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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1 13: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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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保罗·戴维斯

出版社: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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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推动丛书·物理系列:上帝与新物理学(新版)

第一推动丛书·物理系列:上帝与新物理学(新版)试读:

前言

50多年以前,物理学中发生了奇怪的事。在从事这门科学的人当中,突然出现了许多有关空间、时间以及有关心与物的全新看法,这些看法稀奇古怪、令人惊讶。只是到了今天,这些看法才开始波及大众。那些使物理学家们好奇并激发了他们灵感的看法现在终于引起了公众的注意。公众在此之前从未想到,人类思想中已经发生了一场大革命。新物理学已经成年了。

20世纪头25年,有两个重大的理论被提出来,那就是相对论和量子论。20世纪的物理学大部分就是从这两论中产生出来的。但新物理学很快就显示出,它并不仅仅是物理世界的一个更好的模型而已。物理学家开始意识到,他们的发现要求对实在的最基本方面做出全新的界定。他们于是学着以完全出人意料的、全新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而这些方法似乎是违背常识的,它们更接近神秘主义而不是接近唯物主义。

这场革命的成果只是到了现在才有哲学家和神学家来采摘。许多普通的人,在寻找他们生命背后更深一层意义的过程中,也发现他们对世界的信念与新物理学很合拍。物理学家的看法甚至在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当中也获得了同情,特别同情物理学家的是那些主张对问题要做整体论研究的人。

我主讲了若干次关于现代物理学的讲座、讲演,发现人们越来越觉得基础物理学正指引人们重新评价人以及人在宇宙中的地位。宇宙是如何起始的又会如何结束?什么是物质?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精神?这些关于存在的深刻问题并不新鲜。新鲜的是,我们现在可能已处在解答这些问题的边缘了。之所以会有这样令人吃惊的前景,是因为近来物理学出现了某些令人轰动的进展。此处所说的物理学,不仅是新物理学,而且也有其近亲——新宇宙学。

我们头一次可以对整个宇宙进行统一的描述了。宇宙是怎样诞生的?这个谜是科学的最基本而又最令人生畏的问题。没有超自然的输入,宇宙能诞生吗?有一古老的看法认为,“无中不可能生有”。量子物理学似乎已在这一论断上打开了一个缺口。物理学家们现在谈论着“自创造的宇宙”,即一个自发地爆发形成的宇宙,像有时在某些高能过程中从不知何处爆出的亚核粒子一样。这种理论的细节是否正确?这个问题并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有可能为万有的创生设想一个科学的解释了。难道现代物理学已把上帝完全取消了吗?

本书不是谈宗教的书,谈的是新物理学对以前属于宗教的问题产生的影响。我尤其不想讨论宗教体验或道德问题。但本书也不是一本纯科学的书,是关于科学及其广泛含义的书。因此,本书不可避免地必须在这里或那里详细地解释一些技术性问题。但我并不想声称书中所涉及科学的讨论是成系统的,或完整的。读者不必害怕,书中不会有令人心烦的数学或一串串的专门术语来折磨你。我已尽可能地避免使用专门术语。

本书主要是面向普通读者的,包括无神论读者和宗教教徒读者,这些读者都是没有科学背景的。然而,我希望本书也包含一些具有真正学术价值的材料。我尤其认为,最近的关于宇宙学的工作并没有受到哲学家和神学家的注意。

本书的主题是我所谓的四大存在问题:

为什么大自然的规律是现在这样的?

为什么宇宙是由现在组成它的各种东西所组成的?

这些东西是如何起始的?

宇宙如何获得了组织?

在本书将近结尾时,对这些问题的试探性答案开始显现。这些答案是以物理学家对自然的看法为基础的。这些答案或许全错了,但我相信,物理学的确是处在提供这类答案的独特地位上。我认为,与宗教相比,科学能为人指出一条更为确切的通向上帝的道路。或许这样的想法有些古怪。无论正确与否,科学实际上已进展到这一地步,它可以认真地解决从前是属于宗教的问题了。这一事实本身就显示了新物理学的深远影响。

尽管我自始至终地努力摒除我自己的宗教观点,但我对物理学的阐发不可避免地是属于我个人的。毫无疑问,我的许多同事会强烈反对我所试图引出的结论。我尊重他们的观点。本书不过是某一个人对宇宙的看法而已,对宇宙的看法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我之所以要写这本书,是因为我相信人在世上看到的东西很有限。第1章科学与宗教在变化着的世界中

有智慧的人将宗教和科学理论并用,以调节自己的操行。J. B.S.哈尔旦因

因本宗教法庭命令我要完全放弃那种认为太阳是不动的中心的错误论点,并且禁止我以任何方式持有、捍卫或宣讲该错误信条,我发誓弃绝、诅咒并憎恶上述谬误及邪说,以及一切其他与上述教会相悖的谬误及教派。伽利略

科学与宗教代表了人类思想的两大体系。对这个行星上的大多数人来说,宗教对他们处理事务具有最显著的影响。而科学与他们的生活的接触,却不是在心智层面上,科学实际上是通过技术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尽管宗教思想在普通公众的日常生活中影响巨大,但我们的大多数社会事业机构是按照务实的方式组织起来的,其中即使有宗教,也只是把宗教淡化为一个程式化的角色而已。例如,英国教会在宪法中的地位就是这样的。也有些例外,如爱尔兰和以色列在法律意义上就仍然是宗教国家,而好战的伊斯兰教的复兴则正在增加宗教在政治和社会决策方面的影响力。

在工业化世界中,科学的影响及成就是最为明显的,因而,人们与主要的传统宗教机构的联系急剧减少。在英国,按时参加教堂礼拜的人占总人口的百分比很低。然而,假如就此得出结论,以为参加教会活动的人数的减少可以直接归因于科学技术地位的提高,那可就错了。很多人在其个人生活中仍对可被划为宗教性的世界抱有很深的信仰,尽管他们或许已经放弃了或至少是无视了传统的基督教信条。任何一位科学家都会证实,即便说宗教已被逐出人们的意识领域,也不能说宗教空出的地盘肯定已被理性的科学思想所占领。因为科学正像任何一种排他性的宗教一样,尽管在实际的层面上对日常生活影响很大,但对普通公众来说,也是同样地令人无从捉摸,同样地难以领悟。

与宗教的衰落较为相关的原因是,科学通过技术使我们的生活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以至传统的宗教或许显得失去了那种直接性,而那种直接性又是在人们应付现今的个人及社会问题时向他们提供现实的帮助所不可缺少的。假如教会在今天受到了很大程度的忽视,那也并不是因为科学在与宗教进行的长期战斗中取得了最后胜利,而是因为科学如此彻底地使我们的社会重新定向,以至《圣经》所描绘的世界图景现在似乎在很大程度上是缺乏时代性了。正如最近一位在电视上挖苦人的人所说,我们的邻居很少有牛或驴供我们贪恋了。

世界上的各个主要宗教都是建立在公认的智慧和信条上的,它们都根植于过去,难以应付变化着的时代。教徒们匆忙之中发掘的灵活性,已使基督教能够容纳一些现代思想的新观念,以至今天的教会领袖在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人眼里,很可能被认为是个异端分子。但是,任何一种以古代的概念为基础的综合性哲学都面临着适应太空时代的艰难任务。因而,很多幻灭的信徒转向了“次要的”宗教,这些宗教似乎与星球大战及微晶体的时代更合拍。与不明飞行物体、超感官知觉、心灵交往、信念治疗方法、超验冥想相关的崇拜以及其他基于技术的信仰大行其道就证明,在一表面上是理性的、讲科学的社会中,信仰和信条具有持久的吸引力。因为这些古怪的信念是属于毫不羞耻的非理性的,虽然它们都有一个科学的外表。用克里斯多弗·埃文斯1974年在Panther出版社出版的一本书的标题来说,这些信念都是对“非理性的崇拜”。人们转向它们,并不是为了求得心智上的启蒙,而是为了在一个艰难而无常的世界中获得精神上的安慰。

科学侵入了我们的生活、我们的语言和宗教,但这并不是在理智层面上的入侵。绝大多数的人对科学的原则不理解,而且也不感兴趣。科学仍然是一种巫术,投在科学的实践者们身上的目光仍是恐惧与怀疑参半的。随便到哪家书店去看看,就可以看到关于科学的书通常都是归在“秘学”类下的,而现代天文学教科书则因书架不够,与《百慕大三角》和《众神之车》挤在一起。为了在我们现今的社会中建立秩序,人们对科学及理性思维的重要性倍加称道,但在个人层面上,大多数人仍然觉得宗教教旨要比科学论点来得更有说服力。

我们生活于其中的这个世界,尽管外表上很科学化,但骨子里仍是宗教的。在像伊朗、沙特阿拉伯这样的国家里,伊斯兰教仍是占有优势的社会力量。在工业化的西方,尽管宗教已经分裂、多样化了,有时还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伪科学的迷信,但人们仍旧在继续寻求生命的更深的意义。这种寻求也不应该受到嘲弄,因为科学家自己也在寻求一种意义,他们想在宇宙的组成、运行的方式,生命的本质以及人的意识等方面获得更多的发现,以便能得出宗教信仰赖以形成的原材料。假如科学的测定揭示出地球的年龄为45亿年,那么,再去争论上帝创造天地是在公元前4004年或公元前10000年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任何宗教,假如其信仰的基础是可被证明为错误的假设,那么这种宗教就别想长命。

在本书中,我们将要看看某些基础科学的最新发现,并要探寻一下这些发现对宗教的含义。在很多情况下,我们可以看到,原先的宗教观念与其说是被现代科学所证伪,不如说是被现代科学所超越。科学家通过一个不同的角度观察世界,可以得出新鲜的见解,并且可以为人类及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描述出新的画面。

科学和宗教都有两个方面,即理智方面和社会方面。科学与宗教的社会效应都还很不能令人满意。科学或许确实减轻了人类因疾病而遭受的苦难,为人类节省了诸多的劳动,提供了一系列发明,给我们带来了娱乐与方便。但科学也引出了用于大规模毁灭的可怕的武器,因而严重降低了生活质量。科学对工业社会的影响是好坏参半的。

在另一方面,有组织的宗教境况更糟。当然,没有人否认,在世界各地的宗教社区工作者中,有很多个别的无私奉献的例子,但宗教长久以来就已经制度化了。宗教常常更关注权力、政治,而不关注善与恶。宗教激情则更为经常地导致暴力冲突,搞乱了人类正常的宽容精神,释放了野蛮与残暴。基督徒在中世纪对南美当地人进行的种族灭绝就是较为可怕的例子之一,而在欧洲的历史上则到处横陈着人类的尸体,那是些因为微小的教义分歧而被杀戮的人。即便是在所谓的启蒙时代,宗教仇恨和宗教冲突也遍布世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尽管大多数宗教都赞美爱心、和睦、谦卑,并将这些称之为美德,但世界上各大宗教组织的历史却常常是以仇恨、战争、傲慢为其特色的。

许多科学家对有组织的宗教持批评态度,其原因倒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在精神上与这些宗教有什么不合,而是因为这些宗教所发生的影响在他们看来搞乱了正派的人类行为,在这些宗教卷入权力政治之争时尤其如此。物理学家赫尔曼·邦迪是个对宗教持严厉批评态度的人。他把宗教看作是“一种恶,一种严重的能够形成习惯的恶”。他举出当年欧洲对巫师进行疯狂大搜捕时的暴行为例:

在信仰基督教的广大欧洲地域,敬畏上帝的人常把被怀疑为巫婆的妇女烧死。这些人觉得这是他们应该勉力完成的职责,这职责是《圣经》明明白白地分派给他们的。事情很清楚,首先,是信仰使得那些本来正派的人干出了难以名状的可怕的事,这表明了人类日常的善心和对残暴的嫌恶何以而且也确实为宗教信仰所压倒。再者,这揭示了所谓宗教确立了绝对的、不变的道德根基的说法是完全不实的。[1]

邦迪声称,教会以及其他的宗教机构多少世纪以来所掌握的残暴的权力,已使它们在道德上名誉扫地了。

尽管宗教在四处自夸,但没有人会否认宗教仍是社会中最能引起分裂的力量之一。不管信仰虔诚的人们主观愿望是多么善良,血迹斑斑的宗教冲突史说明,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在各大有组织的宗教里含有人类道德的普遍准则。而且,我们也没有理由相信,那些不属于这些宗教组织的人就是缺乏爱心和热心,或就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信教的人都是宗教狂热分子。绝大多数基督徒今天都嫌恶宗教冲突,而且也为教会在过去卷入酷刑、凶杀、镇压而感到痛惜。但是打着上帝旗号的野蛮暴力时常爆发,触目惊心,至今仍袭扰着社会。这并不是宗教的反社会方面的唯一表现。在所谓的文明开化的国家如北爱尔兰和塞浦路斯,人们仍旧因为宗教原因而在教育甚至是居住方面实行隔离。即便是在自己的内部,宗教组织也常常准许歧视的存在,歧视妇女、少数民族,歧视同性恋者或宗教组织的领袖所认定的任何劣等人。我觉得,天主教及伊斯兰教中妇女的地位,以及南非教会中黑人的地位特别令人难以忍受。尽管许多人在他们的宗教被形容为罪恶、褊狭时会被吓得要死,但他们却很痛快地一致认为,世界上的其他宗教都是作恶多端的。

宗教组织一旦制度化了,法制化了,宗教偏执的伤心惨目的历史似乎就注定不可避免了。而且宗教偏执行为在西方世界引起了人们对国教的极大的不满。许多人正转而投奔所谓的“次要”宗教,以图找到一条获得精神满足的途径,既不那么刺耳,却又那么温柔。当然,现在各式各样的新宗教运动多的是,其中的某些运动比传统的宗教更褊狭,更邪恶。但是,现在有很多人强调神秘主义以及安宁的内心探索的重要性,并以此与传道的狂热相对,因而吸引了对定为国教的宗教的社会及政治影响持批评态度的那些人。

关于宗教的社会方面就谈这些。那么,宗教的理智内容又是什么呢?

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期,男男女女之所以皈依宗教,并不只是为了寻求道德指引,而且也是为了寻求关于存在的基本问题的答案。宇宙是如何被创造的?宇宙又会怎样终结?生命和人类的起源是什么?只是到了近几个世纪,科学才开始为这类问题的解决做出自己的贡献。科学随之与宗教发生了冲突,这些冲突都被详细记录下来。由伽利略、哥白尼、牛顿打头,随后来了达尔文、爱因斯坦,直到计算机和高技术的时代,现代科学对很多根深蒂固的宗教信念进行了阐明,这些阐明是冰冷的,有时是具有威胁性的。于是,这就造成了一种感觉,觉得科学与宗教是天生的死对头。这种看法得到了历史的佐证。早期的教会试图顶住科学的闸门,阻止科学进步的洪水滔滔而下,造成的结果是从事科学的人从此对宗教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科学家们毁坏了很多人所珍视的宗教信念,于是他们被很多人看成是信仰的破坏者。

然而,科学方法所获得的成功是毫无疑问的。物理学,这科学之王,为人类理解世界开辟了几个世纪以前想都没有想到过的新路。从原子内部的作用到黑洞的玄妙,物理学使我们得以理解自然中某些最隐秘的秘密,而且也使我们得以控制我们环境中的许多物理系统。科学推理的巨大力量使每一日都有许多现代技术的奇观得以证明。那么,对科学家所持有的世界观也抱有一些信心,似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科学家与神学家是从完全不同的出发点出发,对有关存在的深刻问题进行探索的。科学以仔细的观察、实验为基础,使理论得以建立,将不同的经验联系起来。科学寻求的是自然在运行中的规律性,这些规律性很有希望地揭示了制约着物质和力的基本规律。科学对存在的问题进行这样的探索,其中的关键是,科学家假如遇到了他所持有的理论的反证,他就得放弃那个理论。尽管个别的科学家或许会顽固坚持某个他们所珍视的观点,但科学界作为一个群体是随时乐于采纳新观点的。科学原则之争不会引发人类相互残杀的战争。

与科学相比,宗教是建立在启示和公认的智慧的基础上的。声称包容了不可更改的真理的宗教信条是难以做出修正以适应变化着的观念的。真正的信徒必须坚持自己的信仰,不管有什么明显的反证。这“真理”据说是直接传达给信徒的,没有经过集体调查过程的筛选、提炼。天启“真理”的麻烦之处在于,这样的真理有可能是错的,即便它是对的,其他的人也需要想好了之后才能赞同信徒们的信仰。

很多科学家对天启的真理持嘲笑态度。其中有些科学家甚至认为所谓的天启真理是明白无误的一种恶:

一般说来,一个受到启示的信徒的思想处于可怕的自大状态。处在这样的状态之中,他就能说这样的话:“我知道,我明白,而那些跟我信仰不同的人是错的。”这样的自大心态在宗教领域最为普遍,而且只有在宗教领域里,人们才对他们的“知识”觉得有如此这般彻底的把握。在我看来,一个人竟能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竟自觉这么出类拔萃,而不把所有那些与他们信仰不同的人放在眼里,这样的一个人是很令人讨厌的。这本来就够糟的了,但很多信徒还竭尽全力传播他们的信仰,至少是向他们自己的孩子传播,但也更经常地是向别人传播(而且,在历史上,有很多靠武力和惨无人道的野蛮传播信仰的好例子)。明摆着的事实是,最诚实的人以及所有智力水平高低不同的人都各不相同;而且宗教信仰一直是不同的。因为最多只有一种信仰是真实的,那么,这自然就是说,人类极其可能在天启宗教方面坚决而诚实地信仰了某种不真实的东西。人们本可以期望这一明显的事实能够引出某种谦卑,使信徒多少想到不管一个人的信仰有多么深,一个人很可能是信错了的,但任何信徒都没有这基本的谦卑。信徒不把自己的信仰强行灌输到他所掌管的人的脑子里便不肯罢手(这种情况在现今的发达国家一般限于信徒对其子女)。[2]

然而,那些有过宗教体验的人总是把他们自己获得的启示看作是比多少科学实验都坚实的信仰基础。不错,很多职业科学家也笃信宗教,而且显然并不觉得让他们的人生观的这两个方面和平共处有什么智力上的困难。问题是如何将许多根本不相同的宗教体验变成一连贯的宗教世界观。例如,基督教的宇宙论就与东方的宇宙论差异巨大。至少,两者之中有一个是错的。

但是,若从科学家对天启真理的怀疑推开去,推出科学家是冷酷、不通人情、工于计算、没有灵魂的人,只对事实和数字感兴趣,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新物理学兴起的同时,科学家对科学更深的哲学含义的兴趣也有了巨大增长。这种兴趣是科学工作不那么广为人知的一个方面,而且常常是完全突然地产生的。在筹划一部关于精神和超自然现象的电视系列片时,病理学家、作家、电视制片人基特·派德勒这样描述了他见到现代物理学家们对超出物理学的问题如此关心时所感到的惊讶:

几乎整整20年来,我作为一个快乐的信仰还原论的生物学家进行研究,以为只要我努力研究,最终就能揭示出基本的事实。后来,我开始阅读新物理学的书。结果,我以前的信仰被粉碎了。

作为生物学家,我以前认为物理学家都是头脑冷静、清晰、不易动感情的男男女女,他们以一种冷静的、局外人的眼光居高临下地看待自然,把落日的光辉分解成波长和频率;他们是一帮观测者,把结构精巧的宇宙撕成死板的形式成分。

我的错误是巨大的。于是,我开始研读传奇般大人物的著作——爱因斯坦,玻尔,薛定谔,狄拉克。我发现,他们并不是冷静的局外人,而是一些富有诗意、笃信宗教的人。他们所想象的东西是那么巨大,那么新奇,以至我所谓的“超自然的东西”相形之下显得几乎平淡无奇了。[3]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直走在各种学科之前的物理学现在正对精神越来越倾向于肯定;而生命科学则仍旧走在19世纪的物理学的路上,现在正试图完全取消精神。心理学家哈罗德·莫洛维茨对物理学和生命科学如此转换对精神的看法提出了如下的评论:

实际情况是,生物学家们从前认为人的精神在自然界的分类等级之中占有一个特殊的地位,现在则义无反顾地走向赤裸裸的唯物论,而19世纪的物理学就是以唯物论为其特色的。与此同时,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实验证据的物理学家们则脱离严格机械的种种宇宙模型,转而把精神看作是在一切物理事件中扮演着一个与事件不可分离的角色。这两个学科就像是坐在两列逆向飞驰的火车上的乘客,彼此都没注意对面开过来的火车上正发生什么事。[4]

在下面的几章里,我们将要看到新物理学如何赋予“观察者”在物理实在的自然中的中心地位。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基础科学近来的进展更有可能揭示出存在的更深一层的意义,而不是投合传统的宗教。总之,宗教对这些科学进展不可能视而不见。第2章创世

起初上帝创造天地。《创世记》第1章第1节

但当时没有人在现场看。斯蒂芬·温伯格《最初的三分钟》

有天地创生这回事吗?假如有,那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原因是什么?存在之谜最深奥,最难猜。大多数宗教都有涉及万物如何起始的说法,现代科学也有。在本书中,我将借助宇宙学的新近发现来猜测这创生之谜。本章讨论的就是宇宙总体的起源。有人用“宇宙”(universe)这个词来表示太阳系或银河系。但我将按“一切物理性的存在的东西”这一较为常规的意义使用“宇宙”一词,我所说的宇宙是散布在一切星系之中、之间的一切物质,一切形式的能量,一切非物质的东西如黑洞、引力波以及一切延伸向无限(假如果真如此的话)的空间。有时,我将用“世界”(world)来指上述的一切。

任何声称对物质世界提供某种理解的思想体系都必定要对世界的起源说一些话。在最基本点上,有两种泾渭分明的说法。宇宙要么是一直存在着(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要么就有起始,多少有些突然地起始于过去某一特定的时刻。这两种说法长久以来一直困扰着神学家、哲学家、科学家,而且这两种说法对普通人来说也明显地难以理解。

假如说宇宙在时间上没有起源,就是说宇宙一直存在,那么,宇宙的年龄就是无穷大的了。无穷大这个概念让许多人眩晕。假如早已有了无穷多的事件,为什么我们发现我们自己是生活在现在这一时刻?难道宇宙在永恒的时间里一直是静止的,只是到了相对晚近的时候才突然活动起来?或者,在永恒的时间里,一直存在着某种活动?另一方面,假如说宇宙是有起始的,那么就是承认了宇宙是突然从虚无中生出来的。这似乎暗示着有一个最初的事件。假如真是有,那最初事件的起因又是什么?这样的问题还有意义吗?

许多思想家面对这些问题畏缩不前,转而去寻求科学的证据。科学在宇宙起源的问题上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如今,大多数宇宙学家和天文学家都支持约在180亿年前确有天地创生的理论。当时,物质的宇宙在一场可怕的爆炸中产生了。那场爆炸就是现在人人皆知的“大爆炸”。“大爆炸”理论是很惊人的,但这一理论得到许多证据的支持。人们接受该理论的所有细节也好,不接受也好,其中的关键假说,即过去有某种创生的假说,从科学的观点来看是有力的。该理论之所以看上去令人信服,其直接理由来自热力学第二定律这一已知的物理学中最为普遍的定律所包含的庞大科学证据。就其最广泛的意义而言,热力学第二定律认为宇宙的无序程度与日俱增。宇宙在缓慢地,但却是无可挽回地坠入混沌。热力学第二定律的例子到处都是——建筑物倒塌,人变老,山脉跟海岸线受侵蚀,自然资源被消耗。

假如一切自然的活动都导致了更多的无序(以某种适当的方式测量出来的),那么,世界就一定是在不可逆转地变化,因为要使宇宙回到昨日的状态,就意味着把无序降低到先前的水平上,而这一点又是跟热力学第二定律不相容的。然而,乍一看,世上似乎很有些第二定律的反例。新建筑起来了,新结构生长了。难道每一个新生的婴孩不都是无序中生出有序的例子吗?

在这些例子中,你得注意你所观察的是整个系统,而不仅仅是你所关心的事。在宇宙某一区域的有序增加,总是以另一处无序的增加为代价的。就以建筑一幢新大楼为例吧。建筑所用的材料不可避免地消耗了世界的资源,同时,在建筑的过程中耗用的能源也是不可回收的。做一下结算,就会发现总是无序为多。

物理学家们已发明了一个叫作熵的数学量来给无序定量。很多精心的实验也证明,一个系统中的总体的熵从来不会减少。假如一系统与其环境隔离开了,那么,该系统内的任何变化都会无情地使熵值增大,最后达到大到不能再大的程度。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变化,整个系统就会达到一种热力平衡的状态。一个装有混合化学物质的匣子便是个好例。各种化学物质发生反应,或许由此产生一些热,各种物质改变它们的分子形式。诸如此类的一切变化都增加了匣内的熵。最后,匣中的物质取得了它们最终的化学形式,彼此的温度也一致了,于是,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要想把最后的生成物还原到先前的状态也不是不可能,但这就得把匣子打开,再耗用能量和物质以便让已发生过的变化再变回去。这个操作过程的确会降低匣内的熵,但同时会产生更多的熵。

假如说宇宙真有一个有限的有序量,而且是在不可逆转地向着无序变化,最后达到热力学平衡,那么,就可以立即得出两个很重要的推论。推论一是,宇宙最终将会死去,消沉在它自己的熵里。这个推理,物理学家们称之为宇宙的“热死”。推论二是,宇宙不可能已有无限的过去,假如真有,那么宇宙就会在无限远的时间以前早就达到了最终的平衡状态。结论:宇宙并非过去一直存在。

我们在周围一切习见的系统中就可以看到热力学第二定律的作用。例如地球就不可能有无限的过去;假若有的话,那它的内核早该凉下来了。根据放射研究,地球的年龄可确定为45亿年。这跟月球以及各种陨石的年龄差不多。

而太阳则肯定不会热热闹闹地一直燃烧下去的。它的燃料储备年年在减少,最后它会变凉、变暗。反过来推理,则太阳肯定只是在一段有限的时间以前才燃着的,因为它没有无限的能源。根据估算,太阳的年龄只是比地球的稍大一点儿。这估算与目前认为太阳系当初是作为一个单独的单位形成的这一类理论很符合。然而,太阳系只是宇宙的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只是根据地球与太阳的情况就得出概括宇宙的结论也未免鲁莽。但太阳的确是一颗典型的恒星,光是我们所在的星系里就有成百亿其他的恒星,它们的生命史可供天文学家们研究。现存的恒星都各自处于其演化史上的不同阶段,这就使我们能够勾勒出恒星的诞生、演化、死亡的详细图画。

恒星与行星一道形成,形成的原因是,星际间主要由氢构成的大块稀薄的气云缓慢地收缩,分裂。今天,要想找到星系中哪些区域有恒星正在诞生是很容易的。这样的区域之一是猎户星云,肉眼就看得见。恒星并非是一下子形成的。例如,我们的太阳现在约50亿岁,然而,它的年龄充其量至多只是银河系中最老的恒星的一半。太阳系的形成可以看作是银河系中发生了几百亿次的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所得出的一个结果而已,而这个过程将持续下去。于是,我们似乎可以说,就恒星和行星的形成而言,是谈不上什么创生的,不过是某种宇宙装配线不断地把原料(氢、氦以及很少的重元素)装配成恒星、行星罢了。

就算是一批恒星在不断地燃尽,另一批恒星又不断地形成并取而代之,难道这生生灭灭的循环从无限远的过去就一直是这么周而复始直至今日的吗?不。热力学第二定律告诉我们,不会有这种周而复始、以至无穷的循环。恒星燃尽的物质永远也不会完全进入再循环。燃烧所用的能量,以星光的形式消散在太空里,要在太空中发散几百亿年。还有一些恒星的物质进入了黑洞,再也出不来了。

那种认为整个宇宙系统并非一直就是这么循环往复的观点,还有一个更为直接的理由。艾萨克·牛顿这位现代科学的奠基人之一证实,引力是一种普遍的力,作用于宇宙中一切物体之间。每个恒星,每个星系,都因引力而互相靠近。因为天体是在太空中自由飘浮的,看来它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因这无所不在的引力而会聚在一起。在太阳系里,众行星因引力塌向太阳的事之所以没有发生是因为有离心力——各个行星都在绕太阳旋转。同样,银河系也在旋转。但现在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整个宇宙也在旋转。各个星系显然不能永远挂在太空中,所以,宇宙也不可能永远是目前这个样子。

尽管这个宇宙之谜自牛顿以来就被意识到了,但只是到了20世纪20年代才发现了它的解答。美国天文学家埃德温·哈勃发现,各个星系不是在相聚,而是在以很高的速度相离。哈勃注意到,各星系的光在颜色上稍稍有些异常(用术语来说就是“红移”),这说明各个星系在急速倒退。因为光是由不同的光波组成的,因此,一个移动的光源能将光波拉长或缩短,正如一辆行进中的车辆会把它发出的声波拉大或缩短一样。一辆汽车的发动机的声音或一列火车的汽笛声,在该汽车或火车急速开过我们身边时,其音高会降低很多。这里,只要把“音高”代换成“颜色”,就得到了哈勃红移。只是这里所说的各行星的退行速度比汽车或火车速度大得多。遥远的星系每秒退行成千上万英里。

哈勃的发现有时被人给以错误的解释,被认为是说明了我们所在的星系是众星系的中心,其他所有的星系都在飞离我们。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因为离我们远的星系退行速度要比近处的星系退行速度大,因而远处和近处的星系彼此间的距离也在扩大,所以,事实上每一个星系都在脱离其他的星系。这就是有名的“宇宙膨胀”。无论你从宇宙中的哪个位置上观察,星系扩散的图式看上去都是很一致的。

宇宙膨胀的概念与现代人关于空间、时间、运动本质的思想十分吻合。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科学界中地位之高,有如圣保罗在基督徒中的地位,他那让人绞尽脑汁方能理解的相对论,极大地改变了我们对时空及运动的看法。尽管爱因斯坦的空间弯曲及时间弯曲的概念耗时60年才进入普通大众的想象之中,物理学家们却早就接过他的时空弯曲的概念来解释引力了。

引力为一切大规模的宇宙现象提供了动力。在天文尺度的物体中,引力要比其他的力如磁力、静电力大得多。形成星系并控制星系间的运动的是引力。要解释宇宙的膨胀,引力就是关键。

爱因斯坦令人信服地说明,引力使空间、时间伸长或扭曲,而且这可以通过观察太阳的引力使擦过其表面的星光弯曲这一现象得到直接的验证。从地球上看,太阳背后的天空有很小但明显的弯曲。时间的弯曲也可以得到证明,最直接的证明就是让钟表在空间飞行。时间在没有引力的环境中要比在地球的表面走得快。

假如太阳能拉长空间,那么,星系也能。因为星系是由很多太阳一样的恒星组成的。因而,天文学家们认为星系不是在空间中离散,而是星系间的空间在伸长。假如星系间的空间在“膨胀”,那么,每个星系的活动余地都在逐日增大。这就是说,宇宙在扩展,却不必扩展到某种外部的真空之中。

既然很多人觉得时空伸缩的概念难懂,我们就先把这些难懂的概念搁置一会儿。很明显的是,既然宇宙在越变越大,那它以前一定要比现在小。假如过去一直就是目前这样的膨胀速度,那么,200亿或300亿年前,整个可以观测到的宇宙就会蜷缩进一个令我们感到十分陌生的小球中,在其中我们认不出任何天体。事实上,天文学家们已经发现,宇宙膨胀的速度正在变小,那种高度压缩的状态事实上发生在距今大约150亿或200亿年前(可与太阳的年龄——50亿年——做一比较)。因为当初的膨胀速度比现在的大得多,所以,星系离散在早期的时候,就像是场爆炸,而不是慢吞吞的膨胀。

有时人们说,我们今天所认识的宇宙当初是由于一种原初的“卵”发生爆炸而形成的。各星系都是当初爆炸的碎片,这些碎片现在仍在空间飞扬。这幅图景颇能反映一些真实的情况,但有时也会使人误入歧途。那个爆炸的东西之所以曾处于收缩状态,是因为空间处于收缩状态。那种认为“卵”是包裹在真空中的想法是错误的。卵有壳、有核。然而,天文学家们则认为,宇宙既没有边或壳,也没有任何具有特权的中心。

我们现在算是跟“无限”这个微妙的问题缠上了。对那些疏忽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充满了陷阱。这个问题不但对于讨论膨胀的宇宙来说很重要,而且对科学和宗教这一类更为广泛的问题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因此,偏离一下我们的主题,讲一讲这个问题还是值得的。

科学家们长久以来就认识到,需要将他们关于无限的一切思考都建立在严格推导的数学步骤上,因为测量无限会导致各种各样的佯谬。例如,我们可以想想伊利亚的芝诺(公元前5世纪)提出的有名的“兔子和乌龟”的佯谬。在一次赛跑比赛中,乌龟开始领先,但兔子跑得快,很快就追上了乌龟。显然,在赛跑过程中的每一时刻,兔子和乌龟都各自处在一个位置上。因为两者都跑一段相同的时间——即时刻的数目相同——所以,按理说,它们通过的地段是相同的。但是,兔子要想追上乌龟,就必须在相同的时间里跑更远的距离,于是就要通过更多的地段。那么,兔子怎么能追上乌龟呢?

这个佯谬是归于芝诺名下的几个佯谬之一。要想求得这个佯谬的解答,就得仔细地陈述无限的概念。假如时间和空间是无限可分的,那么,兔子和乌龟就要跑无限段的时间、空间,在这里,“无限”的关键是,无限的一部分与无限的整体是一样的。尽管乌龟跑过的路要比兔子的短,可乌龟跑过的路段仍是与兔子的一样多(即无限),但我们知道,兔子不但跑过了乌龟跑过的路段,而且还跑了更多的路段!

研究无限的问题,就会弄出很多这一类令人吃惊的事来。数学家们花了许多个世纪进行逻辑论证,以便全面理解正确处理无限问题的规则。奇特的是,世上的无限不止一种。有东西的无限,可用整数代表(1,2,3,……,无穷大),还有一种更大的无限,用全部的整数都不足以表达出来。

说到几何学,人的直觉能把人搞得很迷糊。就以包围着一块给定面积的土地的篱笆为例吧。很容易看出,在面积已定的情况下,细长条形的土地需要的篱笆要多于正方形的土地。圆形土地需要的篱笆最少。但是,这块面积已定的土地周边到底能有多长?图1是一形状奇特的周边,是一次次地在三角形上再开三角形造成的。每开一次三角形,篱笆的周边都增长一些,它所圈的面积都要增多一点。但那周边永远也不会伸到外接圆之外去,所以,它所圈的面积永远是有限的。然而,随着在周边上开三角的次数的增多,周边就可以无限延长。这样,我们就能够想象,一无限长的篱笆围着一块面积有限的土地。图1 本图中不规则的周边是通过逐次在较大的等边三角形的边上切割等边三角形得到的。本图所示的图形是第3次切割的结果。随着切割次数的增加,周边将无限加长,但永远不会冲出外接圆。因此,该不规则的周边所围的面积

是有限的,尽管只要切削次数可以无限,周边的长度就可接近无限

这一切与宇宙的创生又有什么关系呢?首先,这一切表明,“无限”之类的概念不应滥用,否则会导致无意义。第二,这一切表明,人们所获得的问题的答案常常跟直觉和常识相悖。这是科学给人的大教训之一。人们常常必须要依靠抽象的东西,依靠正规的数学操作来理解世界。平常的经验有时是不可靠的向导。

宇宙的体积是无限大吗?假如空间的体积是无限大,我们就可以想见有无穷多的星系散布其间,而且其密度也大体一致。于是,很多人就不能理解,一个无限大的东西怎么还能膨胀?它要膨胀到哪里去呢?这个问题不难回答:无限的体积可以膨胀,但体积不变(请记住“乌龟”教给我们的东西吧)。但是,当我们把这个模型拿来比喻“宇宙卵”时,就出现了形象化方面的问题。假如到处都有星系,那么,从前就不可能有过一个体积有限,又有外壳,而且外壳之外没有物质的宇宙卵。因此,卵的比喻行不通。

设想一下,有这样一个无限的宇宙,这宇宙是一球体,包容了极大的体积的空间,其中有很多星系。现在再设想空间到处都在急速收缩,就像奇境中的爱丽丝吃过魔饼之后的情况一样。于是,该球体的半径就会越缩越小,然而不管怎样缩小,总是有无尽的空间,而且其外还有无限多的星系。假如该球体真是缩小到了无限小,那么,这就产生了一个从数学角度讲是棘手的问题,即一个无限缩小的无限宇宙。这个球体宇宙仍是没有中心也没有边界的,然而,任何这一类的球体不管当初是多么大,经过无限缩小之后,其中所有的星系便会被压缩成一个点。天文学家们认为,宇宙发生爆炸之前,就处于这种无限收缩却无界的状态之中。

事实上,还有一个可用的宇宙模型可以避免诸多无限的纷扰。这个模型是爱因斯坦本人在1917年提出的。在确认空间能够弯曲这一事实之后,爱因斯坦说,空间能以人们所意想不到的多种方式把自己连接起来。可以拿地球的曲面为类比。地球的表面,面积是有限的,但它是无界的,一个旅行者走到哪里都不会碰上地球的边缘或边界。同样,空间也可能体积有限却没有边界。这种奇异的图景怕是没几个人能真正看明白,但数学自会替我们把其中的细节勾画出来的。该形体叫作超圆体(hypersphere)。假如宇宙是一超圆体,宇航员原则上就可以像麦哲伦一样作环宇航行了。他可以驾着火箭向同一个方向飞,一直飞到他的出发点。

尽管爱因斯坦所提出的超圆体宇宙是有限的,但却没有中心,也没有边界(正如地球的表面也没有中心,没有边界),因而,当它收缩时,也不像一只宇宙卵。我们可以想象这超圆体缩至无限小,体积消失,就像一个圆面缩小到了半径为零一样(图2)。图2 假如三维空间用一个二维的面来表示的话,那么,就可以有一个膨胀宇宙的模型,看上去很像是从无限小膨胀起来的气球。在这个模型里,空间是有限的,但也是无界的,在该空间中的一个观测者可以无障碍地漫游该空间。其中的小点代表星系(或星系团)。随着宇宙的膨胀,空间也拉长了,因而所有的小点都与其近邻的小点拉开了更大的距离。处在任何一个小点上的观测者都会看到,其他的所有小点都在有条不紊地后退,而且他还会觉得他所在的小点是其他小点作四散运动的中心

对能伸能缩的空间进行的研究,使宇宙学家们提出了一个在细节上与《圣经》大不相同的宇宙创生的理论。他们所提出的科学理论最惊人的一点就是,他们认为不仅仅是物质,空间本身也是在大爆炸中创生的。假如你把图2正在膨胀的气球,即从无中膨胀起来的气球倒过来看,把它看成是正在收缩的气球,并以此作为宇宙的模型,那么,你就算是大致知道现代物理学是如何讲述宇宙创生的了。这里的一个重要论点是,我们这里所谈的宇宙不管是爱因斯坦的超圆体(即气球模型),还是体积无限的宇宙,要想设想空间无限收缩之后是什么样子是不可能的。大爆炸发生的最初那一刻,空间是无限收缩的,那一刻就代表着空间停止存在的时间边界。物理学家们把这边界称作奇点。

空间原来竟是从无中生出来的,这个离奇的想法是很多人觉得难以理解的,因为他们早已习惯把空间看成是“无”。然而,物理学家则把空间看成是一种能伸缩的媒介,而不是空空如也的“无”。的确,在下面的几章里我们就可以看到,由于量子效应,即使最纯的真空也能引起活动,其中充满了转瞬即逝的结构。对物理学家来说,“无”意味着“没有空间”以及没有物质。

离奇的事还多着呢。空间是与时间分不开的,于是,空间能伸能缩,时间也能伸能缩。大爆炸代表着空间的创生,同样,也代表着时间的创生。空间和时间都不能存在于奇点之前。简单地讲就是,时间本身也是从大爆炸之时起始的。

这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观点只能够求助于数学才能完全把握。人的直觉是力不从心的向导。这也是科学方法之所以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之一。科学以数学为语言,就能够描述完全超乎人类想象力的东西。而现代物理学的大部分内容也的确是人的想象力所不及的。若没有数学所提供的抽象描述,物理学永远也不会超越简单的力学。当然,物理学像每个人一样,头脑里也有一些原子的模型,光波的模型,膨胀宇宙的、电子的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的模型,但是,这些头脑中的模型常常是很不精确、十分离谱的。事实上,从逻辑上讲,任何一个人要想能正确地想象某些诸如原子之类的物理系统都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物理系统包含着一些纯属我们经验世界之外的东西(第8章谈量子论时,我们就会明白这一点)。

人的想象抓不住实在的某些关键的东西,这就警告我们,我们不能期望通过日常经验获得一些简单的关于空间、时间和物质的概念,就以为某些重大的宗教真理(例如创世的本质)有了依据。

人们一直难于从理智上解释时间的起源。这并不是个新问题。亚里士多德、圣托马斯·阿奎那都认为,时间不是被创造的东西,否则就是说有第一事件了。第一事件的原因是什么?无,因为第一事件就是说没有在它之前的事件。

时间的有限其实并不一定是意味着有一个第一事件。我们可以设想一些用数字代表的事件,其中零代表奇点。奇点并不是个事件,而是一种无限致密的状态或类似的东西,在奇点处时空不再存在。如果有人问:“奇点之后的第一事件是什么?”这就相当于问“比零大的最小的数是什么?”世上并没有这样一个数字,因为所有的分数,不管多小,都总能被2除。同理,也没有第一事件。

若说时间无限,也同样让人为难,正如伊曼纽尔·康德后来所强调的那样:

假如我们设想世界在时间上是没有开始的,那么,对应于每一给定的时刻,都有无限的时间已经过去,而且世界上已经过去了相续的事态的一个无限序列。序列的无限就是它永远不能通过连续的综合而被完成。于是,这就是说,无限的世界序列已经过去是不可能的,因而世界有一个开始是世界存在的必要条件。[1]

我们必须记住芝诺给我们的教训,在处理无限的时候要小心谨慎。按康德的推理,兔子“通过连续的综合”永远也不能跑完无限序列的步数去追上乌龟。然而我们都知道,兔子肯定会追上乌龟。但是,要是说芝诺佯谬中的过去的时间是有限的,而康德所指的是无限的延续时间的过去,这也不能驳倒康德。芝诺和康德所涉及的都是无限的时刻。任何一个数学家都能证明,无限时间中的时刻并不比一分钟当中的时刻为多。芝诺和康德也都涉及了一个无限的数目,而这无限的数目并不能靠着“无限的延伸”而增大。

人们对康德的推理的另一个驳难是,他们认为时间是“流逝”的,这就是说时间是流动的、运动的。没有几个物理学家会承认时间真的是流动的或运动的。时间与空间一样,只是存在而已(我们在第9章要再谈这个话题)。

总而言之,一派人认为宇宙是无始无终的,另一派人认为宇宙的年龄是有限的,其过去的边界是奇点。这两派人的观点似乎都没什么大错。假设后一派的观点是正确的,这是不是就是说科学支持《圣经》关于天地创始的说法呢?

基督徒之间对《圣经》所描述的创世的真实性也没有一致的看法。1951年,教皇庇护十二世在罗马就现代科学宇宙学的问题[2]对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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