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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6 14:3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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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伐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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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能力犯罪

超能力犯罪试读:

楔子

光投向物体时会被物体遮挡,于是便产生了影子。影子是那么一种司空见惯并且毫无作用的存在,一种即使被完全忽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存在。每个人每件物都有自己的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看上去完全无害也完全无益。

似乎如此。

实际上,并不是只有光线才能使影子发生变化,也不是所有人的影子都只是一条无害也无益的“尾巴”。

有些人,他们的影子不只是随光线变化的附庸,还能对其他的影子发挥作用,继而对其他人或物体发挥作用。

他们的影子拥有常人所无法理解的力量,他们被称作影持。

影持将自己的影子施加在其他影子上来实现影持的能力,使投下那些影子的人或物体发生改变,或保持形态。

就像物理学定律束缚着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与物,影持也被其相关的法则所束缚:

1.每位影持都只能使用一种影持的能力。

2.影持的能力可以依影持的自身意愿随时撤销,但如果是夺取或是融合了其他生命体的影子,必须在归还影子之后才能撤销。

3.影持的能力可以受意志控制,但也可以被迫激发。

4.影持的能力来源于遗传。如果双亲只有一方是影持,孩子必定是影持,并且能力与家长相同;如果双亲均为影持,孩子只有极低的概率是影持,并且能力与父母都不相同,甚至可能是全新的能力。

5.如果影持在使用能力时死亡,能力的效果会永恒持续。

……

这就是影持世界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影持法则”。第一案千万硬币亿万富翁刘蒙义的豪宅失窃,唯一的失窃物竟是一枚一角钱硬币。价值一千万的一角硬币,悬赏足足是自身价值的一亿倍。1

这几年,记者可不是个好干的职业,现在人们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早已司空见惯了。司空见惯到比起杀人案,他们更乐于持续关注豪宅失窃案,毕竟相比之下后者更具娱乐性。

失窃的是亿万富翁刘蒙义的豪宅,门外记者们正有秩序地拥堵着,拍摄豪宅标志性的大门,想方设法把豪宅和警察或是警车摄入同一张照片里。

这会是条不错的头条新闻,罗穆一边想一边又拍了一张照片,要是我能知道里面都丢了些什么就更好了。

眼前又是一个穿制服的家伙,他隔着复杂的铁艺大门又拍了两张照片。此时他正准备把镜头拉近点,看看这案子的负责人是谁,以便将对方的名字写进自己明天的报道。“咦,这下巴看着挺眼熟的,对了,这不是章老哥嘛。”既然负责人是老熟人,那显然就没有继续守在这里的必要了,罗穆从他拥挤的同行中抽出身来,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拿出手机开始翻找章页的电话。

还没等他找到,电话倒先响了,来电者正是他刚打算联系的那位“章老哥”。“嘿,老哥。真是巧,我刚打算打电话给你……”“看能不能挖出来刘蒙义家丢了什么?”“老哥你真……”“你能看到我,我自然也能看到你。既然让我看到你了你就过来吧,到后门来,我派手下来接你。”对方挂电话前还没忘了加一句,“别声张,如果我看到后门也像前门一样挤满了你这种苍蝇,我就直接连你一起轰出去。”

罗穆赶忙保证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可是有素养有职业道德的专业记者,对于独家新闻的处理,他一直是很有经验的。

每一座豪宅都会有后门,以避免给厨房送食材的车或是其他什么人踩脏了豪宅的门脸。如今记者的天性是什么都不放过,后门自然也堵满了记者,不过比起水泄不通的前门倒是少多了。门里守着一个年轻警察,不苟言笑并且拒绝和任何人交谈。

罗穆隔着门递进去记者证,不苟言笑的年轻警察把他的名字、照片和本人核对了三遍之后终于把门拉开了一条缝。“就不能再开大点?”罗穆觉得这条缝窄得似乎只能塞进去一条胳膊。“开这么大就足够你进来了。”不苟言笑的年轻警察望着他身后想趁机挤进来的其他记者说。

罗穆无奈之下,也只能狠吸一口气咬牙往里挤。“嘎嘣”一声,他上衣的扣子掉了两颗。

扣子从门的下方滚落到了门的另一边,被其他挤上来的记者踩了几脚后就踢得不见了。

被挡在门外的记者对着他一阵狂拍,罗穆已经几乎能看到自己狼狈的照片登在明天的报纸上——和亿万富翁失窃案登在一个版面上,作为花边新闻。“你不是说我肯定能挤进来吗?”他没好气地对放他进来的警察说。

那警察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觉得你的哪部分没进来?”

罗穆指了指本该是扣子的地方留下的线头,警察完全没有理睬他的意思,罗穆耸了耸肩,决定把这笔账记在主编头上,乖乖地跟了进去。

章页一个人站在房间中央。年轻警察出门后罗穆双手“拉”起不存在的裙子,低头弯膝做了一个夸张的屈膝礼:“见过章页老爷。”

章页警长一副要吐的表情:“我该把独家新闻给别人的。”“别,别。”罗穆立刻绕到他前面,几乎是堵着他的脸拍了张照片,“啧啧,真帅,我说什么来着,论上相大上海没人比得上老哥你,这正直的眉毛犀利的眼神,明天的头版就像是为这张脸而生一般……”“罗穆……”章页斜着他正直的眉毛喊他。“说吧,这次是要帮你发布假消息还是公布悬赏?刘蒙义能给出的悬赏怕是不少吧,七位数是肯定有了吧,有没有八位数?丢的东西一定比这更值钱吧。”“你这是在套我的话?想套出这豪宅里到底丢了什么?”“不,不。”罗穆在嘴前摇着右手的手指加以否定,“我不用套,以咱们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你肯定会告诉我的。当然,准不准我写在明天的头版上就是另一回事了……”“写吧。”“什……什……什……什……么?”

正直的眉毛又扬起来了,不过这次却是很高兴的:“我是说‘写吧’。”

罗穆的眼睛如扑倒羊羔的野狼一般放光:“丢了什么,不,谁在乎丢了什么,几百年前花瓶还是石雕的名字谁听得懂,直接告诉我最劲爆的,读者最想看的。告诉我丢的东西值多少钱!”“我想……这个答案是值得上头版的。比我正直的眉毛值得多。”

章页的笑意显现,他在等着看罗穆听到这答案后的反应。“丢的这件东西是刘蒙义最珍视的收藏……它的价值是……”

罗穆抽出一支笔准备抄在手心里。“一角钱。”

……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罗穆问:“到底值多少钱?”

章页脸上笑意更浓:“就是一角钱。一枚面值为一角的硬币。”“就算丢的东西真的是一角硬币,那也不能是普通的一角硬币啊,不能是那种在路面滚过连弯腰捡一下都没人愿意的一角钱啊。”

章页没回答他,他还是只笑着,用一种令人恼火的方式满意地笑着。

章页的笑让罗穆明白过来了:“喂,喂……老哥你不是说真的吧,真的就只是一角钱?超市找零时甚至都懒得让人找的一角钱?上面没多字也没少字,没把背面的兰花印成大菊花,也不是朋友圈流传的年份稀有一枚价值几万几十万的?我不相信普通的一角钱丢了这位亿万富翁能注意得到?如果那是普通的一角钱咱们现在还在这不知道是收藏室还是展览室的地方干什么?”他不是很确定地指着房间追问,“咱们这是在案发现场对吧。”“我想你应该知道的,”章页跷起拇指斜指背后的玻璃匣,“否则你刚才就不会趁我不注意冲着这东西拍照了。”

玻璃匣如普通床头柜一般大小,四边被全部封死,金属的支托立在中间,支托的底部是丝锦的衬垫。置于半人高的展示架上,里面空无一物。

整间屋子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收藏品,全都封在玻璃匣或是玻璃罩里,唯独只有这一个是空的。“我只是碰碰运气,没准儿能登在明天的报纸上呢,你知道现在的读者不喜欢全是文字的报道,在网上传播的新闻更是不能没有图。最好能再来张失窃物的照片,真的是普通的一角钱吗?那我就去银行随便换一个来拍照了,反正登在报纸上都一样……对了,能透露下是哪年的硬币吗?不方便透露就算了,我只拍背面也行……”“1986年。”章页突然说道,“很普通的一个年份,市面上相同的一定有成千上万个。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这枚普通的一角钱当作宝贝收藏在这里,不过他表示愿意向找回这枚硬币的人支付一千万人民币的酬金。”

价值一千万的一角钱,悬赏足足是自身价值的一亿倍。

绝对爆炸性的头条新闻!作为独家新闻的话明天的报纸肯定会被疯抢,朋友圈也会被彻底刷爆。

房间没有窗户,因为阳光的直射会对一些古董造成伤害。柔和的灯光抚在这些价值不菲的珍藏上,令它们的影子印在墙上。罗穆盯着曾经装着价值千万的硬币的玻璃匣,灯光透过玻璃使得墙面有一点儿暗淡,支托的影子投在这有点暗淡的墙面上,也因光线的削减而呈现出深灰的颜色。

盯着这影子的罗穆突然说:“老哥你知道,记者的薪水其实是很少的,而上海又是个什么都贵的地方。”

章页和蔼地点着头,那样子仿佛就是罗穆的亲哥哥。

罗穆投在地上的影子突然抖动起来,影子的双腿融合在一起,双臂缩进身躯,头陷进了胸膛里。这平板般的影子又抖了抖,抽出一个头儿来,抽出一股两指宽的影丝在地上游走,蛇一般游上墙,铺散开来,遮蔽住了玻璃匣和支托的影子,遮蔽住了这整面的墙壁和紧挨着的地板。

然后遮蔽着的影子潮水一般散去,留下原有的影子,以及新的影子。“行了老哥,你赢了,这是还原的墙上曾有过的影子。”罗穆亲切地搂着章页的肩膀,“老哥你作为警察是不能领赏的,看出什么线索来也跟兄弟分享一下,我领了赏金咱俩各分一半……”

上海是一座包罗万象的城市,自然也有影持混迹其中。一个油嘴滑舌的小记者拥有影持的能力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事情。

罗穆的能力是“复现”。他能感知影子及影子曾停留的痕迹,并用自己的影子将其再现出来。

距离的时间越久,影子的浓度就越浅。就像用红外热成像仪拍摄人停留的痕迹,距离的时间越久,体温散失得就越多,图像也就越模糊。一般间隔一天以上的时间后,影子就很难再被复现出来了。

失窃的时间是昨天深夜到今天凌晨期间,案发的时刻在复现的时间范围内。

墙上层叠着几个人的影子。“猜猜这些人里面到底哪个是偷走了这枚即将轰动全国的‘千万硬币’的窃贼。”罗穆拍下墙上的影子。

章页摇头:“哪个都不是,我们已经用红外热成像仪拍过了,没拍到窃贼留下的体温。你在墙上复现出的影子都是警方人员的,是勘验现场时留下的。”

章页凑近了墙面看,看人影之外的影子。“我找你来,是因为我想也许有别的不比室温高的东西,所以无法通过红外检测。但所有东西都会留下影子。来看一下这里,你觉得这像什么?”

章页指着的是墙面上的一处影子,巴掌大小,嵌在玻璃匣的影子中间,紧挨着支托,正是原本该是硬币的位置。

罗穆觉得这影子的形状很眼熟,好像……不久前才见过。对,就是不久前才见过,是早餐时候才见过……早餐时他吃了豆豉鱼配泡饭,豆豉鱼罐头里的是……金枪鱼!

对,就是金枪鱼,这影子和他在罐头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真是不可思议。”章页的口气甚至有些赞叹。“老哥你已经有思路了?”“要是有的话我为什么还要用‘不可思议’这种词?”“哦!那真不好意思,我倒是有思路了。虽然我还搞不明白怎么会有金枪鱼的影子出现在这里,但这影子也清晰得过分了些吧?”

章页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正义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是影持。

这里是上海,自然不会只有罗穆一个影持。2

毫无疑问,刘蒙义家的失窃案将是明早新闻的头条。现在全上海的媒体都在为此忙碌,自然也包括刚得到了独家新闻的罗穆。

与忙着打探消息或是组稿的同行不同,罗穆正忙着让他的主编找不到他。

他关了机,拦了辆出租车飞驰而去。出租车停在了一家书店门口,他让司机等着,下车冲进店里,五分钟后他回到车上,手里多了本书,封面上印着一个人的特写照片,带着名人以及有钱人特有的表情。

然后罗穆给了司机另外一条街的地址,是家裁缝店。

店里摆着张舒服的椅子,一个女人正坐在上面惬意地织着围巾。

罗穆拉过把椅子坐到她对面:“苏姐,生意好吗?这漂亮的围巾是给谁织的?”

被罗穆叫作苏姐的女人,本名叫苏茜,她笑了,眼角弯弯的:“给你。如果你要买的话。那边还有很多成品,样子不同价格也相应地不同,不过别问我具体多少钱,我不记得,还好我在上面都贴了价签。如果是你要买的话,我可以算你便宜点,看在你叫我苏姐的分上。”“哦,那我可得多叫几声。苏姐苏姐……我得叫多少声才能不付钱?”

现在手工围巾就和裁缝店一样少见了,苏姐手里正织的这条花色精美,和店里挂着的那些可完全不同。

这看着可不像是卖的啊,罗穆想,但他没说。“适合你的衣服在左边第三排,有夹克、风衣和西装,不过我猜你不会要西装,你基本没机会穿。应该还有些别的款式,不过我记不清了,你自己看好了,我现在不想停下来,我可不想数错针。”

罗穆抖着他还穿在身上的大衣,表示自己不是来买衣服的,只是来补扣子而已。“我看到了。现在没有合适的扣子,所以你得把衣服留下来,而外面现在又很冷,我得先借你件衣服回家。我刚才有说过价钱或是折扣之类的事情吗?那是对围巾说的,衣服可不是……你就应该明白这不是要卖给你。”

罗穆摊开手,既表示认输,又表示无话可说。

罗穆挑了件夹克,在身上比了比,正打算说话,苏茜先开口了:“想趁机打听什么就快点儿问吧,总操心着你什么时候问话会让我数错针的……好了,别再这样叫我了,想哄我开心也不必把自己装得这么傻,要不是想顺便打探点儿什么,恐怕你早就自己随便买几颗扣子缝上了……这次碰上的影持是什么能力?”

苏茜也是影持,而且她几乎知道这上海所有的影持,如果罗穆想查有关影持的事,她是最好的选择。

罗穆在相机里翻出墙壁上影子的照片。苏茜看了半天,总算是在罗穆的指引下找到了看上去像是金枪鱼的影子。她对形状倒是没什么看法,相机上的照片太小,墙上的影子看起来就只是一个黑点。罗穆指出的疑点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黑点的影子是很清晰没错,可墙上警方人员以及罗穆的影子也同样清晰。“问题就在这儿,苏姐。这些人的影子清晰是正常的,因为他们是来工作的,而工作的人需要什么?”

罗穆双手合拢又打开,像演讲的人在讲到关键处时停顿。苏茜用毛衣针拍了下他的手,要他别这么卖弄,自己已经明白过来了。“是光线呗。”她说,然后便开始埋怨罗穆害她织漏了一针。

失窃案是在夜里发生的,没有灯光也没有日光,即使真有什么东西留下影子,也不该和这有充足光线时所留下的影子一样清晰。这个金枪鱼形状的影子也因此不可能是正常物体投下的影子,而是影持能力者所留下的痕迹。

苏茜给了罗穆一个人的名字和地址,告诉他这是那个人的能力。当罗穆问起这是什么能力时她说:“我不记得了。”

说得坦坦荡荡仿佛天经地义一般。“姐,你说得还真是理直气壮。”

苏姐则给了他一个“你懂我”的表情。

罗穆耸肩,他听说苏茜早年曾受过伤,记忆受到了损害,经常记不住事。但更多时候他怀疑这只是她的借口,是她懒得记甚至是懒得理人的借口。

他在告辞之前说:“这个案子是章老哥负责的。”

苏茜的毛衣针停了下来,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三天后来取你的上衣。”她面无表情地说。

罗穆用手指指苏茜又指指自己,那意思是:你就没有别的要和我说的?

果然苏茜继续说:“告诉你这次的影持能力也可以,如果你肯帮我把围巾送给章页的话……”

罗穆立刻去摘店里挂着的围巾:“哪条?”“我正织着的这条。所以你得先等我织好。”苏茜说,笑得眼角弯弯的。

罗穆在截稿前的半小时才重新开机,在这之前他成功地让主编找不到他。开机后主编的微信和短信一条一条地冒出来,他一条也没看,全部删除了。

他不用看也知道里面都写些什么,无非是要他赶快回电话,以及五花八门的骂人的话——全都是骂他的。他关机前给主编打了个电话,语气激动地说自己有独家新闻,然后在他最后一个字刚说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挂断了电话,并且迅速关了机,就像是手机没电被强行关机一般。

眼看就要排版却迟迟拿不到独家新闻,号称有独家新闻的记者却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光是想想主编现在的表情罗穆就非常快活。

距截稿时间越紧对他就越有利,要知道这座城市的生活成本可是很高的。

他喜滋滋地回拨了主编的电话,同时在心里开始盘算这次的独家新闻能为他要到多少额外的奖金。

听筒里传出的是好听的电子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罗穆拧着眉毛把号码从前往后又从后往前各查证了三遍,主编的确就是这个电话号码啊。

再拨还是关机。他只好打给报社前台:“嘿,我是罗穆,帮我转接下主编,有急事。”

电话那头是十分礼貌却拒人千里的声音:“先生,请问您预约了吗?”“嘿,嘿!是我穿越到平行世界了吗?我好像还没被雷击中也没掉进下水道里啊。别闹了洋洋,快把电话转接给主编,他会奖赏你的,你可以用他奖赏你的钱给我买条领带作为订婚礼物,我会很高兴接受的……”

前台王洋的声音在失掉了拒人千里的同时也失掉了礼貌:“别再叫我洋洋,也别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结过婚了!非报社人员见主编是要预约的,而你已经被解雇了,主编说他已经通知过你了,微信和短信都发了。”

罗穆的语气沉痛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脚:“哦哦,天哪!你刚才说话那么冷,我还以为我穿越了呢,没准在这个世界你还没结婚,我还能追求你……”他听着王洋忍无可忍地凶了他几句,又说,“信息我还没看,不过既然我已经被解雇了,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独家新闻直接卖给别家了……”

听筒里换了个男声,是报社的主编。“你没有预约,罗穆。”

真可惜,听起来一点儿也不急也不气急败坏。罗穆想。“嘿,老大……”“我这里是报社,不是黑社会。”“那叫主编大人或是主编老爷怎么样?”

长达半秒的沉默。罗穆觉得自己几乎听到了主编擦汗的声音。然后他听到电话那头的主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终于开始气急败坏了,罗穆也终于开始快活了。“别,别摔电话,我的主编大人,电话摔坏了我可就找不到您了,更没办法痛哭流涕地请您重新雇我,好把我准备的整版独家新闻给老爷您。离截稿只剩十分钟不到了,要我现在把新闻传过去吗?”

主编从鼻子里哼出了一个听上去像是肯定回答的词。罗穆迅速谈好了价钱,并提出不能改他的报道,一个字一幅图都不能改。

罗穆的心情很好,他决定买些消夜,来罐啤酒,再来点儿下酒菜。

冰箱里啤酒倒是现成的,但冰箱里另外能吃的,可就只有早上剩下的半盒罐头。上次沃尔玛搞促销的时候他买了不少金枪鱼罐头,至少现在每天早上都是吃的这个。

高兴一点儿,应该再高兴一点儿。他告诉自己,虽然每次都吃同样的东西终归会腻,但至少这是在超市促销时买的,看在钱的分上什么都能忍。虽然是豆豉鱼,但人家却号称是用金枪鱼做的呢。

金枪鱼……刘蒙义失窃房间的影子看上去就像是金枪鱼。

到底有多像呢?

罐头放在桌上,罗穆歪着脑袋盯着它看。罐头壳的外侧印着金枪鱼的图案,看起来和那形状奇怪的影子倒还真是很像。

罗穆眨了眨眼睛,头歪向另一侧,换了个方向看。

好像是有点太像了。

他把手里的啤酒放下,右手抓起空罐子的侧面。罐子是扁平的铁罐子,从上面看是椭圆形的,靠一只拉环把上表面拉开,每次拉起来都很费劲。罐子的侧面沾着油,有点滑,加上是弧形的表面,抓得并不牢靠,他张开左手来,食指和拇指去抓罐子的上下表面。

痛,痛。他差点脱手,左手的食指已经被割烂了。

被拉环拉开的罐头口有着锐利的边缘,他忽视了这一点。

该死,出血了。他舔了舔,血又冒了出来,也不算多,但就是流个不停。

于是他暗骂了两声,找了张创可贴贴上,继续研究这害他割破手指的豆豉鱼罐子。

在电脑里调出今天拍的照片,放大。和这罐子上的图案比较之后,两者居然是完全一样的,至少在目测的误差范围内是一样的。3

罗穆盯着手中的书看,封面上印着富豪的正面特写照片。他写稿前已经把这本书读过一遍了,但他决定再翻翻,两遍过后他通常就不会遗漏什么了,这样他就可以把这本垃圾直接扔进垃圾该去的地方了。

刘蒙义的人生经历基本就是个标准的励志故事:兜里揣着不到一百块只身一人闯荡上海,在这里靠餐馆服务生微薄的薪水养活自己,轮休的时候在大学四处旁听,他发现自己在金融领域的非凡天赋,用自己辛苦攒下的一点儿积蓄投资股市,而那时股市正好处于刚开市、只涨不跌的黄金年代……

后面的故事其实都不用再看了,罗穆把刘蒙义的传记扔到一边,所有成功人士的励志故事基本都是一样的:都是靠自身努力外加绝佳时机捞取了第一桶金,然后就是靠这些资本运筹帷幄决战商海,最终成为登在报纸上时不会被忽视的名字。

罗穆已经看到他想看的东西了,他在这本书里找到了这次丢失的一角钱——现在该叫它“千万硬币”了——这是罗穆今天登在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大标题,这个词已迅速传遍上海。

这本传记中记载了刘蒙义青年时代的爱情故事,发生在他打工的日子里。他在上海各大学旁听时遇到了他的初恋,然后就是长达三个半章节的俗套爱情故事,作者刻意营造这段恋情的浪漫努力适得其反,反倒写得矫揉造作,读起来更像是模式化的通俗言情小说而不是真实故事。这段恋情最后因为女方毕业后决意去北京发展而结束,在火车站刘蒙义和他恋人打了个赌,如果是正面朝上女生就留下,如果是反面朝上他就不再挽留。

结果是反面。结果他攥着这枚硬币看着火车轰隆隆离去。

第二天刘蒙义投资的股票开始发力疯长,他也由此获得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再后来刘蒙义一直留着这枚硬币,他觉得自己的命运随着这枚硬币在空中翻转时发生了改变。

这本传记给罗穆最大的感受就是,作者不去好莱坞真是屈才了。

难怪一直不畅销呢,明明这种富商的传记应该很好卖才对,因为既可以满足人窥探隐私的心理,同时又可以顺便看看成功人士是怎么赚钱的。不过这种情况也只是持续到昨天,因为今天的新闻里罗穆直接把这本书的封面印在了报纸的头版上。

这是市面上唯一正式出版过的刘蒙义传记,也是唯一一部涉及“千万硬币”的书,没有理由不出现在新闻的专版报道里。更何况,罗穆和他的一个书商朋友昨天已垄断了这本书的所有现货。

他和书商朋友刚通过电话,书已经卖断货了。

很好,不枉自己专程打车冲过去和他一起翻找刘蒙义的传记。

今早其他的报纸也从不同角度报道了昨天的失窃案,因为没有罗穆这样的爆炸性信息,所以只泛泛报道了豪宅失窃。甚至有几家报纸刊登了昨天罗穆挤进侧门时的狼狈照片,以笑料弥补内容的不足。罗穆挤眉弄眼地看了自己的狼狈样半天,翻出把剪刀将其一刀剪下。

整天写新闻的人总算也上了回新闻头条了,可得剪下来好好收藏。

这也算是出了点小名了吧。

果然,章页打来电话一开口就是:“你小子还怪上相的嘛,印在小报上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又给我弄到什么消息没?”

罗穆抽出一张报纸来,上面印着章页眉头紧锁的脸和他正直的眉毛。“老哥你也很上相的,我昨天说什么来着……”“我正要说你这件事呢,我的照片为什么会在你的报纸上?”“我昨天拍了照,跟你说要上报。那么它为什么不该出现在报纸上呢?”“该死,我以为你是随便说说的。报纸上总是要登广告的,我以为登了广告我这张脸自然就没版面刊登了。”

章页不喜欢上报纸,至少是不那么喜欢。这罗穆知道,可他没办法,他总得多贴几张照片以使那张传记封面显得不那么突兀,至少他得把比这重要的照片都贴完了才轮得到这张。而且照片的稿费比文字给得多。“哦,老哥,这可是头版,报纸的头版从来都没有广告。这可是行业操守。”罗穆拼命地摇着头,哪怕章页看不见,“这和警察不能领巨额赏金是一样的。我在苏姐那儿打探了些影持的消息,等这通电话之后我就要出门追这条线索了。”

章页在电话那边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哦,老哥,信号似乎很不好哦,不如我先挂了吧,不都说信号差的时候辐射很伤脑子吗。先别挂吗?你是在问她好不好还是问她说了什么线索?我怎么两个词都听到了?不管是问什么你都可以直接问她的嘛,她昨天正在织围巾,是织给老哥你的……”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罗穆耸了耸肩。人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把真话当调侃,苏姐确实是在给他织围巾啊。

影持的地址可不能给他。给了他自己可就拿不到第一手消息了。

罗穆找到地方的时候吃了一惊,居然是栋老房子。虽然外表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也没占多大面积,但这再小再破也算是独栋了吧,在寸土寸金的上海这块地得值多少钱,居然还没被如狼似虎的开发商拆迁改建?

房子看上去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窗户比墙还脏。墙上则是各种办证电话,看起来竞争还挺激烈的样子。他拍了拍门,没有人应,在周围找人问了问,也没有人认识这房里住的人,只说见到过有人住,但对方很少出门。

显然这会儿那位据说很少出门的房主没在,因为罗穆把房门拍得山响,也没有房主忍不住出来问到底是谁这么坚持不懈非要见到他不可。

也许是出门了吧,这会儿正是上班时间,人总是要出门工作的。于是罗穆在附近找了家小笼包店,在能吃好喝好的地方慢慢等。

这一等就到了晚上,胀着肚子从小笼包店出来。其实他也没吃多少,上海什么都贵,不过店里的茶水不要钱,于是他就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

院门还是紧锁着,房间里也没有亮灯。罗穆绕着房子又等了两个钟头,还是没有动静。他决定还是想办法摸进房间里去看一下,也许能有什么意外收获。顺便借用一下对方的卫生间。

免费茶水喝得是有点太多了,附近也没有卫生间。

他做贼一般四处张望,小弄堂里原本就没什么人经过,此时路上更是一个人也没有。他飞快地掏出把万能钥匙来,拨弄了几下就推门进去了。

屋里很黑,窗帘全部拉着,透不进来一点儿光。房间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罗穆拉开窗帘,月光照了进来。他去推窗户,这房间要是再不透气就把人憋死了。

警报声炸雷一般响起。

该死!这窗户上有报警器!这家人是什么毛病!这房里有什么玩意儿居然还装报警器!

罗穆手忙脚乱地在窗户上乱摸,始终摸不到报警器的开关。他向门外冲去,干脆跑了算了。冲了一半又折回来,这房间里到处是自己的指纹,搞不好明天警察就会顺着痕迹找上门来告自己入室行窃。

房间里迎面冲进来一个人,用枪指着罗穆的头。“不许动!”

罗穆两腿打战,不住地默念祈祷着对方最好是警察。这要是房主……窗户上都能装报警器,手里还有枪的房主,鬼知道有什么秘密不想让人看见。

逆着月光,门口举着枪的人身上穿着制服,是警察。

这警报倒是把警察招来得蛮快。“双手举过头顶!转过身去!趴在墙上!”举着枪的人命令道。

罗穆乖乖地听话。刚面向墙站住就被人顶在了墙上,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摸索寻找武器。“我没有武器!”他喊,“我是记者,我是来采访的,上衣口袋里有我的记者证。”

一只手专业地在他上衣上摸了两下,没摸到记者证。

完了,罗穆突然想起来了,记者证落在留给苏姐配扣子的那件衣服里了。“我,我,我真是记者,我是《影报》的记者,我叫罗穆,我也有认识的警察,没准儿你们还很熟的,他叫……”“叫章页,你总是叫他章老哥。”

听这声音,还真就是章老哥的声音。“老哥啊,先松开我行不?你再压着我,苏姐会为了我毁了她做的裤子而恨我的,而且她恨的时候也一定会顺带捎上你的。”

后面的人果然松开了他,这人应该就是章页了,也只有这位章老哥听到苏姐后会是这个反应。“好了老哥,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但你得先等我五分钟。如果你想问的是再让我保持刚才那个姿势会怎么样,我只能回答你免费茶水真的不适合无限制地喝。”

然后他用章页等他的这五分钟去了趟卫生间。

罗穆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章页已经打开了房间的灯,他斜插着兜站在房间中间,他的影子是这房间里唯一的影子。

墙壁和地面都光秃秃的,房间里空无一物。“你,你,你把这房间里的东西都怎么弄没的?”罗穆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不利索了。

章页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让他去别的房间看看。

罗穆把所有房间挨个儿转了一遍,发现每间房子都是空的。

他觉得自己的惊吓程度顿时减轻了不少。“我相信老哥你还没有五分钟就能把整栋房子搬空的本事,这就说明它本来就是空着的。我刚进来的时候黑,结果一进来就碰响了警报,什么也没来得及注意。你说刚才?刚才我不是冲向卫生间了吗,我冲向卫生间前你还没开灯呢。这么说这房里没人了?那就好,不然房主突然回来你我站在这里会很难解释的……”

章页突然说:“罗穆,我真该因盗窃拘捕你。”

罗穆大笑起来:“得了吧老哥,你该不会认为这整栋房子里的东西都是我偷没的吧,老哥你可真是看得起我……”他突然不笑了,因为他看到章页摊开手来,手心里是他刚才开门用的万能钥匙。

是刚才搜身的时候摸出来的。“这是从我那儿偷的吧。”章页用的甚至都不是问句。

这不是废话吗,这种东西还能是从哪儿来的?

万能钥匙自然被没收了,罗穆对此完全没有异议,反正自己在章页那儿偷了也不止一把。

章页说他也是来找线索的,刘蒙义的家人及管家、保姆、保镖没有一个人知道“千万硬币”背后的故事,这枚硬币之前唯一被提起的地方就是刘蒙义的传记,章页在出版商那里查到了作者的登记地址,准备上门询问。“我要拜访的影持叫林琛。”罗穆说。“我要拜访的作家叫周荣。”章页说。“周荣可能只是笔名。这写传记小说的家伙别是早上看到我的新闻报道吓跑了吧,趁着没被蜂拥而至的‘千万硬币’探寻者踩烂门槛,还是先搬家躲起来比较安全。”

罗穆使用了他的影持能力,看这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留下了些什么影子,据此能找出一些线索好让他们把这作者再挖出来。他的影子爬满了整个房间的四壁,在影子潮水一般退去后,墙壁和地板上依旧空无一物,只余下罗穆和章页自己的影子。

这情况表明这里至少有一天没有任何东西留下影子了。如果房间空荡至此真是房主搬家了,那他也一定搬走超过一天了。

可罗穆的报道是今天早上才印发的,这位影持兼传记小说家显然不是被罗穆的报道吓走的。

章页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空气许久不流通的房间才会有现在这味道,如果是才搬走的话,你以为他是怎么忍受这种味道一直住下去的?”

罗穆没好气地看他:“你早知道为什么刚才不阻止我?我使用能力很累的,会很容易饿,你请我一顿消夜作为补偿怎么样,看在老朋友的分上,消夜的时候我就不喝什么了。”“也许万一会有什么发现呢?”章页说,然后直接拒绝了罗穆消夜的要求。

罗穆再接再厉,指出章页为了刚才他所受的惊吓也该对他做出点儿补偿,他冲进门时明明已经看到里面的人是他了,却依然要用枪指着他,居然还把他压在墙上搜身,就好像他真是盗窃犯一样。

章页对此不以为然:“你从亮的地方来到暗的地方能一眼就看清漆黑一团的人脸?谁让你不喊我。”“你当时是逆光,我怎么看得清你的脸?”“这我当然知道,可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你当时的声音非常标准,就和所有警察喊话时一样,我怎么能听得出来?我说你今天为什么不断用那种奇怪眼神看我,我身上长什么值得上新闻的东西了吗?”

章页指着罗穆包创可贴的手指问他什么时候伤到的。“昨晚开罐头时弄的,这就是大促销时买劣质罐头的下场,怎么?”“案发前,在刘蒙义的豪宅外,出现过一个伤在同样位置的人。”

罗穆竖着他受伤的手指,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着贴在上面的创可贴:“你昨天见过我吧。”

章页白了他一眼:“我当然记得昨天见你时你还没受伤,你可以不继续侮辱我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了吗?别紧张,好吗?”

罗穆立正敬礼:“遵命,长官。”

章页翻出一张照片来,是从刘蒙义豪宅围墙的监控里截下来的。照片上一个戴鸭舌帽的人举着相机,抓相机的左手食指上包着创可贴。这个人其实不仅出现在了这个监控里,几乎围墙上所有朝外的监控里都有他的身影,无一例外都是举着相机冲着豪宅的方向。“失窃的当晚没有一个监控里留下了窃贼的身影,我们分析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也许你可以,从一个影持的角度。”“那你该去找苏姐才对,熟悉影持能力的人是她。”他偷瞄了章页的脸色后反应过来了,这老哥是要他去问苏姐。

罗穆拉着章页去了沃尔玛,一番采购之后推着整车的商品来到收银台。收银员扫过价签报出金额后,罗穆指着章页说:“他付钱。”

在章页用眼神把他瞪死之前,他悄声对章页说:“这些是我给你演示新线索时必须要用到的道具。”“有关墙上的影子是哪里来的线索?”

罗穆得意地点了下头,点完后立刻就后悔了。

章页在那一车商品中翻出一罐豆豉鱼罐头:“这一件我付。”然后他完全无视罗穆直接朝门外走了。

好吧,罗穆长叹了口气,这老哥还真记得墙上的影子是什么形状的。然后他急急地抓起另一件东西付了钱,追了出去。把整车要退掉的商品和收银员的白眼丢在后面。

回到车上,罗穆要章页拉开豆豉鱼罐头的拉环,被章页一脸警惕地拒绝了。罗穆暗笑,他一定以为他是拉开罐头时弄伤手的。他拉开拉环,张开手指表示毫发无损,然后托着底儿递给章页,示意他仔细看侧面印的金枪鱼的图案。

章页左手接过罐头,捏住侧面,罐头在他的指间倾滑。罗穆暗笑着看着章页伸出另一只手,等着看他抓住罐头盒上下边缘时指头被拉开后的切口划破。

章页右手托住了罐头盒底,碰也没碰锋利的切口。“首先,我还记得你说你指头受伤是因为廉价罐头,所以如果我爱惜自己的手指的话,就该模仿你拿罐头的动作;其次,如果你只是想让我看罐身的图案的话,你就没有拉开罐头拉环的必要;最后,我觉得我对你的本性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了解的。”

罗穆不得不承认,在章老哥面前耍小聪明只能是自取其辱。所以,下次一定要耍些更不易看穿的小聪明。

经过比对,章页承认罐身的图案和现场留下的影子完全一致。罗穆推测,盗窃者很可能是在吃罐头时决定使用这个图案的,伤到手指是因为使用了和罗穆一样拿罐头的动作。罗穆甚至怀疑他和他一样是在上次沃尔玛大促销时买的罐头,毕竟上海是个生活成本很高的城市。

章页无奈地看他:“这算是什么线索?你觉得哪个比较容易?是满大上海查最近谁买了创可贴,还是满大上海查谁在沃尔玛促销时买了豆豉鱼罐头?”“我当然知道这几乎不可能查。”罗穆拿出他自己付钱买的那件东西,“所以我只是想混顿消夜。还记得我要你请消夜的话吗?”

他自己付钱买的是一包手工蒸馍,掰开把豆豉鱼夹了进去。真好,他想,家里的存货正好吃完了,超市也恢复原价了。4

罗穆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收到了一个要求到付的快递。拆开来里面是罗穆托苏茜配扣子的外衣,一排扣子只缝上了最上面的一颗,其他地方都空着。当然,最上面的这颗扣子配得是不错,看起来和他丢的扣子完全一样,可苏茜只给他配这一颗是什么意思?觉得他应该只扣最上面这一颗以此来改变外衣的款式?

这不像是苏茜的行事风格。虽然只系一颗扣子可能确实更时尚,可现在天越来越冷了,只有T型台上那些被暖气烘得热乎乎的模特才这么穿。

罗穆在包裹里继续翻。也许苏茜把其他的扣子放在里面了,她这是要他自己缝。

他从包裹里翻出了一张纸,是一张报纸。是昨天的报纸,上面有刘蒙义失窃案的报道。

这不是罗穆供职的《影报》,这是把罗穆当花边新闻的报纸。

罗穆挤进后门的狼狈照片登在上面。脸照得是不错,罗穆想,可惜自己的脸上被人画了一个黑色的叉。

这应该,是威胁的意思吧。是威胁自己离“千万硬币”的案子远一些吗?

这件外衣是放在苏姐那里的,现在外衣在这里,苏姐不会有事吧!

漫长到令人发疯的通话等待音后,电话里终于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罗穆,大清早打扰人睡觉是不好的。”

罗穆松了口气:“抱歉苏姐,我只是突然想问问我留在你那儿的外衣怎么样了。”“什么外衣?你得提醒我,我刚睡醒的时候记性可不怎么好。”

放下心后罗穆的口气也轻松多了:“苏姐你不记得了吗?我就这么不受你重视吗?也许说个受你重视的人能帮你回忆起来,我把外衣留在你那儿时,你还说要我帮你给章老哥送条围巾的,你亲手织的……”

苏姐在那边笑了起来,罗穆想得到她眉眼弯弯的样子:“是啊,我想起来了。我昨天给你发了个包裹,今早应该就能到了吧,你注意查收。”

包裹?罗穆看扔在桌上的包裹,这个是苏姐寄来的?“里……里面是什么?”“哦,寄到后你拆开就知道了,里面附了张纸,上面写得很清楚。另外祝你寻宝顺利,拿到一千万的赏金之后记得来找我,我给你推荐些更有品位的衣服。”

然后苏姐说她还想再睡会儿,挂断了电话。

里面有张纸写得很清楚?指的是这张他的脸上被画了个叉的报纸吗?

罗穆在报纸上看不出什么新名堂了,重新研究他现在只有一颗扣子的外衣。扣子表面有磨损的痕迹,这不是新扣子。罗穆想起那天扣子被铁门剐掉后滚在了人群里,被人踩了几脚之后不见的。这扣子上的磨痕倒很像是被人在地上踩来踩去后留下的。

这应该就是他那天丢失的扣子中的一颗。

包裹上寄件人的信息完全没有填写。收件人的信息是机打的,没有笔迹可循。

罗穆决定把这件事先暂且放在一边,是不是苏姐寄的,是不是真的恐吓一时都想不出结论。既然如此就先工作吧,还有房租等着交呢。

他给刘蒙义传记的出版商打了电话,打听作者的消息。他得到的地址仍是昨天去过的那个,同时得知这个作者没有笔名,周荣是他的本名。

电话响了,居然又是个送快递的。

寄件单上写着苏茜的名字。罗穆松了口气,之前奇怪的包裹果然不是她寄的。

包裹里是一条围巾,手织的,花色和罗穆那天看到苏茜正织的那条相同。

应该是送给章页的。果然包裹里还附了张卡片,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写着:我们说好的,帮我送给你的章老哥。不许贪污。

贪污?我不会的,罗穆想,这花色不适合我。

那第一件包裹应该就是恐吓信了。罗穆很愤怒:恐吓我居然还要我付快递费!

章页那边也毫无进展,完全无法联系到周荣。如果这家伙没有人间蒸发,那就是已不愿再和这个世界有任何牵扯了。

现在他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得应付没完没了的宣称找到“千万硬币”的人。他可不能随便把他们都赶出门去,因为他不知道这成堆的一角硬币中究竟有没有刘蒙义丢失的那枚。

他需要找个人来鉴定一下,或者告诉他该怎么鉴定。可刘蒙义拒绝见任何外人,拒绝和任何外人交流,也拒绝鉴别这些硬币是否为他所丢失的那枚。

他很想知道这个富豪到底是什么立场,他到底有没有真的想找回他有纪念意义的一角硬币。

他找来了罗穆,要他把被他垄断货源的那传记拿来一本,结果发现里面也一样没有关于这枚硬币特征的描述。“你该去找我们的富豪失主。”罗穆建议。看到章页的脸色他明白过来了,“他没说,是不是?这不符合常理。他为一件东西开出高过自身价值一亿倍的天价悬赏,可他不告诉负责找东西的警察这东西什么样儿。”“他拒绝提供任何信息。我很怀疑他是否真的希望找回这枚被他天价悬赏的硬币。也许他清楚那上面根本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即使找回了也无法辨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悬赏的动机就变得非常值得探寻。”章页停顿了一下然后总结道,“我恨这案子。”

对于这一点罗穆表示同意,尤其是他早上才收到匿名的恐吓包裹。

章页听完罗穆早上的经历差点儿跳起来:“苏茜没事吧?”

罗穆一脸无奈:“她没事,我刚说过我给她打过电话了。你就不能关心一下受恐吓的人?”“你就在我眼前,看上去哪里有事了?”

罗穆继续无奈。章页分析:“寄你的外衣和扣子给你,可能是为了提醒你的行踪尽在掌握,就是想要你出什么事随时都可以,这是恐吓你并让你对刘蒙义的失窃案放手。你真的没注意到这几天有人跟踪你?很奇怪,有人寄恐吓信给你要你收手,可却没人寄给我……”

罗穆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次可以用章页常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回看章页的机会。

章页当仁不让地用同样的眼神瞪了回去:“你觉得恐吓你的人是怎么知道你在跟这个案子的?”“也许是在刘蒙义的后门外看到我挤了进去,然后又看到了我的独家新闻和小报上我的照片吧。”

章页的眼神不变:“你觉得他看到你的独家新闻的时候,会看不到我本不想让你登的我的照片和下面‘案件负责人’的注解吗?那该死的照片上,我还拧着你所说的‘正直的眉毛’。他只恐吓了你,那他一定是认定你掌握了关键的破案线索,而这线索是警方,也就是我所不知道的。”

罗穆把这两天的经历仔细回忆了一遍,完全没想出任何没告诉过章页的线索。“也许是不经意的线索,是你现在还没注意到的。”他诚恳而坚定地说,“无论如何,这些天你别再去找苏茜了。”

罗穆再次无奈:“要我向什么发誓我不会给她带去麻烦吗?她托我转交给你一条围巾,她亲手一针一针织的哦。别拒绝,我和她约好了,我替她把围巾送给你,替她帮你围在脖子上……好吧,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承认围在脖子上这点是我杜撰的……我把围巾给你,她告诉我‘千万硬币’案中影持的能力名称。所以,你看问题来了,如果我不再去找她的话,我又该怎么知道答案呢?要么你帮我去问她如何……”

章页一言不发地接过围巾展开:“这围巾你展开看了没?”“没,没,当然没。你们要是有什么情话写在上面的话,万一被我看见多不好啊……”

章页举起展开的围巾,正对着罗穆的眼睛,示意他看。同时示意他住嘴。

围巾中夹着一张纸:这次的影持的能力可能是“吞噬”或是“遮蔽”中的一种。把这条围巾当作你破获这难得一案的纪念吧。

在文字的末尾没有签名,只是画着一个吻。

果然是有情书啊。罗穆想,但他没敢说出来。

居然完全没提到我,亏得还说围巾送到后要告诉我是什么能力呢。

章页一言不发地把围巾围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老哥,在屋里围围巾会很热的。”罗穆偷笑,“老哥你的脸都捂红了。”

章页红着脸抓着脖子上的围巾,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既然老哥你扎上围巾了,咱们就出门吧。我知道‘千万硬币’的下落了,如假包换的那一枚。”

如果苏姐说的两种影持的能力可能性均等的话,罗穆赚到那一千万的概率是50%。

如果刘蒙义公布悬赏是为了找回硬币的话。“吞噬”的能力是影持用自己的影子吞噬掉其他物体的影子,以此吞噬掉该物体。“遮蔽”的能力是影持用自己的影子遮蔽掉其他物体的影子,以此使该物体从视觉上消失。

简而言之,两者都能造成物体的消失,只是“吞噬”是使物体彻底消失掉,而“遮蔽”仅是暂时遮掩住物体,物体其实仍在原处,在撤去影持的影子后仍会显现出来。

对于罗穆而言,如果是“遮蔽”的话,“千万硬币”就还在原处;如果是“吞噬”的话,无论这一毛钱值多少钱,有多重要,都再也没人能找得回来了。

再也没人可以拿得到那一千万了,当然也包括罗穆。

罗穆带着章页直冲进刘蒙义的豪宅,凭章页的警察身份两人毫无障碍地闯进了豪宅的大门,收藏室门是锁着的,管家表示这扇门只有他的主人有钥匙。没多久,管家带来一个黑色风衣、黑色皮鞋、黑色手套、墨镜打扮的人,而且还光着头。

打扮成这样,是怕人看不出自己是保镖吗?

虽然穿着一身标准的保镖套装,这位保镖还总算是没把常识完全扔光,至少他没像电影里的那些同行一样在房间里戴着墨镜,而是别在风衣口袋上。

这保镖看上去有那么点儿眼熟,罗穆想,可能是前天抢新闻的时候见过。“我是刘蒙义先生的贴身保镖王岩。”这位叫王岩的保镖说着半拉开黑色的风衣,掏出钥匙来打开了收藏室的门。

然后他拦住正要进去的罗穆:“这位先生也是警察吗?”“哦,当然,我是便衣,”罗穆指着章页,“这是我老大。”

拦住去路的手臂不为所动:“我看过报纸,你抢新闻的照片登在上面。这里不欢迎记者。”

被认出来了,罗穆想,做名人就是有诸多不便啊。

罗穆对章页使了个眼色,要他先进去,自己留在门口和王岩废话。罗穆脚下的影子蜷缩起来,抽出影丝向丢失“千万硬币”的玻璃匣游走,遮蔽住墙上的影子,然后散去。

墙上留下了玻璃匣和支托的影子,以及一片看上去像是金枪鱼的影子。

罗穆趁和王岩废话的间隙向里瞄了一眼,看到了墙上金枪鱼的影子。他的一千万保住了,这次影持的能力是“遮蔽”。

如果是“吞噬”的话,吞噬过后影子便会消失,前天因为这影子未超过一天可以将其“复现”出来,但到了今天就不可能“复现”了。

所以应该是“遮蔽”,遮蔽的影子一直停留在原处,所以随时都能被“复现”出来。

王岩看到了罗穆脸色发生的巨大变化,他顺着对方眼神看去,看到了墙上金枪鱼形状的影子。他的动作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管家和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保姆、厨师等也跟着看去,他们都看到了那个标准的、应该画在罐头上的金枪鱼图案。

当不可思议或者是不可解释的事情出现时,规定什么的通常就被扔到一边凉快去了。“家政们”从几乎被罗穆和王岩堵住的收藏室门口挤进去,有人偷偷掏出手机想拍下墙上的影子,但终究是没敢,满足好奇心或是炫耀这种事情终是没有保住工作来得实惠。往里挤的人撞在罗穆或王岩身上,罗穆趁机装作抵挡不住冲击向后退混了进去,王岩也只好跟了进来。

更为不可思议的景象突然发生了:金枪鱼的影子抖动着模糊了起来,然后消失掉了,墙面上留下的影子只有玻璃匣、支托和硬币。

价值一千万的一角硬币又回来了,它的影子和本身都是。

罗穆和章页对看了一眼,这是影持撤掉了“遮蔽”的能力,刚好就在有这么多人来看的时候发生了。“家政们”终于忍不住开始用手机拍照。工作什么的都一边凉快去吧,握着“千万硬币”突然重现的照片或视频,外加亲身经历的讲述,肯定会有不少人开出重金找上门来的,说不定还能上个综艺节目呢。

罗穆当然不能眼看着这些外行抢自己的独家新闻,他比他们更有优势,至少他的相机是专业级的。

罗穆的相机被一只大手遮住了。王岩气场逼人地抓着他的相机,他并不抢夺,但也不容许罗穆夺回。在他把其他保镖招来之前就一直维持着这个拒绝的姿势和他能把一整群企鹅冻死的眼神。

罗穆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保镖的标准套装里总是有墨镜,因为戴上它能让这些人看上去和蔼可亲。

其他保镖迅速控制住了还没高兴多久的“家政”,王岩留下管家控制局面,抓着罗穆的相机向外走,并示意章页也一并跟上。

罗穆乖乖地跟着,身为记者的直觉告诉他可能会有爆料,而且他的相机很贵,经不起抢夺。

走到其他人都听不到谈话的地方后,王岩低声说:“你想干什么?让他们把影持的存在传遍整个世界吗?”5

然后罗穆和章页被告知刘蒙义先生想见他们,不过暂时有其他事务,请他们稍等。这“稍等”等了快一个多小时,管家才带他们进了主人的房间,指给他们座位。刘蒙义靠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中间隔着巨大的羊毛地毯,他的后面站着保镖王岩。管家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门。

刘蒙义的声音不大:“我听王岩说你们当中有一个是影持。”罗穆不自觉地点了下头。“我之前跟王岩说过,如果有人发现了硬币消失的秘密,就请来见我,所以他不用请示就先安排你们等我了,尽管令你们等的时间有点长了,抱歉。因为见你们是突然安排的,我得从其他安排里匀出时间……“硬币消失的秘密并不容易发现,当然也没难到完全不可能发现。在上海,乃至这个世界上,影持及知道影持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总会有为了这一千万悬赏找到我这里来的。”

罗穆兴奋起来,刘蒙义提到了一千万的赏金,看来这亿万富翁并没有赖账的打算。

不同的人在同一句话里的关注点不同,章页问:“刘先生设计了这场轰动全上海甚至是全国的失窃案,就是为了找到影持吗?”

刘蒙义没有正面回答,他指着身后的王岩说:“王岩就是一个影持,使硬币消失的‘遮蔽’便是他的能力。”

王岩表现出了一个优秀保镖的良好素质,在主人的生命安全没有受到危害的情况下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反应,哪怕正在提到的人是自己。

那副很让人怀疑他戴上后还看不看得见东西的墨镜这次架在了他鼻梁上,天花板正中的巨大吊灯亮得刺眼,这让罗穆觉得王岩很明智并且很羡慕,顺便怀疑这才是保镖标配中有墨镜这一项的真正用途。

刘蒙义继续说:“我不想找影持,我不需要影持为我做什么事,所以记者先生你可以松口气了。”

罗穆差点就问出“如果为你做事能给多少报酬”的话来。“既然你们发现了硬币消失的秘密,也可以算作找回了悬赏的硬币,我所许诺的一千万自然会兑现。但是你们必须保守有关这次事件的全部秘密,并且不再继续打探,不管是从我这里还是从我手下的人那里。”

章页:“我拒绝。我是一个警察,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我不能随便停止调查。”“我并没有要求你停止调查,我只是要你不要在我这里继续打探,并且保守秘密。你可以继续你的调查,让你的上级以及公众看到你并没有疏于工作。你的工作其实没有任何改变,但是你的账户上多了一笔巨款,全看你和你的记者朋友怎么分配这一千万。”

章页明白了:“你是要我假装调查?”

刘蒙义没有回答。他的话已经说到了,听话的人也已经领会,那再肯定一次无非只是多此一举。“这是那一千万。”他说。把一张纸放在沙发上,等着罗穆或是章页来取。“你们可以自行决定要还是不要。不,先别急着拒绝,我会告诉你们整件事的前因和我想达成的结果。听过之后你们再决定,要这一千万,还是不要。”

罗穆出于他探求真相的本能同意了,章页也没反对。

于是刘蒙义开始讲了:“我看过《影报》的报道,上面有我那本传记的封面,所以至少记者先生是看过这本传记的。其实书里有关这枚硬币的记载,很多并不真实。”

虽然刘蒙义是个卓越的投资者,但他完全算不上一个优秀的故事讲述者。他向罗穆和章页讲述了他的初恋故事,与他传记中的故事是完全不同的版本,平淡得甚至有点儿乏味。

在他的传记中,他爱上了一个著名大学的女学生,在这个真实的版本里,他爱上的是他打工餐厅的女服务员。

刘蒙义的讲述非常干瘪枯燥,完全不懂得听众想听什么,罗穆很为他庆幸没有跑到传媒行业来混。他甚至连两个人为什么分开都没有提及,就是简单的一句“后来我们就再没联系过”便结束了。

如果这样就算是讲完了的话,那“千万硬币”又该出现在哪里呢?

这个故事里并没有这枚引起轰动的一角硬币。“那……这枚您一直珍藏的一角硬币呢?”罗穆小心翼翼地问。“我没有‘一直’珍藏过什么硬币。那只是普通的一角硬币。”

那是没有任何特别意义的一枚硬币吗?“这只是一个道具,我需要一个引起公众关注的焦点,能被人广为传诵直至人人皆知的焦点。还有什么比得上悬赏一千万的一角硬币更有效果呢?”

罗穆改变了他刚才对刘蒙义的看法,他很为自己和自己的主编庆幸刘蒙义没有跑到传媒行业来混。“我前两年找了个传记作者,让他帮我出本传记。我向他讲述了这段恋情,要求他写进传记里,而且不能一笔带过。我并没向他说明这么做的目的,而我总是很忙,书稿写好后也没有时间去看,直到传记上市很久之后我才有时间翻阅,整本书写得……嗯……极其富有想象力。“她的职业被写错了,这还不算太要紧,至少她的名字是对的。这是最关键的,我想找到她。不,不是我想找到她,是我想让她来找我。成功人物的传记总是长期占据书店的畅销榜,我想我的传记也应该不会太差,畅销后她会看到这本书,看到她的名字写在里面,如果她还想着我,她就一定会来找我。”

罗穆听明白了。就是你想你的初恋老情人了,但又放不下身段去找人家,于是激起人家对你的思念,到最后说起来还是人家主动找上门来想要见你。

顺便还能再收作者一笔授权费。

果然是深谙“生财之道”的成功人士啊。“当然,她没找来。传记卖得不怎么好,连我自己都得看到封面上我的照片才能想起这上面写的人是我。这位作者显然不明白,如果传记写得像小说一样,那人们为什么不直接去买本畅销小说呢?我需要做点事情让它畅销起来,所以我借用了书里编造的‘被我珍藏一生的一角硬币’这个情节。很快就会有记者把我过去的恋情挖得一清二楚,不管她看什么报纸,用微博还是微信,她终究都会看得到的。”

罗穆本想接口问如果她不看新闻不刷热门呢?然后他想到看新闻的人总要和人议论热点消息以使自己的热门没有白看,那终究也是会传到她的耳朵里的。“所以……您要付钱给我们,让我们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好让这则新闻和你的初恋故事能继续传播下去,直到被……”罗穆回忆“一角硬币恋情”女主角的名字,他是记者,名字不会轻易忘的,“王莉看到或是听到?”

他说这话时看着刘蒙义放在旁边的纸,看上去就像是随随便便放在那儿的。刘蒙义不予回答。他从不回答他已经说得很明白的事情。

章页终于问了他听完故事后的第一个问题:“你身后的这位影持是你为了遮蔽‘千万硬币’而特地雇的吗?”

刘蒙义没有理他,他只是捏起随意放在沙发上的纸,随意地捏着,一角朝向罗穆的方向。

他甚至都没举起来做出递出的姿势。

章页还想说什么,被罗穆用手势阻止了。罗穆起身,走过中间巨大的纯羊毛地毯,从刘蒙义手中带有诚意地接下了那张纸。

他用表情和动作表达了足够的诚意,足以配得上一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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