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么远那么近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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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如何说再见试读：
序 都说习惯了告别，但我们没有
我不喜欢深夜，是因为沉重，但我写文章的很多时候，都是在夜里。
打开文档看了一眼，写下这本书的第一个故事，是2014年的9月，转眼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有些时候我会回想起这些故事中的某些细节，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把它们重新放在这一篇篇的故事里，可过了一段日子，就忘记了。
我们的生活远远比故事要复杂，这里面有的是让自己捧腹大笑或者感怀落泪的桥段，有文字都无法描述的无厘头和小荒诞，更多的是让自己也不愿意再回忆的情感，所谓的感同身受，大概就是你们看到我写的故事，然后回忆起自己的往事。
所以此时此刻写下这篇序言，只能算是为回忆打开一个匣子，算是一种喃喃自语吧。
反正，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正如我们都谈再见，但实际上有多少离别，来不及道声再见。
感同身受不等于完全理解，而再见，也不意味着就一定会重逢。
记得前几天，我一个朋友对我说：你知道吗？其实大家都在背后议论你，议论你为什么有些时候很暖心，有些时候又狠心。
我有些奇怪，问道：这很矛盾吗？朋友摇摇头：不是矛盾，而是你把这两面都表现得太过明显，让自己的善恶都那样的昭然若揭。
想了想，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或许作为白羊座的我实在不善于把情感掩饰在心里，我妈曾经就说我，任何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看一眼就知道了。
但大人们都教育我们说，真正的长大，是将自己的喜怒不行于色，不要让别人一眼就看穿你，尤其是看穿你此时的心情。
坦白说，我还是没有做到。
我们已经站在了成人的世界里，却依然没有学会成人的规律，没有学会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我们总是觉得有好多时间，总是以为凡事都可以从头再来，但正如这个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个指纹一样，这个世界上，也同样没有可以从头再来的一模一样的道路。
我没办法做到隐藏自己的情绪，我曾想过，这或许就是我不太擅长写故事的原因吧。
我见过的好的作家，他们用一篇篇精妙的故事和写作技巧，构架出一个个异常精彩的世界；他们用自己的脑洞和情感，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所见所得放置于一个个虚拟的故事里，依托于自己笔下的“乌托邦”。
我尝试过了，我真的认真尝试了。我看许多故事，我读写作技法的文章，我研究那些故事中的套路，但毫无例外的，我都失败了，我始终都想从这些看似冷漠的技巧里，看到作者所蕴含的真实情感，都想从他们虚构的一个个人物上，找到属于作者真实的蛛丝马迹。
有些时候我很沮丧，没办法啊，我就是写不好故事啊。
或许，我不是一个善于遮掩的人，或许我也不是一个好的写作者，但我出了一本又一本的书，我写随笔、写鸡汤、写散文；同样，我也写故事，在这一本故事集里，我写下了这十几个故事，又是我不擅长隐藏的情绪合集，它叫作再见。
嗯，确实是这样子的，这些你即将看到的故事，都有关于告别，都在说着再见，而我们时时刻刻，不也是如此吗？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印象深刻的，往往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以及其中的细枝末节。我高中离家时，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和绿葱葱的田野，旁边是一个中年的大叔大声地用我听不懂的方言打电话；上大学时送别家人，妈妈拉着我不停地嘱咐，而我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让她最终放弃，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姥爷去世后我哭着跪在灵前，磕头烧纸点香，在送别的道路上泪眼婆娑地回忆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有时，我实在是羡慕那些停留在一个地方的人，我也渴望自己一直站在同一片熟悉的土地上，有熟悉的风景和熟悉的人，有我的童年、少年、青年，甚至直至我死去，都在这里。
可我正如父亲说的：你不是一个可以停留在原地的孩子，你的心就是你的翅膀，注定要飞起来，飞得越远越好。
那时我将这句话当作一种夸奖，我以为飞得越高越远，就越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我曾将父亲说这句话时的落寞表情当作是不舍，后来过了很多年我才想通，那不是不舍，而是无奈。
因为我已经明白，有些人事，一旦说了再见，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无论是曾经遇到的人，还是我们所谈的那个故乡。
我曾经看过这样一个问答，问题是：与人道别后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而且还解释了问题，不是要谈再见，而是谈再见后自己的状态。有一条回复让人伤感，他写道：告别后，我时常都在和陌生人打交道，而且没办法熟络起来，害怕下一次的告别如之前一般的伤心。
在那些过去的成长的时光当中，我们多少次和陌生人打交道？我不止一次用冷漠的表象来拒绝旁人的微笑和善意，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养成了表面嬉闹却不走心的习惯，学着不去当面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又在一次次的再见后落寞失望，很多时候我都问自己，这样做是否得不偿失。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我们都没有学好该如何道别，我们也没有为再见练习过台词，我们只是学会了铭记，记住那些转身离开的背影，记住他们最后一刻的笑容和眼泪，记住我们曾为相遇付出的真心，也记住了那些伤害和敌意。
因为知道此后的相见遥遥无期，所以时时都在暗示自己此刻要珍惜。
可是啊，我们终究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时间久了日子长了，我们就会以为有些人永远不会离开，也会觉得自己原本下定决心守护的情感开始一文不值，于是渐渐地我们就开始不在乎，也不愿意再付出，这本来美好的情感，就成了一枚开始倒计时的定时炸弹。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我们以为是时间的流逝，但实际上它却是在为最后的告别打上注定的烙印，成为我们可能还不自知却无法挽回的分散结局。
我们的心总是有限的，记住想要记住的，就会忘记那些曾经想要记住的，铭记也有时效性，也会分轻重缓急，有时可能因为想要珍惜，有时可能因为情感空缺，就好像是买来的物件，摆在那里，长久不去擦拭，最后就会被遗忘了。
忘记了曾经为得到它付出的决心，以及它的价钱、它的品牌、它的意义，我们像是掸去灰尘一般轻轻将它们移除，只是不管是记得还是忘记，都在我们的一念之间。
我们都是这样的人，都说因为要再见，所以要珍惜当下，可是走着走着，这种初心，也被我们遗忘了。于是我们才要一遍遍被自己和旁人提及，你要珍惜，你要珍惜，我甚至有些厌烦了这种陈词滥调，珍惜有什么用，记住有什么用，它能够带来挽回吗？它能让你我重新开始吗？
哪怕是再感动人心的破镜重圆，也终究会有一条条的裂痕，一旦还要面临再见，会碎成一地的粉末，风一吹就散了。
我就是知道了人与人之间注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写下了这本书。
在上一本的故事集里，我写到了亲人的离世，我曾认为那是最悲伤的离别，是我们无法承受之痛，因为毕竟生死相隔，再没有重逢的机会，于是用了最悲哀的笔调去描述自己的心情，而那也是我最真切的情感体验，生死，就是我们最无法接受的永别。
但冥冥中被我忽略的是，生死是永别，不是告别和再见。因为知道再也无法相见，所以心里不再抱有期望，不再存有幻想，我们只能放手，没有其他的选择，悲伤的是情感的逝去和人的离开，但最终会接受这个现实，因为那已经是永远无法挽回的终点。
我必须承认的是，对于这种生离死别，慢慢地就习惯了，不是说习惯了生死，而是习惯了这种永别的情感，它渐渐地会被时间稀释，变成回忆的契机。
但现在所谈的再见，是以为还会有相遇的机会，比如我写下的那些人，那个学生时代我一直仰视的玩伴、那个总是欺负我的同桌、那个爱人眼中完美的伴侣、那个重新回到家的父亲……我写下的那些人，我以为他们都会回来。
但实际上，曾经说了再见，多年以后再重逢，不是重逢的曾经的你我，时间飞逝而过，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你不是曾经的你，我也不是曾经的我，就算我们多年后重逢，又怎么会和往昔一样呢？
所以，老同学再聚只能靠着回忆，儿时的玩伴相遇却无话可说，曾经的爱人爱上了他人，曾经的家人得不到原谅……
你知道再见可怕的是什么吗？可怕的不是我们再也不见，而是我们再见后，才真正明白，人生无常，物是人非。“物是人非”这个词，才是最残酷的，我们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我写这本书，不是为了告诉你告别的残忍，也不是想要你珍惜现在的拥有，而是让你明白，哪怕你们再重逢，也再不是往日的景象，你们早已站在了不同的道路，前往了不同的世界，你们的隔阂，就在你们曾经说再见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这种距离，不是对错那么简单，而是时间平白无故在中间画下了无法逾越的鸿沟，没人能跨越，因为时间永远无法重来。
我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但我更喜欢不要有那么多的道别充斥在自己的生命里，前途的风景就算是无比撩人或者电闪雷鸣，我也不喜欢用别人的离开来换得自己的太平，那对别人太不公平，实际上也在压榨自己的空间。
挥手之间，总有很多想留下的被我们遗忘，也有很多不想铭记的却被带走，人人都是如此，我们的生活就是充满着各种阴差阳错和不可预料。
唯一可控的，就是让这告别来临的日子慢一点，再慢一点。
我不敢说自己写的故事多么的曲折和精彩，只能说我尽力去描述在这种相遇和离别背后我的真情实感，更多的，我写下的是自己的无奈。
面对生命，面对人事，甚至面对我们自己的日子，已经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开始日复一日地萦绕在自己心头，成为我越来越焦虑的原因。
年岁渐长，我已经学会面对，但面对还远远不够，争取也远远不够，因为我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很多事情都无法改变，这就是所谓的无能为力，我没办法做到洒脱地放手，我只能选择写下它们，记住他们，最后告诉你们。
讲一个故事，不是说故事中有多少曲折的情节，而是让你通过这个故事，了解我的无奈，明白我的放弃，同时，也请观照自己的人生。
那些悠然成梦的岁月，那些肆意放纵的曾经，都可以在挥手之间说声再见了。说再见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我们都说应该好好练习说再见，但这并非是熟能生巧的事情，这其实是一件需要下狠心的事情，不回头，不回忆，不期待，不奢望，多需要勇气和决绝啊！
但你知道吗？我们没办法，我们没有理由去固执地挽留一个人停留在身边；我们也不能自私地让那个人因为情感就不去别处，所谓的好聚好散只是对挽留的一种遮掩；我们没办法，既没有办法让相遇早早到来，也没有办法让告别理所当然。
所以，我们说，如果非要告别，那么就让它来得晚一些，哪怕只是多一秒。
多一秒钟又有什么用呢？其实没用，但我们总是自欺欺人地以为多一秒就多一种可能，但实际上我们只是多了一秒钟徒增伤心，到了下一秒，我们又要面对离别。
只要你敢说再见，那么一起的情感还是会从生命中淡去，我们认为一辈子都要刻骨铭心的痕迹，还是会从岁月里被抹去。
尴尬的是，我们毫不自知这种变化，所以才会在真的重逢中后知后觉，猛然察觉一切早已不同于往日，并且对这种隔阂和距离无能为力，这才是我的这本书想要探讨的最后核心。
其实于我而言，写下这书中的故事不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只是挑选了自己生命中的一些片段和你分享，我相信你会理解我的这种想法，毕竟没有人会一直拥有所有，毕竟我们都曾经或多或少面对过离别。
我对说再见这回事一点都不含糊，我也对重逢依然怀有希望。
我期待有朝一日，我们真的可以习惯告别，我也期待有人站出来大声反驳我，说我都是错的，说我在胡说八道，明明有些事情可以重新来过，明明有些人再回来一如往昔。
如果这种再见和相逢不是一种特例，我不会气急败坏，反而会感动落泪，我一定会郑重向你道歉，因为这个世界上，终于不再有物是人非。
而我，也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期待，期待属于自己的从头再来。这么远那么近2016年5月20日 于北京Part 1第一章我的世界你已早退
之前我爱你，你还在；之后我依然爱你，你却走远。我们终将这样错过。
或许有些爱情也不过如此吧！当心的距离渐行渐远，哪怕同处一个屋檐下也感觉远在天边。曾经的世界里彼此照耀，而后各奔东西不再依恋，千疮百孔的爱情在心里偃旗息鼓，只留下空荡荡的记忆捉弄依然停留在原地的那个人。
到最后与其相见，不如怀念；到最后与其随缘，不如缘灭。各自安好，相忘无言。
这一年北京的冬天，好像比往年暖和很多，依然没有下雪。夏严提着行李站在地铁六号线的终点站口，看着远处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区，她最终没有勇气再进去，站了良久，她把手中的请柬撕碎，转身离开。
这一天是2013年12月21日，距离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01
故事的女主人公叫夏严，大家唤她燕子，男主人公叫郭磊，别名锅子。他们是大学同学，同级不同系，相遇和在一起的桥段都很普通，无非就是偶尔相遇，彼此欣赏，成为好友，最后在一起，爱情的顺理成章在他们身上应验，他们只是大学中最普通最平常的一对。
锅子家境不好经济拮据，好不容易从外地的农村考到北京的大学，一直都在咬紧牙努力，忙着读书和打工，拿奖学金赚学费，又参加了好几个社团。燕子看到他这么拼命，觉得自己应该体贴、温柔，打理好他日常的一切，于是燕子在大学里是锅子的后备军，帮他处理杂事，报名参加比赛，和团委领导周旋他入党的名额，争取更好的助学补助，而这一切，燕子做得心甘情愿。
燕子其实是典型的北方女孩，说话大嗓门，做事雷厉风行，是班级里最活跃的一位，但这一切到了锅子身上都变得鸦雀无声，她曾经对我说她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两个人在一起，就要不断地牺牲自我，妥协个性，爱才能长久。
我问她，你这么想，锅子知道吗？她摇摇头。我又问，你这样为了他改变自己，他又为你做过什么？她愣了一下，没有说话。02
到了毕业分手季，锅子和燕子依然在一起，在吃散伙饭时同学们都打趣说他们是彼此的“万能胶”，再怎么样都不会分开。锅子哈哈大笑，搂住燕子大声喊对啊，我们就是分不了，永远在一起的那种。
燕子依偎在锅子怀里，眼睛亮亮的，不知道是哭了，还是喝多了酒。
毕业之后两个人都在北京有了工作，锅子凭借自己优秀的成绩和丰富的学校兼职经历，成了一家公共公司的公关，起薪7000元，而燕子也到了一家外企做了行政，薪资虽不比锅子，却知足。
他们在朝阳区边缘一个荒凉地段新开发的小区租了房子，据说地铁六号线马上就要开通，这里是终点站，他们都很满意。唯一让燕子纠结的是锅子更忙了，数不清的会议和报表，还有几乎每天的加班，周末还要应酬，两个人只能在深夜才能匆匆打个照面。
但燕子没有说出自己的一点埋怨，她知道自己在锅子心中的地位，也明白他的忙碌是为了他们共同的将来，她不但承担起了全部家务，还经常在下班之后带着便当去锅子公司探望他，公司的同事都夸燕子体贴又温柔，将来肯定是贤妻良母，燕子听了也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时间过去了大半年，燕子已经从行政人员做到了经理助理，而锅子也开始接手更大的项目，燕子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去公司看望他，两个人的交集仅限于几句不走心的问候，还未来得及温存，就都已经各自进入了梦乡。
偶尔燕子也会有抱怨，觉得工作时间几乎占据了时间的全部，劝说锅子换一家公司，都被他好言相劝压制了下来，理由几乎不可动摇。
锅子说：“现在的辛苦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谁愿意一辈子租房子挤地铁？谁想每天起早贪黑，还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03
看着燕子一天天消沉的脸，锅子心中有愧，他知道燕子喜欢动物，特意在她生日前夕买了一条雪白的萨摩耶送给她。当锅子把装着狗的篮子递到她面前时，燕子并没有像锅子期待的那样喜出望外，而是微微皱了皱眉，就坐在了沙发上一言不发。
锅子觉得疑惑，忙询问她怎么了。燕子按捺不住，说两个人都太忙碌，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小动物，谁给它喂食、谁给它清理、谁带它看病都是问题。锅子笑了，当然是你，你做行政的又不忙。
燕子微微有点懊恼，我不是行政，我是经理助理。锅子显然吃了一惊，你都是助理了？我怎么不知道。燕子觉得有一口气开始憋在胸前，原来锅子已经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尽管他们依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睡在同一张床上；尽管不是同床异梦，但在锅子梦里，早已没有了她。燕子站起来走进卧室，重重摔上了房门，那一夜，锅子没有进去。
后来，经不住锅子的反复道歉和游说，燕子还是原谅了他，她也知道这样下去没有办法，但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锅子的存在，习惯了不改变对方只改变自己，燕子最终选择退让，她辞去工作，决定去学习动物美容，将来做一份更加清闲的工作。
她暗暗告诉自己，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动物美容学校在通州，需要寄宿，燕子只能周末才回家一次。锅子周末依然加班，每次回家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她都沉默地自己收拾，买点水果和零食放好，自己在家待两天，又回去上课。他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面，只是每天晚上简单打一个电话，后来电话也没有了，改发短信，到了最后，短信也变成了简单的几个字。
早安。早。晚安。安。
学校别人的男女朋友带着零食和礼物经常来探望，锅子却没有来过一次。他们都在取笑燕子，说她的男友只是一个传说，有的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的有男友。燕子的姐妹们都在劝她分手，可燕子舍不得，她知道自己深爱着锅子，尽管两个人早已经没有了最初恋爱时的激情，但她认为这或许就是爱情最后的本质，平平淡淡，相敬如宾。她真的习惯了。
直到那一天，燕子从锅子的口中听到他已经有了新女朋友。那一刻，燕子才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彻头彻底地输掉了这场爱情的游戏。04
锅子的公司有一位女同事，人很漂亮，温柔有气质，对锅子热情得不像话，每日嘘寒问暖，经常送锅子一些小礼物，最开始锅子总是推脱，但禁不住接二连三糖衣炸弹的轰炸。女同事也表示不在乎他有女朋友。
她总说，没结婚的就是单身男女，还不让人寻找更好的吗？再说你的女朋友估计也有人了吧，不然怎么都不给你打电话发信息呢？你别蒙在鼓里戴了绿帽子还假惺惺占着一个男朋友的名额。
燕子给我打电话，连哭带说了整整一夜，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统统倾倒出来，末了问我该怎么办。我虽然非常不耻锅子的行为，但就如燕子说的，他们其实已经习惯了彼此，就算锅子喜新厌旧，但总归他们两个人才有感情基础。
我说，再等等吧，不要去管，安心上你的课，我帮你看着锅子。
两个月过去了，燕子学习结业，她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做任何事情，锅子去接燕子回家，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开门，燕子看着整洁的屋子和一束鲜艳的玫瑰花瞠目结舌，锅子紧紧抱住燕子说，对不起。
锅子和他的女同事在一起之后，发现女同事远远不及燕子，甚至连十分之一都不及，锅子开始想念燕子，深深地感觉到她的好，于是锅子选择逃避，辞职，换手机号码，最后一切办妥，接燕子回家。
事情突然的峰回路转并没有让燕子开心，她明白就算没有女同事的昙花一现，他们之间的隔阂也已经不是一点儿甜蜜就可以弥补的，燕子的心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暖回，爱情或许就是如此，错过一次，受伤一回，想要去填充那道裂痕比登天还难，如果不能打破心灵的禁锢，哪怕是给予了整个世界，也无法找到曾经的感觉。
她对锅子说想回家休整一段时间，以一年为期，等到那时如果异地的两个人还能在一起，就马上结婚。经过一夜的沟通，凌晨天刚刚亮，锅子点点头。
那一天，是2012年12月21日，传说中的世界末日。05
燕子走的时候锅子去机场送她，他紧紧拥抱燕子，反复对她说爱你，等你。燕子说现在房价贵了，你一个人住两居室有点浪费，不如换个房子住吧。锅子摇摇头，不要，我会每天收拾屋子，好好工作，就在这儿等你回来，你可一定要回来啊。燕子忍住眼泪揉揉锅子的头发，轻轻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的距离相隔了1800公里。
最开始燕子在家的时光过得悠闲自在，每天无所事事，和旧日好友联络，喝咖啡看电影，和锅子打电话互致问候，彼此报告一天的行程，燕子觉得自己的状态在慢慢恢复，曾经心中已经被埋葬的爱情开始一点点重新滋生，渐渐萌生出枝叶，她觉得那个曾经深爱锅子的自己又回来了。
但好景不长，两个人终究抵不过时间和距离，慢慢地，他们的联系开始少了，从每天两个电话变成一个，有时握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绞尽脑汁想话题；后来又开始发短信，从最初的几段文字变成几句话，到了最后，又是几个字。
早安。早。晚安。安。
燕子曾经忍不住和锅子大吵大闹，锅子只是静静听着，也不反驳，等到燕子怒气稍稍平息，再劝慰几句，说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直到燕子决定回到北京前夕，收到了一张来自北京的请柬。
那是锅子的结婚请柬，上面的名字是郭磊和刘柳，一个燕子不认识的名字。
这一次燕子没有哭闹，只是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平静地说要去北京参加自己爱情的葬礼。06
一年过去了。最初的北京好像还是那个样子，建筑还是那座建筑，街道还是那条街道，仿佛过路行人的面孔都十分熟悉，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是燕子知道，一切都不同了，锅子已经搬家，婚房在市区的高档小区，听说女友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当燕子站在当初承诺会开通的六号线终点站，抬头看着自己和锅子曾经住过的小区，她不知道现在那户人家里住的是谁，他们是否也像燕子一样，失去了一些本来属于她的东西。
小区周围已经不像几年前那样荒凉，距离地铁只有两分钟，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小商小贩齐力吆喝，穿着西装卖房子的人站在地铁口殷勤地递过来传单，声声叫着美女看房吗？像是好房不限购，买一层送一层。
燕子接过传单，转头对着我苦笑，你说我买来和谁住呢？
我无言，只是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她在微微颤抖，我低声说，现在别哭。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仰起头，不，我不会哭，我是高兴，终于解脱了，终于没有牵挂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摇摇头。她说，今天是12月21日，去年的今天是世界末日，我离开了北京，我其实不信什么末日，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末日，虽然整整迟了一年，但我的末日终归还是来了。
我连忙说你别做傻事啊。她笑了，我才不会傻到要去做那些事，我要回家，我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曾经我们哭过、闹过、争吵过，都不要紧。但我们曾经错过，一旦错过，就再也遇不到了，我们就永远错过了。
我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把她的行李接过来，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拿出那张镶着金线的精致请柬一点点撕碎扔掉，对我说再见，转身上了出租车。
在她关门的刹那，我看到，燕子无声地流下了眼泪。远在远方的远01
初到丽江的那天深夜，我就被酒吧里吵翻天的音乐给轰了出来。
我推开酒吧厚重的大门，将里面歌手嘶吼的呐喊声和鼓点的聒噪声挡在门外，因为多喝了几杯酒，胃里一阵翻腾，我弯下腰用手撑着膝盖，嘴里有一种酒精和胃酸的味道，干呕了几下又吐不出来。
心想，这哪儿是世外桃源丽江啊，这不就是北京三里屯乌泱乌泱的酒吧一条街吗？
正在心里暗自吐槽，身边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吧？
我抬眼望去，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姑娘，浓妆艳抹，穿着性感的连衣裙，胸口开得很低，看得出是波涛汹涌，我摆摆手，没事。
她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我，擦擦汗吧，你看你，来玩儿还搞得挺落魄。说完自顾自地抿嘴一笑。
酒托！我当机立断地做出反应，早就听说丽江有无数美女做酒托，专门找像我这种形单影只的男人做下手对象，目的就是拉着你去一家酒吧，不停劝说喝酒消费，提成高得吓人。
我起身道了声谢谢就准备离开，她又说，一个人吗？我嗯了一声，问她，你也是？她微微一笑，不啊，我和几个姐们儿在这上班。
我心里马上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准备离开，不能给她对我下手的机会，这时她又说，不舒服就赶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会更难受的。
这倒是微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她笑了一下就推门进去了，音乐声马上又传进我耳朵里，感觉又有些想吐。02
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我想起刚才在酒吧遇到的姑娘，心想着酒托也真有意思，原以为她会趁机拉着我去喝酒，我都想好了怎么拒绝，结果好似有些不识好人心。
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了下午，起床洗漱后便到街上溜达，去了一家熟识的茶社，刚进门就听到有人说，这么巧啊。
我循声望去，在稍暗的那个角落里，坐着昨晚在酒吧认识的那个姑娘，我心里微微有些惊讶，但也不显山露水地打招呼，是啊，真巧。她招手让我坐到她身边，我坐下说，怎么，现在就你一个人吗？
她一挑眉，是啊，其他人还没醒呢。她顿了顿又说，你该试试这儿的桂花普洱，特别好喝，我每天都来。
茶社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我们喝茶，我和身边的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她问我，你来丽江多久了？我说，第二天。
她问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是广告狗。
她问我，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我说，待腻歪了就走。
后来相顾无言许久，我打破了沉默，你呢？你来多久了？问完我就后悔了，想来她在酒吧工作，应该就生活在这里，我当时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结果她咯咯一笑，我啊？我来俩月了。
结果我又忍不住问出一个让我后悔的问题，那你在酒吧是做什么工作的？她轻描淡写地说，酒托啊。
我真是啪啪啪自己打脸，绝对是脑子进水了。03
直到把一壶茶喝到没有汤色也没有了味道，姑娘起身说，我准备去买个簪子，你要一起去吗？我鬼使神差地说，好啊。
我起身后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也愣愣地看着她，她没有了晚上的浓妆，现在显得眉清目秀，白净的脸上透着些许的红色，头发顺滑地散在脑后，一身素色松垮垮的连衣裙，倒是更显得整个人捉摸不透，V型领口这次在安全的位置，不知道喷了什么香水，有一股淡淡的栀子花味道。
许是盯着她看了许久，她笑着问我，喂，看什么呢？我马上把目光收回，尴尬地摆摆手，哦，没什么。
她又笑了，你真有意思。她笑起来的声音真好听。
我陪她去买簪子，绕过一条又一条宽宽窄窄的巷子，有些巷子游客特别多，她告诉我那里开的店都是专门宰游客的，有些巷子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她说这里才能真的淘到老东西。
走到西市的拐角处，看到一家名为“遇见丽江”的饰品店，门旁趴着一条吐着舌头的金毛，窗户的玻璃上写着：遇见丽江，遇见你爱的姑娘。她指着这行字对我说，你瞧，多俗的广告语。
没等我回应，她便推门进去了。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映入眼帘的是花花绿绿的饰品，我也不懂，就站在旁边看她趴在柜台上仔细挑选，这时我又偷偷从上到下好好打量着她，她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白色有蕾丝的袜子，小腿修长，腿型笔直，挎着的小包像是刚刚淘到的物件，有好看的花卉图案，胳膊上戴着几只银镯子，手指细长，弯曲起来像是摆出做法的手势，一时间我竟然看得入了神。
她把一只簪子戴在头上，扭过身问我，怎么样，好看吗？
我点点头，还行吧。
她问我，还行是好看还是不好看？我说，好看。04
逛了大半个下午，我说要回酒店换衣服吃饭。
她摸摸肚子，哎呀我也应该回去了，晚上我不上班，我们去火塘听歌好吗？我问，什么是火塘？她说，就是最原始的民谣酒吧，挺安静的，现在丽江没有几家了，你应该会喜欢。
约好时间地点，她潇洒地一摆手，拜拜。说完扭头就走了，没有回头。
我连忙回到酒店，匆匆吃了几口饭，然后洗澡吹头发换衣服，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有些期待今晚的见面，或许是独自旅行难得有个结伴而行的人，又或许是受到丽江这种充斥着暧昧气氛的挑拨，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猿意马。
到了约好见面的地点，她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我走过来，她大力地挥手，哎，那个谁……这里！我抓紧几步走了过去，她扑哧一笑，我刚刚想喊你，都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说，叫我远近就好。她乐了，这是什么怪名字？我说，就是个网名。
她眨眨眼睛，这么神秘哦。我叫苏亚，你叫我小亚就行。我点点头，素雅，倒是挺适合你这身打扮的。她乐了，你这个人说话真有意思。
走进火塘，果然没让我失望，二三十个人围坐在一个大坑里，有一个歌手拿着吉他唱着自己的原创歌曲，大家安静地听，默默地喝酒，或者低下头三言两语地聊天，一切都显得那么刚刚好。
小亚也不说话，举着一听啤酒喝了一个多小时，微微闭上眼睛随着音乐摇头晃脑，我们挨着坐，特别近，她赤裸的胳膊紧紧贴着我的胳膊，我一时间有些紧张，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没想到这点小动作被她看在眼里。
嚯，你这是有些春心荡漾？我一听就脸红了，没有，我就是有点热。
她斜着眼睛看了看我，是吗？我重重点点头，她轻声说，好吧。05
从火塘出来，又是深夜了，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我和她并排走在石子路上，她拎着挎包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抬起头用力呼吸着空气，然后转过身对我说，我还是最喜欢丽江的深夜，像它的样子，还有清晨，清晨也特别棒，你一定要再试试。
想了想我问她，既然你喜欢安静，干吗去酒吧做酒托呢？
她说，因为要赚钱啊，不然我怎么租房子吃饭生活呢，酒托赚钱快，我还得攒去下一站的路费呢。
我问，下一站？你不是长期待在丽江吗？
她笑了，不是啊，我就是到处走到处留，到一个地儿就打工赚钱，然后再去下一个喜欢的地方。
我问，那怎么在丽江待了这么久呢？
她说，因为喜欢啊。
我问，那什么时候离开？
她笑了，和你一样，待腻歪了就离开啦。
我们走在丽江的小河旁，河水潺潺，没有了白天热闹的景象，这时的丽江显得典雅又幽静，旁边民居高高的窗户上映出些许灯光，照在青石板路上，我和小亚慢慢地走，甚至可以称之为是溜达，没有人经过，一切都美得那么心旷神怡。
路过一座小桥时，路面有些滑，我刚想伸手去拉她一把，但半伸出去的胳膊就僵在了那里，她一手扶着石墩小心地挪着走挨着我走过了桥，我又把手抽了回来，想想真是有些窝囊。
马上要到酒店了，告别时我说，你不是说清晨的丽江特别美吗？明天早晨一起早起，带我逛逛丽江的清晨？
小亚歪着头想了一下，如果我能起来的话，当然可以，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哦。06
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拉开窗帘却沮丧地发现，竟然下雨了。
我一边慢吞吞地穿衣服洗脸刷牙一边想，小亚肯定不会来了，本来昨晚就睡得迟，今天又下雨，她自己也说不一定来，干脆我也继续睡觉好了。
可想归想，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冒着雨出去了，刚走出去没多久，就看到小亚举着一把青色的伞朝我走来，看到我就气鼓鼓地说，你迟到了足足半小时。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她打断我的话，以为我不会来了？我沉默不语，她撇撇嘴，我才不是那种人。
吃过简单的早饭，我和她打着伞走在小巷里，雨稍稍大了些，她微微向我这里靠了靠，伞很小，我离她很近，近到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但我依然没有勇气牵起她的手，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冒出来。
良久，她对我说，雨太大了，我们找个地方避一会儿吧。
看到一个有屋檐的民居，我们小跑过去躲在下面，收起伞放在一边，小亚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雨，微微有些懊恼地说，这么大的雨，看来今天的酒托生意不好做了。
我问她，丽江打工的机会这么多，干吗非要做酒托呢？你也知道丽江的酒托在外声誉都不好。
她说，酒托来钱最快，我得赶紧攒钱，最近半年光顾着挥霍了，而且……她回过头看着我认真地说，酒托和酒托是不一样的好吧？基本的良心和道德我还是有的。
我连忙说，我知道的，我懂，你不是那样的人。她微微骄傲地一抬头，那当然。
过了一会儿，她说，明天我要和几个姐妹去大理，估计要住上几天。我微微有些吃惊，要去几天呢？她耸耸肩，不好说，少则三四天，多则一个星期吧。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我能和你去吗？忍了忍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改成：那我还能见到你吗？她哈哈大笑，当然啦，我是去大理，又不是去刑场，没几天我就回来了。
说完，她像个男人一样地拍拍我的肩膀，傻小子，别太想我哦！07
可是，她刚走第一天，我就开始想她了，我觉得我真是病了，着了魔了。
我不是一个滥情的人，更没有过所谓的一夜情历史，对人一见钟情什么的更是从不相信，怎么偏偏就对这个小亚有一点不一样呢？我反复地问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认真回忆着我们见面后的点点滴滴，却又找不出一点奇怪的蛛丝马迹。
可就是看似最最平常的邂逅和结伴，却成了我二十几年里最诡异的相遇。
过了七八天的某个傍晚，小亚在微信里喊我，远那个近，我回来啦！
我赶紧去茶社找她，她依然是一个人坐在那个角落里，头发长长的散落在身后，遮住她的半边脸，显得那么恬静好看，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看到是我，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必须承认，当时我的心跳肯定漏了一拍。
她拉着我的胳膊让我坐下，我走了这几天是不是特别想我？
我竟然老实地点点头，她满意地笑了笑，我也是。
我身子突然一下就抽紧了，老板娘坐在我们对面不怀好意地嘿嘿笑，我满脸通红地只顾喝茶，我们开始聊天，她和我说了许多事情。
她说自己是怎么厌倦了上海繁忙的工作和生活，带着积蓄开始到世界各地去看看。她说在巴黎的广场喂鸽子，结果来抢食的太多甚至还有一只直接啄破了她的手；她说去泰国的时候总有男人以为她是人妖，给她钱让她跳一曲；她说在柬埔寨看到了做服务生特别可爱的小孩就给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小费；她说在大理的感觉不如丽江，感觉人情味实在是寡淡了一些。
她说得动听，我听得着迷，良久我感叹道，原来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啊，真好，好羡慕。
她说，你也可以去啊。我一愣，我？我不行。她问，有什么不行呢？辞职了不就可以出发了吗？我说，哪有那么简单啊。她摇摇头，我都做了这事了，就是很简单。
我刚要反驳，她指着我说，明白了，你
。
我只能翻个白眼，她突然猛地靠近我，吓了我一跳，本能地向后一缩身子，你要干吗？她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做了一件事，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狐疑地问，什么事？我是谁？
她神秘兮兮地说，我去百度你来着，我只是好奇，怎么会有人叫远近这么一个奇怪的人，但真的让我百度出来了。
我真的被吓到半死，我以为我做的坏事都被你知道了呢。
这下勾起了她的欲望，你说啊你说啊，到底有什么坏事？08
茶社要打烊了，我和她收拾好东西离开，这几天丽江一直都有雨，地上湿漉漉的，但空气格外好，深夜的丽江像是刚刚出浴的少女，散发着一股诱人但却格外美好的气息，像极了现在在我前面走着的小亚。
今天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亚麻长裙，地上有水，她就一只手轻捏起裙角，踮着脚慢慢地走，微微倾斜的身子形成好看的弧度，衬着路边的灯光，实在是美极了。
我想此时此景，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忍不住想冲过去抱紧她，告诉她说我来保护你吧。
今晚我们走得格外慢，感觉要把一步变作三步走，我满心都在想着要不要请她去我房间坐坐，或许什么都不用干，就继续喝酒聊天，但又想着大半夜邀请姑娘去陌生男人房间是不是太唐突，或者有更好的想法可以让我们相处的时间再久一点儿。
曾经在生活里叱咤风云的我，此时此刻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浑小子，满心满眼都写满了慌张。
许是小亚看出了我的心猿意马，她清了清嗓子对我说，其实你想去旅行，真的是有很简单的办法啊，就和我一样，想走就走了。
我点点头，但是没有人能像你这么洒脱，说放下就放下了。
她说，是啊，没几个人能真的放下，谁的心里都是一大堆的烦恼，我也有，只是我愿意回避一些就回避一些，我不像你，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想要。
我心里微微有些吃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看了我一眼，感觉吧。我说，哦。
然后两个人又好似各怀鬼胎地走了一段路，就站在了分岔的路口，右边是我回酒店的路，左边是她回去的路，我们停留在原地，好像谁都没有办法说出那句再见。
小亚吸了一口气，说，明天我就要离开丽江了。
我掩饰不住自己的惊慌，你要走了？去哪里？去多久？还回来吗？突然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闭了嘴。
她没有介意，回答我说，继续往西边走，去西藏，估计去几个月吧，暂时不回丽江了。
我心里分外的失望，那我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你了？她微微笑了笑，我们不是之前加过微信吗？还是可以常联系的。我微微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那……再见？
我冷不丁地说，再聊会儿。她一乐，我们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了，我都站累了。我“哦”了一声，接着她问，不然你去我那儿坐坐？我有很不错的梅子酒。
我顿了顿，像下定了决心，不了吧，你明天还要早起坐车，要早点休息。
她没有表情地“哦”了一声，然后对我说再见，转身就走，像极了第一次和我相遇分别的样子，没有回头。09
第二天小亚离开的时候我没有送她，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小亚在微信里对我说再见，有缘再见，然后附上了一张我们的合影，照片里的我和她靠得很近，都笑得很开心，像是情侣一般，又像是兄妹、朋友、知己、亲人。
我心里丽江的美，就像是小亚一般，恬静的，安宁的，活泼的，素淡的，热烈的，浓艳的，每一面都是丽江的，也是小亚的。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旅行，我们无非上车下车，邂逅不同的人，际遇不同的事，如果有缘遇到一个人，能够在你落魄时递上一句问候，能够在清晨陪你看一场雨，能够深夜陪你喝酒听歌，内心中总是会有美好，被我们记住。
很难想象，如果在丽江没有遇到小亚，那将是一番怎样的情景，但世事总是没有“如果”二字，就像我离开丽江去机场的路上，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都幻化成了小亚的一张张笑脸，让我分不清楚这是否真实地存在过。
回到北京后，小亚偶尔还是会给我发微信，发来她在西藏生活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穿着藏袍，挂着各种珠子，笑容灿烂得像是那里炽热的阳光，她会发很长很长的语音跟我说那里遇到的人和事，会哈哈大笑，会咯咯地笑，笑声一如既往的爽朗动听。
后来我知道，我并非是想要和小亚做些什么才可以，也不期待有任何的发展和结局，只是我们同是这条路上独自一人的旅人，彼此遇到，彼此安慰罢了。
我几乎很少回复小亚的微信，偶尔也是只言片语的保重之类的话，后来她就渐渐不再发微信给我了，大多时候我都是看着她的朋友圈，默默点上一个赞，告诉她，我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你。
我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某些想法破坏了这些美好，我宁愿自己的回忆永远停留在丽江的那些日日夜夜。我们脚步轻盈带来的是故事的开始，却步履蹒跚地走向了故事的结局，狂欢之后依然是散场，那就让这散场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她看我时的盈盈目光里。
远在远方的远，其实比远方更加遥远。
只是，这撩人的情愫，像极了丽江那一夜暗涌的灯光，恍恍惚惚，却没有熄灭。
又及
写到这里时，突然想起好久没有和小亚联系，想给她发条微信，告诉她我写了她的故事，可是我翻遍了微信通讯录也没有找到她，或许是她改名了换头像了，她就好像是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就好像我们从未相遇。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古之侠者皆有义。何为义？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所在。”
所谓的江湖，就是一个“义”字。
其实有些时候，一个“义”字足以囊括一些人的人生。
心里有一方江湖，不在何地也无须何处。江湖儿女江湖事，江湖儿女江湖话。
我是北方人，出生在煤炭之乡，从小很乖，不吵不闹，长大后性格比较豪爽，更不缺朋友，酒肉朋友也很多，但是我明白，这酒，也要看跟谁喝。
来到丽江后，我认识了传说中的成子。这个人很多人不陌生，有两本畅销书详细记录了他前三十年的生活。
成子是爱茶的人，坦白讲，自从结识了成子，茶和酒开始在我的生活里平分秋色。
我不懂茶，只是拿来解渴，所以每次都不让成子给我泡好茶，当然大多数情况下他也舍不得给我泡，什么易武正山、昔归、老班章，在我嘴里都是大树叶子味。
可成子爱茶，就像他爱拉萨，爱大昭寺头顶的太阳，爱纳木错，爱折腾，爱豆豆。
2015年公历新年，成子和豆豆给自己和船长找了新家，搬离了那个陪他们生根丽江的老茶社旧址。豆豆一度流眼泪，舍不得那个公共厕所旁十几平方米的小地方。
新的茶社地方大了，原本想着成子能好好拾掇拾掇，弄得高大上一些，多赚点银子比什么都实惠。
可是我看了看，牌子没换，还是成子自己刨的那块松木板。桌椅板凳也没换，许是被熏陶得久了，木制的东西也透着一股子茶香。
他们索性不租房子住了，在里面搭了个小阁楼，就住在上面，我去过那个地方，反正以我的个头，一起身就会撞到头。
我偶然在丽江认识他们，把成子当作亲哥看待，后来又因为特别喜欢豆豆，认作干姐。至此，我变成了成子的小舅子，他想起来就酸酸地说，连你也背叛我了，我好孤独啊！
我不屑一顾，拉着豆豆姐的手在丽江的石板路上继续招摇过市。
一般故事讲到这里，就要结尾了。
从此大耳朵成成和豆老师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闲暇的时候带着船长游历祖国大好山河，他们生了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儿，是我的外甥女。
打住，那是不可能的。
你以为我会写这样一个流水账吗？
真实的故事是这样的，我慢慢讲，争取在一万字之内讲完。
如果此刻你有一杯茶在身边，那最好不过，如若没有也不打紧，因为我想先和你聊聊成子关于茶的故事。
成子没有什么童年，在他还不会写生活两个字的时候，就过早地走进了生活。
以至于他一成年后立马热衷于折腾，自觉或不自觉地投身于热闹的人生中，来弥补童年的缺憾。
他在学生时期曾领导过罢课，在铸造工厂组织过罢工，在公司谋划过集体跳槽。在2008年经济危机的背景下，带领只有七人的销售团队，在中建材创下三亿七千万的业绩。也曾在短短一个月内散尽家财。
听起来很像是简历，总之，他三十岁之前的人生逍遥又嚣张，没人比他更加肆意妄为地解放天性。
但是，三十岁之后成子的生活也没人比他更颠覆。
成子在青海佑宁寺结识了一位僧人，是位汉地来的行脚云游僧。
僧人面相和善却威仪俱足，游历四方，遍访名山大川，随身的布兜里藏着各地名茶，所经之处如有好茶，一定采而贮之。
那时成子每天都和僧人持咒喝茶，人们都以为成子要出家了，可僧人度他，只带他喝茶。
僧人随缘点化，遇到有缘人，由茶入禅，举杯间三言两语化人戾气。成子敬重他，心甘情愿替他背起乾坤袋，以随侍弟子的身份再度上路。
僧人是北方人，五十七八岁的光景，几十年前全家人出了车祸，只留他一人独立于世。
他剃度于一家禅寺净慧上人座下，出家前供职于茶料所，本就是业界颇有名望的茶人。出家后万缘放下，唯钟情那一杯茶。
他教成子选茶、品茶，系统地传授成子茶艺茶理，成子从他那儿承接的茶道古风盎然。
随后师徒二人四处挂单，缘化四方，成子伴随着僧人踏遍名山，遍饮名泉，访茶农，寻野僧，游历天涯如是数年。
其间他们曾在一座盛产普洱的知名山头停留半年之久，缘由是僧人在那儿遇到了故人。
僧人的故交名叫隐伯，他也是位爱茶之人，与僧人年龄相仿，曾一起学茶，师出同门。
后只因独爱普洱，留在了彩云之南。隐伯爱人早年去世，膝下尚有一子一女，都是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可隐伯已多年未与子女联络。
老爷子性子倔，不愿多说，只留恋这长茶的山头，就这样自己一个人隐居于此。
隐伯平时自己种茶、采茶、制茶，守一地茶，道一地经，倒是怡然。
成子因僧人结缘隐伯，成为忘年之交。之后他随僧人和隐伯访遍云南诸大茶山，他们带他认识不少相熟的茶僧茶农。
他一路借宿在山寨货寺庙，把他乡作故乡，最终安定在滇西北的小城。
僧人早在一个雨夜不告而别，至今再没和成子有过任何联系，成子四处托朋友帮忙留意，这些年也没人再见过这位于成子有恩的僧人。
后来我们喝酒的时候，成子聊起了这些往事，我问他，茶和酒除了味道还有什么区别吗？
成子说，酒是给人外力的，让人越喝越张扬，越绽放；茶这个东西，能让人静下来，越喝越往回收，开始变得沉静。
面前这杯酒喝干，我们换上一碗茶。
很多人都喜欢喝茶，有一种茶叫工夫茶，它要用温度最高的水，用最细的水壶口，茶壶在离茶杯最远的地方倒水下来，因为要借茶壶中水的温度和力量让茶叶在杯中起起伏伏尽情地翻滚。
这样茶香才能彻底绽放出来。如果用冷水用温水，茶一点儿都不香。
成子说，这就是人生如茶。
如果你在沸水中受到最最强烈的冲击，整个人生翻滚几次后就真的充满了香味 。
人们都爱走好走的路，可是平坦的柏油路上不会留下脚印；我爱走泥泞的路，砂石的路，每走一步，回过头来看，全都是自己留下的足迹，很爽。走得远了，就是人生了。
成子总是能够在这些时候，说出一些让我觉得平实却意味深长的话。
2011年成子做了一个公益平台，起名“馨蓝公社”，馨云向过往，蓝水在天边。创始人是他，社长是他，员工也是他，反正那时只有他自己。
成子是个简单干净纯粹的人，想做点和茶一样简单干净纯粹的事。豆豆看不懂，她不知道成子究竟要做什么，但她知道成子是受了孙冕老爷子“老兵援助”的触动。
成子对豆豆说，生而为人，还是要多做人事。
去年寒冬，香格里拉的一场大火烧光了大半个千年古城，也灼化了一众古城人的心。我印象中那片被月光浸染的小城，烧得什么都没了。
身边的朋友都在惋惜和感叹。成子和豆豆商量着想用“馨蓝公社”募捐，为古城出点儿力，且不说古城重建这类大事，里面受灾的人肯定需要帮助。
豆豆是摩羯座，天性严谨，她不太赞成，觉得单独的个体很难得到外界人的信任和真正的帮助，还会落人话柄，就这样过过简单的小日子也挺好，实在想做，我们自己捐点儿钱也行。
成子不解释，也不争辩，只是执着地想做一些事情。
豆豆知道成子的性子，最后还是同意了。“馨蓝公社”没有背景，没有组织，更没有实力雄厚的依托，只有这俩人的心，和这些年云游四海喝茶持咒攒来的朋友。
没有流程化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宣传，他自己花钱买了御寒保暖的冬靴、棉被。
同时在自己的朋友圈发起关于救灾香格里拉的号召，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陆续收到来自天南地北寄来的物资和善款，豆豆第一时间把每一笔收到的善款仔细记录，公示给大众。
她不爱用电脑，觉得白纸黑字写着更踏实。
成子踩着丽江的第一场雪，享受着南方特有的钻骨头式湿冷，把所有物资送给那些需要的人。
成子向来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自己能做的从不麻烦朋友。他也很自信，觉得有心人没有什么事非得靠别人去做。
他对我说，拯救世界那种大事有厉害的人做，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塌下心来做好身边力所能及的小事就挺好。
去年一年不太平，后来又遇七月海南超强台风，八月鲁甸地震，每一次他都赶在前面。
今年四月尼泊尔重震，波及西藏日喀则，樟木聂拉木受灾严重。
说起四月，成子依然心有余悸，十年前的四月，他差点死在聂拉木。樟木海拔只有1000米左右，那时又正是夏天，气候宜人。
成子和两个户外发烧友从樟木返回聂拉木，樟木突降大雨。
据当地人的经验推测，若樟木下大雨，聂拉木此时肯定是在下大雪，四月的风雪是夺命刀，说不定会大雪封山。
三个人年轻气盛，不理会，豪情万丈地要去送死。
后来，果然遇到雪崩，他被深埋在雪里，靠着人绝望时的求生欲和西北人的悍劲，经历四十八个小时堪比《垂直极限》的挣扎，幸存下来。
后来，养了快一个星期才找回人形儿，好在捡了条命回来。
成子讲述这个所谓的插曲时轻描淡写，但眼里依然有些许的恐惧，他说，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思考“死”这个字。
所以，当他知道樟木聂拉木受灾严重的时候，他二话没说，联系人道救援组织蓝天救援队，买了张第二天一早飞拉萨的机票。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豆豆给他收拾行李。她担心，害怕，虽从未进过藏地，但早从成子口中听过藏地的险峻，再加上天灾，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不是滋味。
豆豆是很理智的人，很少哭泣，她也是个坚强的姑娘，没什么事儿能吓倒她，可那天晚上一边装背包，一边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她知道那个地方于成子的意义，也知道自己不能阻止他，可是那么危险，成子又痛风发作，万一有什么事儿怎么办。
救灾救不成，再把成子搭上，那不是要了她的命。
豆豆问成子，一定要自己去吗，我们捐钱给当地的人行不行，一定要亲自去吗？
成子斩钉截铁地回答，对，要自己去。
成子走了半个月，豆豆天天守在茶社，念阿弥陀佛为他祈福。白天她迎来送往，像往常一样招待来茶社的客人。
空闲的时候，豆豆就淡定地给自己泡壶茶，再看看船长。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吉人自有天相，十年前的雪崩都能平安，这次一定没事。成子是去做善事，老天一定会照顾他的。
可当夜深人静，豆豆的心酸中又会掺着些微的震动，全世界关注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震中尼泊尔，关于日喀则的情况鲜有报道。
救灾地点在藏区，手机基站还有很大部分没抢通，灾区通信困难，电信也呼吁公众尽量不要往灾区打电话，以保证最紧急和最重要的通信。
微博上的救灾新闻里，世人都沉浸在悲痛和泪水中，进樟木和聂拉木的路本就难走。
现在又是风雪交加，什么车都进不去，很多物资到了抢修的地方也只能等。
时间一久，不断有人死去，包括最幼小最无辜的孩子。
成子每每接到电话也只是和豆豆报平安。
豆豆说想看看现场的情况，他就发几张房屋倒塌的照片给她，看起来没那么严重，好让她不担心。
他不敢让她看到那些流着泪的脸，还有绝望的哭泣，那些永远沉睡的孩子，那些失去亲人、让人痛不欲生的画面。
在出发之前，他没有想过灾情如此严重，觉得自己带的东西和钱应该够用了。
面对眼下的状况，他只能启动“馨蓝公社”救援，没想到的是，两天半的时间竟募捐善款十多万元，甚至有很多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成子看着微博下面的话、支付宝和微信的留言，一个三十多岁的西北汉子，坐在藏地蓝天白雪的夜里感动得热泪盈眶，虽是满目疮痍，心里却温暖。“成子叔叔，我只是个学生，但是我相信你，100块不多，希望你能收下。”“成子哥，这个季节聂拉木应该很冷，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成子，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这1000块你收下，给孩子们买吃的，给你我放心。”“成子哥，你别谢我们了，你是好人，平安回家，以后去你那儿喝茶。”
……
也许是陌生人的信任给了他无限的力量，连着两宿没睡，带着募捐的善款，自己开车往拉萨走，把所有的物资置办妥当。
别人都买冲锋衣、矿泉水和方便面，他就买贴身穿的保暖内衣、棉袜子、棉鞋、有肉的罐头和牛奶。他看着一双双泪眼婆娑悲伤无助的眼，他觉得无力，在这样的灾难面前，个人的力量渺小到几乎绝望。
他说服自己镇定，去做一些自己可以做到的事。
进灾区的路仍在抢修，周边都是装满物资的救援车，全部在等候。成子心里着急，他想，在这儿等和在家里看新闻有什么不一样。
凭着自己之前在这里生活过的经验，他和几个救援时认识的朋友开了一个小会，短暂的时间组成了一支小分队。
大家紧锣密鼓地把各种救援的标识贴了满满一车身，一路打着双闪，独自开辟了一条路前往灾区。
成子和他的临时救援小分队成功地把物资送进重灾区一线，亲自递交到灾民手中。
这是拉孜县民政局收到的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救命粮。
救灾告一段落后，离开拉萨的前一晚，成子一个人去大昭寺转经祈福。他找了很久，当年那个硬要他做儿子的阿尼已经不在了。
他没有敢想最坏的结果，只是不停安慰自己，阿尼应该已经去另一个世界享福去了，那个地方没有灾难和病痛，再不用经历生离死别。也许他已经跟他的儿子团聚了，好事儿好事儿。
浪荡天涯的人儿啊，我们从不悲春伤秋地矫情，但总愿善良的人们一世安好。
在机场等候返程的航班，信号满格。
豆豆打来电话，说自己排队预约，如果缺血，可以第一时间献血，还接到了很多朋友的询问，大家纷纷要往灾区寄药品食物和帐篷。
飞机上，机长看到他们一身行头刚从断壁残垣里爬出来似的，试探性地聊了几句。
得知他们是自发来救灾的，心生敬意，立马为他们升级为头等舱。
机长说，累了这么久，好好睡一觉吧，再睁眼就到家了。
成子说，世间自有温情在，世间还是好人多。
每年到了收茶的季节，成子总会带好食材去山里陪隐伯住上一段时间。
二人每日一半聊茶，一半追忆往日时光。
隐伯也没再见过故交僧人。
每年农历的七月，成子也会找一个周一，自己去寺庙里喝茶持咒。
感恩僧人对他的点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愿此生还有机缘与师父再见。
丽江今年的雨季，比以往早了两个月。
每当我撑伞路过茶社门前，他总会邀我进来喝杯茶暖暖再走。
看着眼前这个西北汉子，往日的戾气全无，平淡得像泡开已久的老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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