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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4 22: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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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德)尼采,侯健,言心

出版社:中华工商联合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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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的狂人:尼采

理智的狂人:尼采试读:

前言

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1844~1900年),德国著名哲学家、西方现代哲学的开创者、散文家、诗人。他的学说对后代哲学的发展影响深远,但这些学说在他所生活的时代并不被认同,直到20世纪才得到了回应。

1844年,尼采出生于普鲁士萨克森州勒肯镇附近洛肯村的一个乡村牧师家庭,祖父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父亲是一位新教牧师。5岁那年,父亲死于脑软化症,紧接着,两岁的弟弟不幸夭折。亲人的接连去世,为尼采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霾,致使他的性格变得忧郁内敛。随后,母亲带他和妹妹迁居瑙姆堡。尼采就读于瑙姆堡文科中学,尤其喜爱文学与音乐。陌生的环境让本来忧郁的尼采变得更加沉默寡欢,这时音乐和诗歌成了他寄托思想的乐园。就像尼采自己描述的:“那些本该普照在孩童身上的阳光忽略了我,我已经过早学会了成熟的思考。”

尼采在24岁时成了巴塞尔大学的教授,并开始发表创作。代表作品有《悲剧的产生》《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善恶的彼岸》等。

1889年1月7日,尼采摔倒在意大利街头,神经因此错乱。人们将他送进了疯人院,但不久之后,他的母亲就把他接回了家。他一生中的最后11年是在母亲和妹妹的照料下度过的。 1900年8月25日,尼采在魏玛去世,享年55岁。

尼采作为给西方哲学带来震颤的生不逢时的思想大师,其一生是不幸的,因为他活得异常清醒理智,以至于无法忍受所有的愚昧,而这也是他不幸的原因之一。病痛的折磨摧残着他的肉体,而长期无人理解的孤寂感也总是包围着他。他终生未娶,少有朋友。然而,他却用思考和写作成就了自己,任何一个不带偏见的人阅读他的作品,总会被他的勇气和文采深深折服。他的文字里洋溢着启示和预告,他是一个高瞻远瞩者,带给人无尽的思考。他既有哲学家深邃的洞见,又有诗人的澎湃激情。他用短暂的一生,构建了一个辉煌的帝国,对后代哲学,尤其是存在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编 者

序言

面对着大家,不久后我就会提出比以往更加严肃而认真的要求。我似乎必须将我的所思、所想结成书稿,向密密匝匝的人群中掷去。当然,在这之前,向世人揭示我的面容是在所难免的。其实,人们对于我并不陌生,就像每天人们的视线都会略过自己屋前的风景那般,他们显得很不屑,但却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因为我从未将自己刻意隐藏,我的声音时时回荡。但是,我肩负的巨大事业与我渺小的人物本身之间的悬殊极不协调,让人们对我所说的话难以置信,这是绝对的事实。人们既不听我的发问,也看不到我的面目。可我依旧活着,而且是很自信地活着,难不成我的存在还要成为一种人们嘴里的假设[1]吗?酷暑之日,我去恩丁加山上避暑,在瑞士因河所经过的山谷之中,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并非只是活着的人。在这样的一种情景之下,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这也是我的义务,我需要释放我的天性,即使这违背了我的习性,甚至还会挑战我的尊严,可我依然要在人群中跃起,大声地说:“听好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决不能将我和世俗之人混为一谈!”二

不是恶魔,更不是伦理道德的怪物——我是一个天性与至今世人所敬仰的道德高尚之人截然相反的典型啊!照我看来,在这些人当[2]中,这恰恰是我的难能可贵之处。我是宇宙之子狄俄尼索斯的门徒,然而,在我成为世人眼中的圣人之前,我情愿做一个人形牛耳牛尾的[3]萨特尔。不过,还是请试着读一读我的文章吧!除了用愉快、和善的态度向人们诉说这种对立之外,其实我并无他意。也许我会因此成功。我所有承诺的最终目标,就是要去“改善”人类。请放心,我是不会去塑造新偶像的,我只是热切地期盼旧偶像可以明白他那泥塑的双腿是多么虚弱。

偶像,也是我的理想。但它被打倒在地,似乎又是出自我的手笔。当人们迫切地塑造出一个理想世界之后,也势必将现实的价值、意义,以及它的真实性一股脑儿抛诸脑后,也彻底地被摧毁了……很明显,“真实世界”和“现实世界”换句话说,便是虚构的世界和现实……理想的谎言如今成了真实的嘲讽,仍被狠狠地嘲笑着,人们也因此坠入了本性的最底端而彻彻底底地沦为了虚伪者——甚至一直膜拜那些完全背道而驰的价值,直到灵魂与意愿相反。而那些蕴藏着他们日后繁荣、美好的未来,以及将来所拥有的权利的价值,反倒被他们视而不见,自动忽略了。三

只要有人沉浸在我的作品之中,就能够读懂我的内心,就会明白我的作品中蕴含着一股朔朔高原之风,一股强劲席卷之风。人们应当自己去寻找条件努力适应,否则便会在这朔朔之风的包围中濒危、冰冷,危险不言而喻。风自飚冲,雨雪交杂,寂寞袭来,无穷无尽——但一切的一切在温暖阳光下是多么静谧安详!连每一次呼吸都能让人感到无与伦比的自在和惬意啊!哲学,不就正是像我所了解并且亲身体验到的那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嶙嶙高山与茫茫冰雪中——既对生活中所有新奇的、怀疑的事物加以探索,也对至今被伦理道德所束缚的一切事物进行探讨、追究。凭借我长期行走在禁止地带的经验,我终于查明了道德化与理想化的缘由,它与我们往日里所知晓并铭记的答案截然不同。哲学家们急欲隐藏的秘密、贪图成名的心理,我早已了然于心。

一个头脑能够承载多少真理,又能够产生多少真理呢?这就是我日益觉得正确的价值准绳,也是我衡量事物的标准。错误——对理想的信仰——并不是因为盲目听从,而是因为自身的怯懦……每一次奋发进步,每一次智慧与见识的增长,无一不是因为鼓足勇气的迈进和在自我激励、自我净化下产生的。我,并不反对理想,但我会戴上手套,此生绝不与之接触。那些为人们追求的被禁制的事物开始熠熠生辉,散发出了光芒,这恰好也证明了我的哲学是胜利的。因为,至今为止,人们想彻底禁锢的,不过也就是真理罢了。四

在我的著作中,《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独立而特别的存在。它是我给予人类的前所未有的一大贡献。这部书中有响彻千年的呼喊,它是人类所有书中一部位居高原之巅的书,所有人类的一切,都是居于其下的。同样,它也是最博大精深的一部,它源于最深邃的真理,犹如不竭的源泉,时刻都能汲出黄金和珠宝,所有的触及者都会满载而归。当然,站在这里说话的不是先知,也不是宗教家,这是神鸟的鸣唱,人们一定会虔诚地聆听“查拉图斯特拉”口中所发出的呼喊,让其智慧的灵光不至没落。弄潮儿是用安静的语言和沉默的思想来支配世界的。

无花果从枝头落下,美好而芬芳,当它们从空中下坠的时候,被剥去了红皮,我便是那阵北风,促使其成熟。

我的朋友啊,这些学说正如那坠落的无花果,品尝它们吧,品尝那甘甜的汁液和果肉。抬起头看看那晴朗的天空和那高远的白昼,是的,秋天已经来了。

这不是梦呓者的呢喃,也不是要人们勉强坚信的教义,而是从那洋溢着无尽的光辉和快乐的晨酣中,落下的跃动的旋律和舒缓的点点滴滴。这里的一言一语,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听到的,只能是那些达到极致的人们,他们才享有倾听“查拉图斯特拉”话语的优先权。那么,他莫非是一个引诱者吗?当他第一次回归到他的寂寞中,他在说着什么呢?与任何的先知、先哲、救世主或其他颓废者所说的完全相反,不但其所言完全相反,就连其根源也绝对不同。

我独自走了,我的孩子们!你们也赶紧离开吧!我愿意与孤独为伴。

一旦离开,要提防“查拉图斯特拉”,最好耻笑他,也许他是在骗你们。

对待朋友和敌人,理智的人心里都有一架持衡的天平,恨与爱的分量相同。

人,不可能一辈子甘心做学生,总会寻找各种机会去做老师。那么,你们为什么还不来扯去我的桂冠呢?

你们崇拜我,倘若某天你们的偶像倾倒了,又能怎样呢?请记得,千万别被一个石像压倒。

你们说,你们信仰“查拉图斯特拉”,这又能怎样呢?你们成为我的信徒,但成为信徒,又能怎样呢?

你们迷失了自己,却遇到了我,所有的信徒皆是如此,因此,信仰也是无足轻重的。

现在,我想让你们丢开我,去寻找自己;当你们都否定我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到你们身边。——弗里德里希·尼采

葡萄变紫的时候,一切都成熟了。在这晨光渐满之时,一道光照射在我的身上,我回顾,我前瞻,我从未有一次性看到这么多这么好的事物。直至今日,时间葬送了我44年的光阴,然而,我所有的作为并非徒然,我敢于将它葬送,因为在这光阴之中的生命,是得到拯救的,是不朽的。《重估一切价值》《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狄俄尼索斯之颂》《偶像的黄昏》,所有这些都是这一年中的馈赠。尤其,在这最后的一季中,我又怎么能不感谢我的生命呢?于是,我将我生命的印记发表。[1] 恩丁加山:在瑞士因河所流经的山谷,是有名的修养之地,尼采曾在此居住。[2] 狄俄尼索斯(Dionysos):希腊神话中宙斯与忒拜公主塞墨勒的儿子,酒神、植物神、繁殖神与狂欢之神。[3] 萨特尔(Satyr):希腊神话中狄俄尼索斯的随从,是田地与森林之神。

我为什么这样智慧

每个人生活当中的幸福都有所不同,而能使我的幸福区别于他人的最大特质就是源源不断的坏运气了。举个拗口的例子来说,就是我如果像我的父亲那般,我早已离开了人世;如果像我母亲那般,我还活着并且日渐衰老。这两种原因,就好比生命阶梯中最高一级与最低一级的堕落和飞升——借此可以想想为什么,这也正好可以明显解释出生命中林林总总的问题,说明生命中紧密相连却又不同于彼此的中立性和自由性,这些恰恰使我超凡脱俗。对于这种堕落和飞升,我有着异乎常人想象的、细微而又敏感的察觉力,在这个方面,我是最好的老师——我知晓堕落与飞升,我也存在于这期间——我的父亲在他36岁的时候去世了:他很温柔、和蔼但却多病,像一个注定会一闪而过、滑落苍穹的流星——成为生命里锐利的记忆,而不仅仅是他生命本身。在他的生命凋零殆尽的同时,我的生命也开始衰落下去:36岁是我生命力最最脆弱的时刻——我虽然依旧活着,但是,严重近视的我甚至连我面前短短的三五步路都不能看清。那是在1879年,我放弃自己在巴扎尔大学的教授工作,像个幽灵一样在圣摩里茨度过了整个夏天;第二年冬天,似乎是我一生中最最缺少阳光的一个冬天,我又像个幽灵一样居住在瑙姆堡。这便是我生命中的低谷,《流浪者和他的影子》这本书即写于这段时间。毫无疑问,那时的我对阴影的理解颇有心得……那个冬天,是我在热那亚修养的第一个冬天,血液与肉体极端的疲病匮乏,以及神智的恍惚与沉醉促成了《朝霞》的问世。这本书中所描写的那种纯粹而自然的光明、灵动的喜悦和精神的旺盛,不但印刻着我强大而深沉的生理弱点,同样,也充斥着我内心极度痛苦的心情。在连续不断的3天头痛与并发呕吐的病苦中,我始终保持着一种美好的辩证精神,并且十分冷静地思考着那些在平日健康状态下反而不能静心、尽情思考的事情。我的读者们应该知道我是怎样把辩证法当作颓废的象征的,例如,在最著名的苏[1]格拉底的事件上。一切关于理智方面的病态的扰乱,比如发烧之后的半昏迷状态,对于我而言,都是极为不了解的,这些直到我向学者咨询时才将它的性质和它发生的原因弄清楚。我的血液流淌得十分缓慢,也从来没有人诊断出我发烧究竟是因为什么。一位医生把我当作神经病治疗了很长时间,到最后却说:“错了!你的病不是因为神经出问题导致的,倒像是我自己有点发神经了。” 一些局部的病变,当然无法证明没有一定的肠胃病;尽管每每在劳累过度之后,腹部会发生全面的衰竭。而我的眼疾也是一样,虽然离失明已经不远了,但这也仅仅是后果,并非原因。以致哪怕生命力有稍许的增长,视力也会跟着进步。我的康复只怕是要历经漫长的岁月了。遗憾的是,同时它也意味着旧病复发、恶化和这种重复、颓废的周期。难道我还有必要介绍我在颓废方面有着深刻的经验吗?我早已对它了如指掌。像认识与了解的精密艺术,捕捉色彩斑斓的精致感觉,明察秋毫的心理学,以及我所拥有的其他本领,都是我的观察和我的感官在那个细微时代给我的赠品,这些都是从那个时候学来的。从充满病态的眼光出发去考察健康的意义和价值,反之亦从丰富的生活中自信地俯视颓废本能的隐秘活动——这是我长期的训练,更是我宝贵的经验;所以无论它身在何处,我都是它的主人。现在我已经胸有成竹了。我拥有转移视线的本领,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我或许能够将价值重新评估的第一个理由。二

与此同时,我既是个颓废的人,也是与之对立的人。可以证明这一点的其中一个缘由,就是我经常可以在非常恶劣的情况中本能地采取适当的自我防卫措施,来保护自己;然而,一个非常颓废的人则往往采取损害自己的办法。从宏观上来看,我很健康;但是从微观上来看,兴许是十分颓废的。那种趋向极致的孤独和意图从这些环境之中脱离出来的力量,以及自己强行制止对自己的供给,忧心和疗养——都与我本性的聪慧截然相反,并且在那一时刻痛苦不堪。我必须真正主宰自己,让自己重返健康;而使之达成的前提条件——任何生物学家也都承认的——那就是自己本身就是健康的。一个典型的多病缠身的人是不可能健康起来的,更别提自我康复了;相反,对于一个典型的健康无碍的人来说,一种病痛却有可能成为生命中的兴奋剂和得以长寿的必要因素。所以,在事实上我虽然处在长期生病的病痛期,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地演进;也深深地体会到了普通人在平时不容易感受到的一切美好和渺小的事物——于是在渴求健康、渴求生命的意念之中,我创立了自己的哲学……因为旁人会看到,在我停止成为颓废主义者的时候,正值我生命力最最枯竭衰落之时,“自我恢复”的强大意念决不允许我有着贫瘠、低沉的哲学……然而我们又该如何辨识这种卓越的人呢……一个卓越的人总会带给我们一种温良如玉的感觉,他仿佛是由一块坚硬、温润而且散发着幽香的木头所雕刻而成的。他只会享受对他身心而言健康有益的东西;一旦超过了这个尺度,他的兴致和欲望也就戛然而止了。他会用良药来治愈损伤,他也会利用并不怎么好的机会,变害为益;那些凡是不能将他置于死地的东西,都反而使他变得更坚强有力。他本能地收集所见、所闻、所感的一切材料。因为他就是遴选一切的原则,他淘汰了许多东西。无论是看书、交友,或是欣赏景物,都与他心中的世界紧紧关联。凡是被他选中、认可并且信赖的东西,他便给予尊重。对一切外界的刺激,他总是反应得很迟缓,那种往日的远见卓识和高贵从容所铸就的迟缓性——他体验着外界所带来的刺激,却有所抗拒,不愿亲近。他不相信所谓的“不幸”或者“罪恶”,他能够对付旁人,也能够对付自己,他很清楚该怎样忘却——他是那样坚强,拥有支配一切的力量——好了,这些都是在讲我自己,我是与颓唐之人截然相反的存在。三

这种双重的经历,这种似乎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趋向,从我天性的任何层面来看,都是重叠在一起的。我是一个游离在多种性格之间的人,在一副面孔之外还有另外一副,哦,兴许还有第三副……从我的家庭背景来讲,这个眼光可不能仅仅放在某个地方,抑或是某个国家的范围之内这么简单,对于我而言,被称之为一个“优秀的欧洲人”再恰当不过了。另外,我似乎比现代的德国人或者是德国国民要更加像德国人,更加“根正苗红”——我,这最后的反政治的德国人。但是,我的祖先却是波兰贵族;我的血脉里也因此包含着多样的民族性,谁知道呢?而且还具有自由否决的权利。想起我在旅行的时候总是会被人当作波兰人,就连波兰人也会把我认作波兰人这件事时,慢慢地,我似乎真的成了似是而非的德国人了。但是我的母亲弗兰切斯卡·奥勒(Franziska Oehler)不管怎样都是地地道道的德国人,祖母艾德穆特·克劳斯(Erdmuthe kruase)也是这样。而且我的[2]祖母幼年一直在魏玛城度过,并且与歌德那些人有过交往。她的兄[3]弟是宗教学教授克劳雪,在赫德死后,继任为魏玛之学务总长。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曾祖母,早在歌德幼年的日记中就被写作“姆姆”。她再嫁的就是爱伦堡(Eilenburg)城的宗教会长——我的祖父尼采氏。在拿破仑及其部属入侵爱伦堡的1813年,在那年的10月10日我的父亲便降临人间。虽然曾祖母是撒克逊人,但她依然是拿破仑疯狂而热烈的信徒,所以我是和她有相同的气质。我的父亲,生于1813年,逝于1849年。在他担任吕岑城(Lützen)附近宗教协会的长老之前,他曾多年在亚吞布格宫教授四位公主。这四位女学生便是后来的汉诺末耳皇后、康斯坦丁公爵夫人、阿登伯格侯爵夫人和撒克逊亚吞布格公主梯莱雪。他对普鲁士皇帝弗里德里希第四世忠诚无比,长老一职也是皇帝陛下恩赐的,但是1848年的动乱也让他心生悲哀。我就是在那年10月15日出生的,这也正好是皇帝的生日,因此我也特别轻松地得到了荷亨佐伦皇室的名号——弗里德里希这个名字,这是多么幸运啊!和皇帝生在同一天的好处就是: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生日总是休假日。我认为有这样一位父亲是一种莫大的幸福,这也是生命中我能拥有其他幸福的原因。当然,这种生命和生命注定伟大是毫无瓜葛的,而且我并没有刻意准备,生命就是会静静地等待我们不自觉地进入到一个高尚美丽的世界中去;在那个世界里,我会感受到安宁,我的情感才会自由起来,奔驰开来,我几乎用我的生命去交换了这种美丽的幸福,这也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的确也不亏——如果你们愿意从《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能有所悟,那也就应该像我这般——置身于生命的彼岸……四

我从来没有真正懂得过社交中应酬的艺术——这其实也应该归功于我善于洞察一切的父亲——即使这些对于我而言也是有益的。至今为止,无论我在生活中表现得多么不像基督徒,我都没有任何反感之意。即使将我的生活细细剖开来看,也很难发现别人曾对我怀有敌意——反而更多的是对我善意的赞美……就是最令人讨厌的人,我的经验也能使我获得他们的好感,我能驯化飞禽走兽,也能调教咿呀顽童。我曾在巴塞尔大学最高班教希腊文,在那7年中,我从未处罚过学生,最懒惰的学生在我的班上也开始懂得要好好学习。机会总是应运而生,我并不需要过分干涉。比如拿一台机器来说,或者随便一件乐器吧,它已经不能发出声响,甚至“人”这个机器也不能发出声音,假如我不能使它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那我势必是要生病了。而且,我不也是时时都能听到乐器们自己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吗?……最[4]有趣味的要数那位英年早逝的海因里希·冯·施泰因了。有一次,他[5]请了三天假匆匆忙忙赶到西尔斯-玛利亚村来,却执着地坚称自己并不是为了此地的风景才来的,这聪明潇洒的少年,怀揣着普鲁士贵[6][7]族气息的勇敢猛士,的确是深陷在瓦格纳和杜林的泥淖之中了。在这短短的三天当中,他被这里的自由之风深深打动,心生激荡,蜕变成了一个展翅翱翔的自由人。于是,我对他讲,其实这都是因为高山和空气罢了,在这种环境中,任何人都会这样。而且攀爬上拜罗伊[8]特城约2000米高的地方也并非徒然。但是他才不会相信我说的话……我所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伤害,很多并不是因为“有意为之”,更不是“恶意相向”,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使我抱怨的反而是那善意——在我生命中引发过不少麻烦的善意。我的经验总是使我对那些所谓的“牺牲自我”和“爱人如己”之类的事情产生怀疑。我认为这些都是懦弱无为、不敢抵抗的表现——同情总是被颓唐之人看作是一种高尚的美德。我批评这些同情者,是因为他们容易在这种情绪中丧失起码的羞耻、敬畏,还有那应当适度保持距离的礼貌。同情转瞬之间就有可能与庸俗和劣习同流合污。这种看似悲天悯人的同情之心,在一些情况下足够破坏一种生死攸关的命运,一种痛彻心扉的孤独,一种于斯人也的重任。所以,我反而觉得抛弃同情之心才能算作高贵的美德。我曾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讲述过这样一件事:凄厉的哀号响彻山谷,同情之心好像最后的恶魔不断吞噬着他,想让他坠落在地,在这种境况之中能够自制,在这里能够保持事业的纯真与高尚,不被那些低级和鼠目寸光的无所谓的驱使所污染,这就是难点所在,“查拉图斯特拉”最后所必须克服的难关——也是对他正义之力的最佳证明……五

从另外一个方面而言,我其实特别像我的父亲,像是他过早逝世之后的生命的延续,或者说是再生。像是那种从来没有和他以同等的权利生活过的人,那种对于“平等的权利”和“复仇”的概念一样不知所云的人。最初,但凡我遇到一丁点麻烦抑或是极其愚蠢的事情被强加在我身上时,我总是不懂得保护自己,也从不与之对抗——那种急切的申诉或是辩白。但我会用聪明的方式去对付这种毫无预兆、强加而来的愚蠢,并以此作为我的报复,这样做别人或许也还是可以接受的。就好比说,及时地送上一罐甜甜的糖果去化解这种酸味……人们只要稍稍地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就必定会得到我的报复:我会立刻找到一个机会向故意加害我的人表示感谢(当然就是向他为了加害我所做的事而表示感谢)——或者向他要一些东西,这可比直接给他什么东西要管用……在我看来,最粗暴的文字或者是最粗暴的语言要比沉默更加柔和,更加慈善,那些静静矗立着的人们啊,通常来说更加缺乏心灵上的宁静和优雅;沉默本身其实就是一种反抗,无休止的忍让势必会造成不好的品性——不断地将忧虑吞忍下去的人又怎会不伤及脾胃呢?所有沉默的人其实都是患有严重消化不良的人啊,不是吗?显而易见,我并不认为粗暴是非常低劣的手段,相反,它是所有反抗手段里面最仁慈的一种,在世风逐渐变得柔和的今天,这其实算得上是一种美德。假如人群中总是充斥着粗暴,那么即便是无理也可以称作是幸福。一个降临到人间的天神,就不应该做那些无理之事——能够承认罪责但是却不因罪责惩罚自己,才能够算是有些许神的味道。六

悔恨逐渐消散,悔恨也逐渐被理解——要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长期以来的病痛啊!这个问题其实一点儿也不简单,人们应该在力量和衰弱两个方面中实际体验。如果说随便什么东西都能够帮助人们治疗疾病,那也就意味着这个人自身的抵抗力和自愈力会逐渐削弱。人们会对怎样摆脱、抵挡、防御伤病产生越来越多的疑惑,随着疑惑的不断加深,伤病也就自然而然地接踵而至了。人和物混杂不堪,经历是深深的过往,回忆也化脓成疮。生病其实就是悔恨的另外一面——这里就不得不提我认为的唯一的补救方式了,那就是俄国似的命运论——毫不抵抗的命运论。一个俄国士兵觉得战场上的生活实在是太过艰苦,于是就横躺在雪地里,那是一种毫不抵抗的宿命观——根本就不做事情,也不会找事情来做,就连自己的事情也置之不理——换句话来讲,就是对于一切事物都无动于衷:这种宿命论的意义,不但是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慷慨赴难的勇敢,也是对身体代谢循环的压抑,更是一种低吟浅唱的心情。如果要顺着这种逻辑推断下去,就会得出那种即便是在坟墓中也能睡一星期的苦行僧了……因为如果对万事万物都要有所反应,那么人势必会急速消亡,所以还不如索性按兵不动,置之不理,这就是其中的逻辑。实在是没有比悔恨更锐利的武器了,它总是能快速地消磨着人。因为忧郁、苦闷、仇怨,以及对复仇的欲望,那种种邪恶的想法——这些都是对疲惫不堪之人最不利的感受:因为这是一种神经组织激素的衰竭,也是内分泌系统亢奋排出的过程,比如说,肝汁的分泌。其实对于疲惫者而言,是应该尽量避免产生悔恨的情绪的——毕竟这对他不利,但这又是不[9]可避免的结果。想必,释迦牟尼深谙此道。为了不和可怜虫一般的基督教混为一谈,我们权且将他的“宗教”称之为“卫生学”。它能否产生效益就在于能否克制悔恨。让灵魂从无边的怨恨中摆脱出来,这就是恢复健康的第一步。“以怨报怨,怨恨便无尽时;以德报怨,怨恨自会消弭。”这便是佛经里的第一要义——这并不是道德观点使然,而是生理学观点使然。对于疲惫者来讲,悔恨对于他们的损害要远远大于其他人。但是在其他方面,比如对于一个精力充沛的人来说,这实在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情感。而能够毫不理睬这种闲情,才算得上是精力充沛的表现吧。其实,只要有人能够看出我的哲学早已和复仇感以及怨恨感相斗一直到“自由意志”学说的领域——当然,与基督教的斗争只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就能够明白我坚定地实施“本能的坚强”态度了。在我失落无助的时候,我尽力避免悔恨,认为它是有损健康的情绪,当精力充沛的时候,我也还是会尽力避免产生这种情绪。上面提到的“俄国式的命运”在我身上就表现在:长期以来忍无可忍的地位、居所、人际交往,或许在社会中我可以以一种柔和的方式努力把握一两年时间。这可是要比感受它、改变它,甚至反抗它要好得多……这种宿命论总是不断地侵入我的生活,翻搅着试图让我沦陷其中,而我总是大为恼怒——但是,实际上这样对我而言也是冒着很大的生命危险——就是简单的执着与自身的命运,不去做什么无谓的改变,这其实就是存在于这种环境中的伟大的处世哲学。七

另外一件事就是战斗了。我的本性总是好战的,在我的本性当中我总是喜欢攻击。与人结仇,与人战斗——拥有一种十分强硬的脾性必定是这一切的前提。不管怎样,这些也一定是深藏在那些拥有强硬性格的人的身体中的。这种天性总是不可避免地需要用抵抗来做回应,其结果也就是不断地遇到抵抗。喜欢攻击的欲望总是属于强者,就像复仇和怨念始终附着在弱者身上一样。比如说,女人身上总是充满复仇感,这便是由其身上的软弱造成的,就像她也会对外界的刺激做出激烈的反应。而强者的实力恰巧在棋逢对手的较量中得到淋漓尽致的彰显。每一种力量的发掘、壮大,其实都是因为碰到了一个强大的敌人——抑或是一个艰难的问题。因为即便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哲学家,如果他的血液里也流淌着好斗的基因,那么也一定会找出引发纷争的根源并加以探究。一场合乎情理的真正的战斗,其实并不是以战胜多么强大的对手为终极目的,其真正的价值和意义在于穷尽自己的聪明才智,集结自己所有的才能与之斡旋、缠斗——以致战胜同等能力的对手……平分秋色。如果蔑视对手就打不起来仗,而觉得一切都不如自己厉害,那也就无须交手。我的战斗其实可以分为四类:第一,我只向拥有彪炳战绩之人下战书——如若不然,就等待他们成功之后,我再去寻求挑战。第二,我会在自己孤立无援、苦苦支撑的时候向敌人发起挑战——我的行为也力求不连累自己——我也从未做过让自己受累的事情,这就是我一切正当行为的准则。第三,我不会把个人当作我攻击的对象——在我看来,每一个个体都是他所在群体的放大镜,总是能够让人透过他们看到那种普遍存在的、变幻多端而且难以名状的窘迫之态。比如,我曾经就是借攻击大卫·施特

[10]劳斯来影射、讽刺、攻讦德国教育上一成不变的腐朽之书——也正因如此,他们那套糊弄世人的鬼把戏被我当场戳穿……又比如说我与瓦格纳的战斗,确切的是我与那些失之千里的谬误的战斗,那些假借修饰来掩盖自己的谬误,以及颠倒黑白的文化本能。第四,攻击那些不掺杂个人主观情感的事物,那种从来没有不良记录的事物。总之,我的攻击,哪怕是攻击,也是系着善意的围裙,也像一个谦谦君子那般表示着我的谢意。我向他们表达崇敬,加以礼遇,我愿意将自己的名字和他们的名字相提并论——同意或者是反对,我都没有意见。就拿向基督教开战来说,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并没有什么不可,因为我还从未在这期间遇到挫折或者麻烦——那些最正派的基督徒也总是会善待我。而我,这基督教最坚定的敌人也没有兴趣将千百年的命运之账来与可怜的个人清算。八

我可以将我的天性、我那很难与他人相处的天性的最后一点秘密也都统统讲出来吗?我拥有一种纯洁又灵敏异常的天性,所以每当我靠近、走入,或者是探入其他人内心的深处,我便能本能地察觉、感知一切。我这种心理的触觉,能够帮助我感知并且捕捉一切秘密。许多人的内心当中都藏污纳垢,这极有可能是他们卑劣的天性使然,经过后天的学习教养加以粉饰装扮,但是不管怎样,我都能一一识破。就我来看,这些无法忍受我敏感、洁净天性的人们,他们也时时刻刻感受到了我天性的异常灵敏与谨慎。当然,他们身上弥漫的味道也不会因此而变得芳香。毕竟,在我的生活里,天性高度的纯净才是我赖以生存的必要土壤,如果总是生存在臭气弥漫的地方,我恐怕是会消亡的。于是,我时时刻刻都在沐浴、游泳、翻腾——在纯澈透明的水中,在这种极度安全又洁净的特质当中。而这也成为我与其他人交往过程中一个不小的障碍和挑战。我在人情世故上的观念不在于同情他人,而在于这种观念能够阻绝我泛滥的同情。但是不得不说,我需要孤独,也就是我需要回归,重返最本真的自我,在干净、澄明、轻盈的空气当中自由地呼吸。我的全部便是孤独,如果非要了解我,那就诵读纯洁的歌颂词吧,它并不是歌颂纯粹的愚昧。如果谁的眼睛能够分辨各种颜色,一定会认为它与金刚石相仿,对丑恶之人的厌恶依然是我最大的风险。你们愿意聆听“查拉图斯特拉”对于消除厌恶的话吗?

这是怎么了?我该如何从厌恶中抽身离开?谁又有什么法子让我的双目重现清澈的光彩?怎样才能跃上高台,不再望见那些庸俗的尘埃?是内心的厌恶不断助推着我向上、向前吗?真的啊,我将一飞冲天,探寻快乐的源泉!我终于发现了啊!我的弟兄们,这高处的快乐之水实在令人兴奋地颤抖!这才是真正的生命之源,根本没有恶人能够染指一点!快乐之水啊,你就是一直独自在这里激流奔涌吗?快乐的源泉啊!我被你的甘甜倾倒,我为你满饮夕朝!

我要向你学习,以最最谦卑的姿态靠近你,我的心为你而波涛汹涌,为你激越翻腾!

我的心啊,像是夏日燃烧的烈日一般,这短暂、酷热、多彩的夏天的心啊!我多么希望你能够清凉一些!

我那辗转昏沉的春天消失殆尽了,我那愤恨肆虐的寒雪纷扬飘洒过了,我的心已然成了漫长的酷夏和酷夏的正午。在夏日天空的最高处,有柔和的凉风,有幸福的静谧。来吧,我的朋友,这里安静宁谧,快乐无边!这里才真正属于我们,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我们在一切污浊酷热之地留存蛰居的家园,还在等什么啊,快把你们纯洁的目光都聚焦到这快乐的源泉中吧!我的朋友们!这里怎么可能是藏污纳垢的地点?相反,这里倒是有纯洁的光芒扑面相迎!

在高大的未来之树上修建我们的巢穴,苍鹰亦会为我们这些可敬的孤独者们衔来食粮,多好啊!不是与那些污浊之人共用的食粮!他们将吞食这火焰,烧毁自己的嘴。

多好啊,这里才不会为肮脏者预留栖息之所,将他们的肉体和灵魂统统封存在冰窟之中吧!这才是我们最终的心愿!

与鹰为伴,居雪之畔,与日同辉,我们就如同席卷一切的狂风凌驾于一切之上!狂风永恒!

像清风徐来,我将置身于他们中间,用我的灵魂去感染他们的灵魂,这就是我对未来的打算。

当然,《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就是这睥睨一切的狂风,对他的敌人和那些妄想吐唾的人狂啸,小心吧,可别迎风而唾啊![1] 苏格拉底(Sokrates,约前469~前399年):古希腊著名的哲学家、思想家,西方哲学的奠基人。[2] 魏玛(Weimar):德国中部的一座城市,是歌德的故乡。[3] 赫德(Herder,1744~1803年):德国古典人文主义作家、启蒙哲学家。[4] 海因里希·冯·施泰因(Heinrich Von Stein):瓦格纳的家庭教师。[5] 西尔斯-玛利亚(Sils-Maria):瑞士的地名,位于西尔斯湖附近,尼采曾在此居住。[6] 瓦格纳(Wagner,1813~1883年):19世纪欧洲著名的浪漫派作曲家、歌剧改革家。[7] 杜林:即卡尔·欧根·杜林,生于1833年,卒于1921年,德国哲学家、经济学家。[8] 拜罗伊特(Bayreuth):位于德国东南部的巴伐利亚。[9] 释迦牟尼(公元前563~前483年):本名悉达多·乔达摩,佛教的创立者。[10] 大卫·施特劳斯(D.F.Strauss,1808~1874年):德国哲学家,杜宾学派主要代表。

我为什么这么聪明

为什么我懂得比较多呢?为什么我竟是这样的聪明?我没有去思考过那些并不能称之为问题的问题——那便是没有虚度过自己的人生——在我的经验中,我也没有了解到所谓正式宗教上的难题。怎样的言行可称之为“犯罪”,这种事情跟我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我实在是不明白“良心发现”这东西该有的确切划分:然而据我所闻,“良心发现”并不具有太大的意义……但这并不是说我要抛弃“良心发现”的意义,只是我希望从价值问题出发,避开恶果。遭遇坏事情的人们总是很难以正确而理智的心态去看待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我而言,“良心发现”是一种悔恨。在我的道德观念里,因为失败而小心翼翼,这恰恰是其失败的缘故。我不会耗费精力与时间去关注那些叫“上帝”、“不灭的灵魂”、“解脱”、“彼岸”的东西。甚至在孩提时代,我都不会去考虑这些幼稚的东西。我自认为在所有的结果中是不包含“无神论”的,同时“无神论”也是不存在的:这是我基于人的本性方面来考虑。一个粗野的回答激不起好奇、好知、好问的我的兴趣。上帝这样一个粗野的回答,对我们这些思想家而言只是一个缺盐少油的粗茶淡饭——其实这不过是一种弊劣的桎梏:你们不需要拥有思想的能力……而我所兴致盎然的是另外的一个问题,是有关于“人类的健康”,这比任何宗教的圣贤语录都要重要,而那便是所谓的润养,对于润养我是颇有心得的:“你要如何灌溉自己,才能使得你自己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文艺复兴时期的那种风采,以及尽情发展、摆脱伦理道德的才能呢?”我惊讶于我对这三者的经验是如此的缺乏,听闻之时的迟缓,吸取经验教训得如此之晚。在我看来,德国的教育是空洞而无用的——那些“理想主义者”们——对我阐述了在这方面如此退缩的原因。这所谓的“教育”教导人通过避实言虚去追求陈旧的、“理想的”目的。比方说“经典的教育”——好似从不肯将“经典的”与“德国的”相结合。同时这种教育的影响也是荒唐得紧——一个莱布齐格人是接受过“经典的教育”的,想想便令人觉得可笑——说起来,我在高年级的时候仍是吃着很难吃的饭菜——这在伦理的方面说是“非人的”、“忘我的”、“禁欲的”,但实际上却是那些厨师和教友渔翁得利了。举例说我因为莱布齐格的料理与对叔本[1]华的第一次研究(1865)而否认“生存的意志”。胃却因为没有吸收到足够的营养而变坏——我把这坏状况归结于那儿的料理所致(曾有人言道1866年发生了转机)。然而德国的料理——其中有什么不包含呢?其中的一种饭前汤(在16世纪的威尼斯的料理课本里称aliatedesca为德国式的),把肉、油与粉混在一起煮熟,再配上蔬菜,把麦粉竟做成压住纸用的纸条!再加上不单单是老一辈德国人餐后的狂饮,便可以知道德国精神的起源——产生于因饮食而絮乱的五脏六腑……德国精神就像一种消化不良的病,什么也消化不了——然则像英国和法国的饮食,这种主张“回归自然”即回归于吃人主义的料理方法,对比德国的,也与我的本性大相径庭。在我看来,英国的节制饮食会给精神踩上沉重的一脚(就像英国女人的双腿一样)。酒精对我有害,饮一杯葡萄酒或者啤酒都会使我堕进“悲哀之谷”——与我相反,生活在慕尼黑的人酗酒成性。可叹我发现这件事情时为时已晚,我的经验早已有之。还在孩提时我便相信,少年人是为了虚荣才去饮酒和吸烟的,久而久之养成了坏习惯。而这酸透的批判极有可能也是因为劳伯格酒。只有基督教徒才相信酒精能使人兴奋;可以这么说,我所相信的东西对于我自己来说,恰恰是荒谬的。因为小饮几杯淡酒就要垂头丧气,这真令人感到奇怪;要是喝了烈酒,我估计会变成喋喋不休的水手了。恰好我在小时候可是很有勇气的。为了笔下能释放一种奢望,通宵把一篇甚长的拉丁文写下并誊抄好,想利用严谨与急切中达到萨略斯的境界,于是乎将好几大杯烈酒洒在拉丁文上。这样的做法,在我作为一个高等学校的高才生时,我身心并没有背道而驰。与萨略斯也不矛盾,和满载荣誉的高等学堂的精英似乎也没多大差别……

时光荏苒,行至中年时,我已经慢慢谢绝了任何会刺激神精的饮品。但是呢,我作为一个由经验培养成的非素食主义者,也像劝导我的瓦格纳一样,不加求证地认为凡是具有灵性的人都应该滴酒不沾。事实上,我觉得喝些淡水也是不错的,据我了解,在尼斯(Nizza)、都灵(Turin)、西尔斯(Sils)等地方大有可能存在着甘泉;时刻装上一杯清泉水带在身上就如同一只小狗爱衔着骨头到处跑一样。真理其实藏在酒杯中,在酒中悟到的真理使我认为,我对于世界是独特的存在,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我的精神就像是在水上肆意漂浮的一样……如果再从我的道德观念里提出一些见解的话,一顿大餐是远比一小桌饭菜容易消化的。强健的消化能力是胃健康运作的最大前提。人起码要知道自己胃量的体积。同样一个理由,一种被我命名为“从不间断的禁食节”时旅馆提供的饭,根本不值得我去享用——不要去吃零食,也不要去喝咖啡,喝咖啡会使你变得忧郁起来。我只有在早上才会去喝上一小杯略微有些浓的茶;所喝的茶若是还要淡上一些的话,这将使人一整日都将难以愉悦,同时也是对人体有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饮量,这量介乎精致与简约之间。气候欠佳的时节里,早晨是适合饮茶的;在用餐之前应先喝下一杯可以去油腻的浓可可茶——最好不要久坐;不是产生于空虚心境和自由运动中的思想最好都不要去理会,这样才不会使得肌肉松弛。所有的成见根源都来自身体内部机能的变化——久坐以致肌肉酸困,我曾经说过,这是对于神圣精神的亵渎。二

润养问题是与自身所处地点和气候好坏相关联的。四处漂泊并不是一个人所能一直承受的;况且人只有面临有限的选择的时候,才会想尽浑身解数去解决重大的问题。气候可以左右我们的新陈代谢,它的松弛和加速有可能使人疏忽自己的工作,如果地点和气候不相适应,更可能导致工作被人类抛弃。但这些东西又是肉眼无法觉察的。人类的生命力是野蛮的,但它绝对不会作用于纯粹的精神层面以致奔放和自由的境界,使得当事人自认为:这件事只有我可以……沾染了一点接近轻浮习气的“身体的慵懒”,轻易地就可以把天纵奇才变为“泯然众人矣”,成为“德国式”的天才;仅德国的气候条件就足以使得一个刚烈甚至气概绝伦的体魄变得柔弱、萎靡。新陈代谢的周期紧紧切合精神的升华与下降;而就“精神”本身来说,这也是个新陈代谢的过程。将那些人才出世的地方概括起来,比如培育出幽默、富有、严谨的环境里,天才们栖息的乡间,都有着干燥纯净的空气。像巴黎(Paris)、普罗旺斯(Provence)、佛罗伦萨(Jerusalem)、耶路撒冷(Jerusalem)及雅典(Athens)——这些地方有个相同点:天才诞生在有着干燥空气和清爽天空的地方——即快速的新陈代谢和与日俱增的巨大力量。据我所知,曾有一位知名而又生性自由的人只是因为缺乏宜人舒适的气候而沦为了专家、俗人。从前的我差点便经历这种遭遇,但由于健康的精神状态使我智慧地去深思现实生活,让我自己理智化以避免了这样的遭遇。现如今,经过长久的积累,我把气候与星象造成的影响认作是极具美学价值和可靠性的工具。例如,尝试一段短途旅行,从都灵城到米兰(Mailand),从生理学的角度观察空气的干燥程度,我想到从自我出生至近10年——这段生命的危险期,皆在错误地度过,在不适合我的地方把我的过去消磨殆尽;一想到这残酷的事实,我不免吃惊无比。瑙姆堡、舒尔普福塔,图林根(Thüringen)、莱比锡、巴塞尔和威尼斯——这许许多多的地方并不适宜我的生理系统。如果我的儿童时代没有留下美好的回忆,那么,在这里提出“道德上”的原因,实在是荒唐透顶,因为直到今天,我还是如前半生一样,缺乏社交沟通能力,但这并不能妨碍我成为快乐而勇敢的人。然而这却忽略了我的生理状况——那种本该严加指责的“理想主义”——这是个单调无比而又无所裨益的事物,愚昧而无趣,简直是我生活的不幸。除了我生活上的问题以外,我精神上的那些错误、迷乱、谦恭,可以说都是因为“理想主义”在作祟。比如我成了一位语言方面的学者,但为什么没成为一名医生或是一个稍具眼力的人呢?在我还处在我的巴扎尔时代的时候,我曾不知不觉消磨掉了我的时光和精力,没有想到在过去要增加新的精力用以弥补失去的精神力,也没有意识到精力的消减。曾经,我并不具有敏锐的自私之心和屏蔽自己本性的做法;完完全全是一种平等待人——“无我”,把距离无限缩小的状况——对此,我耿耿于怀,始终无法让自己释怀。似乎在我生命的最后,也许正是因为到了我生命的尽头,才想到我生活中最大的愚笨——理想主义——现在细想起来,恰恰是因为身体上的疾病使我能走上理智化的道路。三

对润养的选择,对于气候和地点的选择——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选择,即修养的选择。修养的程度是根据其人精神的适宜程度的,不可超过人的极限即对人有益的选择并不多。对于我来说,阅读是一种得当的修养,只图阅读使我自己灵魂出窍,从不同的角度去研究科学和人群——我不看太过深刻的事物。阅读把我从严肃的精神状态中脱离,得到润养。在疲惫不堪的时候,加之我身边没有一本可供阅读的书,我不会让任何人在我身旁说话,因为这样也可以相当于阅读……人们是否明白,处在情绪紧张的时候,那灵魂和整个肉体在受到思想孕育过程影响的时候,稍微一点来自外部的刺激就足以深深加重紧张状态。人们应该尽量去避免遇到这偶然发生的事情和外部而来的刺激;欲精神养育,要做的第一步便是坚固自己。我能允许外来的思想闯入这思想的堡垒中吗——如果这样将不再适合看书……操劳和收获结束后,跟着便是修养的时期:这时候就该把适宜的、真善美的、以前回避着的书全部拿来——那会是德国文字的书吗……当我从自己看书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估计要等上半年。这本书是什么样子的呢?维克多·布罗沙尔先生曾在他的著作《希腊的怀疑论学派》引论我的《第欧根尼·拉尔修》的内容。怀疑论者,是在两面性与多面性的哲学家中最令人尊敬的人。如若不是,我会沉迷于少数几本指导着我和有益于我的寻常书籍。就我的习惯而言,我并不适合去阅读太多的书籍,满房间的书非让我为之昏厥不可;我的习性不适合让我去发展对太过繁多的事物的喜爱。对新出的书籍的防范之情早就根植在我的个性中,胜过那些“坚韧”、“对人友爱”和“探索内心”……从根本上说,我反复阅读的是那少数几位法国的作家的著作:我认为只有法国的教育才是真正的教育,其他欧洲诸国的所谓的“教育”,尤其是德国的“教育”,我觉得都不是真正的教育……为数不多的德国高等教育所取得的成果,归根究底得益于法国,特别是柯西玛·瓦格纳夫人。在我所认识的人中,她是第一个谈到趣味问题的人。例如,我并不会去阅读帕斯卡的书籍,但是这不影响我对他的欣赏,他是基督教最具典型的牺牲品;他遭受着缓慢死刑的过程,先是身体上的,再接着是灵魂上的,这简直是没有人权、极其残暴的过程。我[2]在精神上似乎有着蒙田式的勇气,谁会了解呢?也许我的肉体层面上也有着他这样的勇气,可谁会知道呢?或许我的肉体真有他的那种[3][4][5]孔武之力。而我对艺术家们的崇拜,如莫里哀、高乃依,拉辛等诸多大家,并不会去阻碍我对新进的法国人表示亲近之情。我在历史上找不出像现在的巴黎那样有那么多的好知且才华横溢的人:因为人数众多,所以我只试着列出其中一些——保尔·布尔热、皮埃尔·绿蒂、吉普、梅亚克、阿纳托尔·弗朗士、朱尔·勒迈特,又或从这个伟大的法兰西民族中再列举出一人,这是我所最喜爱的拉丁人:莫泊桑[6]。我很是推崇这个时代的学说思想,我们在私下时说,那个被德国[7]哲学毁掉了的泰纳先生其实是被黑格尔的思想给整糊涂了,故而导致了他对伟人和时代的诸多误解。德国的势力影响到哪里,哪里的文[8]化便遭荼毒。战争在解放着法兰西的精神内涵……司汤达——我这一生所知的最有趣味的例子——因为他造就的这个时代的一切,都是我偶尔有幸得知的——他那身为心理学家而对真理的探求、对事实的敏锐捕捉,不免使人想这是一个成就伟大事业的人应该具备的态度(在他的口吻中感受一切)——这实在令人感到高深莫测;他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在法国亦算不可多得的人物——可以与普[9]罗斯珀·梅里美相媲美……我该嫉妒司汤达吗?他将我所能说的无神论的精妙都说去了,比如说:“上帝存在的证据,即是他不存在。”……我也曾在某个地方说过:什么是对生活的最大非难呢?是上帝罢了……四[10]

亨利希·海涅让我了解了抒情诗人的最高意义是什么。数千年以来,我实在无法在其他国度找到还有如此浓厚诗韵的人。他的愤怒仿佛是带着神性的,这使我想到恐怕他的这一境界才可称之为完美——上帝和萨特尔是不可分割的,这是我评价人和种族的标准——而且还要观察他们是怎样对待德国的!将来有一天肯定有人会说海涅与我是德国最早的两位艺术家——远远超过了德国文学中的成就[11]——我想我和拜伦的《曼弗雷德》有种亲近之感,因为我知道事物深层次的东西——13岁的时候,我便能读懂这本著作。对于那些在《曼弗雷德》面前谈论《浮士德》的人,我是不加理会的。德国人[12]对伟大的理解是匮乏的,看了舒曼便可得知。我对这个怯弱的撒克逊省感到愤怒和激动,我曾经为了《曼弗雷德》写了一篇与之相反[13]的序曲。而汉斯·冯·毕洛夫却从未在谱曲上看到过这样的东西,这[14]是对欧特佩的侮辱。当我试图去寻找莎士比亚的最高成就的时候,我往往找到的是他所塑造的恺撒这个典型。这种事情是不需要加以揣测的。大诗人从现实生活中汲取养料,知道这养分能为他的工作锦上添花……每当我把《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读完,我总是久久不能平静,甚至会哽咽不已。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比莎士比亚的论说还震撼心灵的文字,人应该用怎样的词去形容,憔悴才会变成丑陋呢?你们了解哈姆雷特吗?使人疯狂的并不是怀疑的态度,而是内心的明朗……然而,要想能有这样的感觉,也应该是有着深沉的感情和渊博的学识的,并始终保持明智……人们都在害怕真理。我不得不坦白:我是知道培根的,这种开创这类文学且自虐的人:美国的那些平庸之人的絮絮叨叨跟我是毫无关系的。但这剖析深刻社会现实的力量,不但与行动的力量和犯罪相互关联,而且它直接以它们为前提……人们对培根了解得并不多,人们去追求培根的真实(包含真实的最大意义),试图去了解他的作品、他的想法,和他在经历的一切……见鬼去吧,那令人厌恶的批评家们!比如,我给予《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以洗礼,并用瓦格纳命名,恐怕这两千年的智慧也不足发现《人性的,太人性的》一书的作者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幻影罢了。五

谈到我生命中的休养时光,这里需要特别多说几句,感谢那些使我心灵深处得到恢复的事。我非常感谢能够有机会和瓦格纳相遇相交,这让我的身心都得到了难得的休憩。与其他朋友的交往对我而言都没什么意思,但是与瓦格纳相交往的日子却是我不愿意忘却的难得的美好时光、彼此信赖的时光、兴致盎然的时光、源远流长的时光。我不知道别人与瓦格纳交往的时候有着怎样的感觉,但就我而言,我和他的天空都是一片湛蓝,万里无云。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再提起法国——对于瓦格纳派的那一帮人,那些自以为和瓦格纳相同的人,我也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撇撇嘴角,不置可否。像我这样的人,从本质中就会觉得一切和德国有关的东西都跟我格格不入,甚至于当我接近一个德国人时,我的消化力都会急速减弱。然而,同瓦格纳的交往却是我平生第一次大胆的遇见,初次遇到瓦格纳后我感觉的生命开始深呼吸,我不止一次有这种感觉,而且也把他视作异国的、一切所谓的“德意志的美德”的反对者,以及身手敏捷的对抗者。因为,我们都是生活在1850年氤氲气氛中的人,我们很容易对德意志抱有悲观的态度。我们除了成为不断努力的改革者,别无他法。我们绝不能容许伪善之人佯装于世,招摇撞骗。不管他如何伪装,是穿着大红的衣服,还是穿着匈牙利式的骑士服装,又或者是变换各种衣料的颜色,都无关紧要,我都能一眼洞穿他们的真实面目。其实,事实证明,瓦格纳也是一名改革家。他也成功地逃离了德意志,然而,偌大的欧洲,除了巴黎似乎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因为,瓦格纳所要表现的五官的细微之感、精致描绘的手法,以及心理学上所说的多愁善感,似乎也只有巴黎才能提供给他。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地方能够保持对形式狂热的追求了,更没有那种对待舞台的严肃之情了——而巴黎的严肃绝对超凡脱俗。德国人,又怎么会有像这个巴黎艺术家灵魂深处那深深的渴望?德国人是温和的——以前瓦格纳可不温和……这一点其实我早都说过了。例如,瓦格纳究竟属于什么派别?又有什么人可以算作是他的同道中人?他其实是法国后[15][16]期浪漫主义的代表人物,是德拉克洛瓦和柏辽兹之流,毛病多多,无可救药,但都是善于表现幻想的积极分子,都是不折不扣的艺术巨匠……那么,谁算得上是瓦格纳第一个聪慧的门徒呢?也许是夏尔·波德莱尔,他是最先了解德拉克洛瓦的人,是一个典型的颓废主义者,能够让那一大派的艺术家因为他受到启发重新审视自我——只怕他也是最后一个了……然而让我无法原谅瓦格纳的是,他居然自轻自贱降格为德国人,纯正的德国人……德国扩张到哪里,哪里的文化便遭殃下去。六

思索过往,假如小时候的我没有瓦格纳的音乐陪伴,那日子注定会非常煎熬。谁让我命中注定成了德国人呢。正常人如果迫切地想从不可忍受的压迫中挣脱出来的话,也许必须借助鸦片的力量吧。可见,我也离不开瓦格纳。瓦格纳就是对付德国所有事物的毒药、毒品。我从不否认这一点。当我倾听《特里斯坦和伊佐尔德》这首钢琴曲的时候,请允许我说,布诺先生,我就是瓦格纳忠实的追捧者。但我认为瓦格纳早年创作的作品稍欠火候,太德国化了。不过,一直到现在,我都还在寻找有像《特里斯坦和伊佐尔德》一样充满想象、跌宕起伏、拥有无限魅力的杰作——但是在所有的艺术中,我都搜寻无果。当《特里斯坦和伊佐尔德》发出第一个动人的音符,达·芬奇便黯然褪色,这部作品称得上是瓦格纳最上乘的作品。从这以后,他又接连创作了《纽伦堡的名歌手》和《尼伯龙根的指环》,在这些作品中,他逐渐恢复健康——但是瓦格纳的智慧也就此衰退了……我实在为自己感到幸运,因为就在那时,我也恰恰生活在他们周围,所以足以理解这样一部作品。我那心理学家一般的好奇心居然猜想得如此之远。在我看来,世界对于这些不想沦落进“地狱式大狂欢”的人而言,无疑是贫瘠的,所以,这里必然会发生某种形式上的转变。在我看来,谁都没有我更了解瓦格纳那伟大的五光十色的世界了,除了他本人,更没有人能够获得这样的成就。而我之所以能够称其为我,就在于我有足够的能力将那些可行的甚至是危险的事物变成安全的有益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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