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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6 11:2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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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汉 应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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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俗通义

风俗通义试读:

卷一

皇霸

盖天地剖分,万笠萌毓,非有典艺之文,坚基可据,推当今以览太古,自昭昭而本冥冥,乃欲审其事而建其论,董其是非而综其详矣,言也实为难哉!故易记

三皇

,书叙唐、虞,惟天为大,唯尧则之,巍巍其有成功,焕乎其有文章。自是以来,栽籍昭皙。然而立谈者人异,缀文者家舛,斯乃杨朱哭於歧路,墨翟悲於练素者也。是以上述三皇,下记六国,备其终始,曰皇霸。三皇

春秋运斗枢说:“伏羲、女娲、神农是三皇也。皇者,天,天不言,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三皇垂拱无为,设言而民不违,道德玄泊,有似皇天,故称曰皇。皇者,中也,光也,弘也。含弘履中,开阴布纲,上含皇极,其施光明,指天画地,神化潜通,煌煌盛美,不可胜量。”

礼号谥记说:“伏羲、祝融、神农。”

含文嘉纪:“伏戏、燧人、神农。伏者,别也、变也。戏者,献也,法也。伏羲始别八卦,以变化天下,天下法则,咸伏贡献,故曰伏羲也。燧人始钻木取火,炮生为熟,令人无复腹疾,有异於禽兽,遂天之意,故曰遂人也。神农,神者,信也。农者,浓也。始作耒耜,教民耕种,美其衣食,德浓厚若神,故为神农也。”

尚书大传说:“遂人为遂皇,伏羲为戏皇,神农为农皇也。遂人以火纪,火,太阳也。阳尊,故托遂皇於天。伏羲以人事纪,故托戏皇於人。盖天非人不因,人非天不成也。神农悉地力,种谷疏,故托农皇於地。天地人道备,而三五之运兴矣。”

谨按易称:“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於天,俯则观法於地,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结绳为网罟,以田以渔。伏羲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唯独叙二皇,不及遂人。遂人功重於祝融、女娲,文明大见。大传之义斯近之矣。

五帝

《易传》、《礼记》、《春秋》、《国语》、《太史公记》: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是五帝也。

谨按《易》、《尚书大传》:“天立五帝以为相,四时施生,法度明察,舂夏庆赏,秋冬刑罚,帝者任德设刑以则象之。言其能行天道,举错审谛。黄帝始制冠冕,垂衣裳,上楝下宇,以避风雨,礼文法度,兴事创业。黄者,光也,厚也。中和之色,德施四季,与地同功,故先黄以别之也。颛者,专也。顼者,信也,悫也。言其承文易之以质,使天下蒙化,皆贵贞悫也。喾者,考也,成也。言其考明法度,醇美喾然,若酒之芬香也。尧者,高也,饶也。言其隆兴焕炳,最高明也。舜者,推也,循也。言其推行道德,循尧绪也。”

三王

《礼号谥记》说:“夏禹、殷汤、周武王是三王也。”《尚书》说:“文王作罚,刑兹无赦。”《诗》说:“有命自天,命此文王。文王受命,有此武功。仪刑文王,万国作孚。”《春秋》说:“王者孰谓?谓文王也。”

谨按《易》称:“汤、武革命。”《尚书》:“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八百人,擒纣於牧之野。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诗》云:“亮彼武王,袭伐大商。胜殷遏刘,耆定武功。”由是言之,武王审矣。《论语》:“文王率殷之叛国以服事殷。”时尚臣属,何缘便得列三王哉!经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王业始兆於此耳。俗儒新生不能采综多共辨论,至於讼阋。大王、王季皆见追号,岂可复谓已王乎?禹者,辅也,辅续舜后,庶绩洪茂,自尧以上王者也。子孙据国而起,功德浸盛,故造美论。舜、禹本以白衣砥行显名,升为天子。虽复更制,不如名著,故因名焉。经曰:“有鳏在下,曰虞舜。佥曰伯禹,禹平水土”是也。汤者,攘也,昌也。言其攘除不轨,改亳为商,成就王道,天下炽盛,文武皆以其所长。夫擅国之谓王,能制割之谓王,制杀生之威之谓王。王者,往也,为天下所归往也。

五伯

《春秋》说:齐桓、晋文、秦缪、宋襄、楚庄是五伯也。

谨按《春秋左氏传》:夏后太康,娱於耽乐,不修民事,诸侯僭差。於是昆吾氏乃为盟主,诛不从命,以尊王室。及殷之衰也,大彭氏、豕韦氏复续其绪,所谓王道废而霸业兴者也。齐桓九合一匡,率成王室,责强楚之罪,复青茅之贡。晋文为践土之会,修朝聘之礼,纳襄克带,翼戴天子。孔子称“民到于今受其赐”。又曰:“齐桓正而不谲,晋文谲而不正。”至于三国,既无叹誉一言。而缪公受郑甘言,置戍而去,违黄发之计,而遇崤之败,杀贤臣百里奚,以子车氏为殉,诗黄鸟之所为作,故谥曰“缪”。襄公不度德量力,慕名而不综实,六鷁五石先著其异,覆军残身,终为戮笑。庄王僭号,自下摩上,观兵京师,问鼎轻重,恃强肆忿,几亡宋国,易子析骸,厥祸亦巨。皆无兴微继绝,尊事王室之功。世之纪事者不详察其本末,至书於竹帛,同之伯功,或误后生,岂不暗乎!

伯者,长也,白也。言其咸建五长,功实明白。或曰:霸者,把也,駮也。言把持天子政令,纠率同盟也。桓公问管仲:“吾何君也?”对曰:“狄困於卫,复兵不救,须灭乃往存之。仁不纯,为霸君也。”盖三统者,天地人之始,道之大纲也。五行者,品物之宗也。道以三兴,德以五成,故三皇、五帝,三王、五伯,至道不远,三五复反,譬若循连环,顺鼎耳,穷则反本,终则复始也。

六国

楚之先出自帝颛顼,其裔孙曰陆终,娶于鬼方氏,是谓女溃。盖孕而三年不育,启其左胁,三人出焉,启其右胁,三人又出焉。其六曰季连,是为芈。其后有鬻熊子为文王师,成王举文武勤劳,而封熊绎於楚,食子男之采,其十世称王。怀王佞臣上官、子兰,斥远忠臣,屈原作离骚之赋,自投汨罗水。因为张仪所欺,客死于秦。到王负刍,遂为秦所灭。百姓哀之,为之语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自颛顼至负刍六十四世,凡千六百一十六载。

燕召公奭与周同姓,武王灭纣,封召公於燕。成王时入据三公,出为二伯,自陕以西,召公主之。当农桑之时,重为所烦劳,不舍乡亭,止于棠树之下,听讼决狱,百姓各得其所。寿百九十余乃卒。后人思其德美,爱其树而不敢伐,诗甘棠之所作也。九世称侯,八世称公,十世称王,到王喜为秦所灭。燕外迫蛮、貊,内笮齐、晋,崎岖强国之间,最为弱小,几灭者数矣。然社稷血食者八九百载,於姬姓独后亡,非盛德之遗烈,岂其然乎?

韩之先与周同姓,武子事晋献公,封於韩原,因以为姓。韩厥因卜者之繇,陈成季之功,绍赵氏之孤,建程婴之义,为晋名卿,实天所相。其四代始舆赵、魏俱得列为诸侯矣。五世称王,到王安为秦所灭。

魏之先,毕公高之后也。毕公舆周同姓,武王灭纣,封高於毕,因以为姓。其裔孙曰毕万,事晋献公。献公伐魏,灭之,以封万。卜偃曰:“毕万之后必大。万,盈数;魏,大名也。天子曰兆民,诸侯曰万民。今名之大,以从盈数,以是有众,不亦宜乎?”其六世称侯,侯之孙称王,到王假为秦所灭。

赵之先与秦同祖,其裔孙曰造父,於周穆王为御骅骝,騄耳之乘,西谒西王母,东灭徐偃王,日驰千里,帝念其功,赐以赵城,因以为姓。子叔带始去周事晋。其后简子地过于诸侯,权重于晋侯。简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惧,呼医扁鹊视之。出,董安于问。扁鹊曰:“血脉治也,勿怪。昔秦穆公尝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孙支与子舆曰:‘我之帝所甚乐。吾所以久者,适有学也。’帝告我:“晋国且大乱,五世不安。其后将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国男女无别。”公孙支书而藏之,秦策於是出。夫献公之乱,文公之霸,而襄公之败秦师於崤而归纵淫,此子所闻。今主君之病与之同,不出三日,病必间,间必有言也。”居二日半,简子寤。语大夫曰:“我之帝所,乐,与百神游於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心。有一熊欲援我,射之,中熊死。有罴来,我又射之,中罴死。帝甚嘉之,赐我二笥,皆有副。吾见儿在帝侧,帝属我翟犬曰:‘及汝子之壮也,以赐之。’帝告我:‘晋国且衰,十世而亡,嬴姓将大败周人於范魁之西,亦不能有也。’”董安于受言而藏之。以扁鹊之言告简子,赐扁鹊田四万亩。

他日,简子出,有人当道,辟之不去,从者将刃。当道者曰:“吾欲有谒於主君。”从者以闻。简子召之,曰:“嘻,吾有所见子晰也。”。当道者曰:“屏左右,愿有以谒。”简子屏人。当道者曰:“子君之病,臣在帝侧。”简子曰:“然。子之见我何为?”当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罴,皆死。”简子曰:“是且何也?”当道者曰:“晋国且大难,主君首之。帝令主君灭二卿,夫熊罴皆其祖也。”简子曰:“帝赐我二笥皆有副。何也?”当道者曰:“主君之子将克二国於翟,皆子姓也。”简子曰:“吾见儿在帝侧,属我一翟犬,曰‘及汝子之长以赐之’。夫儿何说以赐翟犬?”当道者曰:“儿,主君之子也。翟犬,代之先也。主君之子其必有代。及主君之后嗣,且有革政而胡服,并二国於翟。”简子问其姓而延之以官。当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耳。”遂不见。无几,范、中行作乱,简子灭之,此熊罴之效应也。

简子卒,无恤立,是为襄子。智伯攻襄子,襄子奔之,保晋阳。原过从,后,至王泽,见三人,自带以上可见,自带以下不可见,与原过竹二节,莫通。曰:“为我以是遣赵无恤。”原过既至,以告襄子。斋三日,亲自剖竹,有朱书曰:“无恤,余霍太山阳侯大吏。三月丙戌,余将使汝反灭智氏。亦立我于百邑,余将使赐若林胡之地。至于后世,且有伉王,赤黑,龙面鸟喙,须眉髭髯,大膺大匈,修下而冯上,左任介乘,奄有河宗,至于休溷诸貉,南伐晋别,北灭黑姑。”襄子再拜,受三神之令。三国攻晋阳,岁余,乃以汾水灌其城,城不没者三板。城中悬釜而炊,易子而食。张孟谈乃夜出见韩、魏,韩、魏反与合谋而灭智氏,共分其地。放是赵北有代,南并智氏。遂祀三神於百邑,使原过主霍太山。至武灵王,竟胡服骑射,辟地千里。到王迁,信秦反间之言,杀其良将李牧而任赵括,遂为所灭。此童谣曰:“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上生毛。”

陈完字敬仲,陈厉公之子也。初,懿氏卜妻之,其繇曰:“是谓凤凰于飞,和呜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周史有以周易筮之,遇观之否,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非此其身,在其子孙。光远而自他有耀者也。”厉公为蔡所灭杀,国内乱,完奔于齐。齐侯以为卿,辞曰:“羁旅之臣,幸若获宥,及於宽政,赦其不闲教训而免诸罪戾,弛於负担,君之惠也,所获多矣。敢辱高位,以速官谤。诗云:‘翘翘车乘,绍我以弓。岂不欲往,畏我友朋。’”使为工正。饮桓公酒,乐,公曰:“以火。”辞曰:“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君子曰:‘酒以成礼,弗继以淫,义也;以君成礼,弗纳於淫,仁也。’”桓公嘉之,爱敬日新,位比高、国,始食田采,姓田氏焉。六世田成杀简公。其三世曰和,迁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祀太公以下。后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诸侯,列於周室。其孙曰威王。到王建,用后胜之计,又宾客多受秦金,劝王朝秦,不修战备,秦兵平步入临菑,民无敢格者。迁王建於共,国人歌之曰:“松耶柏耶?亡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祥也。

谨按《战国策》、太史公记: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戮力,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囊括八荒之意。当是之时,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恃猛将锐卒,因间伺隙,略定西河之城,南并汉中,西定巴、蜀,东割膏腴之壤,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不爱尊爵重宝,以致天下之士。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夫四豪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爱人,兼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其后复有宁越、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陈轸、召滑、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廉颇之属制其兵。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军攻秦。秦人开关延敌,六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一矢遗镞之费,而关东已困。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

及至始皇,承六世之遗烈,抗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叱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兼帝皇而威四海。于时议者恨楚之疏远屈原,魏不用公子无忌,故国削以至于亡。秦因愚弱之极,运震电之萧条,混壹海内,为汉驱除。盖乘天之所坏,谁能枝之?虽阿衡宰政,贲、育驭戎,何益於事。且有强兵良谋,杂袭继踵,每辄挫衄,亦足以祛蔽启蒙矣。始皇自以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遂恣雎旧习,矫任其私知,坑儒燔书,以愚其黔首,穷奢肆欲。力役无餍,毒流诸夏,乱延蛮貊。由是二世绝祀,以成大漠之资。高祖践祚,四海乂安。世宗攘夷境,崇演礼学,制度文章,冠於百王矣。

卷二

正失

孔子曰:“众善焉,必察之;众恶焉,必察之。”孟轲云:“尧、舜不胜其美,桀、纣不胜其恶。”传言失指,图景失形,众口铄金,积毁消骨,久矣其患之也。是故乐正后夔有一足之论,晋师己亥渡河有三豕之文。非夫大圣至明,孰能原析之乎?论语:“名不正则言不顺。”易称:“失之亳厘,差以千里。”故纠其谬日正失也。

乐正后夔一足

俗说夔一足而用精专,故能调畅於音乐。

谨按《吕氏春秋》:“鲁哀公问於孔子:‘乐正夔一足,信乎?’孔子曰:‘昔者舜以夔为乐正,始治六律,和均五声,以通八风,而天下服。重黎又荐能为音者,舜曰:“夫乐天地之精,得失之节,故唯圣人为能和乐之本。夔能和之,平天下,若夔一足矣。”故曰夔一足,非一足行。’”

丁氏穿井得一人

俗说丁氏家穿井,得一人於井中也。

谨按《吕氏春秋》:“宋丁氏无井,常一人溉汲於外。及自穿井,喜而告人:‘吾穿井得一人。’传之,闻於宋君,公问其故,对曰:‘得一人之使,非得一人於井中也。’”

封泰山禅梁父

俗说岱宗上有金箧玉策,能知人年寿修短。武帝探策得十八,因读曰八十,其后果用耆长。武帝出玺印石,裁有兆朕,奉车子侯即没其印,乃止。武帝畏恶,亦杀去之。封禅书说:“黄帝升封泰山,於是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者七十余人,小臣独不得上,乃悉持龙髯,拔堕黄帝之弓。小臣百姓仰望黄帝不能复,乃抱其弓而号,故后世因曰乌号弓。”孝武皇帝时,齐人公孙卿言:“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今历正值黄帝之日,圣主亦当上封,则能神仙矣。”

谨按《尚书》、《礼》:“天子巡守,岁二月至于岱宗。”孔子称:“封泰山,禅粱父,可得而数七十有二。”盖王者受命,易姓改制,应天下太平,功成封禅,以告平也。所以必於岱宗者,长万物之宗,阴阳交代,触石而出,肤寸而合,不崇朝遍雨天下,唯泰山乎。封者立石高一丈二赤,克之曰:“事天以礼,立身以义,事父以孝,成民以仁。四守之内,莫不为郡县,四夷八蛮,咸来贡职。与天无极,人民蕃息,天禄永得。”祭上玄尊,而俎生鱼。坛广十二丈,高三尺,阶三等。必於其上,示增高也;克石纪号,著己绩也。或曰金泥银绳,印之玺。下禅粱父,礼祠地主,去事之杀,示增广也。禅谓坛墠当有所与也。三皇禅於绎绎,明己功成而去,德者居之。绎绎者,无所指斥也。五帝禅于亭亭,德不及於皇。亭亭名山,其身禅于圣人。三王禅於梁父,梁者信,父者子,言父子相信与也。

孝武皇帝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有玉牒书,书秘。江、淮间一茅三脊为神藉,五色土益杂封,纵远方奇兽飞禽及白雉,加祠兕牛犀象之属。其享曰:“天增授皇帝泰元神筴,周而复始,皇帝敬拜泰灵。”其夜有光如流星,昼有白云起封中。于是作明堂汶上,令诸侯各治邸。车驾前后五至祠,以元鼎六年告封,改为元封,武帝已年四十七矣,何缘反更得十八也。就若所云,明神祸福必有徵应,权时倒读,焉能诞招期乎!奉车子侯骖乘弄臣,不预封事,何因操印没石乃止?暴病而死、悼惕无已。又言武帝与仙人对博,棋没石中,马蹄迹处于今尚存,虚妄若此,非一事也。

予以空伪承乏东岳,忝素六载,数经祈祠,咨问长老贤通上泰山者云,谓玺处克石文昧难知也,殊无有金箧玉牒探筹之事。春秋以为传闻不如亲见,见之人斯为审矣。传曰:“五帝圣焉死,三王仁焉死,五伯智焉死。”其陨落崩薨之日,不能咸至百年。诗云:“三后在天。”论语曰:“古皆没。”太史记:“黄帝葬於桥山。”骑龙升天,岂不怪乎!乌号弓者,柘桑之林,枝条畅茂,乌登其上,下垂著地,乌适飞去,从后拨杀,取以为弓,因名乌号耳。

叶令祠俗说孝明帝时,尚书郎河东王乔迁为叶令,乔有神术,每月朔常诣台朝。帝怪其来数而无车骑,密令太史候望。言其临至时,常有双凫从东南飞来。因伏伺,见凫,举罗,但得一双鞋耳。使尚方识视,四年中所赐尚书官属履也。每当朝时,叶门鼓不击自鸣,闻於京师。后天下一玉棺於厅事前,令臣吏试入,终不动摇。乔曰:“天帝独欲召我。”沐浴服饰,寝其中,盖便立覆。宿夜葬於城东,土自成坟。县中牛皆流汗吐舌,而人无知者。百姓为立祠,号叶君祠。牧守班录,皆先谒拜。吏民祈祷,无不如意;若有违犯,立得祸。明帝迎取其鼓,置都亭下,略无音声,但云“叶”。太史候望,在上西门上,遂以占星辰,省察气祥。言此令即仙人王乔者也。

谨按《春秋左氏》传:叶公子高,姓沈名诸梁,古者令曰公,忠於社稷,惠恤万民,方城之外,莫不欣戴。白公胜作乱,杀子西、子期,劫惠王以兵。叶公自叶而入,至于北门,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国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盗贼之矢若伤君,是绝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进。又遇一人:“何为胄?国人望君如望岁焉,日日以几。若见君面,是得艾也。人知不死,其亦无有奋心,犹将旌君以徇於国,而又掩面以绝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进之,与国人攻白公。白公奔山而逝,生烹石乞,迎反惠王,整肃官司,退而老於叶。及其终也,叶人追思而立祠。功施於民,以劳定国,兼兹二事,固祠典之所先也。此乃春秋之时,何有近孝明乎!

周书称:“灵王太子晋,幼有盛德,聪明博达,师旷与言,弗能尚也。晋年十五,顾而问曰:“吾闻大师能知人年之短长也。”师旷对曰:“女色赤白,女声清,女色不寿。”晋曰:“然,吾后三年将上宾於天,女慎无言,祸将及女。”其后太子果死。孔子闻之曰:“惜夫!杀吾君也!”后世以其自豫知其死,传称王子乔仙。或人问仙,杨雄以为虙羲、神农、黄帝、尧、舜殒落,文王葬毕,孔子葬鲁城之北。独不爱其死乎?知非人之所能也。生乎!生乎!吾恐名生而实死也。

国家畏天之威,思求谴告,故於上西门城上候望。近太史寺,令丞躬亲。灵台位国之阳,别安在宫中,惧有得失,故参之也。何有伺一飞凫,遂建其处乎!世之矫诬,岂一事哉!

燕太子丹仰叹,天为雨粟,乌白头,马生角,厨中木象生肉足,井上株木跳度渎俗说燕太子丹为质於秦,始皇执欲杀之,言能致此瑞者,可得生活。丹有神灵,天为感应,於是遣使归国。

谨按太史记:燕太子丹质秦,始皇遇之益不善,丹恐而亡归。归求勇士荆轲、秦武阳,函樊於期之首,贡督亢之地图。秦王大悦,礼而见之。变起两楹之间,事败而荆轲立死。始皇大怒,益发兵伐燕。燕王走保辽东,使使斩丹以谢秦,燕亦遂灭。丹畏死逃归耳,自为其父所戮,手足圮绝,安在其能使雨粟其余云云乎!原其所以有兹语者,丹实好士,无所爱吝也,故闾阎小论饬成之耳。

孝文帝

孝成皇帝好诗、书,通览古今,闲习朝廷仪体,尤善汉家法度故事。常见中垒校尉刘向,曰:“世俗多传道孝文皇帝,小生於军,及长大有识,不知父所在,日祭於代东门外。高帝数梦见一儿祭己,使使至代求之,果得文帝,立为代王。及后徵到,后期不得立,日为再中。及即位为天子,躬自节俭,集上书囊以为前殿帷,常居明光宫听政。为皇太薄后持三年服,庐居枕块如礼,至以发大病,知后子不能行三年之丧,更制三十六日服。治天下致升平,断狱三百人,粟升一钱,有此事不?”

向对曰:“皆不然。谨按汉高三年,魏王豹叛汉附楚,汉使大将韩信击虏豹姬薄夫人,传诣雒阳织室。汉王见薄姬,内后官幸之,生文帝。二年而为王者子,常居宫阙内,不弃捐军中,祭代东门。高皇后八年后九月己酉夕即位,就未央,幸前殿,下赦令。即位时以昏夜,日不再中。文帝虽节俭,未央前殿至奢,雕文五采,尽华榱璧铛,轩槛皆饰以黄金,其势不可以书囊为帷。奢俭好丑,不相副侔。又文帝以后元年六月己亥崩未央宫,在时平常听政宣室,不居明光宫。及薄太后以孝景二年四月壬子薨,葬南陵。文帝先太后崩,不为皇太簿后持三年服。文帝遵汉家基业初定,重承军旅之后,百姓新免於干戈之难。故文帝宜修秦余政教,轻刑事少,与之休息,以俭约节欲自持,初开籍田,躬劝农耕桑,务民之本。即位十余年,时五谷丰熟,百姓足,仓廪实,蓄积有余。然文帝本修黄、老之言,不甚好儒术,其治尚清净无为。以故礼乐庠序未修,民俗未能大化,苟温饱完给,所谓治安之国也。其后匈奴数犯塞,侵扰边境。单于深入寇掠,贼害北地都尉,杀略吏民,系虏老弱,驱畜产,烧积聚,候骑至甘泉,烽火通长安,京师震动,无不忧懑。是时大发兴材官骑士十余万军长安,帝遣丞相灌婴击匈奴,文帝自劳兵至太原、代郡。由是北边置屯待战,设备备胡,兵连不解,转输骆驿,费损虚耗。因以年岁不登,百姓饥乏,谷籴常至石五百,时不升一钱。前待诏贾捐之为孝元皇帝言:‘太宗时民赋四十,断狱四百余。’案太宗时民重犯法,治理不能过中宗之世,地节元年天下断狱四万七千余人。如捐之言复不类,前世断狱皆以万数,不三百人。文帝即位二十三年,日月薄蚀,地数震动,毁坏民庐舍,关东二十九山同日崩溃水出,河决酸枣,大风坏都,雨雹如桃李,深者厚三尺,狗马及人皆生角,大雪,煌虫。文帝下诏书曰:‘间者阴阳不调,日月薄蚀,年谷不登,大遭旱蝗饥馑之害,谪见天地,灾及万民,丞相、御史议可以佐百姓之急。’惟此事类,似不及中宗之世,不可以为升平。”

上曰:“吾於临朝统政施号令何如?”向未及对,上谓向:“校尉帝师傅,耆旧洽闻,亲事先帝,历见三世得失。事无善恶,如闻知之,其言勿有所隐。”向曰:“文帝时政颇遗失,皆所谓悔吝小疵耶。尝辇过郎署,问中郎冯唐以赵将廉颇、马服。唐言:‘今虽有此人,不能用也。’推辇而去,还归禁中,召责让唐。唐顿首陈言:‘闻之於祖父,道廉颇、李牧为边将,市租诸入皆输莫府,而赵王不问多少。日击牛洒酒,劳赐士大夫,赏异有故,能立威名。今臣窃闻云中大守魏尚,边之良将也。匈奴常犯塞为寇,尚追之,吏士争居前,乐尽死力。斩首上功,误差数级,下之吏,尚竟抵罪。由是言之,虽得廉颇、李牧不能用也。’及河东太守季布治郡有声,召欲以为御史大夫。左右或毁言使酒,后不用,布见辞去,自陈曰:‘臣幸得侍罪河东,无故而见徵召,此人必有以臣欺国者;既到无用,此人亦有以毁伤臣者。今以一人言则进之,以一人言则退之,臣恐天下有以见朝廷短也。’上有惭色,卒遣布之官。及太中大夫邓通以佞幸吮痈疡脓汁见爱,拟於至亲,赐以蜀郡铜山,令得铸钱,通私家之富,侔於王者、封君。又为微行,数幸通家。文帝代服衣罽袭毡帽,骑骏马,从侍中、近臣、常侍、期门武骑猎渐台下,驰射狐兔,果雉刺彘。是时待诏贾山谏,以为不宜数从郡国贤良吏出游猎,重令此人负名不称其与。及太中大夫贾谊亦数陈止游猎。是时谊与邓通俱侍中同位,宜又恶通为人,数廷讥之,由是疏远,迁为长沙太傅。既之官,内不自得。及渡湘水,投吊书曰:‘闒茸尊显,佞谀得意。’以哀屈原离谗邪之咎,亦因自伤为邓通等所愬也。”

成帝曰:“其治天下孰与孝宣皇帝?”向曰:“中宗之世,政教明,法令行,边境安,四夷亲,单于款塞,天下殷富,百姓康乐,其治过於太宗之时。亦以遭遇匈奴宾服,四夷和亲也。”

上曰:“后世皆言文帝治天下几至太平,其德比周成王,此语何从生?”向对曰:“生於言事。文帝礼言事者,不伤其意,群臣无小大,至即便从容言。上止辇听之,其言可者称善,不可者喜笑而已。言事多褒之,后人见遗文则以为然。世之毁誉,莫能得实,审形者少,随声者多,或至以无为有。故曰尧、舜不胜其善,桀、纣不胜其恶。桀、纣非杀父与君也,而世有杀君父者,人皆无道如桀、纣,此不胜其恶故。若文帝之仁贤,不胜其善,世俗褒扬,言其德比成王,治几太平也。然文帝之节俭约身以率先天下,忍容言者,含咽臣子之短,此亦通人难及,似出於孝宣皇帝者也。如其聪明远识,不忘数十年事,制持万机,天资治理之材,恐文帝亦且不及孝宣皇帝。向以为如此。及至世间言文帝小生於军中,长大祭代东门外,使者求得之,因立为代王,徵当即位,后期,日为之再中;集上书囊以为前殿帷,常居明光宫听政,为簿太后持三年服,治天下致升平,断狱三百人,粟一升一钱,凡此十余事,皆俗人所妄传,言过其实及傅会,或以为前皆非是。”如刘向言。

淮南王安神仙

俗说淮南王安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作鸿宝苑秘枕中之书,铸成黄白,白日升天。

谨按《汉书》:淮南王安天资辨博,善为文辞,孝武以属诸父,甚尊之。招募方伎怪迂之人,述神仙黄白之事,财殚力屈,无能成获。乃谋叛逆,克皇帝玺,丞相、将军、大夫已下印,漠使符节法冠。赵王彭祖、列侯让等议曰:“安废法,行邪僻、诈伪心,以乱天下,营惑百姓,背叛宗庙。春秋‘无将,将而必诛。’安罪重於将,反形已定,图书印及他逆无道事验明白。”丞相弘、廷尉汤以闻,上使宗正以符节治王。安自杀,太子诸所与谋皆收夷,国除为九江郡。亲伏白刃,与众弃之,安在其能神仙乎!安所养士或颇漏亡,耻其如此,因饰诈说。后人吠声,遂传行耳。

王阳能铸黄金

《汉书》说:王阳虽儒生,自寒贱,然好车马衣服,极为鲜好,而无金银文绣之物。及迁徙去处,所载不过囊衣,不蓄积余财。去位家居,亦布衣疏食。天下服其廉而怪其奢,故俗传王阳能作黄金。

谨按太史记:秦始皇欺於徐市之属,求三山於海中,通甬道,隐形体,弦诗想蓬莱,而不免沙丘之祸。孝武皇帝兹益迷谬,文成、五利处之不疑,妻以公主,赐以甲第,家累万金,身佩四印,辞穷情得,亦旋枭裂。淮南王安锐精黄白,庶几轻举,卒离亲伏白刃之罪。刘向得其遗文,奇而献之。成帝令典尚方铸作事,费甚多,而方不验。劾向大辟,系须冬狱,兄阳城侯乞入国半,故得减死。秦汉以天子之贵,四海之富,淮南竭一国之贡税,向假尚方之饶,然不能有成者,夫物之变化固自有极,王阳何人,独能乎哉!语曰:“金不可作,世不可度。”王阳居官食禄,虽为鲜明,车马衣服,亦能几所,何足怪之。乃傅俗说,班固之论陋於是矣。

宋均令虎渡江

九江多虎,百姓苦之。前将募民捕取,武吏以除赋课,郡境界皆设陷井。后太守宋均到,乃移记属县曰:“夫虎豹在山,鼋鼍在渊,物性之所托。故江、淮之间有猛兽,犹江北之有鸡豚。令数为民害者,咎在贪残,居职使然。而反逐捕,非政之本也。”坏槛井,勿复课录,退贪残,进忠良。后虎悉东渡江,不为民害。

谨接《尚书》:“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擒纣於牧野。”言猛怒如虎之奔赴也。《诗》美南仲“阚如哮虎”。《易》称:“大人虎变,其文炳;君子豹变,其文蔚。”《传》曰:“山有猛虎,草木茂长。”故天之所生,备物致用,非以伤人也。然时为害者,乃其政使然也。今均思求其政,举清黜浊,神明报应,宜不为灾。江渡七里,上下随流,近有二十余。虎山栖穴处,毛鬣岂能犯阳侯、凌涛濑而横厉哉!俚语:“狐欲渡河,无奈尾何。”舟人楫棹,犹尚畏怖,不敢迎上与之周旋。云悉东渡,谁指见者?尧、舜钦明在上,稷、契允懿於下。当此时也。宁复有虎耶?若昀登据三事,德被四海,虎岂可抱负相随,乃至鬼方绝域之地乎!

彭城相袁元服俗说元服父字伯楚,为光禄勋,於服中生此子。时年长矣,不孝莫大於无后,故收举之。君子不隐其过,因以“服”为字。

谨按元服名贺,汝南人也。祖父名原,为侍中。安帝始加元服,百官会贺,临严垂出而孙适生。喜其嘉会,因名曰贺,字元服。原父安为司徒,忠蹇匪躬,尽诚事国,启发和帝,诛讨窦氏。中兴以来,最为名宰,原有堂构之称,矜於法度。伯楚名彭,清拟夷、叔,政则冉、季,历典三郡,致位上列。贺早失母,不复继室,云“曾子失妻而不娶,曰吾不及尹吉甫,子不如伯奇。以吉甫之贤,伯奇之孝,尚有放逐之败,我何人哉!”及临病困,敕使留葬,侍卫先公。“慎无迎取汝母丧柩,如亡者有知,往来不难;如其无知,只为烦耳。虞舜葬於苍梧,二妃不从,经典明文,勿违吾志。”清高举动,皆此类也。何其在服中生子而名之贺者乎!虽至愚人,犹不云耳。

予为萧令,周旋谒辞故司空宣伯应,贤相把臂言:“易称:‘天地大德曰生。’今俗间多有禁忌,生三子者,五月生者,以为妨害父母,服中子犯礼伤孝,莫肯收举。袁元服功德爵位,子孙巍巍,仁君所见。越王勾践民生三子与乳母,孟尝君对其父:‘若不受命於天,何不高户,谁能及者。’夫学问贵能行,君体博雅,政宜有异乎!”答曰:“齐、楚之事,敬闻命矣。至於元服,其事如此。明公既为乡里,超然远览,何为过聆晋语,简在心事乎!”於是欣然悦服,续以大言:“苟有过,人必知之,我能胜仲尼哉!”元服子夏甫,前后徵命,终不降志,亚作者之遗风矣。正甫亦有重名,今见沛相。载德五世而被斯言之玷,恐多有宣公之论,故备记其终始。

卷三

愆礼

夫圣人之制礼也,事有其制,曲有其防,为其可传,为其可继。贤者俯就,不肖跂及。是故子张过而子夏不及,然则无愈。子路丧姊期而不除,仲尼以为大讥,况於忍能矫情直意而已也哉!诗云:“不愆不忘,帅由旧章。”论语:“不为礼,无以立。”故注近世苟妄曰愆礼也。

九江太守武陵陈子威,生不识母,常自悲感。游学京师,还於陵谷中,见一老母,年六十余,因就问母姓为何。曰:“陈家女李氏。”“何故独行?”曰:“我孤独,欲依亲家。”子威再拜长跪自白曰:“子威少失慈母,姓陈,舅氐亦李。又母与亡亲同年,会遇於此,乃天意也。”因载归家,供养以为母。

谨按《礼》:“继母如母,慈母如母。”谓继父之室,慈爱己皆有母道,故事之如母也,何有道路之人而定省!世间共传丁兰克木而事之,今此之事,岂不是似。如仁人恻隐,哀其无归,直可收养,无事正母之号耳。

大将军掾敦煌宣度为师大常张文明制杖

谨按《礼记》:“孔子之丧,门人疑所服。子贡曰:‘昔夫子之丧颜渊,若丧子而无服,至子路亦然。请丧夫子如父而无服。’”“群居则絰,出则否。”今人乃为制杖,同之於父,论者既不匡纠,而云观过知仁,谓心之衷恻终始一者也。凡今杖者皆在权威之门,至有家遭齐衰同生之痛,俯伏坟墓而不归来,真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也。无他也,庶福报耳。凡庸小生,夫何讥称。然宣度凉州知名士,吾是以云耳。

山阳大守汝南薛恭祖,丧其妻不哭,临殡,於棺上大言:“自同恩好四十余年,服食禄赐,男女成人,幸不为夭,夫复何恨哉!今相及也。”

谨按礼:为适妻杖,重於宗也。妻者既齐於己,澄洒酒以养姑舅,契阔中馈,经理蚕织,垂统传重,其为恩笃勤至矣。且鸟兽之微,尚有回翔之思,啁?之痛。何有死丧之感,终始永绝,而曾无恻容。当内崩伤,外自矜饬,此为矫情,伪之至也。俚语:“妇死腹悲,唯身知之。”又言“妻非礼所与”,此何礼也,岂不悖哉!大尉山阳王龚与诸子并杖,太傅汝南陈蕃、袁隗皆制衰絰,列在服位,躬入隧,哀以送之,近得礼中,王公诸子魏杖亦过矣。

弘农太守河内吴匡伯康,少服职事,号为敏达。为侍御史,与长乐少府黄琼共佐清河王事,文书印成,甚嘉异之。后匡去济南相,琼为司空,比比援举,起家拜尚书,迁弘农。班诏劝耕,道於渑池,闻琼薨,即发丧制服,上病,载辇车还府。

谨按《春秋》:“大夫出使,闻父母之丧,徐行而不反;君追还之,礼也。”匡虽为琼所援举,由郡县功曹、州治中、兵曹位朝廷尚书也,凡所按选,岂得复为君臣者耶!今匡与琼其是矣。剖符守境,劝民耕桑,肆省冤疑,和解仇怨,国之大事,所当勤恤。而顾私恩,傲很自遂,若宫车晏驾,何以过兹。论者不深察而归之厚,多有是言,及其人患失,而亦曰其然。司室袁周阳举荀慈明有道,太尉邓柏条举訾孟直方正,二公薨,皆制齐衰,世非一然。荀、訾通儒,於义足责。或举者名位斥落,子孙无继,多不亲至,何乃衰乎!过与不及,古人同称,吊服之制斯近之矣。

河南尹太山羊翩祖在家,平原相封子衡葬母,子衡故临太山数十日,时翩祖去河南矣。子衡四从子曼慈复为太山,士大夫用此行者数百人,皆齐衰絰带。时与太尉府自劾归家,故侍御史胡母季皮独过相候,求欲作衰,谓“君不为子衡作吏,何制服?”曰:“众人若此,不可独否。”又谓“足下径行自可,今反相历令子失礼,仆豫愆,古有吊服,可依其制”。因为裁缟冠帻袍单衣,定,大为同作所非。然颍川有识陈元方、韩元长、綦毋广明咸嘉是焉。

谨按礼:为旧君齐衰三月。谓策名委质为臣吏者也。子衡临郡日浅,无他功惠,又非其身。翩祖位则亚卿,雅有令称,义当纲纪人伦,为之节文,而首倡导犯礼违制,使东岳一郡朦朦焉,岂不悯哉!由郕人失兄,子皋为之衰。虽失于子衡,归于曼慈者矣。

太原郝子廉,饥不得食,寒不得衣,一介不取诸人。曾过姊饭,留十五钱,默置席下去。每行饮水,常投一钱井中。

谨按《易》称:“天地交,万物生;人道交,功勋成。”语:“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弊之而无憾。”士相见之礼,贽用腒雉,受而不距,而交答焉,唯祭饭然后拜之。孔子食於施氏,未尝不饱,何有同生之家而顾钱者哉!伤恩薄礼,弊之至也。孟轲讥仲子吐鶂鶂之羹而食井上苦李,鲍焦耕田而食,穿井而饮,非妻所织不衣,饿於山中食枣。或问之:“此枣子所种耶?”遂呕吐立枯而死。世不乏异,惟其似旃。孔子疾时贪昧,退思狂狷,狷者有所不为,亦其介也。

南阳张伯大,邓子敬小伯大三年,以兄礼事之。伯卧床上,敬寝下小榻,言常恐,清旦朝拜。俱去乡里,居缑氏城中,亦教授坐养声价,伯大为议郎、益州太守,子敬辟司徒,公车徵。

谨按《礼记》:“十年兄事之,五年肩随之。”《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朋友衎衎誾誾,各长其仪也。凡兄弟相爱,尚同舆而出,同床而寝。今相校三年耳,幸无骨血之属,坐作鬼怪,旦朝言恐。论语:“恭而无礼则劳。”且晏平仲称善与人交,岂徒拜伏而已哉!易设四科,出处语默。传曰:“朝廷之人,入而不能出;山林之民,往而不能反。”二者各有所长,而弃圣绝知,遯世保真,当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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