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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1 19:5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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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孙浩元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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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的女朋友

电话里的女朋友试读:

电话里的女朋友孙浩元 著版权信息

电话里的女朋友

孙浩元 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第一章 始于一则网络笑话

2015年12月3日,中国新闻网发布了一条平淡无奇的新闻,可就是这条新闻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新闻标题是:《中国单身人口已近2亿 第四次单身潮来袭》,文中引用了国家民政局的一组数据,其中提到中国单身男女人数已经接近2亿,主动选择单身的“单女”明显增多,独居人口从1990年的6%上升到2013年的14.6%,如今有超过5800万人一个人生活。文章的结论是,中国第四次单身潮正在来临,然而社会的观念和制度并没有发生相应的变化。

这条新闻让很多单身狗受不了,留言区里汪洋一片。

有人说:“不是我不想谈恋爱结婚,是中国的女人太难伺候了。”

有人回击道:“你别装,男人就好伺候?一个样。”

第三个人说:“干脆你俩凑一对得了。”

有人大倒苦水:“现在的婚姻太让人失望了,女人不仅要照顾男人,还要伺候公婆照料孩子,甚至还要养家糊口,再加上微妙的婆媳关系……当妻子的苦不堪言,有谁知道呢?”

有人自我解脱:“结婚有什么好?每个月要把工资贡献出来,像搜身一样搜干净,而且还要讨好奉承岳父岳母,多难受?”

我的女友貌美如花温柔贤淑,这条新闻当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于是我就兴致勃勃地留言:愚公家门前有两座大山挡着路,他决心把山平掉,智叟笑他太傻,认为不能。愚公说:“我死了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的,又何必担心挖不平呢?”智叟说:“你个单身狗,连女朋友都没有,还子子孙孙。”愚公听了之后,立即不挖山了,找女朋友去了。

……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在朋友圈里看到了一张截图,那是网易新闻客户端的截图,显示的是来自广东佛山手机网、网名叫撸胖胖的网友的留言,这条不足一百字的消息成了热门留言,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撸胖胖写的是:

本人在大学时,宿舍里有个免费座机,一屌丝舍友天天给女朋友打电话聊天,一聊就是半夜,吵得大家都睡不着。有一天我们偷偷地把电话线剪了,结果他还是聊到半夜,当晚我们久久不能入睡。¬

看到这条消息,我的眼前突然一黑,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早就被我忘得干干净净,我一直觉得,有些事情就该丢到历史的故纸堆里去,最好永远都不要提起,否则只能徒惹伤悲。

很多人在朋友圈里转发了这张截图,甚至不少微信群里也在流传着。传播这张截图的每个人都被逗乐了,他们都觉得那个“屌丝舍友”很很傻很天真、很蠢很欢乐,甚至很多人自行脑补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单身狗形象。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悲悯,你们这些可怜的人类啊,你们怎么会明了这张截图背后的残酷和不幸?你们可知道,撸胖胖讲的并不是故事,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我就是那个“屌丝舍友”!你们觉得开心,觉得搞笑,于是肆意地传播,但是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悲剧,一个血流成河的悲剧。

十几年前的那一幕,我是多么希望永远都想不起来啊!

我的大学开始于1996年,那年我19岁。

19岁那年,我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愣头小子,怀揣理想,到那所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学府”顺宁大学报到。19岁那年,我迷信一切传说,比如平等,比如公平,比如刻骨铭心的爱情,以及心心相印的友谊。19岁那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身带着理想来到了顺宁大学。当时,天色已暗华灯初上,我独自走在校内一条小路上。小路一侧的教学楼里有师兄师姐在埋头苦读;小路的另一侧是个小花园,花丛掩映绿树成荫,有情侣在接吻。陌生的我走在陌生的校园里,一切都那么新鲜有趣又怪诞。

我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我的寝室:10号楼228室。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几张陌生的脸,脸上挂着略显暧昧的笑。

那时候,我未曾想到,我一生的命运都将与他们纠结缠绕、难离难弃。

寝室里很乱,空气中有灰尘的气息。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走过来跟我打招呼,他的脸很长,眼睛大大的,比较有神。他叫肖岩,寝室排行老二。肖岩身上有一多——腿上的毛多。那时天气还热,他穿一条大短裤,只见两条腿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又粗又长的黑毛,像黑森林。这些毛极具吸引力,我们曾不止一次地忍不住要一根根拔下来,每到这时,肖岩就很害怕,拼命地护住自己的腿。

靠窗上铺一哥们朝我阴险地笑着,他的脑袋小小的、圆圆的,眼神中透出诡异的光,牙齿呈“黑油油”状,据说是小时候四环素吃多了。他叫卢东苏,寝室排行老三,卢东苏身上也有一多:胡子多。他的胡子分布区域极广,不但占据了嘴巴周围的全部领土,而且向下延伸到颌下,向上拓展到脸腮,一根根精神抖擞,剑拔弩张。

寝室里多了这么两个多毛动物,总令人提心吊胆,生怕他们突然返祖暴起伤人。

还有一哥们如林黛玉般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他挣扎着坐起来跟我打了个招呼,着实令我感动了一番。他排行老四,叫路盼,他的哈喇子最多,而且嗜睡,睡觉时会流口水。一次上课,他困顿不堪,趴在桌子上大睡。突然,老师点名让他回答问题,他被同桌推醒后,稀里糊涂地站了起来,口水从嘴边流下,他用袖子一抹,朦朦胧胧地问:“什么事?”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耐烦。路盼当时是班长,他后来在背地里愤愤不平地骂那位老师:“我正做春梦,刚刚解开美女第三个纽扣,他便点我名,真是拎不清。”路盼吃饭时也会流口水,而且混合着菜汤。我们劝他带着餐巾纸,他说:“让我带纸巾就是赶鸭子上树,比让我生孩子还难。”我们喜欢叫他盼盼,结果叫着叫着就叫成了胖胖,其实他并不胖。

江远山,排行老五。此君看人视物时眼睛喜欢上瞪,露出大部分的眼白,我们顺其眼光,看见的只是一面光秃秃的墙,而他却说看到了生活的真知,令吾等自叹弗如。江远山的嘴唇很薄,外突,上翘,像动画片《机器猫》里的强强。他的痘痘最多,满脸沧桑,寝室老大秦飞说那是一个个子弹孔。

浓缩的都是精华。秦飞属于短小精悍型,其面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鼻子,大大的,而且塌下来,像蒜瓣,江远山不无报复地说那是酒糟鼻子。冬天的时候,秦飞的鼻子会变红,堪称一大景观。

至于我,排行老六,其貌不扬,普普通通,有时也会有一些卑鄙龌龊的想法,舍友夸我“貌丑如猪,卑鄙如狗”。如果我还有一点优点的话,那就是我喜欢写日记,从小学开始,我已经坚持十几年了。我觉得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一个人的历史更重要。

那个晚上,我认识了五个人,然后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除了学习,爱情是大学生活的第二主题。老大秦飞的爱情故事说也说不完,几乎每隔两三天,他都会换个女生牵挂,当然他牵挂的女主角并不知道自己被牵挂了。有一日,秦飞发出如此感慨:“我不想在一个女孩子身上长期投资我的感情,我只想隔一段时间把一个女孩子放在心里,让她给我带来快乐,哪怕这种快乐是一种幻觉。所以从开学到现在的半个月时间里,我已经换了四五个女孩子了……”每天晚上,秦飞躺在床上,柔声呼唤班里漂亮女孩子的名字,叫得非常亲切,有时还会给人家取个动听的名字比如“小甜甜”等。

入学第一天的晚上,我就知道老三卢东苏和老五江远山是表兄弟,谁叫谁的爸爸是舅舅,我也记不清了,总之就是这层关系。两人的关系自然很好,但没想到的是,后来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孩,引发了一系列的悲剧。

我的女朋友叫蒋依林,在我心中,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就像撸胖胖在帖子里说的,每天晚上我都会给她打电话。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已经熄灯了,我给依林打电话,聊着白天上过的课,《马经》课多么无聊,《军事理论》多么无趣。她说很喜欢《政策研究专题》课的老教授,老教授风趣幽默,只是对政策研究得很少,每次上课总要讲他儿子如何上进、媳妇如何孝顺、孙子孙女如何听话等,上完一学期的课,发现记得的只有他的家常琐事,而对政策研究了解很少。依林说:“我怀疑他已经把家族史写进教学大纲里了。”

我听完哈哈大笑,说道:“你太不厚道了。”

就在这时,寝室里传来一阵阵窃笑声,我狐疑地看着五个兄弟,只见他们一个个笑得不怀好意,见我回过头来,他们的笑声更大了。

老二肖岩说道:“刘巍,啥时候把女朋友带来给我们看看呀?”虽然是在黑夜里,我依然仿佛看到了他身上的每根体毛都在招摇。

其他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哄堂大笑,我越发狐疑地看着他们,觉得这是一群神经病。我说:“兄弟脱单了,你们不祝福也就罢了,怎么还笑我啊?”

结果,他们的笑声更大了。

老五江远山说道:“我说刘巍,我就想看看你女朋友长啥样。”

——他一定是在翻着眼白说话吧?黑夜里,他眼白上翻的时候,会看向哪个点呢?

我没好气地说:“依林懒得理你们。”

这时,路盼突然跳下床,一下冲到我跟前,抢了我的话筒,说道:“嗨,依林啊,什么时候跟我们吃个饭啊?”

他的语调怪声怪气,我很生气,其他几个人笑得更疯狂了,秦飞和卢东苏甚至兴奋地拍打着床板。但是,路盼却傻了一样,拿起电话看了又看,才失魂落魄地把话筒塞到我手里。

我微微冷笑,把话筒凑到嘴边问道:“亲爱的,你跟他说什么了?”

电话那头,蒋依林“哼”了一声,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要追问一句,蒋依林却挂了电话。

路盼在我上铺,他踩着梯子爬上去,什么话都不说。

肖岩问道:“喂,你怎么了?”

路盼停止攀爬,回过身来朝着肖岩的床铺说道:“电话里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什么?”其他四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只有我茫然失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之间如此惊恐。

路盼说完之后继续攀爬上去。他往床上一躺,意外突然发生了,上铺的床板竟然塌陷了,路盼就像踩到了一个机括陷阱,从上铺掉到了下铺,只听“轰”的一声响,我们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路盼没有声音,我本来期待着他哇哇大叫着爬起来,然后大骂学校采购部门以次充好。我记得有一次,他打篮球扭伤了腰,让我给他涂抹红花油,我不小心倒多了,手一抖,红花油竟然顺着屁沟流了进去,他被烧灼得哇哇大叫,几乎是光着屁股冲进了洗澡房,用冷水不停地冲着屁股。

如今,床板突然掉下来了,他难道不应该哇哇大叫着跳起来吗?

但是他没有!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意外,他竟然就死了呢?

我们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腥味中还带着一丝恶心的甜。这恶心的气味透过门缝,传到走廊里,附近几个寝室的同学也都闻到了吧?

当时其他人都在床上,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地上,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路盼身前,同时大声吆喝着:“都把手电筒打开!”

四支手电筒照向了我们,照到了路盼脑袋上的那个血窟窿。我试图按住他的伤口,但是无济于事,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盼眼中的光熄灭了。

我们所有人都慌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我们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关键时候,秦飞说道:“大家都别愣着,赶紧报警。”

我二话不说,冲出宿舍门,跑到一楼,找到宿舍管理员,惊慌失措地说:“出事了,出事了,我们寝室有人死了。”

管理员是个老大爷,惊讶地看着我,问道:“怎么死的?”“床坏了,他摔下来了。”

管理员匆匆忙忙地随我上楼,此时所有宿舍的同学都围到我们宿舍门口了,叽叽喳喳议论不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兴奋,这让我想起了鲁迅笔下那群伸长了脖颈像鸭子一样看杀人的人们,几十年过去了,这群“鸭子”般的国民竟然还没有消亡。

管理员老大爷煞有介事地看了看之后,回头吆喝道:“都回去睡觉去!”

但是,人群根本驱赶不散,老大爷也不再管他们,急匆匆地回到值班室打了报警电话。半个多小时后,警察们来了,将我们寝室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路盼的床板。

上铺的中间有一道铁横梁,两端各有螺丝固定,但是螺丝没有固定好,松动了。当路盼倒头就睡时,自身重量加上惯性作用,床板的一头被压了下去,整个床板以中间的铁横梁为支点,形成了一个跷跷板。然后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跷跷板再也翘不回去了,路盼的脑袋径直撞在了靠近我枕头的墙壁上。

等我看仔细了路盼的死亡情形,吓得目瞪口呆,如果当时我躺在床上的话,那么床板沉下来的那一端一定会直接砸在我的头上,如果那样的话,路盼黄泉路上就有伴了。

好好的螺丝怎么会松动呢?

警察怀疑有人动了手脚,将我们五个人挨个盘问了一遍,问路盼跟谁有没有什么过节?我们都说没有。又问我们路盼出事的时候,我们都在干什么。我们一五一十地回答了。最后我说:“这个学期,我们所有的宿舍都新换了上下床,此前早有其他宿舍同学反映过床的质量不好,但是校方从来没有真正重视过,没想到终于发生了这样的惨剧。”

警察怀疑地看着我,问道:“你觉得这只是偶然事故?”

我说:“这些床的质量的确有问题,不信你们可以去全校调查。”

警察看了看我,没有理我,然后就走了。后来,校方承认,路盼的确死于一场意外,学校应该负全部责任。第二章 汹涌的记忆之潮

路盼就这么死了,死于十几年前的一场意外事故。

那么,这个发布帖子的“撸胖胖”又是谁?我们1996年入学,2000年毕业,那时候互联网方兴未艾,远不像现在这么普及,那时候QQ刚刚诞生还在垂死挣扎,我们以拥有一个hotmail信箱为新潮。什么ID,什么马甲,根本就是还没有出现的概念,那么是谁注册了“撸胖胖”这个ID呢?

难道这个名字跟路盼谐音只是巧合?

但是不对!这个人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寝室的故事?

难道是寝室其他兄弟以“撸胖胖”的名义发布这个帖子?他是谁呢?秦飞,肖岩,卢东苏还是江远山?

我决定追查这件事情,此事对我很重要。

我立即给依林打电话,一接通我就急吼吼地说道:“亲爱的,出事了。”

依林的声音不疾不徐,声音里带着笑意,问道:“怎么了?这么张皇失措的。”

我说:“中国新闻网发布了一条新闻,关于第四次单身潮来袭的……”

依林打断了我,说道:“单身潮关你什么事?”“关键是有个评论很吓人。”我说道。“我记得那是2015年的旧闻了,你那么关心一条旧闻干什么?”

我说:“没这么简单,有个人评论,说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我把帖子念了一遍给依林听,然后说道:“我不知道那个发帖的撸胖胖是谁。”

依林问道:“这事很重要吗?”

依林如此轻描淡写,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说道:“我觉得他应该就是路盼,可是路盼明明已经死了呀。”

依林说道:“你是不是记错了呢?路盼也许根本就没有死。”

我一下子愣住了,依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路盼死时的惨状0浮现在我眼前,我看到自己目瞪口呆地站在路盼的床前,路盼头顶的窟窿汩汩地冒出鲜血,迅速淹没了整个地面,空气里满是腥甜的味道。

这一幕如此真切,我怎么可能记错呢?

可是,这一幕为什么这么真切?熄灯之后,屋里应该是没有亮光的,我又怎么可能真切地看到路盼头顶的血窟窿汩汩地冒出鲜血呢?脑海深处,似乎突然有道强光闪过,不,不是一道,是四道,四道强光一齐照向另外路盼的头顶,我看到了,看到我的床铺被鲜血浸透了。

奇怪的是,为什么在我记忆里,我竟然看到自己站在床前呢?我不是应该只能看到别人而不能看到自己吗?难道这一段记忆竟然是我虚构出来的?

蒋依林一句简单的话竟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路盼难道真的没有死吗?那么死的是谁?或者根本就没人死?

只听依林又在电话那头低语道:“别紧张啦,或许你没记错,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问一下你们寝室其他几个兄弟不就行了?”

我立即开始回忆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可是我竟然不记得他们去哪里了,大学毕业之后,我们就星散四方再也没有联系。

我说:“算了吧,反正这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我懒得找他们。”

依林说道:“可是我觉得那个撸胖胖突然发布这个帖子一定是有原因的,历史的疮疤既然已经揭开,就不妨一揭到底,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撸胖胖到底想干什么?这也是我关心的问题,我决定听从依林的吩咐,彻底追查此事。放下电话之后,我又打开了那张截图,截图清楚地显示来自网易客户端的评论区。

我登录了我的网易账号,找到了那条《中国单身人口已近2亿 第四次单身潮来袭》的新闻,进入评论区之后发现,撸胖胖的那条留言被置顶了,顶他的有将近7000人。撸胖胖自称“跟帖局副局长”,用的是金三胖的头像,网易没有提供他的联系方法,我只能看他的一条条跟帖,希望找到蛛丝马迹。他发表过的评论将近60页,有近2000条,大部分回复都很短。他经常跟人吵架,有的留言还很粗俗,比如,在《网曝温州女子因未生男孩遭家暴被赶出家门》这条新闻,他回复说:“下不了好蛋,你脾气还不小啊,当初我老婆第一胎生了个女孩,过了小孩满月差点让我给踹死。”针对《韩国最任性美女主播私照曝光》,他回复说:“我想吃她的屎。”

这个撸胖胖一定不是我们寝室的路盼,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路盼是不喜欢吃屎的。

路盼有一种本事,据说是娘胎里带来的,就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他想睡觉,就一定能睡着。那应该是1997年,张国荣还没有跳楼自杀,正忙着在全球各地举办演唱会,《爱慕》、《侧面》、《今生今世》、《当爱已成往事》等脍炙人口的歌曲再度风靡了整个华人圈,熄灯之后,大家高声歌唱,肖岩将一本书卷成话筒的形状,一会儿指着秦飞喊:“广州的朋友们,你们好吗?”一会儿指着卢东苏喊:“洛杉矶的朋友们,你们好吗?”

秦飞嚷道:“为什么他在洛杉矶,我在广州?我要去洛杉矶。”

肖岩继续兴奋叫道:“这位朋友,就你事多,你给我杀他阿扑!”

江远山问道:“请问我的哥哥,‘杀他阿扑’是什么意思?”

肖岩模仿粤语的腔调说道:“‘杀他阿扑’就是粤语的shut up闭嘴的意思啦。这位来自东京的朋友问的问题很好,我们把掌声送给他。”

刘巍说道:“哥哥,你今天的演唱会到底在哪儿啊?”“哎呀,这位小帅哥,你讨厌死了!”肖岩扭捏道,“现在我会大家献上一首《当爱已成往事》。DJ呢?DJ!”

我猛醒过来,我是DJ,于是连忙敲床伴奏,肖岩纵声歌唱:“房事不要再提,我已无能为力……”

所有人跟着一起狂笑,而就在这片狂浪的笑声中,夹杂着一阵阵呼噜声,那声音有时候绵如丝,有时候硬如钢,有时候仿佛进入高潮,有时候仿佛早泄般泄气……

路盼竟然睡着了!

肖岩说道:“这位佛山的观众表现很不好哈,要不我们把他拖出去喂狗好不好?”

江远山说道:“哥哥,我觉得我们不能虐待动物,狗也需要吃点干净卫生的食物。”

肖岩说道:“这位爱护动物的歌迷,你会得到我的一张签名照。”

大伙边说边笑,路盼竟然浑然不觉,依然鼾声如雷。

刘巍说道:“咱们录音怎么样?”

大家哄然叫好,于是刘巍拿着秦飞的录音笔,跳下了床。

肖岩说道:“这位东京的朋友还是大阪的朋友,你能把裤子穿上再来看我的演唱会吗?”

原来,刘巍喜欢裸睡,他本已经脱光了,一时兴起要录音,也顾不得穿条裤子了。听到肖岩说话,刘巍说道:“哥哥,我只买了一张票,但是我弟弟也好喜欢你哦,所以让它也听听。”

众人再次发出放浪的笑声。

刘巍光着屁股走到路盼跟前,摁下录音键,却将录音笔对准了自己的嘴,说道:“朋友,你听过猪的叫声吗?你听过猪打鼾吗?你还记得公猪发情时的呻吟吗?如果你已经忘记了,那么你就听吧!”说完,他才将录音笔对准了路盼的鼻孔。

大家在床上笑成一团。

路盼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笑,于是睁开惺忪睡眼,乍见白晃晃的一团物事,站在自己床边,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啊”的尖叫一声,坐了起来。而刘巍正聚精会神地录音,突然听到路盼凄厉的大叫,又见他“腾”地诈尸般坐起,吓得也是“啊”的一声,录音笔“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秦飞急了,说道:“我的录音笔!”

路盼这时也清醒了,怒道:“你干吗?在我面前光着屁股干吗?别让我看到你老二!”他顿了片刻,续道,“啊!淫荡啊!”

只有我从来不骂刘巍淫荡,因为我就是刘巍。第三章 网络谜踪,石沉大海

我不相信打起呼噜震天响的路盼十几年后竟然会喜欢吃屎,更不愿意相信他会变得那么粗俗,所以这个“撸胖胖”肯定不是我的寝室兄弟。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知道我的故事?

他跟路盼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决定去新浪微博碰运气,尝试着搜索“撸胖胖”,竟然意外地搜到了他的微博,不过,性别显示是女性。头像是一男一女的合影,女的趴在男的肩膀上,两个人都比划着剪刀手,挑衅似地看着屏幕。那女的我不认识,男的似乎有点眼熟,但是我不确定那人是否就是我的寝室兄弟路盼。而且即使就是他,我也无法确定藏在这个ID背后的是不是路盼本人,毕竟网络图片可以随便下载。

我继续查询这个ID的详细信息,显示撸胖胖的所在地是四川成都,2013年8月13日注册了新浪微博,但是她从来没有发过微博,或许曾经发过但是后来全部删除了,她的相册也是一片空白。也就是说,除了找到一个叫做“撸胖胖”的ID,我依然是一无所获。

不但如此,我又多了一个四川成都的地址,此前他还只是广东佛山的网友呢!

总之,线索戛然而止,我什么都追踪不到。

如果这个撸胖胖就是我的兄弟路盼,那将是很可怕的事。新浪微博是2009年运营的,而在我记忆之中,路盼在此之前就死掉了。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给他发了那张截图,然后问她:“你好,你是路盼吗?这个帖子是你发的吗?”

可是我的留言石沉大海,她(或是他?)压根就不理我。

我又发了一条微博寻找他。

@撸胖胖 这个帖子是你发的吗?你是我认识的那个撸胖胖吗?

可是,依然没人理我。

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沮丧,总之心里很矛盾,我既希望他就是我的兄弟路盼,又担心他是路盼。

我心里很乱,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曾经的路盼到底是死是活?

这个撸胖胖有31个粉丝,我想或许在这些关注他的人中,有人认识他。于是我开始翻看撸胖胖31个粉丝的微博,我再次失望了,他的大部分粉丝在去年甚至前年已经停更了,我给其中几个在这两天更新过的粉丝发私信:请问你认识撸胖胖吗?他好久没有更新了,我想找到他。

几天过去了,一直没人理我。

原来,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竟然可以这么干净彻底。那个口水涟涟的路盼,那个睡觉打呼噜的路盼,那个曾经在校园里裸奔的路盼,真的死掉了吗?

1997年6月30日的晚上,天空飘着零星的雨,媒体说这场雨要洗刷百年耻辱,因为再过几个小时,香港就要回归了。我们到顺宁市人民广场去狂欢,那里要放烟火。我们必须叫上几个女生,没有女孩子,再好看的烟火也没有什么趣味。最后,终于以男生请女生吃夜宵为代价,约来了康璎婕、蒋依林、刘燕燕和吴小慧,男生则有卢东苏、路盼,还有我。那天,我们玩得不是很爽,因为人太多,放眼望去,甚至看不见人的脚,只能看到一个个黑色的脑袋在晃动。将近午夜12点的时候,我们步行到人民广场,那里有大屏幕电视,我们要看主权交接仪式。可是人山人海的,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决定返回。坐在18路车上,看着一大片人头晃动,便觉得回校的决定是多么明智。我们一宿没睡,在校园里乱转,学生礼堂也在转播香港回归的实况,人照样很多。我们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儿,便出去了。夜里三四点钟的时候,肚子饿了,我们走到学校附近的永和豆浆店吃夜宵。我们唱了许多歌,尽管我的歌声很难听;我们讲了许多故事和笑话,尽管我对此一窍不通。我们就这样通过彻夜不眠来庆祝香港的回归。

一个漫长的暑假过后,大二新学年开始了,江远山拿到了人民奖学金一等奖。自从追吴小慧失败以后,他立志要做个出类拔萃的男人,于是拼命读书充实自己,本意是想让吴小慧后悔,后来却在书中找到了乐趣,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我欺呀!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考取了班级第一名。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他忘记了吴小慧,甚至忘记了1996年的平安夜。他的回答往往是:“平安夜?平安夜怎么了?我早忘记是怎么过的了,那天我喝醉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吴小慧?长得蛮不错,挺可爱的。什么?我追她?你在做梦吧?大哥,有没有搞错?”——看,他是真的忘了。

在我们的一致鼓噪下,他决定请我们吃饭。地点:小天府。

小天府在顺宁大学周围很有名气,是家川菜馆子,经济实惠,我们经常光顾。坐定之后我们便开始焦急地等待,每上一道菜,我们便不约而同地“俯冲”下去,等重新坐直身子的时候,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六人之中也有高下之分,其中二人遥遥领先,一个是江远山,他美己名曰“食神”;一个是刘巍,被亲热地称作“饭桶”。

每次吃饭,秦飞的牢骚都最多,比如:“这个菜我没怎么吃,就没了。”“你们干嘛吃这么快?”

在这种情况下,江远山的回答一般是:“活该!”

刘巍有时会补充一句:“倒霉!”

那天,我们都喝了很多酒,每个人都微有醉意。天气有点闷热,我们敞开衣襟,唱着跑了调的歌走进了校门,路旁的篮球场还有几个人在投篮。经过6号楼的时候,江远山忽然内急,便在路旁一站,对着冬青丛解开了裤子……我们说五十年后重游母校时要在这儿立块碑,上书:“江远山撒尿处。”

秦飞和卢东苏脱光了上衣开始赛跑,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剩下四人排成一排,每个人都叼了一支烟,雄赳赳气昂昂的,像一群不良少年。

经过三教时,突然出现一个女子,背了一个包,似乎在等人。我仔细一看,原来是蒋依林。她跟我打招呼,我就走上前去,说声:“你好,干嘛呢?”随着这句话,满嘴的酒气和烟气向她直扑过去。她不满地用手一个劲儿扇着,说:“干嘛要吸烟?对身体不好的。你们还喝酒了!”

她正欲离去,秦飞光着上身跑过来,大声吵着,“卢东苏不见了,卢东苏不见了,你们看到他了吗?蒋依林,你今天晚上真漂亮。”

我这才定睛看了看蒋依林,手心里似乎传来一种滑腻腻的感觉,那感觉穿透了两个多月的漫长假期,一下子击中了我。我记得很清楚,6月30日那天晚上,在人民广场的时候,为防走散,我们手扯着手,我能感觉到从蒋依林手心传到我手心的温度。她的手很滑,稍微出了点汗。我们没有撑伞,雨很小,零星的,有浪漫的气息。

那时,我并没有想追蒋依林。但是此时,在我半醉之际,依林甜甜的笑容、甜甜的声音一下子击中了我,我知道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在我心中种下了一颗爱的种子。

蒋依林说了声:“谢谢”,又道:“不穿衣服,成什么样子?”

秦飞傻兮兮地就要穿衣服,突然大叫:“我的衣服不见了。我的衣服呢?卢东苏也不见了,都到哪儿去了?卢东苏……卢东苏……”他又跑着找卢东苏去了。

我们终于到了学生礼堂,卢东苏早已等候于此,刚才他跑得快躲了起来,害得秦飞傻乎乎地跑来跑去。其实,秦飞并不傻,他一到学生礼堂就马上夸赞起蒋依林来:“哇噻,真正点。做我女朋友多好啊!”

而我心中,却跟他有着一样的想法。

就在这时候,路盼突然大叫一声:“我想裸奔!”话音未落,他脱光了裤子在学生礼堂前奔跑起来,卢东苏则在一旁跳起了舞,我们呐喊助威,又决定五十年后要在学生礼堂前也立块碑,上书:“路盼裸奔处”。第四章 可疑的同学群

可是这才过了十几年,路盼就已经不见了,甚至有可能已经死了。不但路盼,其他几位兄弟我竟然也找不到了,就连他们的死活我都不清楚了,所谓命运无常造化弄人也不过如此吧?

我想起我们曾经有过一张合影,是大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去参观学生会组织的科普展,那年的11月7日,美国火星探测器——“火星环球观测者”在佛罗里达州卡纳维拉尔角的航天中心发射成功,所以科普展上关于火星的内容特别多。在一幅荒凉的火星模拟图片前,我们拍了一张合影。

那张合影放在哪里了呢?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我看了我的电脑桌,桌子下面有两个抽屉,其中一个我经常使用,另外一个上了锁,我忘记把钥匙丢到哪里去了,好久没有打开过了。

照片或许就放在这里?

我拉了拉抽屉,依然不见松动。我干脆找来一把螺丝刀,伸进缝隙里,鼓捣半天,把抽屉的挡板撬开了,终于露出了抽屉里的东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沓钞票,这真是意外之喜,就像捡了钱一样高兴。然后有几个本子,最下面露出了照片的一角。

我心中激动,立即将照片抽了出来!

我又看到了他们,照片上,每个人都笑得那么灿烂,当时的笑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汤帅,拍吧,我已经准备好了。”“等等,我整理一下头发。”“你不重要,汤帅,拍吧。”“就你那两根毛,有什么好整理的。”

……

汤帅?汤帅又是谁?这个名字是突然闯进我脑海里的,他是给我们拍照的摄影师吗?我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照片已经略微发黄,但是每个人的笑容依然活生生的。接着我惊恐地发现,我虽然知道这是我们寝室六兄弟的合影,但是分别是谁,我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甚至照片上哪个人是我,我也不知道。

我被这个发现吓得冷汗直冒,我赶紧打开新浪微博上“撸胖胖”的页面,进行一番比对之后发现,他长得跟照片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像。他或者根本不是路盼,或者只是随便在网上下载图片做头像。

我继续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看着看着,照片上每个人的神情似乎发生了变化,他们突然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我,包括照片的我自己,虽然我并不知道究竟哪个是我。

我连忙把照片放到抽屉里,用几个本子压住,关上抽屉,看着那个被我破坏掉的挡板,不禁有点后悔,担心那张照片会生出脚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行爬出来,爬到我的床上。

我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如此害怕一张照片?

我想,一定发生过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全都忘记了。既然找到路盼希望渺茫,我决定去找另外四位寝室兄弟。

印象中,从毕业之后我就深居简出了,关于大学时代的记忆,最后停留在拍摄毕业合影的那天,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候欧洲杯正如火如荼地举行着,我记得我们集合用了很长时间,因为大伙都很兴奋,纷纷讨论着荷兰队令人惊艳的首发阵容,克鲁伊维特、博格坎普、奥维马斯、西多夫、戴维斯、雷齐格……一个个名字,在我们眼里都是神一样的存在。还有人说法国队表现也非常抢眼,亨利、特雷夆盖、齐达内、皮雷、德约卡夫……有人说这个阵容很可能是史上最强的法国国家队。

我们喧喧嚷嚷吵闹不停,摄影师几次三番要求安静,最后威胁我们不拍了,我们这才老实下来了。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刘巍呢,他怎么没来?”

有人回道:“别管了,别管了,赶紧拍吧。”

奇怪,除了依林,还有谁会一直惦记着我呢?而那个声音并不是依林的。我忘记了当时有没有回应那个同学,可能是假装没听见,一直在沉默吧。

我的毕业合影呢?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

我决定找到老同学,或许通过他们,我就能找到我的寝室兄弟们。我记得毕业之后,我们在“中国同学录”上建了一个网上社群,我虽然很少发言,但是经常去浏览信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不再登录了。“中国同学录”的域名是5460,谐音“我思念你”,但是我打开网页之后发现,熟悉的首页不见了,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二维码,上面两行注释:中国同学录官方微信公众号二维码。

我只好扫描二维码,关注了这个公号,然后按图索骥想找到我的班级。

学校类型:大学(大学/大专/研究院)

所在地区:顺宁

接下来,我该选择“就读学校”了,但是根本没有任何学校可供选择。微信页面底端提醒:当前版本是体验版本,功能正在逐步恢复,敬请期待。

也就是说,我通过中国同学录找回我的老同学的企图落空了。

如果我认识中国同学录的老板或者网站工程师,我就能拿到他们的后台数据找到我的老同学。我认识老板或者网站工程师吗?不认识。所以,我没法找到我的老同学了。

几天后,《顺宁晚报》的一篇新闻报道给了我灵感,《QQ校友群混进“奇葩”骗子》,说的是一个名叫王棨筠的骗子,几年前化名“党尚次仁”,先后冒充西北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的校友,通过QQ群聊天,取得校友们的信任之后,伺机盗窃。后来因为偷了一部相机、一块新疆彩玉而被抓获。刑满释放之后,他故伎重施,混进了复旦大学顺宁校友会,结果还没来得及行骗、行窃,就被识破了。

QQ群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立即打开QQ客户端,搜索“顺宁大学校友会”,果然蹦出了全国各地几个校友群信息,我添加了位于顺宁本地的校友会,发送入群申请时详细介绍了自己的信息,包括真实姓名、入学年份、院系名称等等。成功入群之后,我迎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迎,以及名侦探柯南般的盘问,因为前不久复旦大学校友会的事,大家对入群的新人普遍比较怀疑,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

就在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名字跟我打招呼:“刘巍,你终于出现了!”

那人名叫刘燕燕,1997年6月30日的晚上,她曾跟我们一起去顺宁人民广场观看香港回归主权交接仪式的直播。而我对她更早的记忆是在1996年的平安夜,那时候我们刚入学,她冲着我们几个男生喊:“你们吃了我们蛋糕,怎么连首歌都不唱的?”

我回复她:“刘燕燕,你好。”

她没有再理我,直接申请加我为好友了,群聊窗口里有人喊:“禁止私聊,小心怀孕。”

刘燕燕问我:“你这些年去哪儿了?”

我说:“一直在顺宁。”

刘燕燕问:“怎么不跟老同学联系?”

我说:“找不到你们。”

然后,她把我拉到我们班的微信群里,她说:“同学们,你们猜我把谁拉进来了?”

尽管班级群里每个人都是实名,但是我依然有种很陌生的感觉,我心想:“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有几个同学问:“到底是谁啊?”

我把群名片修改为“刘巍”,然后班级群里沸腾了,很多人来问候我。

我有点陌生的感觉,每个人对我来说都像是陌生人,不少人同学来问候我。“欢迎刘巍同学归队。”“刘巍,你小子这些年去哪儿了?”“太开心了,我们又找回来一个失散的娃。”“此处应该有红包。”“此处应该有红包+1。”“此处应该有红包+2。”“此处应该有红包+3。”

……

大家如此热情,我岂能扫兴?于是发出了一份100块钱分成25个的红包,一番热闹的抢红包之后,我把撸胖胖的微博头像图片发到群里,问道:“大家还记得这个人吗?”

有人问道:“1,这张图片上有两个人,你问的是哪个人?2,不管你问的是哪个,我都不认识。”

尽管他在开玩笑,我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我问的是这个男的,大家不觉得眼熟吗?”

几个同学纷纷表示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在对话框里输入:“你们不觉得他是……”然后想了想,改成了:“你们不觉得他像路盼吗?”

几个人都说:“这哪儿像路盼啊?”

有人问:“你从哪儿弄的图片?”

我说:“新浪微博。”

那人说道:“新浪微博是2009年运营的,路盼都死多少年了!”

我的心脏一阵狂跳,看来是真的,路盼的确死了,我的记忆并没有紊乱。接着,我又冒冒失失地问了一句话,然后群里突然安静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片死寂。

起码有两分钟那么久。

我问的是:“我寝室那几位兄弟呢?他们在群里吗?秦飞、肖岩、卢东苏、路盼、江远山,你们在吗?”

问完这句话之后,整个群就像被严冬笼罩了。过了半天,刘燕燕才问了一句:“你是刘巍吗?”“我是啊。”“那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我越来越纳闷了,问道:“有什么不妥吗?”“你明知道你们寝室其他五个人都死了呀!”“什么?”

这个消息简直是五雷轰顶!我晕晕地看着手机屏幕,不停地晃动脑袋,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是这明显不是个梦。那么可爱的五个人,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我说:“这种玩笑不要乱开吧,我会受不了的。”

刘燕燕说:“我没有开玩笑,他们在学校的时候就死了,全都死于意外,你真的忘记了吗?”

是的!

我真的忘记了,我竟然全都不记得了。第五章 入学即失恋

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像是丢了魂儿一样,我给依林打电话,她也不接,她可能正忙着吧。

手机响了一声,有人要加我微信好友,认证信息显示:你好,我是汤帅。

汤帅,汤帅……这个名字很熟悉,对了,就是给们寝室拍合影的那人,但是他为什么要加我为好友?他是怎么知道我微信号的?

我狐疑地通过验证,之后他立即跟我聊起来。“老同学,好多年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他叫我老同学?

这一声“老同学”勾起了心底一些美好的情愫,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汤帅,是的,我认识他!而且,我应该跟他很熟。那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子,在我的日记里,他每天都含着一根棒棒糖,哪怕上课的时候都是如此。他会弹古筝,有一天晚上,他带着古筝在两栋教学楼围起的天井里弹拨起来,那天的夜色很好,也很安静,悠扬的《高山流水》把晚自习的同学都吸引了出来,围得里三圈外三圈,就连二楼三楼围绕着天井的走廊都站满了人……在围观的人群中就有蒋依林,后来她常说起汤帅的多才多艺,至今想来我还嫉妒不已。

有段时间,汤帅天天晚上到女生宿舍楼外弹古筝,女生往楼下扔酒瓶子都不管用,赶不走他。后来,他的古筝弦老是断老是断,他就再也不弹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古筝放在寝室里为什么弦会断。

他问我是否还记得他,我便说道:“冲着那奇葩的古筝断弦案,我也记得你。”“你难道不记得咱俩长得也有几分神似吗?”“难道咱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妈的,你这鸟人,竟然不记得了。”

汤帅这么一说,我倒是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了,当初好像的确有人这么说过,说我和汤帅在外貌上有几分相似,但这话是谁说的,我却忘记了,难道是依林吗?

汤帅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说:“其实,你们寝室的人并没有都死。”“废话,我还活着呢!”“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江远山还活着。”

我立即来了精神,整个人都不由得坐直了。江远山,就是那个在女生宿舍楼外摔酒瓶子的江远山吗?在刘燕燕说我们寝室的人都死了之后,他竟然还活着!

江远山摔酒瓶子,曾经闹得沸沸扬扬,起因是我和路盼一次无所事事的游走。

大一刚入学时,看什么都新奇。一个微风拂面的夏日的傍晚,我和路盼走在校园里,学生广播站大声地放着音乐,是臧天朔那首刚刚火遍大江南北的《朋友》。

朋友啊朋友

你可曾想起了我

如果你正享受幸福

请你忘记我

朋友啊朋友

你可曾记起了我

如果你正承受不幸

请你告诉我

……

我们在激昂的旋律伴奏下,一路走到食堂前的海报栏,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有拿着饭盒急匆匆赶路的,有背着书包慢条斯理地看着海报的,也有推着自行车艰难地前进的。海报栏里贴得五花八门,什么海报都有,《“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与世界格局走向》讲座将于周三晚上七点在3108教室举行,纪念藤子.F.不二雄,《机器猫》专场周二晚上七点在放映厅举行……此外,还有社团招新、找家教、社会调研以及附近的茶馆饭店的广告……我们看得眼花缭乱:哦,我的大学,开始了!

一则别致的广告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我们来自天南海北,我们有梦般的追求,我们个个多才多艺,我们人人喜欢朋友,邀请你和我们开展寝室间的联谊。有意者请与我们(6-123寝室)联系。

下面是她们的信箱号码。我们一看,这不是我们班女生的寝室吗?回到寝室后,我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大家,问有没有兴趣交个联谊寝室,他们齐声叫好。我们决定把这个光荣任务交给我们老大秦飞。

他无辜地问:“为什么会是我?”“因为你是老大啊!”江远山显得更加无辜。

第二天,六个女孩子应约来到了我们寝室,正是傍晚时分,金色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穿过女孩子的发丝,形成一抹黄晕。我们像谈判一样,坐在桌子的两边,而桌子的中间摆满了各种零食,那自然是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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