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纳经典作品:环游黑海历险记(第二部)(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7 02:5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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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凡尔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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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纳经典作品:环游黑海历险记(第二部)

凡尔纳经典作品:环游黑海历险记(第二部)试读:

第一章

克拉伯大人因为坐了火车旅行而大发雷霆。

大家一定还记得,范•米特恩由于未能游览古代的科尔基斯河而痛心,打算去看看神话中的法兹河以弥补损失。这条河现在的名称不大和谐,叫利翁河,它流入波季,在黑海海岸上形成了小小的港口。

事实上,可敬的荷兰人还是不得不像往常一样打消自己的希望!他确实应该去追寻伊阿宋和阿尔戈英雄们的足迹,跑遍这位勇敢的埃松之子来夺取金羊毛的著名的地方!不!他马上要做的是离开波季,去追寻克拉伯大人的足迹,与他在土耳其和俄罗斯的边境会合。

因此,范•米特恩又一次失望了!当时已经是下午5点钟了,他们打算第二天即9月13日早晨出发。所以范•米特恩只能把波季当成一个公园那样走马观花,这里耸立着古代要塞的遗址,建在桩基上的房子里住着六七千人,还有宽阔的街道两旁是蛙声不绝的沟渠,一座灯塔俯瞰着人来人往的港口。

范•米特恩只有这么少的时间,也就只能用这种想法来安慰自己了:赶紧离开这个位于利翁和卡帕察之间的沼泽当中的城镇,他就绝不会染上恶性的疟疾——这种病在这个有害健康的海滨地带是极为可怕的。

在荷兰人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艾哈迈在忙着替换驿站马车,如果不是它的主人的极端不慎,原来那辆马车还能用好长时间呢。不过要找一辆旅行的车子,无论是新车还是旧车,在波季这个小城里显然是不能指望找到的。“俄国的佩雷克拉德那亚”、“卡拉巴”倒是能碰到,而且克拉伯大人的钱袋就在这里,要多少钱都可以支付。可是这类车辆归根结底只是比较原始的大车,没有任何起居设备,与旅行用的轿式马车不可同日而语。无论辕马多么健壮,这类大车也跑不过驿站马车,何况在旅程结束之前还可能会出现耽搁!

然而要看到艾哈迈在选择交通工具方面甚至无法犹豫!既没有马车,也没有大车!现在什么车都没有!而重要的是尽快见到他的叔叔,以免他由于固执再惹出什么麻烦来。因此他决定骑马走完这段位于波季和土俄边境之间的20多公里的路程。他是个优秀的骑手,这是不用说的,尼西布过去常常陪他骑马散步。范•米特恩当然也受过一些马术训练,所以在艾哈迈询问他的时候,他虽然不像巴里诺那样显得令人难以置信地机灵,却也是愿意跟着一起走的。

于是决定第二天早晨出发,当天晚上到达边境。

做完这些事情以后,艾哈迈给塞利姆的银行写了一封长信。开头当然是“亲爱的阿马西娅!”他在信里讲了路途上的一切波折,在波季发生的事故,他为什么离开了他的叔叔,现在打算去重新会合。他还补充说归期绝不会因此而耽误,他会把握好剩下的时间和路程,让马匹和人都尽快地赶路。他再三叮嘱她不要误了约会,要在预定的日期、哪怕提前一点,与她的父亲和纳吉布到达斯居塔里别墅。

艾哈迈还写了不少赞美姑娘的话。从波季到敖德萨有定期的邮船,这封信第二天就能带走。所以不到48个小时,它就能被送到目的地,被打开后仔细阅读,也许会被接在一个胸脯上,身在黑海另一头的艾哈迈相信听到了她心跳的声音。事实上这两个情人此刻的距离最为遥远,正处在一个椭圆的两端,是艾哈迈的叔叔以不可救药的固执在迫使他沿着这个椭圆的曲线向前走!

当他在这样写信安慰阿马西娅、让她放心的时候,范•米特恩在做些什么呢?

在旅馆里吃完晚饭之后,范•米特恩就在波季的街道上,在“中央公园”的林荫下,沿着城边港口的码头和海堤饶有兴致地漫步。不过他是一个人,巴里诺这次没有跟着他。

巴里诺为什么没有走在他的身边,哪怕是为了就现实的复杂和未来的危险向他说说自己恭敬的,然而是正确的看法呢?

这是因为巴里诺有了一个想法。如果说在波季没有轿式马车和驿站马车的话,一台磅秤也许是会有的。对于这个消瘦了的荷兰人来说,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可以准确地称一下现在的体重,以便与原来的体重进行比较。

巴里诺于是离开旅馆,一声不吭地留心带着主人的旅行指南,因为他不懂俄国的计量,旅行指南上有换算的方法。

在海关履行职务的港口码头上,总是有几架大磅秤,秤盘上可以轻而易举地称一个人。

巴里诺对此没有感到一点为难。花上几个戈比,海关职员们就顺从了他的奇想。他们把一个大秤砣放在磅秤的一个秤盘上,巴里诺则多少有点忐忑不安地站在另一个秤盘上。

使他非常痛苦的是,装有秤砣的秤盘始终在地上不动。无论巴里诺怎样使劲——也许他以为吸足了气就能使自己重一些——也无法把秤砣提起来。“见鬼!”他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有人用一个比较轻的秤砣换下了第一块……秤盘还是没有动。“这怎么可能呢!”巴里诺叫了起来,感到全身的血都在涌向他的心口。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停在一张善良的、对他充满关切的面孔上。“我的主人!”他喊道。

那确实是范•米特恩,他到码头上来散步,恰巧走到职员们称量他仆人的地方。“我的主人!”巴里诺又叫了一声,“您在这儿?”“是我!”范•米特恩答道。“我很高兴看到你正在……”“称我的体重……是的!”“那结果如何呢?……”“结果就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足够轻的秤砣能称我现在的体重!”

巴里诺在回答时的面部表情是如此痛苦,使范•米特恩连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怎么!”他说道,“自从我们出发以来,你瘦成这个样子了吗,可怜的巴里诺?”“您看看吧,主人!”

果然有人在秤盘上放了第三个秤砣,比前两个秤砣要轻得多。

这一次巴里诺渐渐地把它抬了起来——两个秤盘在同一根水平线上保持平衡。“总算起来了!”巴里诺说,“不过这个秤陆有多重呀?”“不错!这个秤陆有多重?”

用俄国的计量法它正好是四磅,一磅不多,一磅不少。

范•米特恩马上拿过巴里诺递给他的旅行指南,参照着两个国家的计量比较表计算起来。“怎么样,主人?”巴里诺问道,好奇当中包含着某种焦虑,“俄国的磅合多少重?”“大概合荷兰的16磅半!”范•米特恩在心算了一会后答道。“那么一共?……”“一共正好是75磅半,或者是151斤!”

巴里诺绝望地叫了一声,跳出磅秤的秤盘,使另一个秤盘猛然砸在地上。他倒在一张凳子上,差点晕了过去。“151斤!”他翻来覆去地说着,似乎失去了生命的九分之一。

的确在出发的时候,巴里诺有84磅,或者说168斤,而现在只有75磅半也就是151斤了。这就是说他瘦了17斤!而走完的26天旅程还是比较好走的,没有真正的忍饥挨饿,也并非累得要命。现在痛苦开始了,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巴里诺用了将近20年的时间,靠着遵守一种全面的保健方法,才使自己的肚子圆了起来,以后它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一直保持的这种说得过去的体重会下跌到什么程度呢?特别是现在没有一辆驿站马车,要穿过一些资源贫乏的地区,会有疲劳和危险,这次荒唐的旅行面临的条件就不一样了!

这就是范•米特恩的焦虑的仆人的想法。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可怕幻觉,看到了变成一副走动的骷髅的、认不出的巴里诺!

他立刻毫不犹豫地打定了主意。他站了起来,拉着无力反抗的荷兰人在走回旅馆时停在码头上:“主人!”他说道,“什么事都有个限度,哪怕是人的愚蠢也有个限度,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范•米特恩以在任何情况下都一贯保持的冷静听了仆人的表白。“怎么,巴里诺!”他问道,“你是建议我们在高加索的这个偏僻的角落里待着不走了?”“不,主人,不是的!我只是建议您让克拉伯大人按他的意思回到君士坦丁堡去,我们则是乘波季的一艘客轮不慌不忙地回到那里去。大海不会使您病倒,我也不会生病,不会消瘦下去——但如果还是这么旅行下去的话,我是一定会瘦下去的。”“这个主意从你的角度来看也许是明智的,巴里诺!”范•米特恩答道,“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已经走完四分之三的路程时抛弃我的朋友克拉伯,这是值得考虑的!”“克拉伯大人根本不是您的朋友!”巴里诺答道。“他是克拉伯大人的朋友,就是这么回事。再说他不是也不可能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为了满足他的反复无常的自尊心而继续消瘦下去!您说走完了四分之三的路程,确实如此,可是剩下的四分之一要穿过一个半开化的地区,我觉得会碰到许许多多的困难!您个人现在还没有碰到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主人,不错;但是我再对您说一遍,您如果执迷不悟,就要小心!……您会倒霉的!”

巴里诺坚持预言他将会碰到严重的麻烦,而已不可能平安无事地脱身,使范•米特恩颇为忧虑。这些建议出自一贯忠诚的仆人之口,对他的确有些影响。确实,到俄罗斯边界以外去旅行,穿越几乎不受土耳其当局控制而由帕夏管辖的、特拉布松和安纳托利亚北部的人迹罕至的地区,至少是值得三思而行的事情。范•米特恩的性格本来就有点软弱,因此自己也觉得有些动摇。巴里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他更加坚决地提出要求,找出许多论据来证明他的理由,让主人看他的由于肚子日益缩小而在腰带上飘动的衣裳。出于一种深刻的信念,他说得头头是道、令人信服,甚至富有口才,终于使他的主人赞同了他的看法,即必须把自己的命运与克拉伯朋友的命运区别开来。

范•米特恩在反复思考,他注意地听着,听到有道理的地方就点头。当这次严肃的谈话结束的时候,他担心的就只是要为此和他的不可救药的旅伴进行一场争论了。“那好!”巴里诺进行安排,他对什么都有话说。“现在情况很有利,既然克拉伯大人不在那里,就不要跟克拉伯大人讲什么礼节了,让他的侄子艾哈迈到边境去见他好了!”

范•米特恩否定地摇着头。“这么做只有一点麻烦!”他说。“什么麻烦?”巴里诺问道。“就是我在离开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几乎没有带钱,现在钱袋都空了!”“主人,您不能让君士坦丁堡的银行汇一笔足够的钱来吗?”“不能,巴里诺,这是不可能的!我在鹿特丹的存款不可能已经……”“所以我们回去时必需的钱就没有了?……”巴里诺问道。“我必须找克拉伯朋友帮忙!”范•米特恩答道。

这句话可不能使巴里诺放心。如果他的主人重新见到克拉伯大人,对他讲自己的计划,就会发生争论,范•米特恩是不会占上风的。可是怎么办呢?直接找年轻的艾哈迈?不!这是没有用的!艾哈迈绝不会帮范•米特恩想办法抛弃他的叔叔,所以这一点是根本不能考虑的。

讨论了好久之后,主人和仆人终于作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们和艾哈迈一起离开波季,到土俄边境会和克拉伯大人会合。到了那里以后,范•米特恩借口身体不适,再也经不起路上的折腾,宣布他无法再这样旅行下去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朋友克拉伯不能强人所难,也不会拒绝给他必需的钱,让他从海上回到君士坦丁堡去。“没关系!”巴里诺想道,“我的主人和克拉伯大人就此进行的谈话毕竟是非常严肃的!”

两个人回到旅馆,艾哈迈正等着他们。他们对自己的计划一字不提,因为说出来也会碰钉子的。大家吃了晚饭就睡觉了。范•米特恩梦见克拉伯把他剁成了肉酱。他们一大早就醒了,发现门口有四匹准备“奔驰”的马。

令人奇怪的是巴里诺在骑上马鞍时的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对克拉伯大人产生了新的不满,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也骑着马上路。幸好他骑的是一匹矮小的老马,不可能发脾气,很容易制服。范•米特恩和尼西布的马也不用担心。只有艾哈迈有一匹相当矫健的马,然而作为优秀的骑手,他唯一要操心的却是限制它的速度,以免把同伴们甩得太远。

他们在早晨5点钟离开波季。走了20俄里之后,在尼科拉亚镇吃了第一顿饭;又走了15俄里,在将近11点钟时吃了第二顿饭;再走20俄里,到下午两点钟,艾哈迈在巴图姆稍事休息,这里是属于莫斯科帝国的拉齐斯坦的北部。

这个港口过去属于土耳其,它非常恰当地位于乔罗克河、也就是古代的巴蒂斯河的河口。土耳其丢掉了它真是可惜,因为这个辽阔的港口拥有一块优良的锚地,能够容纳大量的,哪怕是排水量极大的船只。至于这座城市,它只是一个重要的集市,全是木头建筑,中央有一条大街。但是俄罗斯的手过分地伸向了外高加索地区,它抓住了巴图姆,正如它后来抓住拉齐斯坦最后的边界一样。

艾哈迈几年前在这里待过,他知道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国家。于是他越过乔罗克河河口的古尼埃赫,到达离巴图姆20俄里的马克里亚罗村,然后又走了10俄里才到了边境。

在这里的大路边上,在一队虎视眈眈的哥萨克人的监视之下有一个人在等着他们。他的双脚站在奥斯曼帝国的边界以内,那副狂怒的样子不难想象却又难以形容。

那就是克拉伯大人。

当时是傍晚6点钟,而从昨天午夜——他被驱逐出俄国边境的确切时间——以来克拉伯大人就一直怒气冲冲。

一个搭在路边的非常简陋的窝棚,不能遮风避雨,门也关不上,住得可怜、吃得更差,这就是他歇脚的地方,或者不如说是他的避难所。

在离这儿半俄里的地方,艾哈迈和范•米特恩各自看见了自己的叔叔和朋友,于是催马前进,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下了马。

克拉伯大人来回地走着,指手画脚地和自己说话,或者不如说和自己争论,因为没有人在那里反对他。他似乎没有看到他的同伴们。“叔叔!”艾哈迈让尼西布和巴里诺看守着他和荷兰人的马匹,伸出双臂喊道。“叔叔!”“我的朋友!”范•米特恩也喊着。

克拉伯抓住了两个人的手,指着在路边走动的哥萨克人吼道:“坐火车!这些卑鄙的家伙强迫我坐火车!……我!……我!……”

显而易见,使克拉伯大人怒火冲天的就是被迫采用这种不配让一个真正的土耳其人使用的交通方式了。他对此无法容忍!他和萨法尔大人的相遇,与这个肆无忌惮的人争论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他的驿站马车被撞碎,使他陷入无法旅行的困境,所有这些与这件异乎寻常的事情相比都不值一提了:坐了火车!他,一个老信徒!“是的!真卑鄙!”艾哈迈答道,他认为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反驳他的叔叔。“不错,是卑鄙!”荷兰人接着说,“不过,克拉伯朋友,您毕竟没碰到什么严重的事情……”“哎!当心您说的话,范•米特恩先生!”克拉伯叫道。“没什么严重的事情,这是您说的?”

艾哈迈示意荷兰人说错话了。他的老朋友刚刚称他为“范•米特恩先生!”而且在继续质问他:“告诉我您讲的可耻的话是什么意思:没什么严重的事情?”“克拉伯朋友,我指的是没有任何铁路上经常发生的事故,出轨,撞车……”“范•米特恩先生,还不如出轨的好!”克拉伯喊道。“不错!以安拉的名义起誓!还不如出轨的好!丢掉了胳膊,腿脚和脑袋,您听见没有,也比受了这样的耻辱之后还活着的好!”“请您相信,克拉伯朋友!……”范•米特恩又说,他不知道该怎样弥补他所说的冒失的话。“问题不在于我能相信什么!”克拉伯回答着向荷兰人走去,“而是您相信什么!……对于30年来自以为是您的朋友的人刚刚碰到的事情,您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样谈下去显然要把事情弄糟,艾哈迈想转移一下话题。“叔叔!”他说,“我认为可以肯定,您误解了范•米特恩先生……”“是吗?”“或者不如说是范•米特恩先生没把意思说清楚!他完全像我一样对这些该死的哥萨克人让您遭受的一切感到无比的愤怒!”

幸亏这些话都是用土耳其语讲的,“该死的哥萨克人”对此一窍不通。“不过,总而言之,叔叔,所有这些麻烦的根源是,是另一个人应该为您遭受的一切负责!就是那个恬不知耻地挡住您通过波季的铁路道口的人,就是那个萨法尔!……”“对!是那个萨法尔!”克拉伯喊道,他被侄子及时地转移了注意力。“千真万确,就是那个萨法尔!”范•米特恩赶紧附和。“我想说的就是这一点,克拉伯朋友!”“可耻的萨法尔!”克拉伯说道。“可耻的萨法尔!”范•米特恩顺着对方的口气说道。

他甚至想使用一个更加有力的形容词,但是没想出来。“要是我们能够碰上他!……”艾哈迈说。“要是能够回到波季去!”克拉伯吼叫起来,“要他为自己的蛮横无理付出代价,向他挑战,挖他的心肝,把他交给刽子手!……”“刺他个满身窟窿!……”范•米特恩认为应该加上一句,他为了重新获得岌岌可危的友谊也变得残酷了。

这个无疑会被公认为是地道的土耳其式的建议,使他得到了他的朋友克拉伯的握手。“叔叔!”于是艾哈迈说道,“这时候去找这个萨法尔是没有用处的!”“为什么,侄儿?”“这个人不在波季了!”艾哈迈又说。“当我们到达波季的时候,他刚刚坐上沿着小亚细亚海岸航行的轮船。”“小亚细亚海岸!”克拉伯喊道。“可是我们的路程不也是沿着这条海岸吗?”“一点不错,叔叔!”“那好!”克拉伯说道,“如果这个可耻的萨法尔让我在路上碰到的话,就要他倒霉!”

在说出了这句“真主的誓言”之后,克拉伯大人无法再说出更可怕的话,他不作声了。

然而现在没有驿站马车,他们怎么旅行呢?骑着马走路这是不能认真地向克拉伯大人建议的,他的肥胖使他一向反对骑马。如果说骑着马使他感到不舒服的话,其实马要比他更痛苦。所以最好回到最近的肖帕村去。只有几俄里路,克拉伯就走着去——巴里诺也要步行,因为他已经疲乏得不能骑马了。“您什么时候向他要钱呀?……”他把主人拉到一边问道。“到肖帕村再说!”范•米特恩答道。

不过眼看涉及这个敏感问题的时刻越来越近,他心里也有点忐忑不安。

过了一些时候,旅行者们走到了沿着拉齐斯坦海岸的斜坡下面的大路上。

克拉伯大人最后一次转过身来,向哥萨克人伸出拳头,他们曾那么不客气地让让他!一登上了火车的一节车厢。到了海岸的转弯处他就看不见莫斯科帝国的边界了。

第二章

范•米特恩决定向纠缠不休的巴里诺让步及后来发生的事情。“一个奇特的国家!”范•米特恩在旅行笔记上写道,并且记下了一些浮光掠影的印象。妇女们在地里劳动,干各种重活,而男人却纺麻和织毛衣。

善良的荷兰人没有弄错。在拉齐斯坦这个遥远的省份,也就是开始进行旅程的后半部分的地方,情况依然如此。

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地区,这块从高加索边境开始,位于夏尔舒特山谷、楚罗克山谷与黑海海岸之间的地区,属于土耳其的亚美尼亚。自从法国人泰德罗勒来过之后,很少有旅行者到特拉布松的这些由帕夏管辖的县里来冒险。它们位于这些一直伸展到凡城湖的山岭之间,围住了亚美尼亚的首都埃尔祖鲁姆,这个有12万居民的首府。

然而这个地区在历史上却有过一些丰功伟绩。这些高原是幼发拉底河的两条支流的发源地,色诺芬1率领他的“万人军”战败后离开这里来到了法兹河畔。这条法兹河根本不是流入波季的利翁河:它是从高加索地区流下来的库尔河,而且高克拉伯大人和他的同伴们现在就要穿越的拉齐斯坦不远。

1色诺芬(公元前430-前354),古希腊历史学家,曾任波斯王子征召的希腊雇佣军领袖。

啊!范•米特恩如果有时间的话,他无疑会提出多少宝贵的,连荷兰的博学者也一无所知的观察报告!作为将军,历史学家和哲学家的色诺芬,当初离开卡尔杜克地区和这座舍尼龙姆山——希腊人曾在山上向望眼欲穿的欧兴桥的波浪欢呼——与陶克人和夏利布人交战,范•米特恩为什么就不能发现战场的确切地点呢?

但是范•米特恩既没有时间游览也无暇进行研究,或者不如说有人不让他这么做。当巴里诺又来怂恿他的主人,去向克拉伯大人借分手后必需的钱的时候,范•米特恩总是答道:“到肖帕村再说!”

于是大家向肖帕村走去。可是在那里是否能够找到一种交通工具、一辆随便什么车子,来代替在波季的铁路道口被压碎的舒适的马车呢?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还有将近250公里的路程,但是离当月30日这个日子只有17天了。克拉伯大人到那天就必须回到那里!艾哈迈打算到那一天在斯居塔里的别墅里重逢等着他举行婚礼的阿马西娅姑娘!因此不难明白叔侄两人都同样急不可耐。所以怎样走完后半部分的旅程就使人感到十分为难。

要在小亚细亚的这些偏僻的小村里找到一辆驿站马车或者大车都是绝对不能指望的事情。他们只能被迫使用一种当地的交通工具,而这种交通工具当然必定是极为简陋的。

就这样,克拉伯步行,巴里诺牵着他和主人的马,因为范•米特恩宁可走在他的朋友的身边;尼西布骑在马上,率领着这支小小的队伍,一行人心事重重地走着。艾哈迈先走了,以便到肖帕村去准备住所,弄一辆车,等太阳出来就重新上路。

他们默默地走得很慢。克拉伯大人忍住内心的怒火,只是反复地说着这几个字眼:“哥萨克人、铁路、车厢、萨法尔!”范•米特恩觊觎着说明他打算要分手的机会,可是看到他的朋友的怒气随时都可能一触即发,也就无隙可乘、不敢开口了。

他们在晚上9点钟到达肖帕村。由于这段路是步行,所以必须休息一整夜。旅馆条件一般,但是他们累得要命,全都一连睡了10个小时,而艾哈迈则在当晚就到乡村里去找交通工具了。

第二天是9月14日,7点钟的时候,一辆套好的两轮轻便马车已经停在旅馆门口了。

这辆简陋的车子有两个轮子,里面只能勉强挤进三个人,怎么能不使人怀念从前那辆驿站马车呢!车辕上套着两匹马,要拉这么重的车子可真不算多。非常幸运的是,艾哈迈让人把一块篷布拉在木头的框架上盖住了马车,因此可以遮风挡雨。在没有更好的交通工具之前也就只能如此,因为要想有更好的车子,更加舒适地到达特拉布松,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不难理解,在看到这辆马车的时候,范•米特恩无论多么达观,巴里诺虽然累得要命,都忍不住做了一个鬼脸,但克拉伯大人只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立刻变得正经起来。“我能找到的就是这些了,叔叔!”艾哈迈指着马车说道。“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些!”克拉伯答道,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人看出他对那辆出色的驿站马车的任何怀念。“不错……”艾哈迈又说,“这辆马车里垫着厚厚的干草……”“我们就会像王公一样了,侄儿!”“一些舞台上的王公!”巴里诺小声地说。“嗯?”克拉伯哼了一声。“再说!”艾哈迈又说道,“我们离特拉布松只有60公里了,我相信到那里就可以换一辆更好的车子。”“我再说一遍,这一辆就足够了!”克拉伯一边说,一边皱着眉毛观察,看看是否会突然发觉同伴们的脸上有想要反驳的样子。

但是在这道可怕的目光的重压下,所有的人都摆出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孔。

他们的安排如下:克拉伯大人、范•米特恩和巴里诺坐在马车里,车夫骑其中的一匹马,注意每走一段就换骑另一匹;惯于吃苦的艾哈迈和尼西布骑马跟随,他们希望这样能不耽误太多的时间就到达特拉布松。到了那个重要的城市里,他们就打算用尽可能舒适的方法来结束这次旅行。

在那次撞车中,两支水烟筒幸免于难,得以物归原主。除此之外,马车上还装了一些食品和用具,于是克拉伯大人就示意出发。在这段海滨地带,村庄都彼此挨得很近,极少有超过四五公里的。因此他们的休息和食物补充都很方便,连性急的艾哈迈也同意在途中适当休息,尤其是因为村庄的“杜坎”里的食物十分充足。“上路!”当他的叔叔在马车里坐好之后,艾哈迈又说了一遍。

这时巴里诺靠近范•米特恩,以几乎是专横的严肃语气说道:“主人,您什么时候向克拉伯大人提那个建议呢?”“我还没有找到机会!”范•米特恩含糊其词地答道。“何况我觉得还没有充分准备好……”“这么说,我们就要爬到那里面去了?”巴里诺用不屑一顾的手势指着马车说道。“对……是暂时的!”“可是您什么时候决定要这笔使我们获得自由的钱呢?”“到下一个村庄再说!”范•米特恩答道。“到下一个村庄?……”“不错!到阿尔夏瓦!”

巴里诺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到马车里坐在主人的后面。沉重的车子在倾斜的路面上跑得还相当快。

但天气可不怎么样。看起来有暴风雨的云层在西面堆积着,可以感觉到地平线那边的风暴的威胁。这段海岸经受来自外海的气流的直接冲击,走起来不大容易。天有不测风云,而穆罕默德的忠实信徒们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懂得听天由命。不过令人担心的是黑海不再长久地表明它符合它的希腊文名称“欧兴桥”意思是非常好客,而是会显得像它的土耳其文名称Kara Dequitz,这个兆头就不大妙了。

非常幸运的是这里不是旅途要穿过的高山地区。那里根本就没有路,必须冒险地穿越连樵夫的斧头都没有碰过的森林,马车要在那里通过几乎是不可能的。这里的海岸比较好走,村庄之间总是有路可通的。道路在阿尔卑斯山的果树当中,核桃树、栗树的林荫下,月桂树和玫瑰丛中穿行,两旁是野葡萄纠缠在一起的枝蔓。

不过,如果说这条边界对于旅行者来说是容易通过的话,它的低凹部分却对健康不利。那里伸展着散发恶臭的沼泽,从5月到8月流行地方性的伤寒。幸亏现在是9月份,克拉伯大人和他的同伴们的健康不会有任何危险。疲劳可以,但是不能生病,不过如果永远不能痊愈的话,也就能够永远长眠了。当最固执的土耳其人这样推理的时候,他的同伴们都无话可说。

将近上午9点钟的时候,马车在阿尔夏瓦村停了下来。他们打算一个小时以后出发,以至于范•米特恩无法说出向他的朋友克拉伯借钱的了不起的计划。

因此巴里诺问他:“怎么样,主人,办成了吗?……”“没有,巴里诺,还没有。”“不过是时候了……”“到下一个村庄再说!”“到下一个村庄?……”“不错,到维兹。”

从金钱的角度来看,巴里诺依赖他的主人,正如他的主人依赖克拉伯大人一样。所以他又在马车里坐好,但这一次是掩饰着恶劣的心情。“他怎么了,这个小伙子?”克拉伯问道。“没什么!”范•米特恩赶紧回答,以便转移话题。“也许是有点累了!”“他!”克拉伯反驳说,“他的脸色好极了!我甚至觉得他发胖了!”“我!”巴里诺十分激动地喊道。“是的!他不难成为一个漂亮和仁慈的土耳其人,肥胖得庄重而威严!”

巴里诺听到这句不合时宜的恭维正要发作,却被范•米特恩抓住了他的手臂,也就不作声了。

马车一直在有节奏地奔驰,若不是由于颠簸引起的强烈震动而造成一些与其说是痛苦的、不如说是令人不快的挫伤的话,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路上并非人迹罕至。有些拉兹人从蓬蒂克的阿尔卑斯山的斜坡上下来,经过这条路去干他们的行业或者做生意。范•米特恩如果不那么关心巴里诺对他的“质询”的话,本来是能够在他的小本子上记下高加索人与拉兹人之间在习俗方面的差别的。他们戴一顶弗里吉亚帽,帽带像发型一样缠绕在头的周围,代替了格鲁吉亚的无边圆帽。这些山民高大健壮,皮肤白皙,优雅灵活,胸前交叉着两条子弹带,就像畜牧神的笛子的吹管一样。他们常用的武器是一支短枪,一把插在有铜饰的腰带上的宽刃匕首。

路上也有些赶驴子的人,他们向沿海的村庄运送在中部地区收获的各种各样的农产品。

总而言之,即使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只要天气不会变坏,不那么吓人,旅行者们对旅途也是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上午11点钟,他们到达古代皮克西特的维兹,它的希腊文名称是“黄杨”,周围茂盛的植物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在这里简单地吃了午饭——看来克拉伯大人是觉得太简单了,这一次他心情恶劣的抱怨了一阵。

因此范•米特恩又没有找到机会向他说说自己的打算。于是在出发的时候巴里诺又把他拉到一边问道:“怎么样,主人?”“那么,巴里诺,到下一个村庄再说。”“什么?”“不错,到阿尔塔申!”

巴里诺被这样一种软弱激怒了,嘟嘟囔囔地在马车里躺了下来,而他的主人则向动人的景色投去深情的一瞥,因为荷兰的清洁与意大利的秀丽在这里融合在一起了。

在阿尔塔申的经过与在维兹和阿尔夏瓦一样。他们傍晚3点钟在这里换马,4点钟又出发了。不过在巴里诺的严肃催促下,他的主人无法再等待时机,就保证在到达决定要过夜的阿蒂纳村之前提出自己的要求。

到这个村庄要走五公里,这就使当天走的路程达到了15公里。说实话对于这么一辆车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天就要下雨,路会变得很难走,看来要耽误时间了。

艾哈迈担心地眼看天气变得越来越坏。挟有暴风雨的云层越来越厚,空气闷得使人难以呼吸。到夜里或傍晚,海上必定会有狂风暴雨。几声雷响过之后,由于放电的作用,天空就会刮起狂风,而狂风又会使水蒸汽变成暴雨。

然而马车只能容纳三个人。艾哈迈和尼西布都无法到篷布下面躲雨,再说篷布也许经不起风暴的袭击。因此骑手们也和别人一样,必须尽快赶到下一个村庄。

克拉伯大人有两三次把头伸到篷布外面,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空。“天气变坏了?”他说。“是的,叔叔。”艾哈迈答道。“但愿我们能在下暴雨之前到达驿站!”“等雨一下你就到马车里来。”“那谁把位子让给我呢?”“巴里诺!这个勇敢的小伙子可以骑他的马……”“当然!”范•米特恩赶紧补充说,他不能为了他忠实的仆人而拒绝……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在回答时没有看巴里诺,他不敢这样做。巴里诺竭力克制自己才没有发作,他的主人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最好还是加紧赶路!”艾哈迈又说。“如果暴风雨刮起来,马车的篷布一下子就会湿透,位子也没法坐了。”“把马赶得快一点!”克拉伯对车夫说,“用鞭子使劲抽!”

车夫也和旅行者一样急于到达阿蒂纳,所以甩起鞭子来毫不留情。但是可怜的牲口难以忍受沉闷的空气,在尚未平整的碎石路上实在跑不起来。

将近傍晚7点钟的时候,他们的马车与“查帕尔”交错而过,克拉伯大人和他的同伴们是多么羡慕啊!那是英国的信使,每两个星期一次把欧洲的邮件送到德黑兰。他只要12天就能从特拉布松到达波斯的首都,带着两三匹驮着箱子的马,还有一些宪兵护送。但是在驿站里他比任何别的旅客都要优先,所以艾哈迈担心到达阿蒂纳之后,恐怕只能找到一些筋疲力尽的马匹了。

幸亏克拉伯大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否则他又有一个合理的机会来抱怨一番,而且他绝不会放过的!

何况他也许正在寻找这个机会呢。那好,范•米特恩终于把机会提供给他了。

荷兰人已经答应了巴里诺的要求,不能再退让,终于冒险地提出来了,不过要尽可能地灵活。恶劣的天气在他看来是进入正题之前的一个非常合适的开场白。“克拉伯朋友!”他起初以一个不想提任何建议、倒是想征求意见的口气说道,“您对这种天气有什么想法?”“我的想法?……”“对!……您知道,现在是秋分了,叫人担心的是,旅程的后半部分不如前半部分顺利!”“那就让它不顺利好了,就这样!”克拉伯冷冷地答道。“我没有权利改变气候条件!我不能支配大自然,我清楚这一点,范•米特恩!”“不能……当然是这样的!”荷兰人回答说,这个头开得不大妙。“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可敬的朋友!”“那您想说什么呢?”“归根结底,这也许只是一场风暴的假象,或者至多是一场会过去的暴风雨……”“一切暴风雨都会过去的,范•米特恩!它们多少会持续一段时间……就像辩论一样,不过它们会过去的……随后就是好天气……当然如此!”“除非天气没有受到重大的影响!……”范•米特恩提醒说,“如果不是在秋分时期……”“既然现在是秋分!”克拉伯答道,“就应该听天由命!我没法让现在不是秋分!范•米特恩,您对此有什么要责备我的吗?”“没有!……我向您保证……责备您……我,克拉伯朋友!”范•米特恩答道。

事情显然进行得不顺利。如果身后没有巴里诺,没有他那无声的怂恿,范•米特恩也许就会放弃这次危险的谈话,以后再说。但是现在没有退路——尤其是克拉伯在皱着眉毛质问他:“您是怎么了,范•米特恩?您好像有什么心事?”“我?”“不错,是您!瞧,您有话就直说好了!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板着面孔,又不肯说是为了什么原因!”“我!对您板着面孔?”“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责备我?我是邀请您到斯居塔里去吃晚饭,我不是在带您到斯居塔里去吗?我的马车在那条该死的铁路上被压碎了,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哎!是的!这是他的错,而且只是他的错!但是荷兰人小心地不去责备他。“现在天气不好,我们又只有一辆小马车,这是不是我的错?瞧!您倒说呀!”

惶惑的范•米特恩不知该如何回答,因此只能问他的没什么耐心的同伴,若是天气坏得使旅行十分困难的话,是打算待在阿蒂纳还是特拉布松。“困难不等于不可能,对吧?”克拉伯答道,“我打算在月底到达斯居塔里,那么即使大自然的一切都反对我们,我们也要继续赶路!”

范•米特恩于是鼓起他的全部勇气,以一种显然还在犹豫的声调提出了他的了不起的建议。“那么,克拉伯朋友!”他说道,“如果您不太介意的话,我请您允许……让巴里诺和我……是的……允许我们待在阿蒂纳。”“您要求我允许你们待在阿蒂纳?……”克拉伯一字一顿地问道。“是的……允许……同意……因为没有您的同意,我是绝对不想……不相……”“离开我们的,对吧?”“哦!是暂时的……时间很短!……”范•米特恩赶紧补充说。“我们太累了,巴里诺和我!我们更乐于走海路到君士坦丁堡去。……对!……走海路……”“走海路?”“不错……克拉伯朋友……唉!我知道您不喜欢海!……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反对您!……我非常清楚任何海上航行都会使您不愉快!……因为我觉得您继续沿着海滨的路走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只是我已经累得走不了这段艰难的路程了……而且……仔细看看,巴里诺都瘦了!……”“哈!……巴里诺瘦了!”克拉伯说道,甚至没有转过头去看那个倒霉的仆人,他正在用手不停地指着自己消瘦的身体上飘动的衣服。“所以,克拉伯朋友!”范•米特恩又说,“如果我们待在阿蒂纳村,能够在更合适的条件下回到欧洲去,请您不要过分埋怨我们!……我再说一遍,我们会在君士坦丁堡和您见面……或者不如说是在斯居塔里,对……在斯居塔里。当年轻的朋友艾哈迈举行婚礼的时候,让人们等着的不会是我!”

范•米特恩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他等待着克拉伯大人的回答。这样一个合乎情理的要求,得到的会是简单的同意呢,还是怒气冲冲地斥责?

荷兰人低着头,不敢把眼睛抬起来看他的可怕的同伴。“范•米特恩!”克拉伯以一种比人们所能指望的更为平静的声调答道,“范•米特恩,您要承认您的建议有理由使我震惊,甚至具有挑衅的性质……”“克拉伯朋友!……”范•米特恩喊道,这句话使他以为要发生什么暴力行为了。“请您让我说完!”克拉伯说道,“您完全应该想到这种分别不可能不使我感到真正的痛心!我甚至要说,我绝不会料到这种建议会出自一位跟我做了30年生意的贸易伙伴……”“克拉伯!”范•米特恩叫道。“哎!以安拉的名义起誓!就让我把话说完吧!”克拉伯喊道,他无法控制这个对他来说是十分自然的动作。“不过,归根结底,您是自由的!您既不是我的亲人,也不是我的仆人!您只是我的朋友,而一位朋友是什么都可以做的,哪怕是断绝建立了多少年的友谊!”“克拉伯!……我亲爱的克拉伯!……”范•米特恩连声喊着,这样的责备使他深受感动。“您如果愿意待在阿蒂纳,就待在阿蒂纳好了;或者您如果愿意待在特拉布松,就待在特拉布松吧!”

说完这句话,克拉伯大人就斜靠在他的角落里,似乎身旁是一些无关的人陌生人,只是偶然同路的旅伴。

总之,如果说巴里诺对事态感到非常高兴的话,范•米特恩还是为造成了朋友的痛苦而觉得伤心。但是归根结底,他的计划成功了,而且认为没有理由取消他的建议,尽管他也许有过这个想法,何况还有巴里诺呢。

剩下的就是金钱问题。或者在当地待一段时间,或者在其他条件下结束这次旅行,根据情况来借一笔款子,这应该是没有困难的。范•米特恩在鹿特丹商行里的重要股份,马上就要存入君士坦丁堡银行,克拉伯大人只要按照荷兰人给他的支票收回借出的款项就行了。“克拉伯朋友!”经过几分钟无人打破的沉默之后,范•米特恩说道。“还有什么事情,先生?”克拉伯问道,好像是在回答某个讨厌的人。“到阿蒂纳的时候……”范•米特恩又说道,“先生”这个字眼刺痛了他的心。“好了,到了阿蒂纳!”克拉伯答道,“我们就分手了!这已经说定了!”“是的,当然……克拉伯!”

确实,他不敢说:克拉伯朋友!“是的……当然……所以我要请您给我留一些钱……”“钱!什么钱?……”“一小笔钱……您可以收回……在君士坦丁堡银行……”“一小笔钱?”“您知道我动身的时候几乎没有带钱……由于您一直慷慨地支付旅途的费用。”“这些费用只跟我有关!”“好吧!……我不想争论……”“我不会让你们花一磅!”克拉伯答道,“一磅也不花!”“我对您非常感激!”范•米特恩回答说,“不过现在我连一个巴拉也没有,因此我不得不向您……”“我根本没有钱借给您!”克拉伯冷冷地答道,“我剩下的钱只够路上要用的了!”“可是……您会给我的吧?……”“告诉您,一个子儿也没有!”“什么?……”巴里诺说道。“我觉得巴里诺也敢说话了!……”克拉伯说话的声调充满了威胁。“当然!”巴里诺反唇相讥。“住嘴,巴里诺!”范•米特恩说道,他不想让仆人的介入对他们的讨论火上浇油。

巴里诺不作声了。“亲爱的克拉伯!”范•米特恩接着说,“毕竟只是一笔微不足道的钱,让我能在特拉布松待上几天……”“不管是不是微不足道,先生!”克拉伯说道,“绝不要指望向我借任何东西!”“1000皮阿斯特就够了!……”“1000没有,100没有,10个没有,一个也没有!”克拉伯反驳说,他开始发火了。“什么!一个也没有?”“一个也没有!”“那么……”“那么,您只能和我们一起继续这次旅行,范•米特恩先生。您什么都不会缺少!但是要给您留下一个皮阿斯特,一个巴拉,半个巴拉,让您随意溜达……绝不可能!”“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说出“绝不可能”的这种口气使范•米特恩,甚至使巴里诺都明白这个固执的人的决定是不可更改的,只要他说不行,那就是一百个不行!

克拉伯这位从前的贸易伙伴,不久前的朋友的拒绝,深深地伤害了范•米特恩。这很难解释清楚,因为人的内心,尤其是一位冷静而克制的荷兰人的内心都包含着一些秘密。但是巴里诺被激怒了!什么!还要在这种条件下,也许还要在更恶劣的条件下旅行?他还要继续走这条荒唐的道路,这条荒诞的旅程,坐车、骑马、步行,谁知道?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奥斯曼帝国的一个固执的人满意,连自己的主人在他面前也要发抖!他还要失去所剩无几的肚子,而克拉伯大人尽管碰到挫折和疲惫不堪,却依然威严地胖得滚圆!

是这样的!可是怎么办呢?巴里诺除了抱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躲在他的角落里抱怨。有一阵他想独自留下,让范•米特恩去承受这样一种专制的一切后果。但是他面临着钱的问题,就像他的主人连他的工资都付不出一样,所以只能跟着走了!

在进行这场争论的时候,马车在艰难地行驶着。天空的乌云厚得可怕,似乎压在大海上。拍岸的浪涛在低沉地咆哮,表明外海已经波浪滔天,地平线上也已经刮起了风暴。

车夫拼命赶着他的马,可怜的牲口吃力地走着。艾哈迈也在一边吆喝。他是多么急于到达阿蒂纳村,但是暴风雨来得比他们更快,这一点现在是毫无疑问了。

克拉伯大人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范•米特恩受不了这种沉默,宁可让他的老朋友骂个痛快。他感觉到克拉伯是在积聚着对他的怨气,这股怨气一旦爆发出来该多么可怕!

范•米特恩终于坐不住了,他俯在克拉伯的耳边,用巴里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克拉伯朋友!”“什么事?”克拉伯问道。“我怎么会听任这种离开您的想法呢,哪怕只是离开一会儿?”范•米特恩又说。“对呀!怎么会呢?”“说实话,我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克拉伯答道。

这就够了,范•米特恩用手寻找着克拉伯的手,克拉伯以有力的握手表示欢迎这次悔过,使荷兰人的手指上长时间地保留着被他握过的痕迹。

这时是晚上9点钟,夜色一片漆黑。狂风暴雨猛烈地席卷而来,地平线上电闪雷鸣,滂沱大雨几次令人担心马车会颠翻在路上,辕马筋疲力尽,惊恐不安,不时停下脚步直立起来,向后倒退,车夫好不容易才控制在它们。

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样呢?在这块被西风直接袭击的海边的山坡上不能休息,没有避雨的地方,要到村庄里去还要半个小时。

非常担心的艾哈迈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在海岸的转弯处出现了一道相当于步枪射程的强光,那是耸立在村庄前面的悬崖上的灯塔,它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非常明亮。

因为是在夜里,艾哈迈想请求守卫灯塔的人接待他们,信号站里应该是有人的。

他敲了一下盖在灯塔脚下的小屋的门。

再过一会儿,克拉伯大人和他的同伴们就要顶不住铺天盖地的暴风雨了。

第三章

巴里诺向他的同伴尼西布耍了一个值得原谅的花招。

一间粗糙的木屋,分隔成两个有窗户开向大海的房间;一根用工字钢制成的立柱上安装着一个反光的仪器,也就是反射灯,大约有60尺高,这就是阿蒂纳灯塔及其附属建筑,没有比这更简陋的了。

但尽管如此,这个灯塔却对附近海域的航行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它是几年前才竖立起来的。因此,在面向西方的阿蒂纳小海港的难以通过的航道被照亮之前,有多少船只曾在这个亚洲大陆的死胡同里搁浅!在北风和西风的推动下,轮船即使开足马力也难以摆脱搁浅的困境,帆船就更是只能靠迂回曲折的航行来与风对抗了。

设在灯塔脚下木屋里的信号站有两个看守员。第一个房间是他们公用的客厅,第二个房间里有两张床铺,但他们从未一起使用过,因为其中一人夜里要值班,除了维修灯塔之外,还要在有船只在没有领航员的情况下,冒险进入阿蒂纳的航道时发出信号。

随着外面的敲门声,小屋的门打开了。在飓风——正是飓风——的猛烈推动下克拉伯大人一下子扑了进去,后面跟着艾哈迈。范•米特恩、巴里诺和尼西布。“你们要干什么?”一个看守员问道,他的同伴被声音惊醒后马上走了过来。“能留我们过夜吗?”艾哈迈问。“留你们过夜?”看守员说,“如果你们只需要一个避风雨的地方,就住在这间屋子里好了。”“一个等到天亮的避难所!”克拉伯答道,“再来点填肚子的东西。”“好的!”看守员说,“不过你们到阿蒂纳村上的某个旅馆里去要更好一些。”“这个村庄有多远?”范•米特恩问道。“在悬崖后面,离灯塔大约一里路。”“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走一里路!”克拉伯喊道。“不,朋友们,不!……这里有一些长凳,我们可以在上面过夜!……要是我们的马车和马匹能在你们的小屋后面躲躲风雨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可要求的了!……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到村里去,愿安拉帮我们找到一辆车子,要更加合适……”“尤其是要更快!……”艾哈迈补充说。“不要高低不平!……”巴里诺在牙缝里喃喃自语。“但是不要说这辆马车的坏话!……”克拉伯大人反驳说,并且向范•米特恩的好记恨的仆人投去严厉的目光。“大人!”看守员又说,“我再说一遍我们的小屋由您使用。许多旅行者已经在这里躲避过恶劣的天气,而是满足于……”“我们自己也会感到满足的一切!”克拉伯答道。

说完这句话,旅行者们就进行安排,要在这间小屋里过夜了。无论如何,他们只能庆幸找到了一个实在谈不上舒适的避难所,听着狂风暴雨在门外肆虐了。

睡觉当然是不错的,不过条件是睡前要吃点什么,指出这一点的当然是巴里诺,他还提醒说马车里储备的食品已经一无所有了。“关于这一点!”克拉伯问道,“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们的,朋友们……当然是付钱的!”“不管好不好!”一个看守员答道,“有什么就吃什么,除了灯塔里我们剩下的很少一点食品之外,你们就是用帝国所有的金皮阿斯特也弄不到别的东西!”“这就够了!”艾哈迈答道。“对!……要是够吃的话!……”巴里诺自言自语,极度的饥饿使他直咽唾沫。“请到那个房间里去!”看守员说。“桌子上的东西你们都可以用!”“巴里诺侍候我们吃饭!”克拉伯吩咐,“尼西布去帮车夫存放马车和马匹,尽可能避开风雨!”

主人做了一个手势,尼西布马上出去了,以便尽量安排好一切。

与此同时,克拉伯大人、范•米特恩和艾哈迈,后面跟着巴里诺,进了另一个房间,在一个燃烧着木柴的火炉前面的一张小桌旁边坐了下来。桌上粗糙的盘子里剩着一些冷了的肉块,它们在饥饿的旅行者看来成了美味佳肴。巴里诺眼看他们狼吞虎咽,似乎认为他们吃得太多了。“但是别忘了巴里诺和尼西布!”在咀嚼了一刻钟——可敬的荷兰人的仆人觉得没完没了——之后,范•米特恩提醒说。“当然不会!”克拉伯大人答道,“没有理由让他们比主人更饿得要命!”“他确实非常仁慈!”巴里诺喃喃地说。“绝不能把他们当成哥萨克人!……”克拉伯补充说,“哼!那些哥萨克人!……要绞死100个……”“哦!”范•米特恩惊叹一声。“1000个……1万个……10万个……”克拉伯用有力的手摇着他的朋友说道,“那样剩下的还是太多了!……不过夜深了……我们睡觉吧!”“对,这样更好!”范•米特恩答道,他刚才不适时宜地“哦!”了一声,差点挑起了对莫斯科帝国的大部分游牧部落的大屠杀。

当尼西布回来和巴里诺一起吃饭的时候,克拉伯大人、范•米特恩和艾哈迈又回到了第一个房间里,人们裹着外套躺在长凳上,都想用睡眠来打发这个风雨交加的长夜。不过显而易见,在这种环境里是很难入睡的。

这时巴里诺和尼西布在桌子旁边面对面地坐着,准备把盘子里和水壶里剩下的东西吃个精光。巴里诺总是指挥尼西市,尼西布对巴里诺总是十分恭敬。“尼西市!”巴里诺说道,“在我看来,当主人们吃完饭的时候,仆人们的权利就是吃他们愿意剩下的东西。”“您总是感到饿吗?”尼西布颇为赞同地问道。“总是饿,尼西布,尤其是我有12个钟头什么都没吃了!”“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可是您没看见吗,尼西布,八天来我又瘦了10磅!我的衣服变得太宽大了,比我胖两倍的人都能穿!”“您碰到的事情真是奇怪,巴里诺先生!我呢,这么过日子我反而胖了!”“哦!你胖了!……”巴里诺喃喃自语,斜着眼睛打量着同伴。“我们看看盘子里有点什么东西!”尼西布说。“嗯!”巴里诺说道,“没剩下什么东西……而且当东西只能勉强够一个人吃的时候,两个人吃肯定是不够的!”“在旅途当中,应该有什么就吃什么,巴里诺先生!”“哈!你变成哲学家了!”巴里诺想着。“哈!你在发胖!……你!”

于是他把尼西布的盘子拿到自己面前,问道:“哎!那您吃的是什么见鬼的东西?”“我不知道,不过很像是剩的羊肉!”尼西布说着又把盘子拿到自己面前。“羊肉?……”巴里诺喊道。“喂!尼西布,当心!……我想您是弄错了!”“那就看着吧!”尼西布说着把刚才叉起来的一块肉向嘴里送去。“不!……不!……”巴里诺说着用手止住了他。“别着急!以穆罕默德的名义起誓,正像您所说的,我很担心这是某种不洁净的动物的肉——不用说,不洁净指的是对土耳其人,而不是对教徒!”“您这么认为,巴里诺先生?”“请允许我向您担保,尼西布。”

于是巴里诺把尼西布挑选的肉块拿到自己的盘子里,借口说尝一尝,咬了几口就全吞下去了。“怎么样?”尼西布问道,不免有点担心。“对了!”巴里诺答道,“我没有弄错!……这是猪肉!……太可怕了,您差点儿吃了猪肉!”“猪肉?”尼西布喊道。“这是禁止的……”“绝对禁止。”“可是我觉得……”“见鬼,尼西布,您完全可以把它让一个比您更内行的人看看!”“那怎么办呢,巴里诺先生?”“要是处在您的位置上,我就只吃这块羊奶干酪。”“这没有油水!”尼西布答道。“不错……不过看起来好极了!”

巴里诺说着把干酪放在同伴面前。尼西布开始吃了,心里不大高兴。巴里诺则大口地嚼着更有营养的,被他不恰当地称之为猪肉的东西。“为您的健康干杯,尼西布!”他说,从放在桌上的水壶里倒了满满一大杯。“这是什么饮料?”尼西布问道。“嗯!……”巴里诺支吾其词,“好像是……”“到底是什么?”尼西布说着把他的杯子伸过去。“里面有点烧酒……”巴里诺答道,“一个优秀的穆斯林是不能让自己……”“可我不能只吃不喝呀!”“不喝?……不!……这个水壶里有清水,您喝这个就行了,尼西布!你们这些土耳其人多么幸福,习惯喝这种有益于健康的饮料!”

当尼西布喝水的时候,巴里诺在自言自语:“发胖吧,发胖吧,小伙子……发胖吧!……”

这时尼西布在转过头去的时候,瞥见壁炉上面放着另一盘菜,里面还剩着一块刺激食欲的肉。“啊!”尼西布喊道,“这回我可以好好地吃一下!……”“对……这一次,尼西布!”巴里诺答道,“我们要像好伙伴那样平分!……说实话,您只能吃这块羊奶干酪真使我难受!”“这块该是羊肉了,巴里诺先生!”“我想是的,尼西布。”

巴里诺把菜拿到自己面前,开始切尼西布贪馋地盯着的肉。“不错吧!”巴西布说。“不错……是羊肉……”巴里诺答道,“这应该是羊肉!……再说,我们在路上碰到过多少群这些有趣的四足动物啊!……说真的,这让人相信这个地区只有羊肉!”“好了吗?……”尼西布把碟子伸过去问道。“等一等……尼西布……等一等!……为您考虑,我最好还是有把握一些好……您明白,这儿……离边境才几公里……几乎还是在俄罗斯的厨房里……而俄罗斯人……不能信任他们!”“我跟您再说一遍,巴里诺先生,这一次不可能再错了!”“不可能……”巴里诺答道,他刚刚尝了一下这道菜,“这真是羊肉……不过……”“嗯?……”尼西布问道。“可以说……”巴里诺一边回答,一边一口接一口地吞着他放在自己盘子里的肉。“别这么快,巴里诺先生!”“哼!……如果这是羊肉的话……就有一股膻味!”“哦!……这我很清楚!……”尼西布喊道,他虽然冷静,也开始要发火了。“当心,尼西布,当心!”

巴里诺说着急忙把最后几口肉吞了下去。“完了,巴里诺先生!……”“不错,尼西布……完了……我完全清楚了!……这一次您说得非常正确!”“这是羊肉?”“真正的羊肉!”“您吞吃了!……”“吞吃,尼西布?……哦,这个词我不能同意!……吞吃?……不!……我只是尝了尝!”“我可吃了一顿饱饭了!”尼西布可怜巴巴地说道。“巴里诺先生,我觉得您完全可以留下我那一份,不要全都吃光,来证明这是……”“羊肉,一点不错,尼西布!我的良心迫使我……”“应该说是您的肚子!”“认出了它!……归根结底,您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有的,巴里诺先生,有的!”“没有!……您不能吃它!”“那是为什么?”“因为它嵌了猪油,尼西布,您一定明白……嵌了猪油……而猪油可绝不是正统的东西!”

巴里诺说着从桌边站了起来,像一个饱餐一顿的人那样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回到客厅里,尼西布狼狈不堪地跟在后面。

克拉伯大人、艾哈迈和范•米特恩躺在木凳上无法入睡,外面的暴风雨愈加猛烈了。屋子的木板被刮得格格作响,令人担心灯塔会不会彻底断裂。狂风吹打着门和护窗板,就像用破城用的可怕的羊头撞锤在撞击一样,所以只得用支柱把它们顶得结结实实的。但从嵌在墙上的柱子的晃动来看,不难想见在50尺的高处狂风的威力。灯塔能否经得住打击,灯光能否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照亮阿蒂纳的航道,都是值得怀疑的,这种怀疑里面包含着一切可能发生的最严重的情况。这时是晚上11点半了。“这儿根本没法睡觉!”克拉伯说道,他站了起来,迈着小步在厅里走来走去。“是没法睡!”艾哈迈回答说,“要是飓风再猛烈一点,这间小屋就值得担心,所以我认为我们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您是不是睡着了,范•米特恩,难道您能睡得着?”克拉伯问道。

于是他走过去摇晃他的朋友。“我在打瞌睡!”荷兰人答道。“这才是心平气和的人能做的事情!在没有人能够入睡的地方一个荷兰人却能打瞌睡!”“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黑夜!”一个看守员说道。“海边在刮大风,谁知道阿蒂纳的岩石上明天会不会堆满沉船的残骸!”“是不是看到一只船了?”艾哈迈问道。“没有……”看守员答道,“至少在日落之前没有。当我爬到灯塔上去开灯的时候,看到外海上什么也没有。幸亏如此,因为阿蒂纳的海域很危险,即使这个灯塔能照亮小海港以外五公里的地方,船只也是很难靠岸的。”

这时一阵更猛烈的狂风把屋门吹了开来,似乎屋子刚刚裂成了碎片一样。

但是克拉伯大人扑过去把这扇门使劲向外推,与狂风搏斗着,并且在看守员的帮助下终于把门关上了。“这扇门太固执了!”克拉伯喊道,“可是我比它更固执!”“可怕的风暴!”艾哈迈叹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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