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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5 04:3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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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德)苏珊·菲尔舍尔 崔文迪 译

出版社: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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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娅来了:盛大的婚礼计划

米娅来了:盛大的婚礼计划试读:

丧家犬与甘草软糖

有时候,生活就像奥尔加奶奶烤的梦幻饼干一样又脆又甜。你和你最好的朋友们一起,在公园里遛着狗,天空蓝得那么纯净,阳光照在你的鼻子上微微发痒。这时你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

可正当你这样陶醉着的时候,你最好的——真的是最最好的那个朋友从背后向你跑来,像个猿人似的紧紧地抓住了你,然后朝着你的耳朵大喊:“莱奥!莱奥!莱——奥!”“好了,我已经知道你喜欢莱奥了。”我边说边轻轻地推开了耶特。慢慢地,我的耳朵就自动过滤掉她的声音了,我想阿林娜、莱奥妮和她的狗小香肠也一定和我一样。从我们进公园到现在为止,耶特就像个小喇叭似的,至少已经喊了三十遍这个名字了。她看上去就像一共也没有多少脑细胞一样。(每次当她突然陷入爱河时都是这样。)

莱奥是我们这个学期当中转学过来的新同学,属于那种毫无特点的类型,真不知道耶特为什么对他如此不能自持。他身高普通(和我差不多),有着棕色的头发(和我差不多),穿着普通的衣服(也和我差不多)。他的特别之处只在于那双巨大的脚、浑圆的脸和极度的沉默寡言,就好像他是从火星来的一样。从他来我们班到现在,也就是这一周以来,他只说过五个字:“嗨,我叫莱奥。”

这位新来的同学一定能和我哥哥相处融洽,因为我哥也从来不说任何多余的话。“莱奥!莱奥!”耶特又喊了起来。莱奥妮嫌弃地将视线转向了她。“你的语言系统接触不良吗?”莱奥妮走得更快了些,因为小香肠使劲儿地拽着她。小香肠紧紧地跟在一切有趣的东西后面,一刻不停地嗅着。“哈?”耶特甩着一头金发回过头来,“我还不能喜欢上一个人了?”

可问题是,耶特实在太频繁地喜欢上某个人了。“你到底觉得他哪里好?”阿林娜想知道,“他都还没跟我们说过话呢。”“你说到点子上了。他是我遇到过的最神秘的人。”

莱奥妮咯咯地笑了起来。“确实,今天课间他还吃了一个神秘的臭奶酪面包。”“可能臭奶酪面包里夹的根本就不是臭奶酪,而是他神秘的臭袜子呢!”我又提出了一点。“噫!”阿林娜尖叫道,“这也太恶心了吧!”“你们可真无聊,”耶特嘟囔着,“幼稚。”“开玩笑而已啦,”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如果命运是这样安排的话,你和莱奥肯定就会在一起的。”

耶特突然停住脚步,在镜片底下瞪大了眼睛。“真的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是啊。不过,在你们真的在一起之前就先饶了我吧,别再继续不停地喊他的名字了,我头都疼了。”

莱奥妮也这么觉得。不知是祸还是福,她的座位正好在莱奥边上。我们几个中的恋爱专家阿林娜也点了点头。

后来,我们一言不发地并排走了一段。小香肠依然在到处嗅,阿林娜望着夏日的天空,我聆听着鸟鸣,耶特……不知道,她正皱着眉头发呆,我想她是在思考些什么吧。

过了一会儿,她清了清嗓子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莱奥没说过话?”

我们一齐摇头。“因为他在我们这儿感觉不自在。”“他一直在角落里盯着手机,这怪不了别人啊。”阿林娜反驳道。“如果是因为他太腼腆了呢?”耶特耸了耸肩。“腼腆到连卡斯帕跟他说话的时候都不抬一下头吗?”阿林娜继续说,“不是这样的,耶特。”“也许是卡斯帕跟他说话的方式不对。我是说,不够温柔。”“我猜,”我又打断了她,“你是不是想温柔地跟他对话,特别温柔的那种,好让他终于敞开心扉,然后把他的惊天秘密透露给你?”“完全正确。”一个甜蜜的笑容照亮了耶特的脸。“蝴蝶小姐,你一直都是这么机灵又善解人意!”

其实,她的想法就差没告诉全世界了。“除了这位神秘先生,我们就不能讨论点儿别的?”

这是典型的莱奥妮会说的话。男生对她来说要么是哥哥或弟弟,要么是恰好居住在地球表面的人类而已。她完全没有理由把他们放到台面上来讨论,更别说喜欢上他们了。“还有好多其他的话题能讨论呢,”她引申出去,“比如难民问题、垃圾入海、动物试验……”“汪!”小香肠像是在接着提出一个关键词似的拽着绳子叫了一声。“还有家庭作业和甜甜圈!”耶特补充道,小香肠开始发疯似的狂叫。“真够讽刺的!”莱奥妮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我也知道,我肚子上都有游泳圈了。”“但是,是个可爱的游泳圈。”我解释道。我一点也没说谎,我喜欢莱奥妮的小肚子,如果它突然变得像作业本一样平了才可笑呢,对于我们其他人来说同样如此。

当莱奥妮还在观察自己的肚子时,意外发生了:小香肠错误地跟上了一只陀螺,它一下子像箭一样冲了出去想要咬它,一眨眼它就消失在灌木丛中了。“小香肠!”莱奥妮怒吼,“给我回来!”

然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小香肠!小香肠!小——香——肠!”我和阿林娜也齐声呼喊起来。

只有耶特还很冷静。她从口袋里拿出一袋甘草软糖,撕开了递给面如死灰的莱奥妮。“吃一个吧。这个能安慰你。”“完全不能!这只是些没用的糖果!”她像侏儒怪一样焦急地跺着脚。

噢!天哪!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样子。“那有其他人想来一个没用的糖果吗?”耶特平静地问。

我暗示她最好闭上嘴。莱奥妮看上去真的很担心,我太理解她了。“来,”我握住她的手,“我们去找小香肠,现在它肯定还跑不了多远。”“真的吗?”莱奥妮刚才还毫无血色的脸上突然像是打翻了颜料瓶,有了一些颜色。“嗯,它一定在哪个角落里或者在哪棵树边尿尿呢。”“也可能它跟着一只漂亮的小母狗跑了。”耶特边嚼边说。

莱奥妮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这一定是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话了。“你们最好就在这里等着,”我对阿林娜和耶特说,“没准儿小香肠马上就跑回这儿来了。”

她们点了点头,我和莱奥妮立马出发了。我们喊着小香肠的名字分头搜寻,找遍了公园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在灌木丛中匍匐着找,在每棵树边找,也问了路上每一个行人有没有见过一只可爱的毛团一样的小狗。

可惜毫无结果。没有人见过它,它就像被这大地活活吞下去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池塘依然那么平静祥和,莱奥妮的内心却波涛汹涌。她用发抖的哭腔问:“它不会溺水了吧?”“胡说!”我抚摸着她柔软的脖子,“狗是会游泳的。”“它会不会跑到马路上去被车撞死?会不会有人绑架了它或者给它下毒?”

可怜的莱奥妮!她不停地想象着最糟糕的画面,我环住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不定它早就跑回阿林娜和耶特那里,想着你,等着你了。”

这一次,我真心希望现实如我所想,然而当我们回到起点,阿林娜和耶特还是像丧家犬似的站在那儿,大口嚼着甘草软糖。

莱奥妮的眼泪夺眶而出。一开始只是啜泣,后来她号哭起来,鼻涕眼泪糊成一片。我很少感到这么无助,我已经尽力了,也想不出更多安慰的话语了。小香肠走丢了,没了,消失了。这只小狗一直被莱奥妮和她的家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这下可好,它自己能不能适应这混乱的大城市,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真是谁也不知道。

莱奥妮看向耶特那边。“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一直在说那个神秘先生的事情。”“你有毛病啊?”耶特叫道,“小香肠走丢变成我的错了?明明是你自己松开了狗绳。”“我没有!”“你就有!”“现在就别吵了,”我站在她们中间,“吵架改变不了任何。”“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阿林娜面色苍白。

希望她这会儿没有低血糖。因为她有糖尿病,要一直关注着血糖是不是正常。

耶特耸耸肩。“再等一会儿就回家吧?”“我就一直等在这里,直到它回来。”莱奥妮倔强地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如果要等到圣尼莫莱斯日呢?”“那我就在这里等到圣尼莫莱斯日!”“我得先走了,”我说,“奥尔加奶奶和迭戈今天来我家吃晚饭。”迭戈是我奶奶的男朋友,现在在当我的数学家教。“我也是!”阿林娜和耶特异口同声地说。“你一会儿再和家人一起过来找找吧,”看她一直是愁眉苦脸的表情,我建议道,“别忘了带上小香肠最喜欢的零食来吸引它。”

这个提议奏效了。

告别时我轻拍了莱奥妮的脸颊,然后她无精打采地走向阿林娜那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和她斗嘴?”等她们走后我问耶特,“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吗?”“莱奥妮把错全推到我身上!这不公平!”“我也知道你无能为力,但是她都因为小香肠的事急得焦头烂额了,对她来说,你这时候提什么甘草软糖可能是在火上浇油。”

耶特无力地垂下头。“可我并不会把错怪到好朋友头上。”“等她找回小香肠之后,肯定会恢复理智,并且跟你道歉的。”

我们沉默着并肩走了一会儿。突然,耶特跳了一个芭蕾舞中的转圈舞步,同时像猩猩似的捶着自己的胸口。这动作要是让我们的舞蹈老师格奥尔基女士看到了,肯定不会表扬她的。“哈?”我问,“这是你新编的舞吗?”“我刚刚突然想出来的,很时髦吧!”

耶特又重复了一遍她愚蠢的转圈和跳跃,那动作看上去像是从一只袋鼠那儿学来的。“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它代表着什么吗?”她问道,像在等待掌声。“代表了什么呢——”我回应,声音像手风琴一样单调。“这是我心中情感的表达,对莱奥的情感!我的脑海里全都是关于他的事……所以用了芭蕾舞的转圈动作。还有这里,怦、怦、怦,”她又捶了捶胸口,“这表现我的心跳。还有这个跳跃的动作……”耶特停下了动作,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我,“你根本没在听!你都打哈欠了!”“耶!!特!!”

她吓得又跳了一下,这回显然不是舞蹈动作。“怎么了啊?”“小香肠走丢了,莱奥妮忍受着煎熬,而你却在用这种小儿科的爱情把戏挑战我的底线!”

这位朋友怔怔地站着,十分受伤地看着我。“为什么说它小儿科?”“因为你和莱奥还根本都不认识呢!而你的样子就好像你们已经恋爱七年了。”“恋爱七年,”耶特偷笑了一下,“听上去真不错!”“是是是,但在此之前,请照顾一下我的感受,把你的感情收收好行不行?”

耶特思考了一阵,然后轻轻地说:“好吧,米娅。”

我倒要看看她能保持多久。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大家已经都在餐桌旁坐好了:妈妈、妈妈怀里的小妹妹约瑟芬、爸爸、我的帅哥哥卢卡斯、妹妹莱娜、奶奶和迭戈·克兰菲德。“你终于回来了!”妈妈喊道,“你这么久去哪儿了?”“莱奥妮的小狗走丢了。”

奶奶震惊得停止了咀嚼。“为什么?我是说,这是怎么发生的?”

我讲述了我们怎样在公园散步,以及小香肠怎样挣脱了链条。

莱娜满脸惊恐,就好像我们把小香肠给宰了似的。妈妈说:“先吃点儿东西吧。奶奶和迭戈带了好多好吃的来。”

我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个巨大的盘子上,里面装满了开胃菜。嗯,看上去真好吃!无盐奶酪配番茄、茄子卷、煎西葫芦配胡萝卜、小牛肉配金枪鱼(这是我最喜欢的)、烤白面包片配番茄块,还有好多好多。

我赶紧洗了手坐到座位上。“今天是有什么喜事要庆贺吗?”我问道。大人们都喝着红酒,莱娜和卢卡斯也有柠檬汽水喝。“噢,是的!”奶奶狡黠地笑了,“庆祝生活是如此美好,庆祝我有这么出色的孙子孙女们,庆祝你们都如此健康。还庆祝约瑟芬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孩儿,庆祝光照亮了世界。”

奶奶的话我完全同意。然而莱娜抗议说,她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孩儿。“不,”卢卡斯忽闪着他长长的睫毛说,“你们两个都超丑的,跟我正相反。”

爸爸大笑起来。“卢卡斯,你小时候背上还长过毛呢,真的像动物的皮毛一样。”“噫,那岂不是像一只老虎!”莱娜尖叫,“你现在还有吗?”“没错,”卢卡斯说,“现在长得都能编辫子了哦。”

奶奶咯咯地笑了起来,迭戈也跟着笑了,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在我们的笑声中妈妈做了个总结:“你们四个都很好看,不必自卑,也别自夸,长相都是天生的。”“那小香肠现在在哪里?”莱娜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往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一块小牛肉,说:“如果我们知道的话,早就去把它接回来了。”我的妹妹虽然像爱因斯坦和牛顿一样冰雪聪明,可日常生活中她却总是问些愚蠢的问题。“可怜的莱奥妮肯定伤心欲绝了。”奶奶皱着眉头说。

我点了点头。伤心并不是表现出来给人看的,她是真的伤心欲绝,走投无路,魂不守舍了。“她之后还会再和父母去公园找找。”“这是个好主意。”妈妈说,“另外还得在附近的树上贴上寻狗启事,莱奥妮肯定有狗狗的照片吧?”

当然了!她在手机里存了成千上万张小香肠的照片。

我们默不作声地吃了一会儿。约瑟芬用肉嘟嘟的小手拍打着桌子,卢卡斯忽闪着他美丽的睫毛,然后我虚荣的妹妹莱娜开始讲述她怎么在考试中考砸了,本来能拿一分的最后只有一减。真是世界末日!

即使她的成绩是那么“惨不忍睹”,爸爸妈妈还是表扬了她。奶奶看了看四周,说:“孩子们,我现在急需一条新的肚皮舞裙子。”她说的孩子们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包括在内了。迭戈、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和我。“我现在的这件都开线了,”她继续说下去,“都怪我和我最棒的男舞伴跳得太激情了。”她握住迭戈的手,眼里冒出了无数的小爱心。“啊哈?难道不应该怪你太爱吃巧克力了吗?”

他说得没错。奥尔加奶奶一方面经常吃减肥餐(鸡蛋减肥法,下午四点以后只吃香菜减肥法,白水面包减肥法),另一方面她又堆存了小山一样高的紧急备用巧克力,就好像某一天所有的巧克力都会在超市里消失一样。“不,迭戈,都怪你!”她反驳道,“如果不是你昨天大晚上又开始搞一个新的艺术品,我压根儿就不会想起那堆巧克力。”

迭戈·克兰菲德真的是个全能的人。他穿的衣服都很酷,比奶奶年轻好多,还同时有三份工作。他能用破烂儿创作出超棒的艺术品,会开出租车,还在酒吧里调酒。此外,他还是个数学天才,而且特别会教别人,我甚至觉得他能教会小香肠整数分解。“我可不知道有这回事。”迭戈并不领情。“喂喂!”奶奶的声音在发抖。“奥尔加,我看你是喝多了。”“别吵了!”我站在他们中间。别看他们一把年纪了,也拥有了更多的人生经验,吵起架来,比耶特和莱奥妮在公园里的样子还厉害。

奶奶对我点点头,然后给了迭戈一个和解的飞吻。“话说回来,我还是需要一件新的肚皮舞裙子。”她朝我看,“你想跟我一起,来给我出出主意吗?”“好啊。”我说。

其实我还是最喜欢跟耶特和阿林娜一起逛街(莱奥妮对衣服不太感兴趣),不过和奶奶一起逛商店也很有意思。我们喋喋不休地聊天,吃好多好多冰激凌,我还总是能顺便得到一些小礼物,比如一个新的蝴蝶发卡或者可爱的手镯。

肚皮舞裙子不是卢卡斯感兴趣的话题,所以吃完甜点之后他就马上消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因为我还要复习英语单词,所以在吃完一片香草酱谷物饼后,我也跟奶奶、迭戈告别了。

我刚刚在书桌前坐下,莱娜就紧跟着啪嗒啪嗒地走了进来,然后消失在了我俩房间的隔帘后面。紧接着,刺耳的竖笛声贯穿了我的耳膜。好吧,我的妹妹又要练习竖笛了,而且偏偏就要在我学习的时候练。“莱娜!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练吗?”“可这里也是我的房间啊!”她的声音从帘子那边传过来。“我要复习单词了。”“那你去客厅复习。”“你怎么不能去那儿吹笛子?”“因为那里音响效果不好。”“天哪!”我悲叹着收起学习的东西。早熟,再配上愚蠢——我真是受够了。

我走向走廊,立马又往回退了一步。奥尔加奶奶和迭戈在浴室门口又吵起来了,而且比刚才还要激烈!“不,迭戈,我觉得,如果你允许我这么说的话,这太过分了!”

如果你允许我这么说的话?奶奶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么可笑又过时的说法了?“为什么不呢?”迭戈反驳道,“在这件事上我们必须好好谈谈。”“亲爱的,这根本没什么好谈的!结束吧!”

迭戈的牛仔靴往走廊方向挪了一步,于是我更往后躲了一点儿。“你也总得保持点儿理智,不是吗?”“你说什么?我应该保持理智?”奶奶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这句话我还想说呢!”

奶奶往走廊上张望了一眼,我的心怦怦乱跳,赶紧撤回房间,关上了门。

莱娜正在吹一首幻想曲,听到我回来就中断了。“你这么快就学完了,米娅?”“嗯。”我说完就倒在了床上。复习单词什么的明天再说吧。我现在必须掏出枕头底下的蝴蝶日记本写点儿东西上去。

亲爱的日记本:

今天的记录总的来说就是:救命!这都发生了什么?!太恐怖了。原因是:

1.小香肠走丢了。(难以想象!)

2.莱奥妮和耶特吵架了。

3.奥尔加奶奶和迭戈也吵架了。

4.他们俩(呃,指第3条里的两个人)甚至还在走廊上吵得不可开交。

第1条和第3条尤其让我烦恼。第1条没什么好说的,但第3条……奶奶发了很大的火,连迭戈这种脾气这么好的人都摆了一副臭脸。

在耶特的父母离婚前,他们也不停地吵架(耶特当时跟我说的)。如果奶奶和迭戈再这样下去……不,这太恐怖了,我还是别写下去了。虽然奶奶比迭戈年龄大那么多,但他们互相真的很合适。迭戈总能让奶奶脸上荡漾着被爱的幸福笑容。

晚安,我的日记本。我今天不想刷牙了,直接盖上被子睡啦。

一个超棒的惊天大新闻

莱奥妮仍然备受煎熬。课上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英语默写她都在乱写,课间吃饭的时候也完全没胃口,她虽然在吃,却食不知味。小香肠的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第六节课下课了,我们迎来了周末。当我们奔向车站时,莱奥妮又面色惨白了,我赶紧从书包里翻出一条巧克力递给她。

她拿过巧克力,撕开包装,呆呆地看着,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现在可以咬下去了。”我催促她。“我做不到!小香肠现在肯定饿着肚子呢,而我却要吃东西,这样太对不起它了。”“怎么会呢,就算你晕倒了,小香肠的情况也一样不会改变啊。”

莱奥妮嗅了嗅巧克力,犹豫了一下,终于咬了一小口。

昨天她和同父异母的哥哥恩佐还有继父又去找了一次,也以失败告终。我们四个打算今天下午再做最后一次努力,踏遍整个公园去张贴寻狗启事。“我今天去奶奶家吃饭。”快到车站时,我说。没等她们开口问为什么,我就已经上了去奶奶家的公交车。在我把对他俩分手的担忧昭告天下之前,我要先去单独问问奶奶。谢天谢地,虽然她一天到晚有肚皮舞课、和朋友们聚会等各种各样的事情,但还是有时间来接待我的。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我到了奶奶家。她边说着“啊,我的小蝴蝶来了”边打开了门。

屋里闻上去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但愿奶奶没有做她梦幻菜单上的某个菜。那些菜有时味道还不错,但有时候,就是把奇怪的调料乱七八糟地加在了一起。“饭马上就做好了!”她穿着紫色花纹的长袍,飞回了厨房,“你先去客厅里坐会儿吧。”

我二话不说就去了。我特别喜欢奶奶家里套着睡莲套子的毛绒沙发,还有天花板上粉红色的闪闪发光的吊灯。

茶几上摆着两个人的餐具,盘子边上还有吃甜品的勺子。奶奶等会可能会端出她最拿手的巧克力慕斯。“今天吃什么?”当她又拿来一个勺子时,我好奇地问。“只有土豆沙拉和黄瓜,因为之前迭戈一直在这儿,我来不及做鱼了。”

我超喜欢吃奶奶做的土豆沙拉!就算没有鱼、香肠或者煎肉饼,我也能吃下一大碗。“为什么迭戈之前一直在这儿?”我假装不经意地问,其实心里非常紧张。

奶奶抬起眼睛,问:“为什么不呢?他是我的男朋友啊。”

是啊,愚蠢的问题。我还在焦急地思考着怎么能把话题引到他们吵架的事上,奶奶就自言自语地说了:“为了统一意见,我们已经讨论了很久了。”“这就是我想说的!”

奶奶好像在我身上看到了可疑的蛛丝马迹。“米娅,你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是的!我知道你们想分手了!”我脱口而出。

奶奶盯着我看。如果她像耶特一样戴眼镜的话,现在肯定会推一推眼镜,然而,她只是理了理她灰色的头发。如果是莱奥妮在的话,则会观察一下她肚子上的“游泳圈”。“这个嘛。”过了良久之后她终于开口。“是真的咯?”我轻轻地说。

然后发生了稀奇的事。奶奶的嘴角抽动起来,就好像得了什么奇怪的抽搐病,紧接着她大笑起来。“不,我们不会分开,”她边笑边说,“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因为你们昨天吵架了,耶特的父母离婚前也是这样。”我看到他们一直在斗嘴,还目露凶光,这真的令我很难过。“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在一起,你们真的很合适。”

她的笑声终于渐渐停下了。“听我说,我的小蝴蝶。我就直接告诉你吧:迭戈和我要结婚了。”“什么?!”“只是有可能结婚,”她补充道,“关于结婚的方式,我们还没完全统一意见。我们昨天是因为这个才吵架的。”

我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的奶奶要结婚了?她明明都已经那么老了?!“我看出来了,你觉得这个主意不怎么好。”她的嘴角往下拉。“不是……嗯……我……那个……”在此情形下,我只能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当时也马上告诉迭戈,这是个疯狂的想法了。”奶奶用叉子戳着她盘子里的食物,我盯着她看。“你不用急着发表意见,我的小蝴蝶。”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我真的组织不出话语。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急需我的日记本来归纳一下我的想法。我冲进了卫生间。奶奶要结婚了!奶奶要结婚了!奶奶要结婚了!这句话不停在我脑海里盘旋。我想不了别的,仿佛所有的脑神经都恰好跑去午睡了。没有人能告诉我应该持什么态度,于是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算给耶特发短信。

奶奶要结婚了!

我在手机上敲下这几个字。

什么??

回信立马就来了。

奶奶!结婚!和迭戈!

我写道。可能耶特也一下子震惊到无法阅读了。

大概三十秒钟没有动静,然后我的手机开始叫了:

太棒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米娅,你在马桶上昏倒了吗?”是奶奶的声音。“马上就好了!”

耶特说得没错。奶奶要结婚了,真的是太棒了!我眼前已经出现了这样的景象:奶奶穿着长长的白色婚纱,拿着新娘的捧花,爸爸妈妈感动到落泪,莱娜负责撒花,约瑟芬拍着小手,然后卢卡斯……呃,我想象不出我长睫毛哥哥会做什么。我拉开门,冲回客厅搂住奶奶的脖子。“奶奶!”我尖叫着,“奶奶!奶奶!”“冷静点儿,米娅。”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我,然后歪着头打量着我,“这对你来说真的那么糟糕吗?”“不,一点儿都不。”

我们躺进沙发,沙发发出了嘎吱一声。“但你并不高兴,不是吗?”“不是的,奶奶!你和迭戈……这太棒了!”“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怕你觉得我现在结婚太老了。”“不会啊。”我回答。我没有告诉她其实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奶奶继续吃饭,我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盘子,然后开始刨根问底地问奶奶,问他们是怎么想到要结婚的。

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奶奶以后是不是不姓汉森了,改姓克兰菲德了?

她会不会搬去迭戈家住?

他们会不会领养一个小孩?

他们有没有计划海边的豪华蜜月旅行?“等一下,等一下!”奶奶抖了抖叉子,“我说的是我们可能会结婚,还不一定会结婚呢。”“可是一般人们说了要结婚,不就肯定结婚了吗?”“当然。但是我到现在只做了百分之八十九的决定。”“什么意思?”

奶奶对我露出了微笑。“我愿意和迭戈结婚,因为我很喜欢他,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很多彩。”她的目光看向吊灯,“但另一方面,没有人能保证事情永远都能保持它原来的样子。”“这就是那剩下的百分之十一?”“就是这样,我的小蝴蝶。”“是不是也有一部分爷爷的原因?”我问。

我的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其实我对他完全没有印象了,只在照片上见过他。

奶奶的视线环视了四周,然后停在了土豆沙拉的勺子上,仿佛那上面写着答案。“不,米娅,”她过了很久才回答,“你爷爷和我……我们曾经很相爱。不管怎么样,他希望在他去世后我也能幸福地活着,即使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她的这番话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准儿他现在就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她继续说。

虽然我已经不相信这些了,但我还是鼻子一酸,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你好,海因茨爷爷!”我朝着窗外边挥手边喊。

在我挥手的时候,奶奶快速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把盘子高高地摞在一起——我相信她也湿了眼眶。“想来点儿饭后甜点吗?”她问,“我做了巧克力慕斯。”“耶!”我大喊。我就知道!巧克力慕斯一直都很好吃。

我们一起收拾了桌子,走进厨房时奶奶说:“但是这件事先别告诉别人哦,米娅。我可以信任你吗?”

不好!“呃,”我说,“为什么不呢?”“因为万一我们最后决定不结婚了,这件事也能好好收场,我不想去惊动太多人。”“耶特也不行吗?”“耶特也不行。米娅,请向我保证。”“呃,但是……她已经知道了。”我轻轻地说。

奶奶吓得差点儿把盘子摔到地上。“现在还不知道吧?”“不,已经……”我声音越来越轻,快和约瑟芬一样轻了。“这怎么可能?这期间你只去过一次厕所,难道你们是用烟雾信号交流的?”“现在有手机了,奶奶。”“嗷!嗷!”她像一只母老虎一样吼叫起来。哦,天哪,她好像生气了。“我的孙女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就为了偷偷和朋友打电话。”“我是给她发的短信,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你赶紧再发短信告诉她,别再跟别人说三道四了。”

为了确认她还没有让这件事传遍半个汉堡,还没直接在学校里挂横幅,我给她发了紧急信息。

收到收到!

立即有了回复。

我没跟任何人说。“收到收到,”我大声念,“我没跟任何人说。”

还好还好,母老虎奶奶马上变回了小猫咪奶奶。在我们后来一起吃巧克力慕斯的时候,奶奶一如既往地问了我学校里的事情,唠叨了肚皮舞课的事,还说她报名了一个新的写作班。这些都很有趣,但我现在一点儿也听不进去,我满脑子都播放着奶奶婚礼的镜头,那是多么的浪漫啊!我整个人都像耶特看到帅哥时那样,闪闪发光。

我晚了几分钟到达约定见面的地方,耶特看着手表,像小喇叭一样叫道:“天哪,米娅!”“对不起,奶奶跟我唠叨太久了,我逃不掉。”“婚礼的事是真的吗?”她眼睛瞪得巨大,“还是你们在捉弄我?”“是真的。奶奶很生气,因为我马上就告诉你了。”

耶特推了推眼镜。“我不明白了,他们要结婚明明是好事啊。”“因为他们还不确定,到底会不会结婚。”“我嘴巴很牢,你知道的。”耶特在嘴上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我看了看周围。“阿林娜和莱奥妮呢?”“她们已经去公园了。”她用手掂了掂一沓传单。“给我看看。”

耶特给了我一张传单,上面是小香肠可爱的照片,照片下面写着:

四月二十九日,我们的杂种狗小香肠走丢了。他戴着蓝色的项圈,上面有一个小球。如果您看到了或带走了我们的狗,请电话联系040--221711,谢谢。

赏金:二十欧元“莱奥妮负责把这个贴到每棵树上。我们负责贴到红绿灯上。”

我们一个接一个地在每个路口的红绿灯上贴传单,路过超市的时候,在超市的告示板上也贴了一张。

一回到马路上,耶特就突然抓紧我的手臂。“那—那—那!”她像一部坏掉的机器一样喊道。“什么那—那—那?”“那个,那个男生!”她指着马路对面一个褐色头发,手插在裤兜里等着过马路的男生。“他怎么了?”“他长得是不是有点儿像莱奥?”

我定睛一看,看到的还是那个褐色头发的家伙。他好像突然改了主意,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加上一些想象力的话,他也可能是亨宁、打嗝先生或者劳斯。

我这样说的时候,耶特说:“不,他真的和莱奥长得很像!”然后露出了她经典的花痴笑容。“你别再胡说了,”我责备她,“小香肠走丢了,你脑子里还在想那些不存在的东西。”“莱奥是存在的。”“管他呢!现在对我来说,莱奥妮比那些重要多了。”“对不起,蝴蝶小姐,”耶特眨眨眼,“别生气嘛。”绿灯了,我们开始过马路。“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不了别的。就好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插了一个莱奥芯片一样。”“好吧,那你至少保证,别在莱奥妮面前开始这个话题。”“我保证。不过我至少还可以傻笑吧?”“随你吧。”我叹了口气把她拉走了。我们的工作还没完成,我可不想让莱奥妮和阿林娜等我们。

当我们又在两个红绿灯、五棵树和一个超市里贴上传单后,我远远地看到莱奥妮独自站在那里,看来还是没找到小香肠。真是太可怜了!“它肯定已经死了!”当我们气喘吁吁地跑过去时,她这样哀号。“不许再这样想了。”我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我们现在怎么办?”阿林娜问,“最后在公园转一圈然后回家?”

莱奥妮摇摇脑袋,她觉得那肯定又是徒劳的。而且她还得回去学数学,做那些可恶的作业。“无聊的作业下个礼拜才交呢。”耶特说,“谁想吃个冰激凌?我请客。”她又放轻声音说:“就当是赔礼道歉了,因为我昨天说了太多次那个男生的事,那个名字是L开头的男生。”

耶特平时的零花钱比我们几个都多,也经常很大方地为我们花钱。这是我特别喜欢她的一点。我想,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对朋友们这么慷慨的。“好主意。”我说,阿林娜也把头点得像电动的一样。

只有莱奥妮用鞋子刨着人行道地面。“我先走了,对冰激凌没兴趣。拜拜!”

她挥了一下手就垂着头跑掉了,留下我们在原地不知所措。

要是小香肠永远都回不来了,要是莱奥妮永远都这么伤心、没胃口,永远对课间零食、甘草软糖和冰激凌都没兴趣了怎么办?

那实在是太恐怖了。

相当不正常,简直疯了

后面几天发生的几大事件:

1.星期五(也就是五月一号),下了倾盆大雨。巨大的雨滴从早到晚地打在我的窗户上。好郁闷啊!今天本应该在河边散步、采花、享受美妙的夏日阳光的。然而因为下雨,这一切都泡汤了。整个汉堡都在和莱奥妮一起哭喊。可怜的小香肠!它独自孤零零地在外面淋着大雨!莱奥妮的妈妈给全市所有的动物收容所打了电话,可是没有一个说他们接收了小香肠。

2.星期六,奶奶来我们家一起吃了午饭。妈妈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叹气,因为奶奶从家带来的汤实在太好喝了,让她想起了奶奶在她婚礼那天做的汤。而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在想准备婚礼的事,想得满脸通红。奶奶看到我这个样子很紧张,怕我把事情暴露出去。妈妈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们。幸好爸爸正好从烤箱里端来了新出炉的烤鸡,妈妈一下子就忘记刚才我和奶奶不正常的表现了。

3.星期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妈妈说能跟爸爸结婚真是太好了,我的脸又一下子红了。喂喂,我还正常吗?

4.星期一,爸爸在德语课上讲了一个故事,讲到一个女人的未婚夫在婚礼那天因为车祸去世了,听到这里我哭了。阿林娜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平时最爱哭的人是她,而不是我),亨宁发出铃铛一样的笑声,耶特在旁边用手肘撞我。爸爸问我怎么了,我只能说我最近过敏了,虽然爸爸肯定知道我并没有过敏。

5.星期二,放学之后,我在婚纱店橱窗前出神地盯着那些长长的白色婚纱看,被莱娜抓了个现行。“噫,你是想结婚还是怎么着?”她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是啊,以后总归会结婚的。”我沉着冷静地回答她。“和谁啊?”莱娜问。“反正不是和你。”“我也不想跟你结婚!”她尖叫道,“我现在就连跟你在一个房间隔开住着都觉得受不了!”

话题结束。我们回家。

6.还好星期三没发生什么坏事。好吧,比起上面那些,我在切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指好像已经算不上什么坏事了。好疼!

7.星期四,我回家的时候,给生病的邻居里希特先生买了一束花。因为约瑟芬现在经常突然爆发,然后不停地大吼大叫,妈妈说我们得为此向他致歉。我买的是一束颜色淡雅的玫瑰花。妈妈拿到这束花时开始咯咯地笑个不停。她说:“但愿里希特先生别误以为我想跟他结婚。”

8.星期五,芭蕾舞课结束之后发生了……噩梦一样的事。妈妈下午要去给一个脚受伤的病人看病,在这段时间里由我来带约瑟芬玩。我最喜欢带约瑟芬了!我们在地毯上滚来滚去,约瑟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来我拿来她的奶瓶,她就用热热的小脸蛋依偎着我。爱抚约瑟芬是最美妙的事情。她发出像杏仁夹心糖一样的香味,身上还热乎乎的,像一块刚烤好的饼干。“要我给你讲个故事吗?”我撩开她额头前被汗黏着的灰棕色头发,我的婴儿小妹妹对我笑了。“讲关于奥尔加奶奶的故事?”“奶—奶!”她一边兴奋地拍手一边喊着。“没错,奶奶。”

约瑟芬停止了喧闹,张着嘴认真地看着我。她一定对我将要讲的故事非常感兴趣。“我告诉你,”我继续讲,“奥尔加奶奶要和迭戈结婚了。”“奶—奶!咕噜噜!”约瑟芬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突然惊讶地看向我旁边。

我随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然后……该死……妈妈站在那里。我真没想到!她不是应该正在给病人看病吗?“你说什么?”妈妈笑起来。“妈妈,你听我解释!”我赶紧说。这句话在阿林娜最喜欢的电视剧《劳拉,爱情的余烬》里面经常出现。我不是觉得这句话特别妙,而是这句话太适合此时此刻了。“你要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在跟约瑟芬胡说八道吗?”“妈妈,把门关上。”

妈妈的笑容凝固了。“你现在不是认真的吧?”“请先把门关上!”

她关上门,过来一起坐在了地毯上。约瑟芬像只小猴子一样,飞快地抓住了她的大腿。“你怎么不在楼下?”我问。她的足疗店在家里的地下室。因为约瑟芬现在长大一些了,她就重新开始工作了。“阿尔博斯先生感觉不舒服,我把他送回家了。你刚刚在瞎说什么?”“其实,嗯……那不是瞎说的。”“你说什么?”“好吧,这是事实,奶奶和迭戈要结婚了。”

妈妈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她什么都没跟我们说。”“因为他们还没有完全确定。”

在妈妈还没有震惊到向后倒下之前,我告诉了她所有的事情,包括奶奶和迭戈在家里走廊上吵架,我去奶奶家在沙发上吃土豆沙拉,还有她请求我不要泄露他们要结婚的事。妈妈像莱娜桌上的玩具羊一样机械地点着头,嘴里不停呢喃着:“还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原来还有这种事。”

为了让她不要再说出更多的“这种事”句型,我解释道:“最糟糕的是,现在我不小心说漏嘴了。要是被奶奶知道了,她一定会杀了我的。”“别担心,米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吧。”妈妈指了指我的小妹妹,“她也一样守口如瓶。”

我静静地点了点头。“那你对他们结婚的事怎么看?除了‘还有这种事’以外。”“妈—妈!”约瑟芬喊。幸好她还说不出“奶奶和迭戈要结婚了”这样完整的句子来。我希望她明天也还是说不出。

妈妈皱起眉头转动着眼珠。她看向沙发,看向茶几,看向窗户,最后视线停留在天花板上。至此,她还是一言不发。良久之后她抱起约瑟芬,说:“如果这么做能让她幸福的话,那就这么做吧。”

可笑的回答。我更希望她说“太棒了!”或者“好极了!”之类的。“也就是说,你觉得这很……多余?”“不,但除了在法律意义上成为夫妻,结不结婚对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什么改变。奶奶还是爱迭戈,迭戈对奶奶也是一样。”

我对妈妈实在是有些失望,却没有问出“既然这样,那你和爸爸为什么还要结婚”这个问题。我一直认为,结婚不仅仅是去民政局登记一下并且戴上戒指那么简单,而是结婚之后真爱才刚刚开始,并且这份爱会变得更加伟大,更加美好。

约瑟芬对于妈妈的回答显然也很不满意,作为表达,她做了个鬼脸并且开始哭闹了。“哦,我觉得她可能该换尿布了。”当然,连我也闻到了。

妈妈抱起约瑟芬,走出房间时说:“别担心,米娅。我不会给奶奶结婚这事扫兴的。”

她走了,而我依然在原地为泄露了奶奶的秘密而感到不安。

我爱星期天。星期天我可以尽情地躺在床上写日记,和朋友们去奥斯特街闲逛,或者什么都不干。只要不用上学,不用学数学和英语就足以让我感到高兴。

今天是一个特别美好的星期天,因为我们,也就是我和爸爸妈妈、莱娜、卢卡斯和约瑟芬,要去我们最喜欢的意大利餐厅吃饭。我们不常下馆子,只在有事情需要庆祝的时候才去,比如有人过生日之类的。这次是因为我们家买了一辆深蓝色的二手车。我们终于有了一辆可以装下全家人的车了!连奶奶也可以一起带上。

当我们品尝着橄榄油和新鲜的白面包时,走进来了一位女士。她穿着时髦的裙子,搭配了合适的帽子。紧跟在后面的是:迭戈。他穿着一条黑裤子,系着骷髅腰带,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潇洒。“你们好啊,亲爱的们!”奶奶说,“我们看到外面停着的那辆车就知道……”“妈—妈—嘿—吼!”约瑟芬叫着,对着奶奶露出了她最近刚长出来的洁白的小牙尖。真的是很白很好看的小牙。“你们想和我们一起吃吗?”妈妈问。

迭戈晃了晃头。“我们怎抵制得了港口边新鲜小面包的诱惑呢?”“噢,还有这小沙拉和烤螃蟹。”奶奶摘下她的帽子放在窗沿上,“当然,还有这杯红酒。”

爸爸又搬来两把椅子,妈妈问他们来港口做什么。“噢,没什么,”奶奶喃喃地说,“就是随便逛逛。”

我看见迭戈皱着眉头悄悄用胳膊碰了碰他的爱人。奶奶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看上去甚至有点儿奇怪。可能这是他们之间用脸部肌肉交流的方式吧。“你们看到漂亮的船了吗?”莱娜揪下一块面包吃了下去。“集装箱和吊车呢?”卢卡斯想知道。

卢卡斯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了,这可真是个奇迹。“嗯,都看到了。”奶奶说,“但我们主要就是想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一个梳着马尾辫的漂亮服务员来到我们这桌,她的眼睛炯炯有神,微笑着问我们要来点儿什么。

当我们皱着眉头转着眼珠犹豫时,奶奶脱口而出:“来一瓶香槟!给孩子们上大黄汽水,然后再给我一份菜单。”“好的,马上来。”服务员说完就走了。“香槟?”爸爸眉头皱得更紧了,“有什么要庆祝的事吗?”

我和妈妈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俩当然知道,是关于那剩下的百分之十一!他们在港口散步时,奶奶的百分之八十九肯定已经增加到了百分之百,然后确定和迭戈结婚了。我在桌子下面偷偷捏着妈妈的手,表面上却尽可能保持得很平静。

莱娜马上问:“米娅,你呆呆地在看什么呢?”“我什么都没看。”“明明有,你还像傻子一样在笑呢。”“好吧,我就是像傻子一样在笑。等等,你才是傻子呢!”“别吵了,孩子们。迭戈和我要和你们分享一件事,”奶奶环视了一圈,我感觉她好像飞速对我眨了眨眼,“我真的应该说吗,迭戈?”“是的,奥尔加!”“什么事,妈妈?”爸爸问。他的眉间依然有皱成一团的痕迹。“我们,迭戈和我……”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打算结婚了!”

一瞬间空气静止了。爸爸微微张着嘴看着奶奶,莱娜看上去像一个受惊的原始人,约瑟芬像受惊的小原始人,妈妈做出了一个超级超级惊讶的表情。哇!

这个瞬间过去之后,饭桌上一下子炸开了锅。“不会吧!”“什么??”“当真是现在?”“我不相信!”“这太荒唐了!”

妈妈和我喊得最响,装出一副我并没有说漏嘴的样子。

直到服务员端来香槟和汽水后大家才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儿。奶奶点了一份奶油意大利面,她需要抚慰自己的神经。只有约瑟芬还是没有停止喊叫,我们一碰杯,她就像刚进了球的足球运动员一样把手臂举在空中。对她来说,最好我们一整天都在喝酒和汽水,不停地碰杯,走路都目光迷离、跌跌撞撞的。

爸爸好奇地问:“那你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我以为你根本不会考虑结婚这件事呢。”

奶奶想要回答,妈妈却先开口了:“这是什么问题,托莫斯?卢卡斯出生前我们也没想过要结婚,结果后来你突然就动摇了。”“啊?是这样吗?”

妈妈轻轻地笑了。“是啊,你一定要看我在婚礼圣坛前穿着白色婚纱的样子,你不记得了吗?”“当然记得了,这我怎么会忘记呢?”爸爸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弯下腰亲吻了妈妈的脸颊。

关于婚纱的事妈妈还从来没讲过。我只知道,结婚照上的妈妈特别美丽。“真的吗?”卢卡斯非常不解地问,“你们真的为了那条无聊的白裙子就结婚了?”“你要知道一点,”妈妈有些生气地说,“穿上婚纱是一个女人的梦想。直到现在也依然是。”“真的吗,妈妈?”我问,“婚纱你现在还留着?”

妈妈点头。“在地下室的一个袋子里,回家我可以给你看。”

哇!那我一定要看看!“不,卢卡斯,”爸爸又回到这个话题上,“我们不仅是为了婚纱结婚的。我们只是想……在你出生之后,我们可以从法律意义上也在一起了。”

在法律意义上——这听起来不怎么浪漫。“你们呢?”我问奶奶和迭戈,“你们也是为了在法律意义上在一起吗?”

奶奶的眼睛发着光芒。“完全不是,我的小蝴蝶。我们完全对这种没用的东西不感兴趣。我们只是为了心里的感受。”

她眨着眼握住迭戈的手。“为了最好的感觉。”

我和妈妈也这么认为,我们一起微笑着点点头。“你已经挑好白色的婚纱了吗?”莱娜想知道。

奶奶晃了晃她灰色的短发。“我觉得,白色不太适合我。”“但是新娘子就应该穿白色的啊,”我插嘴道,“就算这个新娘……嗯……衣柜里全是五颜六色的衣服。”

她笑了。“我真的不想看上去像一个残疾的护士。还有很多色彩鲜艳的婚纱可以穿呢。”

真可惜。但奶奶没说错,这是她的婚礼,她喜欢穿什么都可以。然而,我还是希望她的婚纱色彩不要那么鲜艳。“现在我很好奇,”妈妈说,“是谁求婚的呢?”“咳!”为了助兴,奶奶喝了一口酒再说,“我们最近去看了一次电影,后来我们经过了一个卖口香糖和劣质玩具戒指的自动售货机。你们能跟得上吗?”

我们点头,只有约瑟芬抓着妈妈的酒杯差点儿把它摔到地上。“迭戈投了钱进去,戒指就出来了。你们能跟得上吗?”“能!”我和妈妈还有莱娜一起等不及地喊。“很好,”奶奶继续说,“然后迭戈把戒指给我戴上了,还问我能不能做他的妻子。就在大街上,非常突然。旁边还有路人在看呢,他就单膝跪地了!”

哇,好浪漫啊!虽然那是个假的戒指,上面并没有真的钻石。“给我们看看。”我说。

奶奶伸出手,上面真的戴着一个粉红色的塑料戒指,甚至一点儿都不显眼。也许是因为除了灰色的头发以外,她身上的一切都是色彩斑斓的吧。“真漂亮!”莱娜惊呼。

我喜欢所有的颜色,而妹妹莱娜只对一切粉红色情有独钟。

当爸爸还在不解地看着我们的时候,妈妈已经激动到无法保持冷静了。爸爸不解的是,再怎么说,这可是奶奶的结婚戒指啊,而妈妈激动的是,这个戒指不见得有多好,而自动售货机这个点子实在太棒了。这非常需要勇气,况且是在迭戈和奶奶这个年纪!

服务员的上菜打断了我们。迭戈已经吃面包吃饱了,正在小口品酒,而奶奶却像一只饿到不行的动物,把脸埋进了她的面条里。当我们分比萨的时候,又问了满嘴面条的奶奶以下问题:

1.爸爸的问题:婚礼日期决定了吗?

回答:决定了,在六月十三日。(还好不是星期五!)

2.妈妈的问题:会邀请哪些人?

回答:所有认识的人。他们不想规定得太死。

3.我的问题:婚礼会在哪个教堂举行?

回答:沉默。奶奶还是更想继续吃面。

4.妈妈的问题:在哪里庆祝?

回答:迭戈耸耸肩,奶奶喃喃地说了在海边。(啊,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今天在海边散步!)

5.莱娜的问题:会有真正的戒指吗?

回答:不管怎么样,会有的。奶奶想要金的,迭戈想要银的,最好上面还有骷髅的图案。(这对于婚礼来说真的合适吗?)

6.爸爸的问题:这对新婚夫妇有什么愿望?

回答:哦,没什么了,宝贝们。只要你们一直在身边带给我好心情就够了。

7.妈妈的问题:你们的姓氏要改吗?

回答:奶奶和迭戈面面相觑。实际上,奶奶不想叫克兰菲德,迭戈也不想叫汉森。

8.莱娜的问题:你们会坐马车去教堂吗?

回答:马车?咕隆咕隆的,我受不了。

9.莱娜的问题:你们不能在城堡里举行婚礼吗?

回答:没有城堡。奶奶和迭戈皱眉头了。

10.莱娜和我的问题:会有超棒的抹了超多奶油的结婚蛋糕吗?

回答:当然有!

我把一块比萨塞进嘴里时,卢卡斯说:“然后新娘把蛋糕拿起来拍在了墙上。砰!到处都是奶油。”“卢卡斯!”妈妈警告他。“这是事实!你们难道一点儿都没注意到奶奶根本不想要这一出闹剧吗?”“是这样吗?”莱娜问。“嗯,老实说……”奶奶放下了叉子,“迭戈确实是想办个盛大的婚礼,但是我想就去民政局填个表,不要小题大做了,之后去喝一杯水果葡萄酒或者吃比萨就好了。”

什么?这话太令我震惊了。奶奶想结婚的时候只喝水果葡萄酒吃比萨?就像我们现在这样?这也太太不浪漫了吧?!

约瑟芬发出了什么声音,像是在说“不”或者“别”。爸爸咧嘴笑了,迭戈闭紧了嘴,妈妈耸起肩膀,莱娜和我二重唱似的喊:“奶奶,不可以这样!”“这很合理,”我的哥哥说话了,“最好连婚也不要结。”

爸爸微笑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对于我和你妈结婚的事很生气。”

这是真的,我当时正好在场。“噗——”我哥哥发出不屑的声音。“嗯,我觉得办完结婚手续去意大利餐厅的主意挺不错的。”妈妈说,“我们当时就因为搞了个豪华的婚礼,在卢内堡海德的一个奢侈酒店里花了一笔巨款。”“肯定的,”奶奶苦笑了一下,“那里的羊肉老得像皮革,红酒有软木塞的味道,唱片选放员放了一晚上的流行歌,都没有放滚石乐队的歌!”“卢卡斯还把他的毛绒长颈鹿扔进了马桶,把马桶都给堵了。”爸爸补充道。“才没有!”我哥哥反驳道,“我从来没有过毛绒玩具,我猜你说的是莱娜吧。”“那你可记错了。”妈妈笑着说,“你床边的玩具箱都满了,而你还总是想要新的。”“我也可以做证!”奶奶叫着,“你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毛绒玩具。你最喜欢的是一只耳朵软趴趴的猴子,看上去都像一只腊肠狗了。后来米娅出生了,想抢走它,你还生气了呢。”

现在卢卡斯没话说了。我已经不记得那只腊肠狗一样的猴子了,但我清楚地记得卢卡斯特别渴望得到我的娃娃。他想把我的娃娃放到他的乐高船上,遭遇海难之后再把它救回来。然而我后来再跟他提起这件事时,这个傲慢的家伙总是斩钉截铁地说,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奶奶不停地说我们的轶事,让我们频频发笑。我虽然跟着一起笑,但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奶奶怎么能让自己的婚礼像去看一次牙医一样平淡?奶奶究竟因为什么不想好好庆祝一番?如果她和迭戈在婚礼的港口乘船旅行,帅气的水手们将会夹道欢迎,五颜六色的蝴蝶会绕着他们飞舞,空中还会下起玫瑰花瓣的雨!

哈?你说什么?

然后就到了星期一。一个讨厌又美好的星期一。

说它讨厌,是因为“鼻涕虫”老师早就通知过我们第一节课上要考数学;说它美好,则是因为等课间休息时,我就终于能把奶奶要结婚的事告诉莱奥妮和阿林娜了。

当我和耶特走进教室时,莱奥妮已经趴在自己的座位上了。

我马上走了过去。希望她别又是因为小香肠而难过!“莱奥妮?”

我很小心地戳了戳她,仿佛她是一个生的鸡蛋。

她慢慢地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我。“怎么了?”我问。

她呜咽了起来。“还是那件事,”她边抽泣边说,“小香肠走丢了。”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竟然感觉有些放松下来了,毕竟我之前刚经历了更糟糕的事。

一道泪水划过了她的脸颊。“也许它早就去狗狗的天堂了!”

我冒着被莱奥杀掉的危险坐到了他的位置上,抚摸莱奥妮柔软的脖子。“不,肯定不会的。”我说,虽然我现在心里其实和她想的一样。

莱奥妮又对着她用旧了的手帕说:“而现在,我的数学考试又要考砸了!我最近什么也学不进去。”

嗯,这真的是很糟糕。“或许你可以抄抄莱奥的。”我给她出主意。“抄他的?”莱奥妮的语气就好像觉得莱奥不是人类,而是某种吸血鬼和蜘蛛的结合体。

我用余光看到,我们正讨论着的那个家伙背着泥巴一样的棕色书包向这边走来了。我赶紧离开他的座位,以防他直接坐到我腿上,或者用他的吸血鬼牙齿咬我。莱奥没跟我们打招呼,而是直接瘫在了座位上。嗬,就站了那么一会儿他就没力气了吗?“呃,莱奥?”我说。

他不知所措地往上看着我,那眼神就好像他从来没见过我一样。也许他是真的从来没见过我,因为他对我们班的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就连一头金发、穿着红色衣服,还隔着眼镜片无时无刻不盯着他的耶特也被他当作空气。“啥?”

这句话我很熟悉。卢卡斯肯定说过一模一样语调的话。“你复习了吗?”“嗯,差不多吧。”“那个,莱奥妮……也就是这边这位。”我指着莱奥妮。“我知道她叫莱奥妮。”“米娅!”她轻轻地说,“我自己可以说话。”

莱奥的视线像在看乒乓球赛一样,在我们俩之间来回移动。

我对她眨眨眼,意思是:那你倒是说点儿什么啊!但莱奥妮像一块全麦面包一样待在原地。“好吧,莱奥妮出于某些原因没法好好学习。”我解释。

停顿,停顿,停顿。

我用手肘推了一下她。“嗯……对,”她终于张开了嘴,“我……嗯……状态不好。”

莱奥歪着头打量着她。“如果你要抄我的答案的话,没问题。”

我震惊了,彻底震惊了。神秘先生这么容易就给莱奥妮抄答案了?我觉得我对他的看法在这一瞬间改变了。当我回到座位时,看到耶特把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了。“天哪,你们刚才都跟他说了什么?”她为了不让隔壁的学霸克里斯蒂听见,故意压低了声音,“你跟他调情了吗?你现在爱上他了吗?你们订婚了吗?”“是的,我们约好下礼拜在民政局见面。”我不耐烦地说。

耶特这辈子总有一天会知道,世界上不是只有男生和陷入爱河这两件事!“他还说了什么?快说他说了什么?他肯定说了点儿什么!”“谁说了什么?”学霸克里斯蒂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数学笔记中浮了出来,然后用她浅绿色的眼睛盯着我。“没有人,什么都没说。”“哈?”耶特发出声音。

克里斯蒂做出狡黠的表情。“你说没有人什么都没说,这是个双重否定句,也就是说还是有人说了什么的。”“安静吧!”我说,“我要专心复习考试了。”

可是已经没有能让人安静下来、深呼吸或者无所事事的时间了。伴随着一声嘹亮的“早上好,同学们”,柯尼希老师已经走了进来。他快速地分发完试卷,又快速地走回讲台坐了下来,吃了一颗薄荷糖,然后露出了他肉色的袜子和肉色的小腿肚。

哇!和他比的话,爸爸就算穿着他的破旧的环保面料鞋去参加选美大赛也能获胜了。

教室里发出了一阵喃喃声、哀号声、呼喊声,最后归于平静。我开始做第一题——进展顺利。第二题也很顺利。当我准备做第三题时,柯尼希老师的声音贯穿了整个教室:“莱奥!”

克里斯蒂没有受到影响,继续虚荣地追求她的好成绩,而我和耶特则好奇地转过头去看。莱奥满脸通红,莱奥妮在旁边把脸埋在卷子里。“如果我再抓到你,就直接给你不及格,”柯尼希老师用“我可是你们的老师”的语气说,“不管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我已经准备好了发生最坏的情况,那就是莱奥向老师告莱奥妮的状。然而并没有,这是今早发生在莱奥身上的第二个奇迹。他轻轻地跟“鼻涕虫”老师道了歉,然后马上继续做题了。

什么?难道莱奥是一个圣人吗?

我看向莱奥妮,她像石化了一样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其实她因为小香肠的事而状态不好,应该主动向老师自首,而不应该让莱奥蒙冤。“好了,继续做题吧,”“鼻涕虫”老师坐回讲台上,“下课铃一响就收卷,我不会让你们继续做的。”

后来安静了很久,柯尼希老师在看一本书,时不时地有人在窃窃私语,窗外一直有鸟叫声。第三题做完了。第四、五、六题看上去更难,我必须集中精神,让我生锈的大脑开始工作。最后我终于都做出来了(希望没有错!),现在只剩两题了。当我正打算做倒数第二题时,又有事情发生了。“莱奥!莱奥妮!你们是在挑衅我吗?”“鼻涕虫”老师急匆匆地大步走来,我和耶特又一次扭头看过去。这回莱奥妮也满脸通红了。她犹豫着举起了手。“那个,莱奥没有抄我的答案,”她小声说,“他只是借了一个手帕给我,因为……”她低下了头,“因为我总是想哭。”“没错,”莱奥接着说,“她一直都在哭。”“发生了什么,莱奥妮?”柯尼希老师想知道,“是因为卷子太难了吗?”

莱奥妮在座位上前后摇晃。“不知道。我没办法集中精神。”“为什么呢?”“因为……”她的声音现在像一扇老旧的铁门,“我的狗……它……”

最重要的一个词——我猜是“丢了”——她已经说不出来了,取而代之是她的啜泣。可怜的莱奥妮!我多想为她做点儿什么啊,可是现在我只能看着我们班这些幼稚的男生——尤其是亨宁和劳斯——开始大笑。好吧,别人那么伤心的样子在你们眼里却变成了笑柄。“鼻涕虫”老师看了看表,说:“莱奥妮,你需要莱奥带你去医务室吗?”

莱奥妮摇了摇头。“莱奥和莱奥妮!”幼稚的延斯喊道。

劳斯附和道:“小情侣,亲一个!”“延斯和劳斯,既然你们俩这么想受罚,那我今天就处罚你们。班级手册上也得记上一笔。”

他们俩都闭嘴了。柯尼希老师是以说到做到闻名的。“那么,同学们,”他扫视了一圈,“你们还有十分钟。再加把劲儿,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这话很有效。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专心做题了。只有我,因为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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