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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9 09:3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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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缪杰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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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夕阳

午夜夕阳试读:

午夜夕阳

作者:缪杰排版:昀赛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7-1ISBN:9787201104942本书由北京阳光博客文化艺术有限公司 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午夜夕阳

词曲 缪杰

午夜的夕阳落在冰山上无尽的苍茫融化在远方我在天之涯虔诚的仰望

永远的北方永不落幕的昏黄

如诗如画如梦境的山脚下雪花在飘扬

没有云没有风只有美丽的绝望

越走越远越荒凉的路上已没人在身旁

我被自己放逐在没有人的天堂

午夜的夕阳照在海面上无尽的金黄凝固在远方我在天之涯孤独的仰望

永远的南方永不落幕的忧伤

如丝如镜如绸缎的海面上浮冰在荡漾

没有人没有声只有寂寞在歌唱

越走越远越荒凉的路上已没人能分享

我被自己放逐在没有你的天堂

如诗如画如梦境的山脚下雪花在飘扬

没有云没有风只有美丽的绝望

越走越冷越荒凉的路上还有谁在身旁

我被自己放逐在没有你的天堂

序言

李建

缪杰当初去两极旅游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没有想过他会事后出一本书。我看了他的文字和照片,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的语言,陌生的是他言语背后的成长。

去世界各地看一看,有些感受,拍些照片,这似乎是一件平常的事,可将这些源自南极和北极的感受写出来,坦诚地面对和反思自己,自然而不失真实地流露回忆,自觉而又不失理性地思考,于是,这些,就不太平常了。我很羡慕缪杰,能有这样地机会和心境去如此漫长而遥远的旅途,它似乎是一个人在人生旅途的短暂而珍贵的停留,看似远足,其实是回归,回归到一个原本的真我,可惜,我们大部分人没有这样的停留。我和缪杰是大学同班同学,一起学习和生活了五年,应该是彼此了解的,至少在毕业前是彼此熟知的。如今,我们已毕业十多年,虽然中间没有间断联络,可基本上看不见彼此的生活,更不可能如从前般朝夕相处。时间一定是让我们或多或少地改变的,改变了多少,如何改变的,不得而知。在我看来,缪杰的改变是他的不变带来的,不变的是他一贯的乐观,来自本性的乐观。世界是变的,包括人的观念和意识,尤其是我们所处的时代,变幻莫测,史无前例,缪杰的乐观像一把剑一样,一路拨开杂草和劈开荆棘,以此能让自己前行,如今,他只不过是已经非常纯熟地使用那把剑了,而剑,也被他磨得越来越锋利了。

我和缪杰都是职业歌手,有相同的工作环境和背景,从他的文字里面似乎能找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他的描述和思考,带给我许多似曾相识的感受。在这一层面上,我可能是众多读者中少数有情感优顾的人,可这并不意味着别人会少于我的兴致和共鸣。对于一个拥有众多歌迷的人来讲,光是生动地描绘两极仙境般的风光和一路戏剧般的曲折就足以吸引追随多年的听众了,更何况还有自己诸多的独特见解了。从这些文字当中可以看出,他的乐观和这个世界相处得很好,这不代表他刻意地妥协,而是乐观后面的天性和理性让世界呈现得更加清晰,所以无从谈起某些故作姿态的惆怅和伤感。在阅读这些文字时,我是欣慰的,我仿佛看到多年前的缪杰,同我一起上学,唱歌的缪杰,那常常不自觉地展现自己的聪慧和能量,让那些繁重的事情变得轻盈的缪杰,而多年以后要维持这种状态,我深知,要做多少的自我纠正和修整才能得以保存如初般的自我啊!

对于摄影,我所知甚少,但这些照片,我很喜欢看,我想,这对于读者来讲,足够了。我知道,有些照片是顶着严寒,冒着风险拍摄的,这样的诚意,也是足够的。我当然无意夸大一本图文并茂的书会给人们带来多少惊喜和意义,但一个受许多人喜爱的人所呈现的所见所想,无意是具有相当的魅力的,更何况这位作者是一个乐观向上又不乏真知灼见的人。

缪杰曾经很爱唱的一首歌里,有这样的歌词: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却不知道我是谁。我想,当时的他没有想到,多年以后他做到了,从南极到北极,从白昼到黑夜,人们都知道他是水木年华中的一个,却没见过他如画般地呈现自己的沿途见闻,而这里,正是他所展开的一段非凡的迷人之旅。李建2016年5月序卢庚戌

缪杰终于要出书了,嘱我写个序。托人写序本要夸赞一番,可相处时间长了,没了距离感,似乎“美”也就没了;但缪杰是个例外,哪怕合作再久,他都不会让另一半生发疲惫和厌倦感。他是一个有意思、有故事、有肚子、有情怀的“四有新人”。

除了缪杰的家人,我应该是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从创作到演出,作为一个组合,“厮混”在一起是必须的。我们在长达15年的合作中,吵过架,登台演唱后就会没事,闹过别扭,也会很快过去。可以说,在圈里,是模范组合了。

时间过得飞快,我们都走到了不惑,而认识缪杰时,我才22岁。他是李健的同班同学,第一次听到他唱歌,是李健带他来玩儿。他唱了一首张雨生的歌,一张口,我一震,好高的声音!而他独特而爽朗的笑声,也让人过耳不忘,哪怕是我们日后成为组合,他突然爆发出的爽歪歪的笑声,总会让我不自觉地追忆起短暂幸福的清华时光。

大学时的缪杰,算是“校园交际花”,不,应该叫“交际草”。他好交朋友,势力范围北到北体大,南至成府路,西包北大,东达五道口,从邻居班的哥们儿到校外的女生,他都交往。他喜欢热闹,爱攒局,也好跑“场子”。那时候,中午合唱队聚餐,他吃喝到下午四点,接着转战宿舍哥们儿的聚会。到了晚上九点,再不辞辛劳地去参加朋友的酒局。

所谓生命不息,饭局不止,或许就是说的缪杰。

有一个酒局,是我终身难忘的。那时,我失恋了,创作也不顺利,郁闷极了。那天是2月14日,情人节,我找了一个三里屯的酒吧,一直坐着。为了陪我,缪杰居然丢下女朋友,在那个并不喧闹的小酒吧里陪我坐了整整一夜。年纪大了,谈的什么已经有些模糊,但我朦胧中还记得,自己拍拍胸脯,欲言又止。我不善外露式地表达,把到嘴边的话又就着酒咽了下去。其实,我当时想说的是,这个朋友,我这辈子,交定了。

虽然我恋爱不顺,但并不影响我对李健和缪杰的情感辅导。我经常会故弄玄虚地教他们追姑娘的秘籍,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们一些恋爱的道理。那时,好像喜欢缪杰的姑娘有几个,因为他是系足球队的主力,球踢得漂亮。用他的话说,可以胜任包括守门员在内的所有位置。守门时,他反应敏捷,弹跳力惊人。所以,大家送他外号——飞猪。

飞猪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但对方对他并不是很感冒。他也开始苦恼,我就专门抽时间给他上了一课,告诉他一个妙招。没过几天,他兴奋地说:“成了。”我一听,怎么就成了呢?我自己还没用上呢。而我究竟告诉他的是什么妙招呢,我自己都忘记了。

飞猪还有一个小故事。当时,毕业实习,他和李健去了四川。餐馆的服务员都很热情,站在店门口迎客,每当有年轻小伙进店都会齐喊:“帅哥哥,请进。”结果轮到缪杰进店时,女服务员愣了下:“胖哥哥,请进。”

胖哥哥如今依然名副其实。这么多年,缪杰仍然未变,爱足球,重义气,乐善好施。除了借钱给像我这样的老朋友外,哪怕跟他不熟的人向他借钱,他都不会犹豫。最近,南开学生帮山西枣农卖枣,得知大学生团队遇到的困境后,他借款100万元,解决了资金上的燃眉之急。在这之前,他还帮学生卖滞销的苹果。

最后提一下让我发现缪杰有写作天赋的事件。2008年欧洲杯期间,缪杰抑制不住内心的骚动,每天写一篇长博客,洋洋洒洒,一篇接着一篇的足球评论。文章摆事实、讲道理,不但把每个球队的球员评述了一遍,对排兵布阵也是慷慨陈词,让我这个伪球迷看罢一愣一愣的。当然,评论之后,缪杰也给出了预测,结果,他的预测全部失败。于是他又多了一个外号:“中国贝利”。取笑归取笑,他的文笔已经显露出了锋芒,那就是条理清晰、感情充沛、语言质朴,说不定,缪杰一不留神能变成畅销书作家。

序言之南极北极

小时候,我喜欢仰望星空,幻想着月亮上嫦娥玉兔桂花树的样子,却忘了,低头好好注视脚下的土地。长大后,喜欢结交很多很多的朋友,却在不经意间迷失了人群中的自己。现在的我们,整天照着镜子审视自己的发型着装,却没有了时间好好倾听自己的内心。

凭借着积累下的足够能绕地球几十圈的飞行距离,我以为已经看遍了所有风景,凭借着走遍了五大洲的足迹,我以为已经认识了整个世界。但是,以为永远是以为。这个世界,永远会有那么一些地方,会让你瞬间觉得自己的过去、自己的自己、自己的世界,是那么微不足道。

南极,北极,我从来不曾,甚至就在几个月之前,也未曾想过自己真的会去这样的地方。世界的尽头,在过去人们的想象中,也许总是和这些词汇相关:寒冷、黑暗、荒凉、深渊、绝望……

等我真正到了那里,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只有:安静,纯洁,美。

也许,只有走到世界的尽头,才能看到世界的真相;只有远离喧嚣的人群,才能看到真正的自己。

极端的气候和环境,改变着人和动物的生活习惯,只为了能够倔强地生存。企鹅们会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在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之下,从水中跃起,在没顶的雪地中,蹚出一条条道路,只为一步步走上山顶,寻找冰雪融化的裸露石滩,在那里生产、呵护自己的下一代。

维京人练就了一身高超武艺,在与无处不在的猛兽的战斗中取得胜利,并在长夜来临之时,虔诚地祈祷,期盼太阳能够在来年再次升起。因纽特人睡在亲手打造的冰屋之中,仰望着无尽的星空,以及从星空中飘落的雪花。

当看到片片冰凌散落在像镜面般平静的海水中,宛如丝绒上点缀的珍珠,冰川崩塌发出的巨响和引发的海啸从身边呼啸而过,灿烂的北极光在头顶绚丽地闪耀,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无比神奇;当看到成群的南极企鹅在风雪中团团挤在一起抵御寒冷,北极圈内人们修葺起五颜六色的房屋在那里乐观而勇敢地生活,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博大精深;当看到小须鲸围着我顽皮地嬉戏,海豹在我身边若无其事地打着哈欠,企鹅大摇大摆地从我脚下走过,我才能够切身地理解,人类只有放下敌意,放低身段,才有可能被大自然这个大家庭真正地接受。

矛盾总是无处不在。明知每一次身临其境都是对这样一片沉静美丽的世外桃源的一次打扰,可是,只有亲眼看到,你才会高声地告诉身边的每一个人,告诉那些忍不住想把自己野蛮的欲望和贪婪的双手伸向这个世界最后的净土的人们,他们的行为是多么无知、不可原谅。

我只想告诉你,这个世界,真的会有这样一个地方,如沉睡的女神。她的安静让你只有屏息欣赏而不敢发出些许的声响,她的美丽让你只有远远地注视而不忍去轻轻地触碰。她的安详仿佛正在告诉你、你只是一个终于回到母亲怀抱的顽皮的孩子,最初的你,也曾像她一样,纯洁无瑕。

世界最遥远的地方,也是距离自己的内心最近的地方。

南极,南极

南极南极之出发日

总有一些爱情,会在刹那间猝不及防地发生;而有一些爱情需要漫长的等待。就像有一些旅行,可以说走就走;而有一些旅行,则需要长久地守望和长途的艰辛。

总有些地方,据说是去不了,会失望,去过了,会更失望;也有些地方,去过的意义,就是告诉自己、告诉别人,自己去过了。当然,还有些地方,去过了,还想再去。也会有那么一些地方,就算还没去过,也会对那个地方不会令自己失望而坚信不疑。去过的人也从未失望。也许一生也只会去那么一次。但是,一生总要去那么一次。

比如南极。

当听说有这么一个去南极的机会时,我心中象征性地纠结了一小下。毕竟这是一次要耗时18天的旅行。记得去年上半年,我曾有个机会能去英格兰。为时一个月的足球之旅,遍访那里的著名足球俱乐部。这对于从小酷爱足球,酷爱英格兰足球以及英超,甚至为了踢球断了腿,一年半之后才能恢复正常直立行走的我来说,无疑是一场梦幻之旅,甚至或许是一生仅有的一个梦幻。让人纠结的是,这次行程和我们的西安演唱会的日期冲突了,百般权衡之下,我终于将自己的梦幻之旅让位给了伟大的歌唱事业,决定放弃旅行,专心准备演唱会。但是,最后让我想打人的是,英国之行放弃了,西安的演唱会竟也因故取消了。给我热爱生活热爱事业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创伤。这就叫那个什么打水什么空。从那次起,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对得起生命给自己的每一次眷顾。歌,是永远唱不完的;爱,总是一闪即逝。这一次,请允许我任性一次,一次说不留就不留的旅行,那些在这18天里找我演出的朋友们,实在对不住了。

昨天一早去了阿根廷使馆进行最后的面签。清晨的北京还是有些微冷,但是,一想到此时正处夏季的南极,和这个温度也差不多,顿时就踏实了很多。简单却又整洁的阿根廷使馆的等候区,墙面上挂着一幅阿根廷地图,我在上面寻找着我们即将走过的旅程,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再到最南端的乌斯怀亚,那里将是我们登船驶向白色之洲的地方。地图的东南方向,是多事之地的马尔维纳斯群岛,地图上倔强地标注为,“阿根廷领土”。

面试官是一位留着轻微络腮胡的典型的拉丁帅哥。我看着他,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如果他身上套着西班牙球衣或阿根廷球衣的样子。当他问我地为什么要去南极,我说,这个世界的七大洲,我只有南美洲和南极洲没有去过了,这次,要“一网打尽”。

等等,为什么要去南极,这需要理由吗?也许有的人会把这次旅行附着上一种意义,类似于挑战自我净化心灵什么的,也许在去一个地方的时候,有人会问你为什么要去那里。但是,这一次,真的需要理由吗?答案就是:因为,那里是南极。

事实上,每每有朋友问我这次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去那么久时,当我告诉他我要去的地方时,一般来说,便不会再有更多的疑问了。同样,当你爱上一个人,身边若总有人问你,你为什么会爱她,你会怎么回答?

不用再多说了,我心向往之,我今将往之。今天,是出发的日子。如果真的要给这次旅途附着上个什么意义,想起前两天刚给一个朋友写的一首歌,聊表意义:

就让我再一次追逐

那一直在前方的征途

就算风景有美丽也有残酷

这一次就让心做主

就让我勇敢地追逐

那一直在心中的乐土

就算结局有欢乐也有痛苦

这一次我绝不停步

勇敢的路

南极南极之1月14日

现在的我,已经搞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身处何时,而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现在又是何时。飞机一路向西,就像在和太阳赛跑,把白天和黑夜都拉得格外长。

记得出发的时候,日子应该是北京13日的黑夜14日的凌晨,在出发前的说明会上,一些预热性的消息和内容接踵而至。有人说一定要恪守除了脚印什么也不留下除了照片什么也不带走的原则,有人说一定要带点什么回来;有人说去那里一定要带上顶级的相机否则可惜了;有人说去那里要做的不是急忙拍照而是静静地望着风景把它们留在自己心里;有人说南极一生去一次足矣;有人已经去过一次了但还要再去;有人说要赶紧去因为听说再过一阵儿为了保护南极那里将不再接受人类的旅游;有人说因为每次去的天气海况都不同而且船长有权力根据实际情况随时决定改变行程,所以每一次去南极的旅程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管他们怎么说、怎么想象,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我是要去一个叫南极的地方,不管它是什么样子,不管我是死是活。

不过,有一个话题,所有人都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放下。巧了,好像最近关于放下放不下的话题不绝于耳、热得可以,就连白天开车的时候广播里的主持人还以放不下的啥啥作为今天的话题。是啊,似乎这将是一次“被放下”之旅。

说实话,在这样一个时代,除非是退了休的人,让任何一个认真做事的人拿出18天彻底地放下,放下工作、放下手机、放下自己,放下世界,都是件不容易的事,尤其又是在这样一个年关的当口。不过,已经做了的决定,无从后悔。因为据说上了船除了海事卫星,几乎啥信号也没有,而且在经过海峡飓风带的地方,连海事卫星的信号都没有。对于现代人,手机几乎就是一切,放下手机,便意味着放下一切。也只有放下手机,才能真正抬起头。最后,大家举杯的时候高喊:为了放下而干杯!

不知是不是关于放下的口号喊得太多了,一到机场,同行的人们都如大限将至般牢牢抓住手机依依不舍,大有看一眼少一眼按一下少一下之悲壮。也许受了他们的影响,我也拿出手机,如临别轻抚恋人的面庞一般对着手机屏幕不停温柔摩挲着,直到登机起飞的最后一刻。当最后关机的那一刻,的确,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也许这一关,便是永远……

第一站是飞伊斯坦布尔转机。

这是一段体验极夜的旅程。凌晨自北京起飞,在黑夜中飞行了十个小时,等到了伊斯坦布尔,还是凌晨。漫漫长夜将尽时,一片凡间的灯火从窗外映入眼帘。我无数次地在夜晚飞抵一个或陌生或熟悉的城市,如人一般,尤其是俯瞰的时候,白天的她和晚上的她,的确不一样。我更愿意相信,夜晚的她更接近真实,比如,浪漫的悉尼、纷繁的拉斯维加斯、梦幻的罗马、厚重的加州、流动的台北……当然,看过太多城市的空中夜景,而最为金光闪耀、霸气无双的城市,唯有北京。此时,我第一次看到蓝汪汪的一片灯光,深邃而诱人,如同一位侧卧在爱琴海畔的美女般若有所思,而零星散落在海中诸岛的灯光,如鱼如鸟,更像荷塘中散落的莲花。蓝汪汪的深邃和性感,是伊斯坦布尔留给我的第一印象,不知会不会是永远的感受。

去过迪拜机场的朋友应该有类似的经验,作为一个连接东方和西方世界的伊斯坦布尔机场也是一样,二十四小时不会入睡。来自世界各地的品牌商店、餐馆和游客,汇集于此,在灯火通明中摩肩接踵地来回穿梭,等待着天亮的第一缕阳光。

转机等候时,由于发现中国移动在这里连不上数据,而wifi基本都要付费,一群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咖啡厅里等候。大家只好故作欢颜地继续关于放下的问题,最后发现,大家自己或是身边朋友的经历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当你一咬牙一闭眼让自己消失了一段之后,却发现,其实没有那么多人迫不及待地找你,等你再回去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依旧按照既定的方式运转着,这个世界里的人,并未因你的消失而变得有所不同。因此,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样需要你、少不了你,哪怕你是乔布斯,哪怕你是马云。最后,我叹了口气,对他们说,其实,放不下,并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离不开你,而是因为,你离不开这个世界。说完,我偷偷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内心,突然发现,那接近死寂一般的平静说好听了是淡定,说正经的,让我自己都隐隐恐惧了一小下。回到现实里吧,看着大家嘴上说着放下,眼睛还是不停地偷瞟着手机,我终于忍不住了。我说,我发现我的电信CDMA在这里是有移动数据信号的,今天我请客给大家开热点,但是,禁止收发图片!于是,大家的世界又都回来了……(事后证明,我此番大义凛然的土豪行为给我之后承受的灾难性后果埋下了伏笔。在经过两三天的平静之后,我在境外同一天,手机突然接二连三地收到一串本该在每天收到的电信系统发来的信息:您的境外漫游数据使用费已达5000元;您的境外漫游数据使用费已达8000元;您的境外漫游数据使用费已达10000元……在我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反应措施的时候,发现手机停机了。当我以龟速爬上国内网站准备在线缴费时,被系统告知,本月已交过费,所以,本月的费用得下个月再交。接下来的多米诺效应是,本次旅程的最后,在登上归国班机之前,我找不到我的手机了,而停机,意味着我失去了寻找手机的任何方法和线索。从来没听说,有谁丢了保险箱着急的原因是保险箱很贵,所以,我丢失手机的灾难性后果,就是手机里大量没来得及备份的南极照片,随着远去的游船,如风消散而去。这个故事告诉我一个道理,装土豪,必将落得一个比穷死还惨的下场。此为后话。)

当阳光的第一缕温暖照向面庞,我们的第二段飞行就要开始。我用目光默默地向还在机场里疲惫等待的人们告别。一群身着绿衣头围白巾的信奉伊斯兰教的兄弟姐妹们,虽然拥挤在一起或坐或眠,却排列整齐,非常有序。幸运的是,在土耳其这样一个已经相当世俗化的伊斯兰教的国家,貌美或如花或如草的姐妹们无需以巾挡面。

第二段的行程,接近极昼。由伊斯坦布尔至布宜诺斯艾利斯。一路将近二十个小时,日不落。就在我们又向手机的世界挥手道别的时候,惊喜又来了。因为第一段航程都是黑夜和睡眠,没有好好琢磨一下土耳其航空的功能,这下厉害了,原来,土航的飞机上,可以用电脑,而且,还能用手机,甚至,还能用wifi,伟大而进步的世界啊!想离开你还真不容易。

现在的我依旧说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处身在何时。如果你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我的文字,我应该飞越了爱琴海、飞越了地中海,飞越了北非及撒哈拉,现在正翱翔在大西洋的上空。我还在用无所不在的wifi连接着世界。

南极南极之1月15日

这是我能想象的正常人在这个星球上坐飞机最长的旅程。从北京飞往欧亚大陆间的伊斯坦布尔,再穿越爱琴海、地中海、撒哈拉大西洋,到达巴西的圣保罗,稍作中转,又飞向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这还不算,翌日再转向阿根廷最南端的乌斯怀亚。光在天上就超过了30个小时。

爱琴海是美丽的。这绝不亏待了这个“爱”字。浩瀚的海面上,大大小小的岛屿像雨后春笋般罗列散布,从飞机上望下去,就像情侣傍晚秘会的树林,当然,你也可以想象为成群的古老战船穿越这些岛屿扑向海的对岸这样的场景。茫茫撒哈拉,也许只有从足够远足够高的地方俯视,才能感受到它的壮美,而当你真正身处其中时,等待你的,想必就是那炼狱般的存在了吧……其实,世上许多远看美好的事物,皆如此,包括那些在夜空中闪耀的星。

当飞机抵达南美大陆时,我终于找到了那种久违了的即将踏上一片我从未涉足的未知大陆的兴奋感,那感觉就像你准备鼓起勇气走向一位心仪已久却从未谋面的姑娘,向她搭第一句讪。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看到什么,而心向往之久矣。坐在南美海岸上迎接我的,是一片我从未见过的奇云,竟是直立的,从地面腾空而起,越往上越宽,最后在高空撑起一片巨伞,又像冲着我们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要将我们吞噬。我们就这样一头扎进她的怀抱,扎进自由奔放的南美大陆。

我们的飞机傍晚降落在圣保罗,晚间起飞,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这让我又有机会同时领略了两个城市的空中夜景。圣保罗,狂放不羁的灯火毫无规则地散落在各个山间,连为一片,如同画家饱蘸浓墨的画笔恣意地把灵感洒向连绵的平原和山峦;而布宜诺斯艾利斯,则如整齐威武的仪仗队,大气而有序地铺满整个平原。两者的共同点都是:一望无垠。

等我真正回到脚踏实地的状态,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市中心的酒店落下脚,已是午夜时分,四周一片安详,但并不死寂。我宁愿相信,此时的这座城市,就像一个白天闹够了,而终于在夜晚酣然睡去的顽皮孩子。当阳光再次照射大地,它会满血复活,重新载歌载舞。

布宜诺斯艾利斯,意为“美好的空气”。这的确名不虚传。你尽管把在北京时对新鲜空气的向往装进现实里。当时来自欧洲的所谓探险者来到这片本是印第安人的家园时,侵占了大片土地,屠杀了无数这片土地原有的主人,并割下印第安人的耳朵前去领赏。至于印第安女人们,则成为探险者们在这片世外桃源里的“小芳”。完事以后,欧洲探险家们提上裤子走人了,把无数混合着两种不同人种基因的孩子留在了这片土地。而这样的孩子,不幸的是,两个种族都不接纳他们,于是沦为孤儿,这样的孤儿们,最终会聚在一起,成为这里一个独特的民族,高乔族。再后来,高乔族成为阿根廷人引以为傲的代表。也许正是这个来历,阿根廷这个国家,相比那些打着“自由、民主、平等、博爱”,而实际上永远无法抹去深扎在内心的种族歧视的某些西方国家,做到了真正的民族大团结,几乎没有任何来自内心的种族歧视。

接待我们的导游,因向往北美的优越生活,曾尝试去那里生活,但最终无法适应那里的发自内心的种族歧视的压迫感,便只好回到了阿根廷,回到这个各个种族之间能够真诚相处的大家园。

有人说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个“不夜城”,这一说法后来得到印证。很多餐厅晚上九点半才开餐。12点,夜生活才真正开始。有人说这里宁静祥和,的确,在深夜,不但能够清晰地听到夜风轻抚窗口,还有隐约的钟声从钟楼断续传来。有人说,这里很安全,晚上人们可以放心地在街上漫步。也有人说,这里很乱,偷摸抢劫事件频频发生,这个嘛,不幸立刻得到印证,而且来得很快。

第二天一早,我们的旅行巴士穿越为纪念南美解放者何塞·德·圣马丁以及解放日修建的第九大街(这里曾是全世界最宽的大街),来到我们此行落脚的第一个景点:科伦大剧院。大家排队进入参观,当我们前队人马刚刚走进剧院,就听见后面还在剧院外的队尾传来了一声尖叫,随即是一片混乱。当我转身飞奔出去查看时,除了远去的轰鸣声,连个摩托车的屁股影都没看清楚。原来,落在队尾的团员已遭抢劫。细问身边的人才知道,我们早就被盯上了。当我们刚下旅游大巴,怀着初次踏上这片土地的兴奋之情四处留影时,一群年轻人早已慢慢地无声接近,他们假装对我们很好奇并且开玩笑似的给我们拍照,一边慢慢靠近。当我们放松警惕,准备入院的时候,突然围住我们落在队尾的团友,一人用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直接撸下腕子上的手表,随机骑上摩托车绝尘而去,前后不过几秒钟,绝对的职业高手。等大家反应过来,只剩下被抢的团友捂着被手表划伤的腕子心神不宁地立在当场。阿根廷的警察来得倒是很快,不到一分钟,已聚集了五六个警察询问情况。不过,据我本人经验,在国外,这种事情,警察能做的,就是听你讲完故事,记下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再次在此建议,有去那里旅游的朋友们,走路离街边远一点儿。好一点儿的手表,不要裸露在手腕上。这些职业高手,只需瞄一眼,就知道你手上的表是什么牌子、值多少钱。

回到正题。科伦音乐厅,取名来自于哥伦布的简称,是世界三大歌剧院之一。室内的装潢富丽堂皇,里面很多沙发被围起来,不让游人落座。据说,这是当时西班牙国王赠予的豪华礼物。仔细一看,这玩意儿竟来自中国。这也正常,那个时代,中国货意味着精美货、稀罕货、贵货。穹顶之上,描绘着天堂的模样:几个美女手持乐器在花丛中歌唱。对于他们来说,有鲜花、有音乐、有美女的地方,就是天堂。歌剧院一百多年来,基本保持着原貌,没有空调依然暖和。询问之下才知,原来它采用的是地暖设备。声场效果极佳,舞台上没有任何的扩音装备,却依旧可以清晰得余音绕梁。观众席正上方的穹顶,巧妙地利用油画的视觉错位,隐藏了一个圆形的天台。有时候,演出开始时,会有一群唱诗班的孩子隐藏在里面,天使之音从头顶倾泻而下,观众却找不到唱歌的人。

政府门前的五月广场,现在多了一片标语和帐篷。据说,当初的马岛战争时期,政府征召了一批预备兵准备赶赴前线,结果还没上去,战争就结束了。后来,这些预备军人发现自己的待遇和真正上了前线的军人不一样,便心有不满,于是在这里持续上访三年,至今不肯退去。如今,鸽子们仍旧背负着和平的象征,在广场上踱步,来往游客们也很少再去过问关于战争留下的伤痛,小摊贩顾自售卖着阿根廷的骄傲——他们的蓝白标记和身着此战袍的球队勇士。作为阿迷,虽没机会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看一场球,只好求小贩帮自己着妆一番,一起欢快地过了把球迷的瘾。

在这座城市里,散落着一些动辄百年的老店,如同那座一百三十年的街角咖啡馆,虽已有了wifi,却仍使用着几十年前的收音机。白发苍苍的老人微笑着站在柜台后面,店内所有的木质结构上,不管是桌子还是柜台还是墙壁,密密麻麻地刻着看不懂的文字。那必定是卿卿蜜语,记录着百余年间,到来此地的情侣的爱恨沧桑。如今,字还在,人去了哪里?在这个所有人都高呼着互联网思维、巴不得几年就上市、个个都要成为首富的时代,如此安静地坐在那里记录时间的老店,还有多少?

咖啡馆的街对面,是一座小小的啤酒广场。在中国,有广场即有大妈,这里有广场舞,有探戈。一对盛装男女在简陋小喇叭播放的音乐下,认真地舞蹈,一圈围观的啤酒客在桌椅旁聊天欣赏,手举托盘的服务员在人群中愉快穿梭。我钻到小广场中间,找了一个没有遮挡、离舞者最近的桌子坐下,点了杯饮料,打算细细观赏,音乐却骤停,舞者擦了擦汗开始休息了。正在沮丧之际,同时递过来的是舞者手中放满零钱的帽子和侍者手里的账单。

博卡区位于城市的南侧,博卡,名为“口”,意为“银河”,是这条动辄百公里宽的世上最宽的河的港口。来此探险的人们聚集在港口,慢慢地,富有的人们向内、向北聚集,把只能出卖体力的劳工阶层留在了港口边上。劳工们到了晚上,无所寄托,于是聚集在酒吧歌舞升平,探戈,就以此为发源地,蔓延开来。当然,这座港口留下的,还有俺的偶像的母队,“博卡青年队”。在北边富人区那里,是代表有钱人的“河床队”。

博卡区的外沿,时不时可以看到类似于废弃的厂房或者房屋模样的建筑,很多居民就这样居住在夜不避雨的裸露砖石之中。只是往球场的方向行进后,建筑才稍有起色。博卡青年足球俱乐部的标志性的蓝色也逐渐多了起来。整个博卡区,似乎就是为博卡青年的球场而建立的。体育场脚下是林林总总的小屋和纪念品商店,与球场的入口(注意,我所说的入口,不是传统意义的体育场外围的栅栏,而是真正的进去就能看球的入口)只隔了一条狭窄的街道。与我们印象中的那些周边宽阔、到处可以停车或者供球迷狂欢的广场不同,在这里,你很可能穿上衣服吃口晚饭推开门跨两步就可以直接进体育场看球了。

在这里,足球似乎就是一切,马拉多纳就是神。现如今,这个神又有了个“干儿子”,梅西。商店里出售着与他们相关的一切。通往码头的路上,小摊小贩排成两溜,跟阳朔什么的没啥区别。成对的职业拍照的舞者,却是区别。帅哥美女成对的盛装舞者,遇见男游客,姑娘就上,遇见女游客,小伙子上,搂着你翩翩起舞摆姿势照相,然后,一百块。还有一种一百块,来得更快,巷子的尽头最接近港口的地方,一个大胡子的马拉多纳当街而立,这家伙长得天生酷似老马,笑呵呵地跟路人打着招呼。一旁的照片墙上,甚至还有他跟真的老马一起上电视节目的照片。我对着照片瞅了半天才分辨出哪个是真的老马。我毫不犹豫的掏出一百块,跟这个家伙合了个影,不管真的假的,算是遂了跟老马合影的愿望。

另一侧的巷子里,是一条酒吧街。即使是在白天,每一间酒吧依旧高朋满座,到处都是弹吉他的,还有成对的舞者。我们和另一队刚从南极归来的中国游客不期而遇,分享着他们的经历。说到南极,美!说到要穿越的德雷克海峡,惨!这让人既紧张又兴奋,就像在过山车下面排队时听着上面的大呼小叫不停张望的心情。

城市的北端,基本上和南边不是一个世界,安静、宽广,草地、公园,参天之树以及随处可见的雕像,街景仿佛一下从非洲到了欧洲。玫瑰花海,是这里的著名景点,就像荷兰人之于郁金香,这里的人们把玫瑰搞得五颜六色,灿烂如海洋,各种肤色的情侣在这里流连忘返,花海湖畔,黑白的天鹅悠闲地畅游。

著名的贝隆夫人的墓地,也坐落在距此不远的一片豪华墓地群中。当我怀着敬仰的心情,忙不迭的掐掉手里的烟,敬畏地走进墓园时,发现门口站岗的保安,手中的香烟正在放肆地蒸腾。行走在墓园中,仿佛在雕琢精细的市中心胡同中穿行,雕塑和阴宅,一丝不苟,在这样的黄金而美丽的地方长眠,之于去者,也算是一种幸运吧。当然,他们生前必定不会是凡人。有的家的墓穴,一看就是有人常年打扫整理,干净而肃穆;而有的,想必是后代没落,一片荒草萋萋,蛛网连结。还好,身处他们之中的贝隆夫人长眠之处,虽然低调而安静,却总有人默默地来摆上粉色的玫瑰。

正如导游所说,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夜晚,九点才刚刚开始。我们于晚上九点来到一座市中心的探戈主题牛排店。舞台上,不停播放着探戈这种舞蹈的发源和历史。快十点时,才开始真正上牛排。这里的牛排几乎没有黑椒、沙司之类的调料,除非你向侍者要。懂牛排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好牛排,是不需要这样的调料的。快十一点,舞台上的探戈演出才真正开始。一瞬间,仿佛来到了百老汇,整个演出,几乎就是一场音乐剧,只不过所有的舞蹈,都是探戈。

此刻,酒店房间叫早服务电话已经响起,就此打住,准备直奔机场,飞往乌斯怀亚。距我们的终极目的地南极,又近了一步。

南极南极之1月16日

清晨,天仍未亮,我们已经收拾行囊,准备开往专门飞阿根廷国内航线的乔治纽柏利机场,飞向阿根廷最南端的乌斯怀亚。这将意味着,我们从遥远的北京冬季而来,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享受了一天天赐的夏季,又即将回到冬天的世界。

车窗的右侧,一望无垠直到天际的银河水,被风拂过,卷起惊涛,一遍一遍地拍击岸边。是的,这却不是海,这是银河,是仅次于亚马逊河的世界第二大河。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河宽已经到了120公里,而越接近海洋,河道就越宽。事实上,这里距离东边的大西洋,还有400公里。当初,来自欧洲的探险者们,就是顺着这条宽广的银河,驾船一路杀到南美腹地,建立了博卡港,建立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发明了探戈,改写了南美的历史。至今,包括博卡港在内的无数酒吧,依旧可以随时随地看到成双成对的舞者,不分白天黑夜室内室外。可以想象,只要把音乐改成《最炫民族风》,其普及痴迷程度,并不亚于国内的大妈广场舞。

飞机升腾而起,让我有机会在白天重温一下这座伟大的城市。依旧无边无垠,依旧工工整整,依旧一马平川。在这个拥有广袤土地却只有四千万人口的国家,几乎一半的国民都会聚到了这座城市。当城市的喧嚣远离,一望无边的广大平原扑面而来,一直蔓延到视力所及的天边。蜿蜒而平静的河流,如同刚刚解下的缎带,随意地铺在五色的地毯之上。而星星点点的湖泊,如夏末被风吹落的花瓣密密散落在脚下。与国内几乎一半农田一半农舍并且几乎要开垦到牙齿的平原景象不同,这里大片的农场,几乎难以觅得农舍的影子,其目测的人均土地拥有量奢侈到令人发指。我想,要是把我们国内每家一亩三分地仍在努力奔向小康的勤劳的农民兄弟们扔到这里,以这样的土地质量和数量,随便种点啥都早就发财致富了。所以,恕我才疏学浅,我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浪漫美丽富饶的南美国家,是如何实现数度破产,并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从发达国家退缩至发展中国家这一奇迹的。

飞机飞抵乌斯怀亚上空,依旧云层密布。飞机在一切基本靠猜的情况下在云层上空逡巡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一猛子扎了下去。经历了激烈的颠簸之后,飞机终于来到了云层的下侧,举目四望,几乎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我们发现飞机的两侧全是高耸入云端的雪山。这意味着但凡飞机驾驶员对航线不那么熟悉,倘若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一猛子扎下云端,很可能就发现一座高耸的山坡就出现在飞机的正前方……这种如此接近死亡的刺激感令我愉悦地闭上了双眼。

走出完全由木头和石头搭建起来的小型机场,乌斯怀亚,这座南美最南端的天堂小镇映入眼帘。一面是海水,一面是雪山,山坡之间,七万居民优哉游哉。离登船还有两个小时,我们有机会和几个兄弟在这个如世外桃源的小镇里穿梭漫步。小镇生动而浪漫,静谧又活泼,大街上三三两两地不停举目四望或驻足拍摄咖啡馆里托腮发呆不时低头沉思的人们,让我感觉,这里至少一半以上都是外来游客。包括我在内,我知道,他们一定在想,如果能在这里多住些时日,该有多好。当然,要和他心里的那个人一起。

安静的港口边,一座古旧却鲜艳的“乌斯怀亚”标记的景点牌,几乎成了这一带唯一一个能供人拍照留念的地方。提醒大家,这里是大陆的最南端,背后就是港湾,再远去,就是海洋,更远的看不见的地方,就是南极。大家欢天喜地围着这块小牌子摆出各种姿势表情,喊着各种“茄子”“钱”“cheese”,拍了照便作鸟兽散去。我们几个想显得人少一点,拍出点孤独感、边缘感,便等到了最后。等真正想拍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迅速散光,竟无人帮我们按快门了,慌乱中拦住几个路过的金色头发老外帮我们拍照,解了燃眉之急。当然,这个照不是白拍的,这几个老外给我们拍完,不知从哪里变出好几个摄像机,开始对着我们拍。原来,他们自称是法国电视台的,来这里拍旅游风光片,开始对我们进行采访,比如,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去南极,对乌斯怀亚印象如何等。回答完之后,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带着乌斯怀亚电视台台标的话筒,说是帮朋友忙,让我们说一句“祝乌斯怀亚电视台几周岁生日快乐”。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国内在接受媒体访问时,记者们不停地换着台标让我们祝福然后问对这个城市印象如何。我一般都会如实回答:这几天连续奔波路上一直在睡觉等清醒过来已经在演出现场了。

被法国记者拍满意了,想离开追上大部队时,发现四周不但没人了,连鸟都不剩一只了。还好这座城镇并不大,在为数不多的几个街口间左右扫荡了一圈,便在一家上海夫妇开的中餐馆找到了大家。吃着基本已经被西化了的中餐,还是感到一丝温暖。老板娘热情地招呼大家,时不时拿出一些压箱底的好货。

临别时,还不忘嘱咐,出海回来,如果大家还剩有没吃完的从国内带的辣酱、榨菜、咸菜什么的,别忘了留给她。在国内,我基本是不吃午饭的,所有没有几口,就很有饱腹感了,于是约上几个同样没什么胃口的兄弟,出门饭后百步走。

走着走着,一排Casino的字样猛然出现,这意味着这将是处在世界最南端的游乐场了。进去体验一下是必须的。

进去一看,其实,其场景跟欧洲是类似的,成排的老虎机纵横交错,年轻人很少,大都是白发苍苍的大爷大妈们。他们戴着老花镜,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时不时地努力扶着椅子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向另一台游戏机,摇摇晃晃地坐下,继续努力拍打,这让我们这几个看起来风华正茂的黄皮肤的年轻小伙儿显得有点儿格格不入。这也让我想起了在欧洲看到的那些提着菜篮子偷闲来拍游戏机的大爷大妈们。我想,大概他们的青春期就是在这样的游戏机上度过的吧,他们今天来这里,也只是出于怀旧。这种游戏机房,其功能类似于我们国内的老年活动中心。我在想,等我们这代人老了以后,陪伴我们的活动中心,也许将不再是麻将、棋牌室,而是网吧。当我们几个兄弟背着双肩旅行包,如释重负般走出游戏厅,我感觉瞬间回到了自己十几岁的年少时光,心里想的仿佛是,千万别让爹妈知道我放学后偷偷跑到这里来了。

离开船还有一段时间,找一家路边的咖啡厅,午后的斜阳照入窗口,望着窗前盆栽垂下的绿叶,在这世界大陆的最南端,憧憬着更南的地方。

回到集合地,准备登船,我们的座驾,“海达路德前进号”,已经静静地等候在港口。这是一艘据称是阿根廷境内最大的一艘破冰极地游轮,属于挪威籍。它的任务很简单:每年北半球的冬季,驶往南极;每年北半球的夏季,驶往北极。和港内的其他船相比,就像一个巨无霸,傲视着四周。

登船之前,在码头上,每个人都要领取填写一些表格,关于出行经验、身体状况之类的,毕竟,这一去,杳无人烟,能帮助自己的,只有自己。迎着突然凛冽大作的海风,我哆哆嗦嗦握紧手中的笔,在船下完成了填写,死死握着这几张纸,迎着风上了船。这是有教训的。记得有一年冬天,我驾照到期更换,围着北京市奔波了一天,完成了所有的检查和填写,最后在傍晚时分来到办证大厅,推开门的一瞬间,狂风突然卷走了我手里那张密密麻麻的表格。于是,我便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张牙舞爪拔足狂奔,在大街上追着那张随风飞扬的纸片……

登船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逃生培训。

讲解员向我们详细展示了救生衣的穿戴方法和一些基本功能,比如,入水就会发光的求救灯泡,还有救生衣上挂着的求救用的哨子。讲解员示范性地吹了一下,滴——,尖厉而清脆。我们听了面面相觑,第一反应就是:Titanic, Rose……我对着同行的女船友们大义凛然地说,你们要仔细学习,万一出了事,这艘船上的救生艇,绝对装不下船上的所有人,到时候,我就没指望自己能逃生。

伴着黄昏的阳光,游船缓缓启锚出航,伴着巍峨的雪山、静谧的小镇、缓缓的波浪,驶向远方的天堂。船头,两岸时而碧绿时而雪白陡峭的叠嶂穿梭而过;船尾,船桨打出的雪白的浪花在蓝汪汪的海水中留下一条蜿蜒的弧线,在天边散开。一种不切实际的幸福感突然压向我的内心。我竟没有感到丝毫的欢愉,反而有一种令我难以承受的、几近崩溃的孤独感降临。我是一个越难受越悲伤越要把自己孤独地关起来的人,而面对快乐与幸福,我会迫不及待地与人分享,与在乎的人分享。此时此刻,我突然很想死,死在这超出现实的孤独的美丽中。如同一个人终于到达了梦想中的美丽天堂,却猛然发现,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已经空无一人。

如果是你,在这样的永生与死亡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

我离不开

梦的幻觉

在这没有你的世界——《冷酷仙境》

南极南极之1月17日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正在世界闻名的“呕吐走廊”德雷克海峡上艰难地爬行。感谢上天的眷顾,当我刚刚还在完美世界的迷幻当中求死不得的时候,便立刻进入了生命挑战的境地,在求生不能的艰难里燃烧起熊熊的战斗的小宇宙。

说实话,当我拿着中文的行程表,对照着刚买的英文南极地图时,着实晕了一小下。我们的破冰船驶离乌斯怀亚港,沿着一边是阿根廷一边是智利的狭长海域前行的地方,叫Beagle Channel(比格勒海峡),而我们在南极即将穿越的Bransfield Strait,也叫“海峡”,相隔在南美大陆和南极大陆的宽广的Drake Passage,也叫“海峡”。所有这些英文单词,翻译成中文,都叫“海峡”。我只能从地图的目测上判断,所谓的channel、strait、passage,或许就是越来大的“海峡”。

这中间,最为著名,最为宽广的,当属这个passage,德雷克海峡了。我宁可称之为“走廊”,因为,这里几乎是从南美走向南极的必经之地。宽约600海里,北边是南美洲的最南端,南端是南极半岛向北延伸的最北处,东临大西洋,西靠太平洋,也是从人类生存的大陆到南极大陆的最短距离了,所以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

德雷克海峡的另一著名之处就在于,它处在极地旋风带之中,常年有5到10米的大浪。我的一位常年旅游的朋友曾告诫我,在你穿越德雷克海峡的两天中,脑子里盘旋的几乎唯一的念头就是:我为什么还要活着。这是啥意思?意思就是在游乐场里,连续坐两天的海盗船,不下来。海盗船!我不畏惧游乐场里包括过山车、人肉弹弓等所有上下翻滚的项目,唯独海盗船这个令人欲罢不能的游戏,我只要上去几分钟,就会面如死灰魂飞魄散以至于觉得自己连写遗书的时间和能力都没有。导游也不失时机地向全体船友早早地开始打预防针,建议大家提前吃好晕船药,否则等真的来临的时候再吃药就来不及了。我打听了一下,晕船药基本上就是镇定剂,降低人的神经的敏感度,直至对摇摆的反应减弱。果然,我看到吃过晕船药的船友们开始慢慢目光呆滞,语速变慢。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心一横,说:“没关系,你们保护好自己,我拿自己做实验,告诉你们不吃晕船药,最后能吐成什么样!”

事实证明,我有些大意了,因为刚启锚时,我看到本船在目测三四米的海浪下,依旧如履平地,心想浪再大点儿,好像也没什么。当晚的船长欢迎会刚刚结束,“前进号”就在毫无前戏的状态下,一头钻入了德雷克海峡。不幸的是,天还下雨了,乌云和风雨,助长了浪势,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外舱,人们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当我回船舱取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如企鹅般左右摇摆、艰难地走到七层的观景咖啡吧(这里几乎是全船唯一有点微弱的wifi信号的地方),准备坐下来写些文字并上网发图的时候,猛然发现整个公共区域已经空无一人。在巨浪和摇摆之下,安静无人的大厅里的旋转沙发各自在那里空转,吧台旁边弹簧门不时地自行开启,水池里的空杯不停地上下漂浮,整个大厅犹如闹鬼地感觉。我心中忍不住好笑,心说怪不得刚才有的女生们高呼“有鬼呀”,纷纷花容失色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说实话我倒是还蛮喜欢这样闹鬼般的场景的,这样让独自一人在大厅里的我显得不那么孤独。

当我架好了电脑把目光聚焦在屏幕上准备写字的时候,问题来了,头晕,要吐。我立刻躺倒在沙发上,感觉瞬间好了很多,休息了一下,觉得自己缓过来了,再坐起来准备写字,不行,又要吐,于是又躺倒。这样反复几次后,我一咬牙决定放弃。赶快回去找我的马桶去吧。于是,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收拾好东西,连滚带爬地回到房间,第一时间抱起我心爱的马桶放声高歌。这下,我终于知道大家都早早地回房间干什么了。看来,这一晚,我除了平躺、睡觉,无法再做其他事了。

当我睁眼的时候,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不过依旧乌云密布,浪花翻飞。这一晚,我在摇摆中不断醒来,却不记得自己都梦到了什么,不记得自己是在天堂、地狱还是人间。不过令我欣喜的是,在没有吃药的情况下,我的身体已经迅速适应了这样的摇摆。当我欢天喜地的跑到楼下参加说明会的时候,发现其他一些吃过药的朋友们依旧面色惨白不停光顾洗手间,我瞬间开悟了,冲大家打趣道:“看来,吃晕船药,只是让吐的时间晚到一会儿,既然早晚都是要吐,还不如像我一样,早吐早超生……”

这一天,无事。大家基本都在做同一件事,与风浪作战,与马桶相伴。“前进号”依旧在漫长的德雷克海峡勇敢地劈波斩浪。到了晚间,天放晴了,风浪也小了很多,再加上人们大都在吐过以后获得了“重生”,慢慢适应了过来,所以,黄昏时分,气氛已经一片安详。当然,所谓黄昏,已是晚上十点多。我走在走廊,看到一群银发苍苍的男女老人们,在窗前坐成一排,宁静而祥和地注视着天边的晚霞。我一时有些分不清最美的黄昏究竟是在窗外的那头,还是在窗内的这头。那曾熟悉的旋律禁不住从心头泛起:“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

即便是午夜时分,鱼肚白依旧在天边若隐若现。三点多,朝霞便来了。我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我们将穿越这片“呕吐之海”,来到真正的天堂圣地。那一片人人都梦想前往却又人人都舍不得前往的洁白之处,如果人人都去,那里将不再是天堂。船员之前也在不停地给我们讲课,不要打扰、破坏、带走,留下那里的一切。我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我只是确定,那里不会有什么。20年前,还在大学里的我,写下了《路过天堂》,一切,总有冥冥的注定,一切,总有不经意的一语成真。

那里的草场没有迟来的雨季

那里的爱情没有流浪的心

那里的雪地没有踏过的痕迹

那里的思念不会无奈的老去——《路过天堂》

南极南极之1月18日:南极零距离

当我看到南极的第一片土地的时候,我几乎看到了我之前能够想象到的一切。当然,我依旧希望后面的行程会带给我更多意想不到的惊喜。“海达路德前进号”于中午时分完全穿越了德雷克海峡,来到了位于南极半岛北侧诸多岛屿中最靠北的一个,象岛。顾名思义,整个岛的形状就像一个大象的头。当然,这是在地图上。在现实中,是望不到边的一片冰山。象岛,也是1914年著名的沙克尔顿的探险队遇险被困4个月,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最后奇迹般获救生还的地方。

说到这里,我要庆幸自己坐上了这样一条规模刚刚好的破冰游轮。如果再小的话,不但危险程度会增加,过闻名的德雷克海峡时也会因更剧烈的颠簸而呕吐至死。为了保护南极的环境,来这里的游轮必须燃烧所谓的轻油,相对重油来说,污染小,当然,推力也会小,也就是说,我们所乘坐的“前进号”,已经是轻油能够推动的体积最大的游轮了。大游轮?更不要说了,同行的船友里有曾坐过几千人的大游轮来过南极的,因为大游轮吃水太深,根本不可能靠近大陆或者岛屿,所以这样的南极游基本就是一船的人一路歌舞升平来到南极,然后用高倍望远镜远远地看到岸边有一群黑白相间的移动活物,然后哦那就是企鹅,再然后,就一路载歌载舞地回去了。登陆?更别想了。这也是他们来过一次还要再来的原因,因为上次几乎就是白来了。

一切,都是刚刚好。

之前说到,我们的行程是随时会因天气而调整的,当我们靠近象岛的北岸时,正好是阴天,于是船上的广播不停地反复纠结是否要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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