,以示后人。兄住上十天半月,我陪你四处走走。现在,我就先和你去见一位高僧,他就是智空大师。”“智空大师?是碧莲峰下鉴山寺的智空主持吗?他可是位高人,早有所闻,太好了。”李叔原极是兴奋,“好啊,马上去!”北麓山距鉴山寺不过数百步之距,说话间就快到了。此时已是斜阳残日,落霞满天,迎面望去,背山面江,在光滑如镜的崖壁下,果然有一寺耸立,其建筑依山就势,古朴典雅,崇阁巍峨,规模壮观。四周古木参天,浓荫密盖,确是修佛养性之处。二人沿着城墙走到山门前,忽而寺钟响起,栖鸟惊飞,鸣叫着融入晚霞中,石阶上一个扫地的和尚转过身来,曹邺一看,大喜,“智空大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着来真是有缘了,哈哈。”智空见了二人,随即施礼道:“欢迎二位施主,请寺内用茶。”“不忙。”曹邺将智空和李叔原互相作了介绍,望了望四周,然后说,“此处甚好,何不就在此吃茶聊天。”“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怠慢了。”智空笑道,吩咐徒弟端来茶水,就着石桌石凳吃茶聊天。三句话不离本行。智空住持也是个文士,三人凑在一起,话题自然离不开琴棋书画,转眼间便说到了诗。李叔原来阳朔,既有拜访学习的意思,也有点切磋甚至挑事的意味,此时借着酒劲,文人的那点酸味又上来了。他看着山门前的两匹石马,建议智空住持给编个号,分出一二上下左右,方便辨认。看起来像是戏言,却暗藏玄机,似乎要给智空和曹邺好看。智空之前对李叔原的诗码故事有所耳闻,对其“发难”也不太在意,只用一句诗作上联笑而作答:“笑诗翁言此寺石马无码。”然后,请李叔原对下联。李叔原一听,甚为佩服。原来,此联由几个合体字组成。言与寺二字合而为诗,石与马合而为码,暗隐“诗码”先生之名,亦有戏谑之意。这让李叔原立马面红耳赤,又羞又愧,下联更是一时半会难以对出来。见此情景,曹邺迅速为其解围,漫不经心地对出了下联:“问智叟知何日山人成仙。”李叔原听了下联,更是赞不绝口,极是推崇。原来,曹邺对的下联也极为工整,同样由几个合体字组成。知与日合而为智,山与人合而为仙,同样暗隐智山和尚法号。此联情趣盎然,意味深长,充满哲性,思想性与艺术性相得益彰。三人大笑,吃茶,尽兴方散。当晚,李叔原就在曹邺家住下了。临睡前,二人商定,第二天一同去畅游漓江,并逐日游遍阳朔的山山水水。不料,次日清晨,李叔原竟不辞而别,只在茶杯下压了一张纸,上面有四句诗:“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曹邺看着这诗有些眼熟,他甚至想起了接下来的另外四句:“头头皆显露,物物体元平。如何言不会,袛为太分明。”但这诗是谁写的呢?他无论如何没有记忆。是王维还是别的什么人呢?他不甚清楚。其实是谁写的并不重要,要紧的是这首请有何含义,从而辨明李叔原的去处,然后找到他。回到自己屋里,伏案细读,很快有所领悟,因循着诗的意境,他有些动情地默念道:“远远望去,似乎有一些山峦色相;然而走近溪边仔细倾听,却根本没有什么水声。春天已然过去,百花却依然盛开,且在脑海中时时浮现。人来了,惊飞了栖枝的鸟儿,却从未惊扰鸟的本性。头头是道,处处都显露着自性妙明。其实万事万物的本性都一样,都是清净自性,平等如一。可是啊,为什么我讲什么人都不明白呢?这是因为人们陷入了分别思维当中,把自性的当下妙明,转变成了思维心的分别而明了。”曹邺总算有点明白了,李叔原想告诉他的,或者暗示他的,是这么一个意思,即当所有妄想的阴云散尽之后,纯一无杂的自性光明就显出来了。于是,在自性阳光的照耀下,无数种慈悲智慧就像园林里的花草树木一般,尽情地萌发成长。表面上李叔原落拓不羁,甚至有点装疯卖傻,其实他心如明镜,洒脱自如,无为而无不为,他好像是来寻师访友的,更多的却是来寻找真理的。他要贯通天地,师法自然,融入阳朔的山水之中,成为阳朔山水的一部分。想到这里,曹邺恍然大悟,差点把脑袋拍破,这么好的一个良师益友,怎么就看走了眼呢,怎么就把他给放走了呢,这书白读了,这游学也白搭了。曹邺追悔莫及,陷入痛苦中。嫂子陈月英见他魂不守舍,几次想问,却欲言又止,只默默叹着气,忙自己的去了。第二天清晨,曹邺起了个大早,收拾了几件衣物,去衙门向卢士文告了假后,径直出了县城,往东南方向奔去。曹邺要去找到李叔原,以此慰藉自己的良心,即使他并不清楚李叔原的去向。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兄长,绝不能再失去另一个。然而,一个潜伏的危险正向他悄然逼近。第五章 密林遭劫 小镇惊魂摆渡过河,便是东岭。上了岸,沿官道前行,过三山二岭,转一条盘山小路,穿一片茂密的松树林,再绕过一片坟场,走二里路,便有一村名伏荔。此处为三岔口,往东北方向通旧县治煕平,往东南方向则达荔城。曹邺有一种预感,李叔原有可能往熙平方向去并蛰伏于此。虽然已近中午,一路上却极少行人,偶尔有一二个人走过,也是行色匆匆,面色警觉。曹邺明白,这不是一个太平的年代,也不是一个繁荣昌盛的年代,往日的强盛渐成回忆,衰落却已然到来。对此,曹邺有着强烈的报国愿望,这也是他要参加科举考试的主要原因,没有什么能为国家服务更美好的事情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那个美好的未来。虽然这个过程注定艰难而曲折,但只要坚持不懈,终归有一天会到来。曹邺走的这条路,虽说是官道,却只是在羊肠小道上简单地铺设了一些风化的片石,凹凸不平,石头与石头的间隙也大,且年久失修,走是走不快的。曹邺在山与山之间上上下下,转来转去,中午的太阳在薄薄厚厚的云层忽隐忽现,热度却丝毫不减,只有偶尔一阵轻微的凉风吹来,才使曹邺全身的燥热稍有减退。走到一棵大桉树下,气喘吁吁的曹邺顺势坐在粗壮的气根上,喝水歇息。除了鸟叫虫鸣,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曹邺忽然心弦触发,回到了久违的过去。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享受这种安静了,有多久没有自省内心了,正是李叔原的到来和离去,让他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内心。此时,他竟然想到了自己二句诗:“华表千年孤鹤语,人间一楼晚蝉鸣。”人生苦短,不如学道寻仙以求遐寿。难怪自己总在行走中,寻寻觅觅不消停,原来是最好的自己在路上,最好的故乡在远方。看到太阳渐渐偏西,曹邺起身继续前行。他不知道,有一双隐藏在树丛中的眼睛正警惕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时而在他的后面,时而在他的前面,时而就在他的旁边,但曹邺却浑然不知,只低头看路,抬头向前,步履如飞,速度极快。倏忽间,晴天一声霹雳,吓傻了正一门心思赶路的曹邺。他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到地上,惊慌失措地爬将起来,抬头着看时,忽然一片乌天黑地,一群硕大的身影挡住了太阳的光芒,他知道,这回麻烦了,遇上了剪径的绿林好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一个文弱书生,百无一用,能做什么呢,只能见风使舵,见招拆招了。实在熬不过去,听天由命也罢。不等他反应过来,双眼已被蒙上,嘴里被塞了一只臭气熏天的袜子,两人架住他的双臂,粗暴地倒拖着往一个未知之地去。起初曹邺试图有所反抗,但很快发现这是徒劳的,他根本不是对手,于是迅速放弃抵抗,任其处置了。迷迷糊糊被拖行了好一阵子,总算停了下来,扔在地上,并被拿开了眼罩。曹邺用手挡住前额,慢慢睁开眼睛,从指缝里窥视面前的一切,果然看到了几个蒙面大汉,只露出凶神恶煞的目光,手持大刀,将他团团围住。曹邺见此情形,反而镇定下来,抱拳拱手道:“各位大侠,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千万别动粗。”“商量?商量什么?我们干的是掉脑袋的营生,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日没明日。废话少说,有钱拿钱走人,没钱把命留下!”曹邺等的就是这话,他掏出了兜里的全部银子,连同装钱的袋子,双手奉上。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夺过钱袋,抓出一把碎银子,看了看,全都撒在曹邺面前,冷笑道:“你可真是个铁公鸡,打发叫花子么!”“好汉明鉴,我的确就这么些盘缠了,不信你可以搜身。”曹邺一脸委屈。“哦嗬,搜你身还要经过你同意?老子抽你!”壮汉一掌掴在曹邺脸上,把他打了个七荤八素,只差满地找牙。然而不等他喘口气,一只脚又抵达了他的肚脐,将他踢了个人仰马翻。眼看要出人命,壮汉的粗暴被一个瘦小个阻止了。瘦小个安抚了壮汉几句,转而问曹邺,“兄弟,看起来你像个读书人,是哪里人士?”曹邺受到两次痛击,身心俱损,疼痛难忍,忽然听到有人温和地叫他兄弟,当然以为来了机会,赶紧就坡下驴,“我叫曹邺,就是阳朔县城人。”“曹邺?阳朔才子曹邺?”壮汉拨开瘦小个,过来指着曹邺的鼻尖说:“你要是曹邺,我就是曹邺他祖宗!”曹邺笑傻了,瘦小个也笑了。瘦小个蹲下身来,托住曹邺的下巴,说:“你真是曹邺?骗老子要你的小命!”“如假包换。”曹邺口气很肯定。他认为,别的事情做不到,证明自己是曹邺还是有可能的。“好!痛快!既然如此,你说你是曹邺,而且是曹操的后裔,那就用个最简单的办法证明一下。”瘦小个脸上挂着笑,眼里却闪过一丝狡诈。“怎么说?”“想必你一定记得,曹操有个儿子叫曹丕,还有个儿子叫曹植。当年曹操死后,曹丕做了魏王,借机要杀曹植,在其母的请求下,勉强给了曹植一个机会,要他在七步之内脱口一首诗,否则杀无赦。”瘦小个笑道,“现在请你把这首诗念给我听,如何?”瘦小个话音刚落,曹邺脱口即出,“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触景生情,诗一念完,曹邺的眼泪已夺眶而出。“我说瘦狗,你跟他废什么话呢,痛快点,一刀砍了,回山寨吃酒去!”壮汉性子又起,直取曹邺脑袋,却再次被瘦小个拦住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答对了,你走人,答不对,留下脑袋,莫怪我无情,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行,没说的,我认了。”事已至此,曹邺只能顺水推舟。“在县城东南方向,有一个岩洞,叫做广福岩,附近的村民叫岩寺。据我所知,曹邺本人也去过广福岩,而且写过一首诗,叫做《题广福岩》,说实话吧,我也曾经是个读书人,很欣赏曹邺这首诗,如果你就是他本人,麻烦你背给我听听。”曹邺一听这话,马上乐了,显然这瘦小个书生已经认出了他,要给他台阶下,有意放他一马,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毫不迟疑地背了出来。“未有天地先融结,方广高深无丈尺。书言不尽画难成,留与人间作奇特。”除了瘦小个,所有人大失所望,在壮汉的带领下,骂骂咧咧地走了。瘦小个从兜里掏出一个铁袋,晃了晃,扔到曹邺面前,冷冷地说道:“算我倒霉,遇上一个穷书生,在做打家劫舍以前,我也是个书生,也曾经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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