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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3 02: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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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言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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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善变的世界里,我想和你看一看永远

在这善变的世界里,我想和你看一看永远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在这善变的世界里,我想和你看一看永远作者:余言设计:上官雅弘排版:郝禾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6-01ISBN:9787550021426本书由航一(北京)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前言最珍贵的礼物是永远

看《重庆森林》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台词是金城武说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这段台词引发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不会过期的东西?”

那时的我正年少,最先想到的是爱情,可恰恰《重庆森林》讲的是会过期的爱情。那时的我对爱情的理解充满了浪漫的至死不渝的幻想,比如“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觉得这样的爱情会是永恒的。所以,我坚定地认为《重庆森林》里会过期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

后来我初恋了,天真地以为一旦执子之手就会白头偕老,但这段感情只持续了短短一年。我无法否认这段经历它不是爱情,再后来,见多了身边的人轰轰烈烈地开始一段恋情最终又黯然伤神地分开,我终于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爱情会过期”。

但我还是不承认“什么都会过期”。

比如——山。一座山够恒久了吧,千百年一直屹立在那里,我以为这大概是地球上最永恒存在的东西。

2011年,我在长沙买了第一套房,看中这个楼盘是因为后面有一座山,山上树木茂盛,郁郁葱葱,住在高层上抬眼就能看见风景,推开窗就可以听到鸟鸣,闻到清新空气。开发商将临山的房子作为山景房营销,价钱也提高了一些。

我很喜欢,购买之前向置业顾确认:“这座山会一直在吧?”

她用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说:“这是一座山哎,当然在。”

当我住进去后,却眼睁睁地看着那座山在半年之内被挖平,两年之内变成了一栋栋林立的楼盘。那座山永远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不得不承认,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远。我们曾经朴素地相信会永远存在的东西,都已经不在了。

这个世界如此善变,变化成了社会的主题,大家都在喊着“创新、改变”,都渴望改变这个世界,脚步匆匆,怕自己一旦跟不上节奏,就被时代抛弃了。

在这样快节奏的时代里,两个陌生人可以在短短的一天内完成相识、牵手、拥抱、接吻、上床,乃至分手。婚姻则更像一宗商品交易,女方秀出自己的姿色,男方亮出自己的财富,双方各取所需就能一拍即合。短短的一次相亲,便可以决定一生的姻缘。

我怀念过去那个慢一些的年代,写一封信要用纸和笔一字字地写;寄一封信要放进邮筒,经过自行车、汽车、火车、轮船、飞机,穿山越海才能抵达对方手中;我们想念远方的人时,要走很远的路,才能见到对方。而现在我们随时就可以发电邮,通视频,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淳朴的心动的感觉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长久都成了一种奢侈。既然双方只是短暂的相互陪伴,那么又何必交付太多?以至于有一段时间,连我都变成了一个不相信爱情,甚至感情的人。你付之以虚情,我还之以假意,所谓的真诚,大多是套路。

闲暇的时候我会去各地旅行。

2011年途径上海的时候,我在朋友圈晒了下自己的行程,意外地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初三那年他遭逢家中变故,辍学离家,自此下落不明,有时候听说他在郑州,有时候听说他在深圳,但没有人和他保持确切的联系。十多年过去了,我再次听到他的消息不由得有些惊讶。

他说:“难得你来上海,我和夫人一定要好好招待你。”

他发了一家外滩餐厅的地址给我,我如约前去,他远远地迎向我,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一时间我有些没认出他来。我有很多初中、高中毕业或辍学的同学,大多打着一份普通的工,过着最普通的生活,而他显然不是混得普通的那种人,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

他引我入座的时候,他怀着身孕的夫人起身和我握手,笑盈盈地说:“余言,你好。”

那是一张美丽素净的脸,笑容恬淡而幸福,眉目间隐约有些熟悉,我微微一愣,总算认了出来。

她是我们少年记忆中最美的女生,而他是那个遥望着她的少年,他初中就辍学了,她则一直读到大学毕业。两个貌似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人,谁曾想到历经辗转,他们最后居然在一起了。

坐在临窗的位置上,一抬头就能看见繁华的霓虹和不远处高耸的东方明珠,在这座浮华都市,我听到了一个最温情的故事,一个在漫长的岁月中坚定地爱一个人并最终牵手的故事。

听完那个故事之后,我的内心涌动着久违的感动,于是动笔写下了《你这么好,值得我等你到老》。

在此后多年的旅途中,我又去过很多地方:西藏冰天雪地的山路,清澈的青海湖,天地苍茫的桑科草原,虔诚诵经声回荡的拉扑楞寺,荒无人迹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温情怡人的大理……这一路上我遇见很多人,喝过很多酒,听过很多故事,原来在尘世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最动人的美好:

那些发誓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人,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个被衰老剥夺记忆的老人,依然记得所爱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那些曾在年少时错过的爱情,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这个世上也许真的没有永远,但有些人在尝试永远——没有放弃对永远的渴望和追求。后来我才蓦然醒悟,为什么一定要“永远”呢,愿意相信永远,追寻永远的过程本身才更值得歌颂。

很多人都曾被《大话西游》中的这段台词感动:“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这段台词感动我的并非是“我爱你”,恰恰是那句“一万年”。“我爱你”因为有了“一万年”,才显得那么惊心动魄。

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告白不是“我爱你”,而是“我永远爱你”。“永远”意味着承诺和期许,没有人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但他们愿意为彼此走向“永远”而努力和付出。

在我经历的那些故事中,那些鲜活的人和事,一次又一次温暖着我,促使着我把它们诉诸于笔端。

这十二个故事,来自江湖,来自生活,也来自感悟,送给你们。

送给不相信爱情的你,也许它会让你感受到久违的爱情;

送给相信爱情的你,也许它会让你们更爱彼此。

在这善变的世界里,就让我和你看一看永远。01且以深情共余生那张照片上的星空幽邃深蓝,星辰如钻石般闪耀,而洁白的雪落满了山峰,星与雪交相辉映。

虽说已经是夏末秋初,天气依然炎热得厉害。

路小薇环顾了一下律师事务所,中午时分的律所远没有上午时那么多人,近乎空的。律所的三个合伙人,即当家大律师,中午往往都在应酬,而其他手上多多少少有些案子的律师,大多数中午也都不在律所。

这个时候留在律所的,大部分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路小薇实际上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闲人。她刚刚背井离乡,从外地来到长沙,幸好有一张名校毕业的法学文凭和一份还说得过去的履历,才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找到一份工作,进入一家有名的律所。但她只是一名小小的律师助理,平常只能干一些打打杂的工作,无法独立接案子。

路小薇决定在办公桌上趴着休息一下,一上午她都在为张律师准备一个离婚案的相关材料,这样的案件细节琐碎,比较耗费精力,她忙碌了一上午,觉得有些累了。每一次处理类似的案件,她都会在内心感慨,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好得恨不得立刻结婚,仿佛是世上最甜蜜的一对,任谁也无法分开的人;但到离婚的时候,每个人都恨不得立刻离开对方,不想再多看一眼。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更让她觉得累的,是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从零开始的艰难。她现在还住在酒店里,房子还没有租到,约了中介下班之后去看房。一家家地寻找地段合适、价格合适的房子,她走得脚都痛了,却没有心仪的。以后这些,她都必须要独自承担了。

深深的疲惫仿佛要从心底深处涌出来,路小薇竟抑制不住地想要落泪——颜彬,我终于离开你了,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无论多么艰难,我相信以后的日子,都不可能会更糟糕了,离开你以后的日子,艰难虽有,但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她闭上眼睛想要入睡,泪水却无声无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任由泪水滑落,只觉得哭出来会好受许多。衣服被洇湿了,办公桌上泪水一滴滴地汇聚成了一摊。她渐渐止住了泪水,眼眶里依旧一阵温热。“路律师,路律师……”耳旁有人在唤她,她并不想抬头,免得让人察觉。她听出来唤她的人是前台小向,她刚来律师事务所,并没有交什么朋友。前台的小向热情开朗,与她打过几次交道,也就无形中走得近一些。中午午休的时间,小向没有事情绝对不会打扰自己。

路小薇装作熟睡被叫醒的样子,眼睛在衣袖上蹭了两下,不着痕迹地擦干泪痕,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什么事呀?”

路小薇的一系列伪装很成功,小向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正常,说:“前台来了一对夫妻准备协议离婚,他们想要找人咨询。其他律师都不在,你来接待下吧。”“谢谢。”路小薇明白,这是小向在关照她,才把客户往她这个新进律所的人这里引。

她进卫生间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妆容,跟随小向来到了会客室。“蒋先生,宋女士,这是我们律所的路律师。”小向指着路小薇对客户介绍说。

被称作宋女士的人上下打量了路小薇一眼说:“这么年轻?”

听那句话的语气显然不是一句夸奖的话,而是充满了疑惑和不信任。

路小薇微微一笑,一旁的小向久经场面,立刻说道:“路律师是国内有名的北大法学系硕士,二位大可相信她的能力。”

宋女士没有再提出异议,小向端来了两杯茶水,放下之后退出了会议室。

路小薇落座,看清了对面的两个人。

男人表情淡然,视线落在了窗外;女人长相平凡,情绪激动,脸色涨红。“二位,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助你们?”路小薇问道。

女人“啪”的一声将一张纸拍到了路小薇的面前,路小薇拿起来认真阅读,页首居中的黑体字醒目地写着“解除同居关系协议书”,甲方是蒋励,乙方是宋素。

内容的第一行写的是:“因男方多次出轨,经双方协商,同意解除同居关系。”路小薇看了一眼安坐着的男人,他淡定温和的模样倒真是迷惑人,她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渣男”。

再往下则是密密麻麻的财产分配条款,男方的房子、车子、公司的股票都归到女方的名下,甚至男方以后收入的80%也要归女方所有,总而言之,男方净身出户。路小薇再次抬头看了男方一眼,他依旧是那种木木的淡淡的模样,她心里不禁为他感到同情。只是同居关系还不是婚姻关系,就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这个男人也未免太好说话了。白纸黑字达成的协议,看来双方已经没有任何异议,依然还来找律师恐怕也只有一件事,就是如何让协议变得具有法律效力。路小薇问:“你们有什么需要咨询的?”

出乎意料的是,开口的并不是急于抢夺财产的女人,而是那个男人:“是这样的,我们带着这份协议想要去公证处公证,但是公证处拒绝公证,因为我们不是婚姻关系,所以这份协议不具有法律效力。”

路小薇点了点头,一切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说:“确实如此,由于你们二位没有结婚,只是同居关系,所以你们两个人的同居关系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因此这份协议也就没有法律效力。”“我现在就是要问你怎么要让它有法律效力!”宋素不耐烦地吼道。

莫名被吼了一通,路小薇本身的情绪也不好,但她忍下不快仍是态度良好地说道:“蒋先生的财产仍是蒋先生所有,他可以自行决定。如果想要达到协议所要求的效果,你所要求的房子、车子和股票需要做产权变更,也就是蒋先生将名下的财产过户给你就可以了。”

宋素拿着一双眼睛看着蒋励,咄咄地逼着他表态。蒋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干脆利落地说:“好。我同意过户。”“哪一天?”宋素进一步逼问。

蒋励叹了一口气:“明天。”“好。下一条。”宋素见他同意,立刻指着协议的最后一条,环视路小薇和蒋励二人,态度颇为强势。

路小薇微微蹙眉,她入行几年,耳闻目睹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离婚案件,女方连男方今后的财产也想要分割,生平仅见,更何况这个女方并非是法律意义上的妻子,只是一个同居女友。不过她还是从自己专业的角度表达意见:“这个要求在法律意义上比较难以实现,因为男方实际收入很难核查……”“核查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宋素打断了她,“你就告诉我,怎么可以让它有法律意义吧。”“没有办法形成法律意义的条文,只能当作是蒋先生对你的承诺,他若愿意兑现承诺那么就有意义,如果他不愿意兑现承诺,那就是一纸空文。”“我愿意兑现承诺。”路小薇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蒋励斩钉截铁地说。

路小薇吃了一惊,这样的条件他居然也敢答应,虽说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此时却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觉得他倒还是有魄力的男人。

然而,宋素却冷笑一声:“我不相信你!我要法律意义上的认可!”

蒋励无奈地笑了,路小薇也沉默了。事已至此,完全陷入了僵局。

沉默了半晌,蒋励开口问道:“路律师,我应该支付多少咨询费?”

路小薇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的咨询费是一小时四百元,你们只有半个小时,两百元就好了。”

蒋励打开钱包准备付费,宋素却一把抢过他的钱包,说道:“付什么费啊!就这水平,连咨询的问题都无法解决还好意思收费,没有嫌她浪费我们时间就不错了!”

路小薇被无理取闹地呛了一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的火气“噌噌噌”地向上冒,她想发作但又怕大中午的吵到同事,惹人看笑话,无处发作的火气憋在心里,连日来强自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她眼眶一红,竟不争气地哭了。

宋素不为所动,阴阳怪气地说:“最烦你们这种‘圣母’‘白莲花’动不动就哭,扮娇弱在男人那里博同情!”说罢她拉着蒋励扬长而去。

一下午路小薇的心情都十分低落,工作也心不在焉。

临近下班的时候,小向在QQ上发消息说:“小薇,我今天给你引介了一个客户,晚上请我吃饭!我要吃公司楼下新开的鱼粉店的鱼粉。”“我都没赚到咨询费,怎么请你吃饭啊?”“啊?为什么啊?”小向在律所待了几年了,这样的事还从没遇见过,立刻激起了她熊熊的八卦之火。

路小薇在QQ上大致讲了一下情况,听完之后小向发挥八卦本色说道:“这个女的也太蛮横霸道了吧,我要是她男人也受不了她。”

为了安慰路小薇受伤的心灵,小向决定请路小薇吃鱼粉店里售价最贵的二十八元一碗的鱼头粉。

下班之后,路小薇和小向肩并着肩下楼,从一楼大厅经过时却听见传来一声“路律师”的呼喊。路小薇回头一看,在大厅的一侧站着蒋励,修身的卡其色衬衣配上深色休闲裤衬得他腿长腰细,几天没剃略显邋遢的胡须,让他多了几分颓废忧郁的气质。

蒋励走上前来,抱歉地笑着说:“今天的事情非常不好意思,我想请路律师吃个饭赔罪,不知路律师肯不肯赏光?”

路小薇微微觉得惊讶,这个“渣男”看起来还是挺有礼貌和修养的,居然专程前来请吃饭道歉。

她正要开口拒绝说“已经有约了”,小向却抢先开口了:“快去吧,哈哈,可以帮我节省今天的一碗鱼粉。”小向向他们挥挥手,潇洒地丢下他们两个人走了。路小薇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猪一样的队友”,小向竟然就这样把她卖了,真的是太不靠谱了,现在她想拒绝都不行了。

她随着蒋励上车,他开的是一辆帅气的红色Jeep牧马人,这种硬派越野车在城市里很少见。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所穿所用都可以体现出一个人的性格特点,在城市里开这种车的人,想必是个不安于朝九晚五日复一日生活的人,有着一颗不安分、狂野内心。

路小薇注意到后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地图,上面画着行车线路图。线路显示从长沙出发向北直到北京,然后转而向西,经西安、兰州、青海,直达西藏,然后再从西藏经四川、云南回长沙,几乎绕了中国一个圈。这个车贴很多SUV车型的车子都会贴,但那个路线真正走过的人不多。

车子在车流中穿梭,两个尚还算陌生的人一时之间无话,气氛陷入了短暂的尴尬中。

路小薇有限的生命中接触到的男生,大多数都喜欢在女生面前高谈阔论以显示自己的不凡,但面前的这个男生显然是个不善于言谈的人。路小薇绞尽脑汁地找话题:“你车后面挡风玻璃上贴的地图,都是你自驾去过的吗?”

她的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他一定会回答:“那个啊,那只是个车贴,我看着好看贴在车上的。”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明知故问没话找话地聊天真的好无趣。“哦,那个啊,”像是触到了他的话题开关一样,蒋励明显很有兴致,“是啊,应该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我用了半年的时间一个人自驾去西藏,这个车贴上画的路线就是我全程行走的路线。”“原来是真的啊……”路小薇小声地嘀咕,却被蒋励听到了,他开怀大笑起来,脸上的笑容难得地舒展开来。“如假包换。”蒋励忽然有些意气风发。“我也去过西藏。这些年大家一窝蜂地去西藏,我也不能免俗地做了个跟风的人,但是坐飞机过去的。”

话匣子一打开,两个人之间的沟通再无隔阂,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市中心。

乘坐电梯抵达顶层,却赫然发现竟然到了毗邻湘江的大厦的顶层观光餐厅。站在门前,路小薇忽然停住了脚步,竟然有些发怯,确认道:“是这里?”“是呀。”蒋励点头,“不喜欢吗?”“不……不是。”路小薇随之走了进去。

墙壁是透明的玻璃幕墙,坐在那里吃饭,脚下是奔腾的江水和迤逦的沿江风光带,远处是夜色中连绵起伏的岳麓山。

这样的夜晚和景致令人沉醉。

饭菜上齐之后,蒋励端起了酒杯正色道:“今天下午的事,我代宋素向你道歉,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一瞬间无数的心事在路小薇心中起起伏伏,她抿了一口酒:“没关系,我也没受什么委屈。”宋素的确是伤害了她,但不像蒋励所以为的伤害得那么深,以至于她都哭了。

蒋励低下头专心地吃饭,用心将牛排切成一块一块,然后再叉起来吃。

路小薇看着江边的风景,江岸边不少情侣或在散步,或凭栏眺望风景。五年前,他们还是大二的学生,一起在江边漫步,他意气风发地指着身后的顶层餐厅说:“小薇,等我将来有钱了,我要在这里陪你看风景。”

她陪他一同奋斗,如今他终于有钱了,陪在他身边的人却不是她。而自己伤痕累累地回到了最初的城市,这座满是他们记忆的城市,但陪伴她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昏暗的灯光将她的面庞镀上一层柔和的色彩,蒋励不经意地抬头看她,目光定格在了这个谜一样有故事的女生身上。

路小薇察觉到被注视的目光,问:“看什么看?不知道长时间直视女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蒋励歉然一笑:“对不起。只是我忽然明白了,你下午哭其实并不单单因为宋素呛你,而是你心里有心事。”

被人看穿了!路小薇有些恼羞成怒,似乎心底隐藏的秘密骤然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围观一样,慌不择言:“蒋先生可真是懂女生的心思,难怪可以‘多次出轨’。”

蒋励毕竟有些涵养,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把目光移到了窗外,视线落在极远处。气氛霎时降至冰点,路小薇随即醒悟过来自己的话过分了,一时间有些坐立不安。路小薇苦思脱身的借口,忽然想起了晚上还约了中介看房,原定的时间是六点,结果和蒋励吃饭现在都已经八点了,她急忙说:“谢谢你的款待……那个……我还约了中介看房,要先走了。”不等蒋励回应,她急急忙忙要走。“等一下。”蒋励打开钱包数钱,却又似乎觉得不妥,合上了钱包,“可以把你的名片留一张给我吗?后面可能还会有事要麻烦你。”

给客户留名片应该是她主动做的事,现在蒋励开口,她自然奉上。

路小薇拿起包快步离开了,刚走进电梯,微信里面多了一个蒋励添加好友的请求,她略作犹豫通过了好友验证。“嘀”的一声,一个消息发了过来。

打开是两个红包,金额共四百元。留言是:“这是今天咨询的费用,你应得的。只是在非工作场合拿现金给你觉得不合适,所以发个微信红包。请笑纳!谢谢!”

这个男人倒真是一个做事周到的人,路小薇想。走出电梯,外面已经下雨了,长沙的夏天,天气就是这么变幻莫测,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站在路边,她一边伸手拦车,一边给中介打电话,响了很多声电话才迟迟被接起,声音是职业化的礼貌:“你好,请问你找哪位?”“是我,我是路小薇,我约了你今天下午看大塘公寓的房子。挺不好意思的,我晚上有事耽搁了会儿,现在过去看房还来得及吗?”“哦。”知道是她之后,电话另一端立刻换成了尖酸刻薄的语气,“是你啊,晚上到了约定的时间你没来,我们带了别的客户去看了,已经租出去了。”

路小薇急忙追问道:“那……那个小区还有其他的房子吗?”“没有了!”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

路小薇站在马路上,瓢泼大雨打湿了她的衣服,一辆辆车风驰电掣般从她面前驶过,没有一辆车停下来愿意载她一程。她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伤痕回到最初出发的城市,想在这个城市里疗伤,却发现这个城市连一个容身之所都不愿给她。而一条马路之隔的,就是她曾经幸福漫步的江畔。“颜彬,颜彬……”那个在心里辗转反侧的名字,她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宣泄所有的不甘、伤心和愤怒。

颜彬,我回来了,回到这个满是我们记忆的城市。现在的你很好,而我很不好。

这是除了我跟随你去的深圳之外,唯一熟悉的城市,我想在这座城市里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但与你有关的记忆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里。

颜彬,我想你。

颜彬,我会一点一点地忘记你……

泪水和雨水在脸上混合,世界在眼前一片模糊,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世界给予她的冰冷。

忽然,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熟悉的人从车窗里面探出头来:“路律师,去哪里?需要我送你吗?”

是蒋励。

路小薇本能地想要拒绝,她一向不习惯于麻烦别人,更何况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刚刚还口不择言得罪了他。蒋励却已经下车,为她打开了副驾驶一边的车门,不容她拒绝。路小薇道了一声“谢谢”,上了车。

蒋励结账离开,驾车从地下车库出来,刚好看见路小薇站在路边拦车,也看见了她泪流满面、失声大喊的情景,看见无助的她,他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想要送她一程。“去哪里?”蒋励绝口不提刚刚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开口问。

路小薇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华府酒店。”

蒋励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的神色:“你怎么住在酒店啊?是刚来长沙吗?”“是啊。”路小薇情绪低落地回应。“怪不得你刚刚说约了中介呢,怎么直接回酒店了,不去看房了吗?”

说起来她没租成房子,还要怪蒋励,他晚上突然出现约她吃饭打乱了她原定的计划。提到这茬,路小薇没好气地说:“原本约了六点见,由于我没去,房子已经租给别人了。”

蒋励感觉到她话中埋怨的情绪,笑了笑道:“你是想要租你们律所附近的房子吗?”“是啊。我打算租大塘公寓的。”“大塘公寓啊……”蒋励略作思索,拿起手机拨打电话。大雨滂沱,车内安静得只听得见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的声响和他戴着耳机讲电话的声音。车子在雨幕中穿梭,像是要冲出茫茫的黑暗一样。

电话终于讲完了,蒋励回过头来冲路小薇淡淡一笑:“好啦,问题已经解决了。我有个朋友是地产界的,大塘公寓的物业公司会自持一些物业对外租售,刚刚他们答应租一间公寓给我,现在可以去找他们拿钥匙,今晚就可以入住哦。”

路小薇愣住了,困扰了她这么久的问题竟被他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谢谢……对不起。”路小薇有点语无伦次,为他的帮忙道谢,也为自己在餐厅所讲的伤人的话道歉。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蒋励看着来电显示上“亲爱的宋素”,久久没接,电话铃声断了,但紧接着第二次来电又到了,那架势像是蒋励如果不接电话,她会不停地打,直到他手机没电关机为止。

蒋励叹了一口气接了起来,还没开口,电话里就传来了宋素尖锐刺耳的声音:“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是不是还在和那个贱三在一起呢?”“我在外面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而且……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从今天起我搬出去住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想和贱三在一起,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宋素挂断了电话。

蒋励满脸无奈地对路小薇笑了笑。

路小薇有许多的问题弄不明白,她忽然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充满了好奇,虽说和他接触得不久,但她已经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渣”,而那个“小三”又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可以令蒋励放弃宋素这等姿色的女人,并甘愿为她放弃所有?

到了酒店取了行李,办了退房手续,蒋励带她去了大塘公寓。取了钥匙后,蒋励带她进了房间,一间精装修的单身公寓,家电、家具齐全,拎包即可入住,比路小薇预想的好太多。终于有一个地方可以安身,在彷徨的时候可以栖息,她沉重的心境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瞅了一眼蒋励,他正在查看房间,单身女孩的警惕性爬上了心头——毕竟他可是个多次出轨的“大色狼”,他要是在房间里面逗留不走,图谋不轨……她不敢再想下去,暗暗地看了一眼鞋跟,够高够尖,只要做好准备,击中要害,就可以制服他。

蒋励环视了房间一周,向正在门口发呆的路小薇说:“路律师,我刚刚帮你打开了水阀和气阀,家电、家具我也都检查了下,没有大碍,你可以放心入住了。我也该走了,再见。”话音方落,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外走。

路小薇为自己龌龊的想法感到羞愧,忙出声道:“哎……等一下。”

蒋励茫然地回头,路小薇歪着脑袋问:“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走廊里的声控灯忽然暗了下来,夜色中只有蒋励的双眸清亮如水,浮浮沉沉如一片海,他说:“因为……你和我都是有伤的人。”

因为我们都是有伤的人,所以才更需要相互帮助。

第二天,路小薇刚到律所,前台的小向看见她,笑意盈盈,露出一副八卦的表情:“小薇,昨天的约会怎么样?”

路小薇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她:“呸呸呸,瞎说什么呢!昨天是客户请我吃饭,怎么就成约会了?再说了,人家有女朋友!”

小向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不是和女朋友分手了吗?昨天找你不就是要解除同居关系吗?”“喂,有你这样的朋友吗,把人往火坑里推。协议上可是清楚地写着‘因男方多次出轨’,人家就算分手了还有个出轨对象在那里,更何况就算他真的成了单身,这样‘多次出轨’的男人给你你要吗?”路小薇毫不客气地数落了小向一通。

小向依然笑嘻嘻的:“我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嘛,看你认真的,你们这些做律师的最无趣了,凡事都要较真。”

两个人说笑一番之后,路小薇回到了工位上,冲了一杯咖啡,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脑海中却不知不觉地回响起小向的玩笑话。她已经受过一次伤,她永远都记得那个女人从她身边抢走颜彬的时候,脸上带着因胜利而无比嚣张的冷笑,而她唯一能够依靠和仰仗的颜彬,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所以,她痛恨“小三”,更痛恨出轨的男人,早在那一刻,她就对爱情心灰意冷,更打定主意要对有出轨史的男人敬而远之。至于找工作,她也是有意放弃已经有工作经验的商业律师职位,而选择活累钱少的离婚律师,说白了无非是想替那些因为“小三”而离婚的女人出口气。

蒋励固然不错,也只能不错到让她不讨厌而已。对于爱情她已经绝望,一个人孤独地度过这一生其实也不错,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由自己决定,不用再受另一个人的影响,不用看另一个人的脸色,自己爱高兴就高兴,不高兴也不会碍着旁人。

就这样吧,也挺好。

她正发着呆,小向神神秘秘地跑了过来:“小薇,那个蒋励又来找你了。”

路小薇有点疑惑,业务上的事昨天已经咨询完毕,他还来找她有什么事?不过她还是起身到会客室,推开门看见蒋励正背门而立,看着窗外。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来,一夜未见,蒋励憔悴了许多,眼神里是深深的倦怠。炎热的夏天,他竟穿着一件长袖衬衫,领口和袖口的扣子都扣住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但脖子那里仍有一道细微的抓痕被路小薇捕捉在眼底,她心下明了,这一定是昨晚被宋素抓的。

蒋励既然掩饰,她自然也不会故意挑破,而是客气地问道:“蒋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我委托你担任我的应诉律师。”蒋励郑重其事地说,路小薇倒是吓了一跳。“她……起诉你了?”路小薇问。

蒋励重重地点了点头。

路小薇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两人之间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婚姻关系,宋素起诉分割财产以及男方今后的收入,已经是匪夷所思,她告诉宋素不可能,宋素觉得她水平不行,就去找了另外的律师,这个律师为了赚钱倒也真敢接,还起诉了,事已至此,他只能应诉。

路小薇苦笑了一声,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接这个案子。这是她来律所接的第一个案子,官司的难度不大,她一定可以打赢,但这有违她做离婚律师的初衷——她本是要代表女方去申讨男方,为女方争取合法权益的,现在却要为出轨的男方担任应诉律师?

从感情上,她同情宋素,觉得她被伤害了,有权索赔;但是从理智上,她又知道她的要求是过分的。

良久,路小薇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担任你的辩护律师。”

签完了委托协议之后,蒋励松了一口气,路小薇充分地展现了职业素养:“蒋励,现在我已经是你的辩护律师了,我想听一下你的要求。女方所提出的分割财产以及拿走你未来收入的80%的要求,我都可以统统驳倒,这个官司我们一定会赢。”

蒋励窝在沙发里,摆了摆手:“不用,我们不用赢这个官司,也不需要辩诉。她的要求也不要反对,我全盘接受,这个官司……让她赢。”

路小薇瞪大了眼睛,她从事律师行业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怪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找我做你的律师?”“这不是根据法律需要吗?应诉必须要有律师啊。”“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事你找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找我?”她现在好生后悔刚刚没有问清楚缘由就签了那份协议。

蒋励长露出一抹带有玩笑意味的微笑:“这不是因为和你熟吗?”

路小薇气结,一口老血几乎要吐出来。她连连感慨自己上了贼船,多年英名要就此毁于一旦。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对蒋励说:“不管怎样,既然我答应担任你的律师,就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业操守,我会认真地行使调查权和准备应诉资料,希望你可以配合。”

蒋励尚在踌躇,忽然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电话接了起来,路小薇离得比较近,依稀听见话筒里传来一个娇弱的女声说:“我想你了,我想现在就见到你……”“好,我马上就去。”蒋励毫不迟疑,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向外走去,步履匆匆。

路小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耳旁回荡着那句暧昧而甜蜜的话,想来这就是宋素口中所说的那个“小三”吧。果然,还是新欢招人爱,他这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了。

看来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出轨“渣男”啊!这是她最痛恨的人!之前只见到宋素蛮横无理的一面,路小薇一时心软,竟然同情起他来,待到今天才清楚地意识到他是一个出轨男,而她居然还接受了委托,担任这个男人的律师。路小薇心中不由得一阵懊恼和后悔。还好,她并不是为这个男人而战,为他争取利益。也许是心中有愧,所以蒋励才会提出那样奇怪的要求,只求败诉。前一刻她还是很抗拒这个要求的,觉得有违自己的职业操守,而现在呢,她觉得心安理得了许多。

从那天起,蒋励倒是消失了一般,直到开庭他才再次出现。相比上次见面时的样子,他更加憔悴了。

那天在法庭上,宋素咄咄逼人,以受害者的身份指责蒋励出轨,要求分割蒋励的财产并得到赔偿。通过宋素的指控,路小薇知道了“小三”原来是蒋励的初恋女友。

法庭上法官哭笑不得,说白了这个案件不过是男生和现女友以及前女友纠缠不清,但拿这种事到法庭上打官司生平仅见。

法官听完了原告的起诉,询问被告方作何辩解。

路小薇还没讲话,蒋励已经说道:“我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法官进一步用探询的眼神看向律师路小薇,她也只能无奈地回以苦笑。

形势虽说一边倒,但是宋素的诉求在法律里面缺乏相应的条款支持,因此并非那么容易判决,法官只好宣布休庭,改日再行开庭审判。

散场之后,蒋励和路小薇并肩从法院走了出来,蒋励颇有些不好意思,对路小薇说道:“对不起,那天有事就走了,这段时间让你一个人费心了。”

一般客户委托律师代理之后,会配合律师的询问和调查,帮助律师了解情况,蒋励却直接消失了,以至于路小薇毫无准备来参加开庭。她的心中本来还有些介意,但这会儿蒋励主动道歉,她心中的不快就散去了。“没关系,现在让我了解下情况也还来得及,这样我心里好有个底,下次开庭也有个准备。”路小薇似笑非笑地看着蒋励。

蒋励略作犹豫:“你想了解哪些情况?”“涉案相关的情况。比如,你和宋素是如何认识的?”路小薇随着蒋励上车,打开了录音笔。

车子停在路边,蒋励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悠然出神,像是在记忆的深处回溯。“我和宋素其实是在三年前的旅途中认识的。那时我沿着青藏公路进藏,在青海湖附近看见她在路边拦车,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车。那个时候网络上各种宣扬几百元钱去西藏的帖子很火,她脑袋一热,就踏上了穷游的旅程,一路上搭顺风车向着西藏前进。她本来希望找个司机可以带她一段,但一问之下知道我是去西藏,立刻央求我可以让她一路搭顺风车到西藏。言谈间知道我们都是来自长沙,因此觉得异常亲切,所以我就答应了她,然后我们就这么认识了。”“后来呢?”路小薇继续追问。

蒋励微微一笑:“后来啊,后来就在一起了啊。”

在这背后肯定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事,但是他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显然是不想多讲。路小薇换了一个问题:“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宋素口中的‘小三’是谁吗?”“她不是‘小三’。”蒋励辩解道。

路小薇心知肚明地笑了笑,男人们总是这样,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出轨。“我想见见她。”路小薇直视着蒋励说。“不行!”几乎是下意识地,蒋励立刻开口拒绝了。“律师有权了解委托人所委托的案件,如果你拒绝配合,那么我也有权拒绝继续担任你的代理律师。”路小薇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咄咄逼人地看着蒋励。从接触蒋励的第一天起,她就对蒋励、宋素,以及“小三”之间的事充满了疑惑,觉得这些事情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她也对那个引出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宋素口中的“小三”非常好奇,好奇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可以吸引蒋励并愿意为她付出所有。

蒋励和路小薇对视,谁也不肯相让,僵持了片刻之后,蒋励终于转过了头,放低了语气:“好吧,我带你去见见她。但有一个前提,希望你为我保密。”“好。”路小薇点头。

蒋励发动汽车,向着城区内开去。

路小薇以为他会带她去高级公寓之类的地方,结果却是去了医院。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肿瘤病房非常安静,蒋励的脚步停在紧急看护病房外,隔着一面玻璃,路小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病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浑身插满管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女子。

在路小薇的印象中,“小三”都是妖艳、美丽、健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病人?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她看向了蒋励,等待着他的解答,然而她看到的是蒋励悲伤的脸。“有一点宋素说得很对,她是我的初恋,但不是‘小三’。”蒋励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叫漫漫,是一个孤儿,从小到大独立自强。我和她在大学的时候相识、相恋,毕业两年之后,我们和平分手了,因为我们越成熟,就越清楚地意识到我们性格不合。我们分手的时候,没有争吵,没有指责,只有平静的祝福。我们在一起相处多年,内心里早已把对方视作亲人。分手的时候,我向她许下了一个承诺——无论今后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一定会跨越千山万水为你赶来……”

在他娓娓的叙述中,路小薇的脑海中如电影般一幕幕出现了当初的场景。

漫漫只是向他笑一笑,就挥挥手潇洒地走了。她一个人工作、生活和旅行。在遇见蒋励之前,她一直一个人独立生活,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一开始她很享受久违的被照顾的感觉,但在一起久了,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束缚了一般,像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那根绳子就是蒋励的牵挂和爱。经历五年时间,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是一个独身主义者,只适合一个人生活。因此,她做出了和蒋励分手的决定。幸运的是,蒋励懂她,也理解她,两人平静地结束了这段感情。

在分手时蒋励对她所说的话,她听到了耳朵,也记在了心里。他们两个人相知相爱多年,就算分手没有了恋人的关系,但依然会是对方在这世上的亲人。但她打定主意绝不会再去麻烦他,无论她一个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因为他会有新的生活,既然已经分手,她就不该以任何形式去打扰他。

在此后的生活中,她一个人,生活遵循自己的意愿,想要喝咖啡的时候就去喝咖啡,随时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当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困难的时刻,比如经济拮据的时候……

但大多困难,只需要坚持一下,熬一熬就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她在办公室忽然晕倒,被同事送到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医生喊她通知家属。

她面不改色地看着医生:“我没有家属,有什么情况你直接告诉我吧。”

医生再三确认之后告诉她,她得了乳腺癌。在中国女性死亡率最高的癌症中,乳腺癌位列第六。目前癌细胞已经转移,治疗只能延长生命。“也就是说,难以根治了吗?”她问道。

医生默默地点头。

很多病人在得知自己得了癌症之后都会情绪崩溃,漫漫只是平淡地感慨了一句:“还是来了啊。”

她的妈妈死于胰腺癌,乳腺癌具有家族遗传性,她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也得了这样的病该怎么办。当“如果”变为事实,她决定坦然面对。

她选择放弃治疗。

任何一个人得了癌症,他的家人都会面临两个选择——救还是不救?

救,可能会耗光一个家庭所有的积蓄,最终可能还无法挽回病人的生命,留给一个家庭无尽的痛苦。

不救,良心上过不去,也会面临他人的指责。

她只身一个人,自己的命自己决定。

她小时候,因为妈妈得了癌症,一家人举债救治,家里窘困至极,治疗费用源源不断,美丽的妈妈也在病痛和化疗的折磨下形销骨立。但最后妈妈还是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负债累累的家,爸爸不堪生活的重负,离家出走,从此再无音信。

还好,她现在一个人,不会给任何人造成任何负担。她不想让治疗摧残自己的美丽,生命所剩的时间有限,她要用来做很多还来不及做的事。

她辞掉了工作,决定去好好看看世界。

她去了很多的地方,在威尼斯坐着小船穿梭在河道上,在布拉格的广场上喂鸽子,在阿尔卑斯山看日出。在地中海夜晚的海风中,她看着眼前那片浩瀚的大海,天地广袤,只有她一个人,真孤独啊。

第一次她感到深深的孤独,哪怕自己死去,也会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知道,像从未到这世界上来过一样。

分手多年,从蒋励的生活彻底离开之后,她终于拿起电话打给了蒋励,他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蒋励,还记得你在分手时对我许下的诺言吗?”她听到电话另一端的欢声笑语,似乎是一群人在狂欢。

时隔多年,蒋励再次接到了她的电话,他立刻走到门外,声音竭力保持平静。刚听到久违的声音时,他有一瞬间的惊喜,但旋即担忧起来。他许下的诺言他不曾忘记,她一定是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才找他。

蒋励看过一个这样的故事:有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一天深夜仆人叫醒了主人,告诉主人他的好朋友来访。主人当即穿上了盔甲,一只手钱袋,一只手拿着剑,对他的朋友说:“朋友,你深夜来访,必定是遇到了困难。如果你需要钱,这是我全部的钱;如果你被仇人追杀,这是我的剑,我将为你拼命。”

当他接起电话的那一刹那,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愿献出所有能给予的全部,钱或者命。

然而,她并不要他的钱,也不需要他为她拼命。

她说:“蒋励,我很孤单,你是我在世上最后一位亲人,你可以陪我走完生命中最后的一段路程吗?”

蒋励愣住了,这是最没有难度的要求,他却痛彻心扉。他明白那句话意味着什么,他宁愿她开口所要求的是他所有的钱甚至命。“你在哪里?”蒋励手指发白地握紧了电话。“一个很远的地方。等我回国的时候我再打电话给你。”“你在哪里?”蒋励重复地问。

她叹了一口气:“地中海。”“地中海哪里?”蒋励再问。“希腊莱夫卡扎市埃格雷姆尼海滩。”这是一个离中国很远的地方,告诉他也无妨,他不可能赶过去。

蒋励挂断了电话,快步向着门外走去。宋素见他在包厢外接电话久未回来,出来喊他,看见蒋励离去的身影,宋素问道:“你去哪儿?”“见一个朋友。”蒋励心急如焚地随口答道,拦了一辆车直奔机场。

宋素只身一人进了包厢,她的闺蜜追问:“你们家蒋励呢?”“接了一个电话见朋友去了。”“那你可要当心点,接到一个异性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走了,该不会有‘小三’了吧。”

宋素波澜不惊地笑着:“怎么会?我们家蒋励才不是这种人呢。”但她还是不由得起了疑心。

第一天打蒋励的电话不通,第二天不通……宋素由最开始的担心转变为猜忌,最后只剩下愤怒——和新欢在一起很快活啊,乐不思蜀得都忘了她了。

直到七天之后,蒋励才从国外返回。他带回了漫漫,强行将她送到医院去治疗,祈求最后奇迹出现。

当他满身疲惫地站在宋素面前,想向她解释时,迎接他的却是宋素狂风暴雨的打骂。

和宋素相处以来,她对他身边出现的任何女人都仔细提防,哪怕他下班晚回家一会儿,她也会仔细盘问。

宋素很敏感,在感情里不能容忍男人有一丝不忠的行为,她从骨子里不相信男人。她觉得在漫长的人类进化中,男人的进化动力和万年以前的原始人类依然没有什么两样——天然地想要拥有更多的女人以更好地繁殖后代。即便人类社会为了维护社会秩序制定了伦理、道德、法律来保证一夫一妻,但也只是制止了男人不多妻,却不能制止他们不出轨。她不相信有不偷腥的男人,就如同不相信有不偷腥的猫。

这是他们两个人生活中的主要矛盾点,刚开始相处的时候,他们常常为此争吵,吵到最后泪流满面,宋素抱着他说:“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才生怕别人把你抢走。”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蒋励不停地妥协退让,连正常的社交活动都几乎断绝了。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直到这一次蒋励消失了七天,宋素再度爆发了。

这一次的爆发比任何一次都严重,她打他,摔碎触手可及的一切东西,像一个完全丧失理智的疯女人。

蒋励原本打算开口解释,却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心里,宋素的反应让他在那一刻做了决定——不告诉她真相。

即便他向她坦白这一切,宋素也不会相信,她的逻辑肯定是“如果你不是还爱着她,又怎会为她做这一切”。而漫漫将会面临她的斥责,漫漫所剩的生命不多了,他只想让她平静地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不被任何人打扰。那一刻他的内心坚定得就像一个革命战士。

蒋励任由宋素捶打着他,不作过多的辩解,只是重复地说:“我没有出轨。”直到她筋疲力尽,这场争吵才结束。

但这其实只是刚刚开始——宋素恢复精力之后像个侦探一样,搜查他生活中的一切细节。

很快,她在他手机的通话记录上查到了“漫漫”这个名字,向他的朋友询问“漫漫”是谁,得知是蒋励的前女友之后,她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

宋素准备打电话过去把她大骂一通,蒋励拼命地阻拦住了。“不要打电话给她,我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蒋励从她的手上夺下电话,语带哀求。

宋素闻言,狠狠地抽了蒋励一巴掌:“果然是真爱啊,竟然当着我的面这么护着她!你怕她受到伤害,那么我呢,我受到的伤害呢?”“对不起。”蒋励低着头,良久才说道,“只要你不打电话给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宋素不再歇斯底里,冷静地思考了片刻:“我要和你分手,同时,我要求你所有的财产归我,包括你未来收入的80%。”“可以。”蒋励毫不犹豫地说。相处这么久,他早知道宋素是个看重物质的人,她不相信感情,拥有的人可以失去,但拥有的钱、拥有的物质不会。“我不相信你的口头承诺,我需要法律的认可。”宋素冷眼斜睨着蒋励,“走吧,我们去找律师吧。”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路小薇错怪了蒋励,他并非是出轨的“渣男”,而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

病床上闭目沉睡的漫漫,安详得如同睡美人。这样一个人,让人忍不住心痛。

漫漫忽然醒了,看见站在房间外的蒋励,她露出微笑,蒋励也微笑着回应。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路小薇的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涌动。

蒋励和路小薇走进病房,漫漫略带好奇地看着路小薇,她摘掉了氧气罩,说:“我想你一定是蒋励的女朋友吧?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希望没有给你们造成困扰。”

她第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路小薇本来还想立刻否认,但听到后面的话,路小薇明白她心里的不安,怕影响蒋励和他女朋友的生活。为了让她安心,路小薇决定假装下去:“没有呢,你是蒋励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让我来照顾你、陪伴你吧。”

漫漫转过头看向蒋励,开玩笑地说:“你看,当初我们分手是多么正确的选择,离开我以后,你才能找到这么好这么适合你的女朋友。”

路小薇脸色微红,有些尴尬,蒋励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漫漫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语气中是无尽的惆怅和遗憾:“真想参加你们的婚礼啊……”

路小薇正想着该如何安慰她呢,漫漫却已经自我安慰了:“不过,能见到你俩在一起也已经不错了。”“送给你。”漫漫拿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送给路小薇,瓶中一团幽蓝的光宛如星空,“这是我自己做的星空瓶,夜晚的时候会发光。最重要的是,我在北极的时候遇见了极光,我把极光也装进了星空瓶中。”

路小薇接过瓶子好奇地看着:“极光也可以装进瓶子里吗?”“当然可以呀。”漫漫笑道,“极光是我对你们最好的祝福,希望你们幸福。”

漫漫要求蒋励关上灯光和窗帘,星空瓶中的荧光亮起,晶莹闪烁,宛若浩瀚的星空。

她们两个人像是久未见面的朋友,很快就聊到了一起去,倒是蒋励坐在一旁一句话也插不上,像一个多余的人。

从病房告辞出来之后,路小薇有些不舍。她亲眼见到蒋励和漫漫之间单纯而不带任何杂质的友情,也看到了一个将死之人是何等的乐观和热爱生活。和漫漫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令你忘记她是个病人。然而离开之后,路小薇渐渐意识到漫漫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心情不知不觉地沉重起来,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上滑落。

第二次开庭。

在法庭上,宋素再次要求分割蒋励的财产。

知道真相之前,路小薇觉得蒋励毕竟有错在先,宋素提出的要求虽说过分,但蒋励答应了,想必是自知理亏。

如今路小薇已经知道了真相,觉得宋素要求有些过分,站起来反击道:“你凭什么要求我的当事人分割全部的财产给你?”

宋素声音提高了八度:“凭他出轨!凭他欠我一条命!”

路小薇还想再争,蒋励却示意她坐下。路小薇忍气吞声地落座,蒋励站了起来,向法官陈述:“我对原告提出的索赔无异议。”

原告和被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是没有准确的法律条文可依,只得暂时休庭。经过讨论之后,法官开庭宣判:“被告对原告造成极大的精神伤害,被告需以以下财产赔偿原告:位于五一大道528号一百二十平方米的房屋一套、牧马人汽车一辆、现金存款二百万……原告索赔被告未来收入的80%的诉求,予以驳回。”

路小薇气结,这种官司能打输绝对是她职业生涯的耻辱,谁让她摊上一个主动要送给人宰的主呢。

宋素的反应更是出乎意料,她当庭表示不服,将会继续上诉。

蒋励反倒是一脸轻松毫不在意的模样,路小薇觉得这个人简直是无法理喻,气呼呼地说:“你都成穷光蛋了,怎么还一副挺高兴的样子?”“终于结束了,我和她分手了,财产的分割也已经尘埃落定,一切都结束了,不挺好的吗?”蒋励淡淡地道。终于彻底结束了这段关系,这段他早就觉得不合适的关系,这段依靠一个人的委曲求全来维系的关系,这段与爱无关的关系。“喂,她为什么说你欠她一命啊?”身为律师,她准确地抓住了这个关键点。

他和宋素之间的故事他一直不愿意多讲,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和路小薇相处得越久,蒋励越来越愿意将心中的秘密与她分享,也许,他只是尽一个委托人的职责配合律师的调查,也许……他愿意向她敞开心扉。这一次,蒋励犹豫的时间很短,他决定继续讲上一次略过去的故事。

蒋励开着车走在一望无际而又空旷的马路上,一边是连绵起伏不断的山峦,一边是清澈蔚蓝的青海湖。

他驾车自由地行驶在这山与湖之间,天高云阔,心情前所未有地舒畅。马路的前方有一个小黑点,随着车子的逐渐驶近,他越来越清晰地看到那是一个女生,站在马路边挥舞着手臂拦车。

她背着一个登山包,穿着色彩艳丽的长裙和帆布鞋,头上带着一顶遮阳帽,脖子上挂着相机,标准的文艺女青年的打扮。

蒋励知道这是想搭顺风车的人,这条马路上车比较少,等下一辆车经过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蒋励缓缓地停下了车,一张白皙泛红的面庞趴在车窗旁,神色还有一丝丝紧张和羞怯,那就是宋素,这是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帅哥,我可以搭下你的顺风车吗?”她问。“你要去哪里?”蒋励问,他想看看到底顺不顺路。“德令哈吧。”

沿着这条路向西走,下一个小城就是德令哈,蒋励沿着青藏公路进藏,会经过那个地方。“上来吧。”蒋励打开了车门。宋素把包放在后座,坐到了副驾上。“你呢,你要去哪里?”能够独自出门在外旅行的女生,多少还是懂些人际交往,宋素自来熟地与他攀谈起来。“西藏。”“西藏?”宋素惊喜地重复了一声,“我也刚好要去西藏哎。听你的口音,看你的车牌是长沙人,看在我们俩是老乡的分上,你能把我捎到西藏吗?”“你也是长沙人?”这下轮到蒋励惊讶了。“嗯咯。”宋素用长沙话调皮地回答道。

两个来自同一个地方,踏上不同的旅程,目的地却一样的人,在茫茫的旷野中相逢了。“这么有缘!”蒋励感慨了一句。毫无疑问,他们两个人决定一起进藏。

路途是漫长的,两个人长时间坐在车里,入目是一片广袤和荒凉,很多时候,只有他们一辆车穿行在茫茫的天地间。封闭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能说话的也只有彼此,十几天的路程走下来,他们已经成了彼此最熟悉的人。

比如宋素,她才刚刚大学毕业,是个穷学生,她看见网上各种穷游的帖子很火,就带着一千元钱上路了,一路上都是搭着顺风车。

蒋励咋舌:“你真勇敢。”

宋素的目光一黯,换上了自嘲的神色:“谁让我们是穷人呢,谁不想舒舒服服、安安心心地出门旅行呢。那些高喊着‘穷游好文艺’的口号出门旅游的人,不过是为自己的穷找一块遮羞布。穷游意味着一路风餐露宿,一路上吃不饱穿不暖,搭不到车要走路,搭到车了呢又要担心会不会碰到坏人。如果可以,其实我们也很想像你们这些有钱人一样,开着牧马人一路自驾,想去看哪里的风景就去看哪里的风景,一路随心所欲,这样才是享受旅行。”

蒋励听完这番话之后,不由得多看了宋素两眼,这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生有着远不同于同龄人的世界观,讲起话一点都不矫情,不但有观点……而且还挺酷。对于有思想的女生,他向来赞赏有加。

当他们终于到达拉萨的时候,顺风车之旅也该结束了。蒋励要继续西进去尼泊尔,而宋素在出发之前也想过,拉萨以西日渐荒凉,想要穷游到尼泊尔根本不可能,她原计划是在拉萨玩个十几天,然后直接买张火车票回长沙。但是原本应该分道扬镳的两个人,却都舍不得分开。分开意味着又要独自旅行,难得遇到一个投缘的驴友,一起走完剩下的旅程才是乐事。

和蒋励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宋素出游以来过的最舒适的日子。出行的时候她可以坐最拉风的硬派越野牧马人,一路翻山越岭不在话下,不用走路也不用再低声下气地拦顺风车;至于住宿,不用再住廉价的八人间,沿途都是住条件比较好的客栈或者酒店;吃呢,顿顿有肉。所以,当蒋励邀请她继续一起去往尼泊尔时,她立刻欢欣地答应了。

一路向西。

人烟稀少,山峦渐多,柏油马路也渐渐被碎石山路所取代,目之所及,只有无尽的莽莽群山,山峰上裸露的岩石荒凉而又亘古,偶见的玛尼堆和经幡默默地矗立着。在这里能够对抗时间与荒凉的,是信仰。

那天下午,到达冈仁波齐山,驱车在山路上盘旋,山路的一侧就是悬崖,坐在车上的宋素都不敢向外看,感觉随时都可能会跌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西藏的天气说变就变,尤其是冈仁波齐,山腰以上天气变幻莫测,明明之前还晴空万里,转瞬间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雪铺天盖地,视线不清,这样走在山路上太危险了,蒋励慢慢地将车开到一个平坦的地方,停在那里,打算等雪停后再走。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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