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上)(经典世界名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22 08:2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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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塞万提斯

出版社:大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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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吉诃德(上)(经典世界名著)

堂吉诃德(上)(经典世界名著)试读:

前言

作品主人公堂吉诃德是一个不朽的典型人物。书中写道,这个瘦削的、面带愁容的小贵族,由于爱读骑士文学,入了迷,竟然骑上一匹瘦弱的老马洛稷南提,找到了一柄生了锈的长矛,戴着破了洞的头盔,要去游侠,锄强扶弱,为人民打抱不平。他雇了附近的农民桑丘·潘沙做侍从,骑了驴儿跟在后面。堂吉诃德又把邻村的一个挤奶姑娘想象为他的女恩主,给她取了名字叫托波索之达辛尼娅。于是他以一个未受正式封号的骑士身份出去找寻冒险事业,他完全失掉对现实的感觉而沉入了漫无边际的幻想中,唯心地对待一切,处理一切,因此一路闯了许多祸,吃了许多亏,闹了许多笑话,然而一直执迷不悟。他把乡村客店当做城堡,把老板当做寨主,硬要老板封他为骑士。店老板乐得捉弄他一番,拿记马料账的本子当《圣经》,用堂吉诃德的刀背在他肩膀上着实打了两下,然后叫一个补鞋匠的女儿替他挂刀。受了封的骑士堂·吉诃德走出客店把旋转的风车当做巨人,冲上去和它大战一场,弄得遍体鳞伤……

通过此书,我们可以看到作者以热情的语言歌颂自由,反对人压迫人、人奴役人。也正是通过这一典型,塞万提斯怀着悲哀的心情宣告了信仰主义的终结。这一点恰恰反映了文艺复兴时期旧的信仰解体、新的信仰(资产阶级的)尚未提出的信仰断裂时期的社会心态。致贝哈尔公爵

希勃拉莱昂侯爵,贝纳尔卡萨尔及巴尼亚雷斯

伯爵,阿尔科塞尔镇子爵,卡皮亚、库列尔及布尔吉约斯诸村领主

深知阁下喜爱并崇尚各种书籍,特别是上品佳作,那些以其高贵品格自重而不媚俗邀宠的名篇,意欲依托阁下至清之名将《匪夷所思的拉曼查绅士堂吉诃德》公诸于世,谨以对阁下宽大胸襟的仰慕之情乞求惠赐呵护,以期这部不似出自饱学之士府邸的大多著述那般以雅博为特色的作品能在阁下的荫庇之下敢于面对世人的品评,因为总是有人会囿于愚昧无知而对别人的著作苛求挑剔、大失公正。阁下慧眼定能识吾真挚,窃以为不致鄙弃区区薄忱。序言米盖尔·德·塞万提斯·萨阿维德拉

清闲的读者们:不必我赌咒发誓,你也一定会相信我真心希望这部智慧著作能够尽可能地完美、深刻而精典。然而,我无法超越物生其类的自然规律。所以,以我的思维,除了有一个干瘪、乖戾并且满脑袋的杂乱念头的儿子的历史之外,还能够演绎出别的什么故事呢?这个儿子倒是很符合其赖以生存的监狱环境,那里隐藏着一切哀怨、汇集着一切悲鸣。恬静的生活、温馨的场所、清幽的田野、晴朗的天空、淙淙的泉水、平静的心情,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激发潜在的灵感,使之恩如泉涌,奉献出令人赞叹和惊喜的作品。一位有个笨拙丑陋的儿子的父亲常常会被亲情迷惑,不仅看不到他的缺陷,反而把那缺陷当成优点和长处,逢人就讲他是如何聪慧和伶俐。然而,我尽管像是堂吉诃德的父亲,但却是个继父。尊贵的读者啊,我不愿意随波逐流,也不会像别人那样眼噙热泪乞地求你容忍和避讳在我这个儿子身上发现的缺憾,因为你同他毫无关系而且又聪明绝顶,有自己的准则和看法,更何况还是在你自己的家里,你主宰那里的一切,正如国王可以决定征什么税不征什么税一样,你一定知道那句话:只要不说出来,想杀国王都可以。正是这个理由,对你来说,不存在任何的约束,既不必有所担心也无须承担任何责任,可以随意评论这个故事,用不着害怕因说其坏而受到批评,也不会因说其好而得到表扬。

我只想明明白白地把这个故事展示给你,省却一般书籍都有的前言和连篇贺词、祝语、赞诗之类。因为,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写书固然花费了很大的心血,但却远不如撰写你正在读着的这篇开场白这么费劲。我好多次拿起笔来却又一次次的因不知该写什么而再次放下。有一次,正当我把笔夹在耳朵上、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手托着腮帮面对白纸发呆、琢磨写什么是好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朋友。此人生性诙谐幽默,见我如此魂不守舍,便问起原因。我不想隐瞒,就说在想如何为堂吉诃德的故事写篇序言,但结果却让我不仅不想写这篇序言了,甚至都起了不将那位伟大骑士的业绩公诸于世的想法。“因为,许多年来我一直默默无闻,如今这么大年纪了却想要显露手脚,拿出一部如同枯草一般乏味的故事,我的书里可没有这些东西,眉边没得可批、结末没得可注,更不知应该征引哪些名家,总之,我的先生和朋友,”我接着说道,“我决定将堂吉诃德先生暂时封存在拉曼查,等待上帝派人来为他补齐其他的物事,因为我才疏学浅,现在已经无能为力。此外,我生性懒惰,懒得去别人的著作中去找那些我自己也说得出来的话语。正是这个原因,朋友,您才看到我在发呆出神。如此一说,你该明白其中的缘由了吧。”听了这些话,我的朋友放声大笑起来,立刻说道:“天哪,兄弟,直到现在我才如梦初醒。认识您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一直以为您万事精明强干呢。可是,到今天才知道,远不是那样,您跟精明强干还有着天壤之别。像您这样一个经历无数难关的人,怎么竟会被区区小事给弄得束手无策呢?说实在的,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而是太懒、不肯太用心,您想知道我说的对吗?那么,您就认真听着,只需一柱香工夫,我就能解决您的全部难题、弥补您列举的让您烦恼、使您退缩竟至打算放弃出版您那伟大的堂吉诃德的传记的各种遗憾。”“那就请快说吧,”听他这样说,我就催促道,“您打算如何化解我的忧愁、消除我的困扰?”

他慢慢说道:“首先,您想到没有可以放在卷首的那些声名显赫之人之手的贺诗、祝语、赞词,可以花点儿心思自己写嘛,然后随便注上您喜欢的名字就行了,比方印度的约翰长老的国王,据说他们全都是著名诗人,即便不是,如果有那好事和多嘴之人背后骂您和议论此事,您也完全不需理会,因为即使把戏被揭穿了,也不会剁掉您写下这一谎言的手指。“对于在书眉页边标注自己的著作里用过的格言、成语的出处及作者,那就挑您记得的用得上的警句或拉丁文,这样不必花大力气就能找到了,比如说到自由,就写:

Non bene pro toto libertas venditur auro.“接着,作为边注,标出贺拉斯或者其他的说过这句话的人的名字。如果是谈到死亡的威慑力,就用:

Pallida mors aequo pulsat pede pauperum tabernas.

Regumque turres.“有了这几句拉丁文,人们甚至会把您当成是语文大师,现如今,这个称号不仅可以扬名而且还可以谋利。至于结尾的注释,您可以这样:如果书中提到了什么伟人,您就让那伟人是歌利亚,这样,几乎不用耗费任何力气就能在相应的章节进行解说:‘据《列王纪》记载,伟人歌利亚,又作歌利亚特,非利士人,被牧羊人大卫在特雷宾托山谷用卵石打死。’“紧接着,为了显示您不仅通晓古今,而且还熟悉天文地理,如果想在书中提一下塔霍河,又可以写出一段注释:‘塔霍河因西班牙的一位国君而得名,它紧贴名都里斯本的城墙流入大洋,人们说富含金沙,等等。’如果说到盗贼嘛,我可以给您说说卡科斯,他的《上帝之爱》中含盖了您和其他最为挑剔的人在这方面可能需要的所有材料。总而言之,只要您在自己的书里提到我所列举的这些名字或内容,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啦,保证为您添满批注。“现在来说说别的书里有但您的书中没有的一些参考作家吧。这件事情非常好办,只要找一本带有如您所说的姓氏按字母顺序排列齐全的作家名字的书就行了。您可以毫不改动地将那份名单收入自己的书里。当然,很明显,这是骗人,因为事实上您并不需要借助于那些文人,不过,没关系,说不定哪傻瓜还真以为在您那质朴无华的作品中确实引用过呢。那些长长的作者名单,即使没有什么用处,至少也能为您的书增加一些儿说服力,况且,也不会有人去核对您用没用过那个名录,因为这些与他无关。另外,我很清楚,您的书完全就不需要您所说的那些缺失的东西,因为它绝对是对骑士书籍的抨击,对此,亚里士多德只字未提,圣巴西勒也从未论及。满纸荒缪的说法,既无真理的精准也不符合占星的理论,不顾及数学的尺度也不遵从修辞的考究,更加不是为了糅合天理人情以向世人说教,是一个大杂烩,不必考虑常人的思维。在写作过程中,只需效仿,仿得越逼真,写得也就越好。您这本书的主旨在于消除骑士小说在世人中间的影响及弊病,也就没有必要求助于哲人的醒言、《圣经》的教条、诗人的名句、文士的辞藻,只需要讲得干脆而有趣,直截了当地用清晰明了的词汇尽可能地阐述自己的意图、讲明自己的观点,不混乱、不晦涩。您还得试图让自己的书能使抑郁的人笑逐颜开、开心的人更加欢快、愚笨的人不觉厌烦、聪慧的人为其新颖而慨叹、严肃的人不能轻视、精明的人也不得不褒扬。总之,要把目光对准这类许多人讨厌、但更多人喜欢的骑士书籍那并不稳固的根基,一旦能够做到这一点,您可就万事大吉。”

我静静地听着这位朋友夸夸其谈。他的话打动了我。我觉得无可非议、句句有理,所以就照搬了下来充当序文。细腻的读者啊,看过这序文,你一定知道我的朋友有多么聪明。恰在关键时刻找到了这样的参谋,我该有多么幸运;而你,也会为能够读到著名的拉曼查的堂吉诃德的真挚之语而感到宽慰。蒙铁尔平原地区的居民毫无悬念地说堂吉诃德是那一带至今为止见到过的最痴心、最英勇的骑士,但我并不想为向你介绍一位这么伟大、这么正义的骑士而邀功,却希望你能感激我让你认识他的随从、著名的桑丘·潘萨,因为,我确定,我可以让你在他的身上见识其他那无数浅薄骑士小说中的侍从的全部智慧与品德。愿上帝赐你健康,也不把我遗忘。请珍重。第一章拉曼查的著名绅士堂吉诃德的身世及日常生活

不久以前,在拉曼查某一个地方,住着一位家里备有长矛、古盾、赢马和猎犬的绅士。丰盛的餐肴,每年就花去了他收入的四分之三;剩下的部分全部用于平日与节庆的衣着。他家里有一个不惑之年的女管家、一个正值青春的外甥女和一个既会鞴马又能操镰、什么都干的杂役。

我们的这位绅士尽管已经五十来岁的年纪,体格健壮,身材瘦削,面貌轮廓清癯,惯于早起,并喜欢打猎。有人叫他吉哈达,也有人叫他凯萨达(谈及此事的作者们在这一点上说法略有差别),但是,根据可靠的消息,他的名字最有可能是凯哈纳。不过,对于我们所讲的故事来说,他的名字无关紧要,只要保证叙述真实就行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绅士一有空闲(事实上他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无所事事)就读骑士小说,那么痴迷,以致完全忘了打猎甚至理家。他在这方面执著得不可理喻,甚至变卖了大量耕地以购买他所能见到的这类书籍。在骑士小说中,他认为最好的是费利西亚诺·德·西尔瓦的作品,因为,在他看来,西尔瓦的清晰思维和纠缠不清的思辨堪称珠玑,而随处可见“汝之无理之理令吾理屈以至理当倾慕汝容”以及“……苍天神力以星辰铸就汝之神姿使汝之超凡该当应当之誉”之类的情辞和战书,每次读到都感慨万千。

可怜的绅士被这些话语搅得神魂颠倒,为了揣摩其中的涵义竟然彻夜不眠,事实上,即使亚里士多德特意为此而复活也不一定能够说出什么名堂来。他对堂贝利亚尼斯致人和自身所受的刀剑之伤特别不能理解,因为,他认为,虽经高手调理,但无可避免在脸上和身上留下累累的疤痕。不过,尽管是这样,他也对作者在书末的态度难颇为赞赏,甚至还曾无数次动过提起笔来,循其思路将之补足的想法,若不是因为不断产生许多更为重要的念头,他一定会这么做,而且也能够如愿以偿。

他曾无数回同当地的神父(一位西古恩萨毕业的学识渊博的人)争论英格兰的帕尔梅林和高拉的阿马迪斯之间,到底谁更为出色,然而,该村的剃头师傅尼科拉斯却认为他们俩谁都比不上太阳骑士,如果说有谁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话,也只有高拉的阿马迪斯的兄弟堂加拉奥尔,因为这个人完全具备各种品德,不是个装腔作势的骑士,也不像他哥哥那样动不动就涕泪纵横,但说起骁勇来,却决不逊色。

总而言之,他是那么痴迷于这类书籍,以至于不分昼夜。这般废寝苦读终于耗尽了所有精力,使他失去了理智。他的脑袋里充斥着从书上看来的各种魔法、打架、挑战、对阵、伤残、调情、恋爱、忧喜以及其他各式各样难以想象的荒谬至极的胡言乱语,而且在他内心深处,还以为读到的那些瞎编出来的东西全都是真的呢。对他来说,除了这些之外,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信史可言。他认为熙德·鲁伊·迪亚斯的计谋,在龙塞斯瓦列斯将有魔法护身的罗尔丹置于死地。他还特别欣赏巨人莫尔干特,因为目中无人的巨人族成员中只有他礼貌待人。不过,他特别推崇蒙塔尔万的雷纳尔多斯,尤其是当看到他从异国他乡盗回来了据记载为纯金铸造的穆罕默德像的时候。对于毫无情义的小人加拉隆,他恨得真是咬牙切齿,果能如此,宁愿赔掉管家,甚至是亲外甥女。

就这样,在彻底没有了理智之后,他产生了世界上任何人甚至是一个疯子都未曾有过的荒诞的念头,那就是:不仅图扬名,而且图报国,他必须应该而且去作游侠骑士,操兵跃马、云游天下,既能增加个人阅历,又可以把从书上看来的各种游侠骑士的经历亲自演练一遍,除富济贫、建业冒险,一旦成功,名声也就能千古流传。这位可悲的绅士竟然以为,仅凭自己微薄的力量,就至少可以登上了特拉皮松达的王位。于是,他一边做着这样的美梦,一边就在美梦的驱使下,立即着手准备实现自己的理想。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那祖辈留下来的兵甲,那些被遗忘在角落里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布满锈迹霉斑的铁器,然后将之擦拭干净并尽量加以修理。不过,他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缺憾:头盔只是个顶,没有面罩。对此,他没放弃,却发挥了自己的才智,用纸板做了个面罩增补在那盔体上,使之看似很完美。为了看看自己的杰作是否可靠、能不能承受得了刀剑的无情,他举起佩剑劈向盔体,没承想,头一剑劈了下去之后,整整一个星期的工夫就顿时消失了。如此不堪一击难免使他烦躁不堪,为了补救,只好一切都重新做过。这一回还在里面添了几根铁丝,相信这回一定会万无一失,所以不想再试,就是它啦,就当它是个上好的头盔吧。

接着,他去看了看他的那匹瘦马。那头牲口,尽管蹄子早面目全非、毛病比戈内拉还多,然而,他却觉得,即使是亚历山大的布塞法罗和熙德的巴维埃卡也无法与之媲美。

为给那匹马取个名字他整整花了四天的时间,因为(他寻思着)像他那么出色的骑士的马匹没有一个叫得响的名字实在不成道理,何况其本身又是一匹好马。于是,经过反复琢磨思考,最后决定叫它“若昔难得”。他觉得这个名字不俗而响亮,同时又能体现它在此之前作为牲畜的状况,就是曾经是一匹世上不可多得的役马。坐骑有了如意的名字以后,他便想给自己取个诨号。为了这件事,他思索了八天,最后决定起名为“堂吉诃德”。就像前面说的,这正是推断出他的真正姓氏应该是吉哈达的理由。不过,英勇无畏的阿马迪斯并不是随意地自称阿马迪斯,而是在自己的名字上加上了家乡和祖国的名字,以期望它能扬名,所以自报“高拉的阿马迪斯”。想到这里,他决定把故乡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号加在一起,因此就成了“拉曼查的堂吉诃德”。他觉得,这样不仅可以清楚地昭示出自己的出身,当然这也是一份对家乡表示怀念的心意。

兵器早已擦拭干净,护顶也改成了头盔,坐骑有了名字,自己也确定了诨号,现在就缺少一个心中倾慕的美人了,没有爱慕人的游侠骑士就像是没有果实的枯树、没有灵魂的躯壳。他心里想道:“如果倒霉或是走运,万一遇上了个什么坏蛋,在游侠骑士来说,这本是件平常事,若一交手就将他挫在地或者一劈两半其实就是打败了他并使他臣服,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打发他去拜见我那意中人吗?他一定走过去跪倒在她的面前恭敬地宣示:‘夫人,鄙人是马林德拉尼亚岛主、巨人卡拉库利安勃罗,在一场生死搏斗中败在了绝世的骑士堂吉诃德的剑下,现奉命跪在此处,听凭随意发落。’”

噢,我们的这位风趣的骑士这么想着,心里乐开了花,更重要的是还物色到了可以作他意中人的人选!就在他住的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位美貌如花的农家姑娘,据推测,他可能曾经对之暗恋过,尽管看来人家并不知情也毫不在意。那姑娘名叫阿尔东莎·洛伦索,在他看来,那姑娘是不二人选,于是就想给她取个不仅与自己的诨号相配,而且还得有点儿高贵味道的名字,因为她是托博索人,最后就决定叫她为“托博索的杜尔西内娅”。他觉得,跟他本人的名字以及其他东西所取的名字一样,这个名字响亮、新颖,而且颇有味道。第二章匪夷所思的堂吉诃德第一次离家出游

既然一切都准备好了,堂吉诃德就不想再拖下去,打算马上把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那么多冤屈需要伸雪、那么多不正需要匡正、那么多强暴需要消灭、那么多债务需要清偿,他深信世界已经不容自己再有任何迟疑。于是,(夏日)清晨太阳出来之前,他穿戴整齐,骑着若昔难得,戴上随便拼凑起来的头盔,卷上皮盾,操起长矛,没跟任何人谈及自己的意图,更没被任何人发现,从后门偷偷地溜出院子跑到了荒郊野外。他暗暗庆幸自己的理想竟然这么容易就要变成了现实。但是,他刚刚到了郊野,就意识到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使他差一点儿就放弃这刚刚开始了的事业,那就是起到了自己并不是正式的骑士,按照骑士的规矩,既不能够也不可以同任何骑士交手,即使有了骑士头衔,作为刚入门的骑士,也只能戴白盔披素甲,在凭本事闯一番功业之前,盾牌上不能留下任何徽记。凡此种种使他踌躇不定,然而,痴迷最终还是打败了理智,他决定乞求遇到的头一个人封授自己为骑士。从他复查看过的书中,他得知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干的,自己应该也可以照章办理。至于白盔素甲,他打算有时间就把现有的擦拭一遍,使之比玻璃还要光洁。这么一想,他慢慢恢复了平静,于是就继续朝前走去,没有清晰的目标,只是任由马儿弛骋而已。他认为,只有这样才会有真正的机遇。

我们的这位涉世未深开始闯荡世界的绅士,默默的想着:“等到将来有一天记录我历史的材料问世的时候,毋庸置疑,那位博学多才的作者,肯定会精彩的描绘我第一次出行。”这么想着他的初行,他就走得很慢,而太阳却不尽人意,火辣辣的,即使他还有一点儿清醒,恐怕也早就被烤迷糊了。几乎走了整整一天都没有遇上任何有价值的事情,实在让他烦躁,因为他真恨不得立刻拽人复查证明自己那强壮的臂膀。

有些人说他的第一次经历是拉皮塞港的那件事情,不过还有人说是风车之战。我对此做过印证发现了有关他的一些记载:那一整天都走个不停,太阳落山时,已经是饥肠辘辘、人困马乏。他抬头看去,希冀着能够找到一个可供休息的地儿。终于有了解决肚子的去处,他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客栈,就好像找到了指引他走希望的明星。于是,他飞驰而去,赶到那里的时候,天也黑了。

此刻,客栈门口刚好出现了两个“场面上的”年轻女人。她们是要到塞维利亚的,当天晚上刚好留宿在那家客栈。在我们这位刚入行的绅士心里、眼里和想象中,所有的状况和过程跟书里写的完全一样。他刚发现客栈,就觉得那是一座标准的城堡,里面种种附属设施一应俱全。于是,他就朝那客栈(也就是他所谓的城堡)走去。在离开客栈还有段距离的地方,他勒住了他的马,等着会有侏儒出来用号角通报有骑士来到了城堡。然而,由于一直没什么动静,而若昔难得又想奔向马棚,他只好继续向前行,并且见到了那两个他以为漫步的淑女或贵妇的不良年轻女人。

正好在这时,一个在麦茬地里放猪(我不必说对不起,那种畜生就叫那个名字)的猪倌吹起了揽猪的号角,堂吉诃德立刻觉得终于听到了等待的侏儒报告他到来的信号,于是,喜出望外,径直冲到客栈和两位女士面前。当看到他那副怪异的打扮时,那两个女人被吓得直往客栈里去。堂吉诃德清楚她们是因为害怕才想要逃走的,所以就掀开加有铁丝的纸板面罩,显露出他那满是灰尘的面容,文质彬彬、轻声细语地说道:“尊贵的两位女士们,不必回避也不必担心会被冒犯,在我们骑士中规矩的人从来不会对任何人失礼,更不用说是对大家闺秀啦,两位的举手投足已经表明了你们的身份地位。”

两个年轻女人盯着他上下观察,瞪大了眼睛想看清他那被风尘吹乱后的模样。在此同时,听到自己竟然被称之为闺秀,这称呼跟所干的行当差之千里,忍不住大笑。看到他们的反应,堂吉诃德颇感迷惑,于是说道:“端庄为淑女之美德,无端浪笑有失典雅。这样并非是要让两位愤怒不平。在下一心只是要为二位效劳。”

堂吉河德荒谬的话和奇异装扮使两个女人笑得更加厉害,我们的这位骑士却又因此而十分恼火。如果不是店主及时干预,事情可没那么容易结束。店主是个胖子,胖人的性情一般比较平和。看着眼前那人不伦不类的样子,他和两个女人一样也觉得特别好笑。不过,说实在的,那一装备不能不让人眼晕,所以还是小心为好,于是,便开口说道:“绅士先生,想必阁下是来投宿的,小店今日的确客满了。”

堂吉诃德看到城堡主人——他觉得,那客栈就是城堡、店主理所应当就是堡主——恭恭敬敬,就随声应道:“在我看来,堡主先生,怎么样都行,因为我的装饰是盔甲、我的休息是战斗……”

店主寻思着,那人称他是卡斯蒂利亚人,必然是把他当成为老老实实的卡斯蒂利亚本地人了,事实上他是安达卢西亚人,而且还是出生在海边的桑卢卡尔。论阴险,他不亚于卡科斯;比滑头,他不逊于学生或家奴。因此,他接茬说道:“这么说来,先生您的床铺一定是冰冷的山岩、而睡眠则为整夜不眠喽。既然如此,您尽可以下马,在鄙人的陋舍里,即使一年都没有问题,更别提是一夜了。”

店主边说边拉住了鞍镫,堂吉诃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下了马,要知道,他今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接着,他叮嘱店主认真喂养他的马,因为,他认为,那是世界上最好的马。店主看了看那头牲口,觉得莫名其妙。店主把马安顿好以后,又返回来看看客人还有没有其他吩咐。这时候,两个年轻女人(已经同堂吉诃德熟悉了起来)正在帮他卸骑士的行头,虽然已经取下了护胸和背甲,但想尽办法也摘不下喉套和那可恶的头盔。那头盔被几根绿颜色的带子扎着,然而带子系了个死结,如果要把它摘下来,必须把带子剪断,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这样,他只好戴着头盔过夜了,那副滑稽可笑的怪样真是无法让人接受。在给他解甲卸盔的过程中,他始终把那两个帮着忙活的浪荡女子想象成为城堡里的高雅女子,所以就文绉绉地说道:

高雅淑女宠骑士,

不足为奇历来有,

堂吉诃德离家后,

尤受眷顾倍周至,

自身得享小姐情,

坐骑亦有公主侍。“鄙人的宝马,亲爱的女士们,它的名字叫做若昔难得,而我是拉曼查的堂吉诃德。本来不想暴露身份,但是,郎斯洛的这首古老谣曲不经意使二位过早地知道了鄙人的名号。但是,尊贵的女士们一定还会有让我效力的机会,绵薄之力将表明鄙人愿为二位做点儿事情的诚意。”

这番表白如同痴人说梦话,那两个女人毫无反应,只是问他想吃点儿什么。“我吃什么都行,”堂吉诃德说,“因为,我觉得,任何东西我都吃得下。”

不湊巧那天是星期五,这里只有一种鱼。那鱼,不同的地方有不同叫法这里叫小鳟鱼。于是她们就问他是否能凑合着吃点儿小鳟鱼,因为,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的鱼可吃。“几条小鳟鱼也就相当于一条大鳟鱼了,”堂吉诃德接着说道,“因为,我觉得,给我八个零钱和给我一个值八的整币是没有什么的。更何况小鳟鱼的肉更嫩,就像小牛肉比老牛肉好、小羊肉比老羊肉好一样。不过,要抓紧,空着肚子是无法承受甲胄和兵器重量的。”

为了凉快些,桌子就放在了客栈门口。店家给他端去了一份低劣的咸鱼干、一块像他的盔甲一样又黑又脏的面包,不过,最让人忍俊不禁的是他的吃相。由于必须要按住头盔和拿开面罩,他完全腾不出手来拿东西,不得不要人帮忙喂才行,理所应当,那两个女人中的一个就担当起那一重任。至于喝的,可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是店主拿来一节芦竹,打通中间的隔膜,一头插进他的嘴里,再从另一头灌酒,这样他就什么都喝得成了。他宁可受那份罪,只是为了保护那系着头盔的带子。刚好这时,有一个劁猪匠来到了客栈。由于那人边走边哼哼还连着吹了四五声芦笛,于是堂吉诃德便更加确信自己是在某个著名的城堡里了,这里不仅有乐队佐餐,而且咸鱼干成了佳肴、黑面包成了美味糕点、娼妓成了贵妇、店家成了堡主,因而,觉得自己出行的决定实在英明。不过,还有一件让他烦心的事,那就是他还没有被人封为骑士。在他的观念里,没有正式成为骑士,就不能堂堂正正地仗义行侠。第三章堂吉诃德受封骑士的荒谬过程

就这样,堂吉诃德忧心忡忡结束了那简单晚餐,随后,就请求店主随他走进马棚,双膝跪倒在他的面前说道:“尊敬的店主,我有一事相求。这事不仅可以增加您个人的名望又能造福整个人类,如果你不答应,我将这样长跪不起。”

看到客人跪在地上又听了这番表白,店主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只是不断催他起来,见他执意不肯,无奈只好答应一定如其所愿。“尊贵的先生,”堂吉诃德说道,“阁下的豪爽果然未出所料,所以,在下现在也就坦诚相告了。十分感激允诺之所求之事,就是恳求阁下明天务必授予鄙人骑士头衔,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将借用您这儿履行祷祝兵甲之礼,明天,在下将如愿以偿,从而可以真真切切地周游四方、扶弱济贫以履行骑士道和游侠骑士之职责了。我作为骑士,只希望建树此等功业。”

前面已经说过,那店主本来就是奸诈的人,而且已经发现面前的骑士的头脑有些问题,听了这番高论,他就更加确信不疑;为了给自己找点儿笑料,他决定顺从他的心意,于是,就说他的希望和要求合理至极,以他的行为举止,一看便知是位优秀的骑士,这种想法理所当然。他还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曾当过骑士,云游四海,到过马拉加的渔场、里亚兰的岛屿、塞维利亚的寺庙领地、塞哥维亚的集市、巴伦西亚的橄榄园、格拉纳达的环城路、桑卢卡尔的海滩、科尔多瓦的马驹山、托莱多的小酒店等有趣的地方,凭着轻快和敏捷的腿脚和灵巧的双手,有过许多数不清的惊天动地的事情,还曾勾引过寡妇、欺骗过少女、拐卖过孤儿,以致于拜访过西班牙全国的大小法庭,最后退居于那座城堡,靠自己的积蓄和别人的钱财平静度日,悉心接待来自五湖四海的游侠骑士只是出于对之无法忘却,当然,也因为他们会为回报他的好心把他们的财物与他共同分享。

店主对堂吉诃德说,那座城堡里没有地方可供祷祝兵甲,不过,据他所知,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祷祝兵甲倒也并不拘泥于地点,当天夜里可以利用城堡里的任意地方来解决此事,如果上天保佑,明天清早就能履行相关的程序,以使之成为骑士、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名副其实的骑士。

店主还问他是否带钱了。堂吉诃德回说身无分文,因为他在各种游侠骑士的传记里不曾见过有人带着那玩意儿。

对此,店主回答说,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传记中不曾提及是,因为作者们认为像金钱就像换洗衣服一样,明显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无须提及,不能由此断定他们不带,他不仅相信而且也考察过(那么多的书籍连篇累牍描写过的),所有游侠骑士都带着十分充裕的钱袋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也必然带着几件干净衬衣和一个小小的药箱以便疗伤,要知道,在沓无人烟的地方拼杀受伤之后,并不是每次都能有陌生的好心人为你救治,除非是能有个神奇的魔法师朋友会派个仙女亦或者矮人给你送去灵水,让你饮一滴之后伤口立马就愈合了。然而,如果没有这种情况,为了随身起见,从前的骑士们总是让其侍从带上金钱和疗伤用的纱布或药膏之类的必需物品,没有随身侍从的骑士(此种情况很少,颇为少见)就自己带着,将一般物品放在薄褡裢里面,像贵重物品大多都放在马背上,因为,除此之外,游侠骑士是不兴带褡裢的。因此,店主告诉他(他们很快便是教父教子关系了,可以对之进行命令),从此以后,出门在外,身上千万不能缺少钱、不能不带上前面提及到的各种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非常有用的。

堂吉诃德答应牢记那些教诲,紧接着,就吩咐安排到客栈旁边的一所大院子里去举行那个盛大的仪式。他收起自己所有的兵器和甲胄,将其放到井口边上的水槽里,提着长矛、挽起皮盾,正而八经地在水槽前面来来回回的走着。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店主把这位客人疯狂的举动以及等待受封骑士之事全都告诉给了客栈里的人。大家都对竟然会有如此疯狂的疯子而惊讶不已,于是,全都跑过去远远地站在旁边看热闹。只见他时而从容地款款踱步、时而又停下来倚靠着长矛久久地注视着武器披挂。夜色渐深,可是皓月当空,光亮照人,所以,那骑士的一举一动都被看热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恰在此时,一位在客栈投宿的脚夫忽然意识到要饮牲口,必须得把放在水槽里的兵甲拿开。堂吉诃德发现他走向水槽就大声喝道:“喂,你,你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摸碰至今为止最为骁勇的骑士的兵甲,你可得仔细想好,如果不想因为你的冒失而丢掉脑袋的话,就给我乖乖放在那儿,别动。”

那脚夫根本没把这那些话当回事儿(如果当真就好了,那样便可以免受皮肉之苦),揪着甲胄上的皮带将之远远的甩开。看到这种情况,堂吉诃德抬头仰望星空,心里想着(从表情和神态上推断)意中人杜尔西内娅,说道:“啊,我尊贵的主人啊,在您的心灵初次受到冒犯的时刻,快来助我一臂之力吧,希望我能在这头一个关键时刻得到您的护佑。”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丢掉盾牌,双手举起长矛,朝着脚夫的头部狠狠地刺了一下子,随即就将之打得狼狈不堪进而摔倒在地上,如果再挨一击的话,那脚夫也就无须去找医生了。接着,他捡回被扔掉的兵甲,重又跟刚才一样泰然地踱起步来。

一会儿(由于前面的那个脚夫还毫无意识),另外一位对所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的脚夫也想喂喂自己的骡子。他刚才过去抓起那些披挂以便腾出水槽,堂吉诃德二话没说,便再次甩掉盾牌,重又举起长矛,虽然这回没有让这脚夫脑浆进裂,但也打得他狼狈不堪。

客栈里的人,当然也包括老板在内,都闻声赶去。见此态势,堂吉诃德挽起皮盾、手按剑柄说道:“美人中的美人啊,我这脆弱的心灵的依托和力量的源泉!这归属于您的骑士正处于危难,需要您无私的护佑。”

堂吉诃德顿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即使全世界的脚夫一起发起攻击,他也决不会有任何退缩。受伤脚夫们的同伙(他们以为那两个人受了伤),都开始从远处向他扔起石头,这使他只能用盾牌遮挡,并且由于害怕兵甲有任何损坏而不敢离开水槽半步。店主高喊住手,因为已经对他们说过那人是不折不扣的疯子,由于是疯子,即使他把所有的人都杀了,也不能对他有任何处置。堂吉诃德叫得更凶了,咒骂脚夫们阴险狡诈、居心叵测,说堡主是个无耻之徒、骑士败类,居然还能充当教父,如果他有了骑士的称号,肯定会让其自食恶果。“至于你们,卑鄙下流的无赖,我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就扔石头吧,扔吧扔吧,随你们的便,你们的丑陋行径会受报应的。”

那些袭击他的脚夫们被他的咒骂吓坏了,更何况店一直在劝说,也就不再继续朝他扔石头,而他呢,也任由他们抬走刚才被打伤的同伴,接着就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又开始为其兵甲进行祷祝。

店主觉得这位客人把玩笑开过了,决定尽快了断此事,趁着还没出更大的乱子,赶紧封其为骑士。所以,他走上前去,为那帮无知的东西在他毫不知情时干的蠢事深表歉意,不过,他说,那些人的胆大妄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店主对他说,已经说了城堡里没有神堂,而且,剩下的事情也并不需要神堂,据他对骑士道规矩的了解,受封为骑士的重点在于击打脖颈子和脊梁,这个礼仪,即使是在荒郊野外也可以完成,至于祷祝兵甲嘛,两个小时已经足够了,而他已经整整做了四个钟头。

堂吉诃德对店主的话毫不迟疑,声称一切听从安排,只求尽快了结此事,有了骑士头衔以后,如果再受任何攻击,除了给店主点儿面子可以免其不死外,他不打算让这个城堡里留下活口。听了这话以后,店主心里不免有些担忧,所以立即找来有脚夫们所用草料的账本登记,然后点燃一个仆役拿来的蜡头,带着前面说过的两个年轻女人,庄重的走到堂吉诃德面前,让他跪地上,望着账本念念有词(如同在虔诚地祷告),念到中间,忽然举起手来,朝他的脖颈子狠狠抽了一巴掌,接着,又用堂吉诃德的佩剑在其背上着实地来了一下子,在这整个过程中,店主嘴里还一直都在嘟嘟囔囔。接着,他又让那两个女人中的一个为其系上佩剑。那女人手脚麻利而十分谨慎,因为那仪式中的每一个步骤都让她忍俊不禁,只是刚刚见过的那位新骑士的异常举动,令人不敢不憋着。为他精心系好佩剑之后,那好心的女人说道:“愿上帝保佑您成为出色的骑士,无往而不胜。”

堂吉诃德问那女人叫什么,因为从那以后他要记着所有对自己有恩之人,还因为他打算把自己将要赢得的部分荣耀与她一起分享。

那女人毕恭毕敬地回答说自己叫托洛莎,父亲是托莱多的一名修鞋匠,家住桑丘·别纳亚商场大街。她还说,无论在任何地方,她都愿意为他效劳。

堂吉诃德求她一定保重,从那以后,要在名字前面冠以尊称,叫“堂娜托洛莎”。那女人毫不迟疑的应允了。

另外一个女人替他安上了马刺,两个人进行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谈话。他问她名字叫什么,她回答说叫“磨坊女”,父亲是安特凯拉的一个十分本分的磨坊主。他也恳求她使用尊称,就叫“堂娜磨坊女”,同时也许下了很多关于效劳和报答的诺言。

这一整套新颖奇特的仪式匆匆草草地完成了之后,堂吉诃德就觉得已经是时候出游,于是立即准备好若昔难得,迅速跨了上去,接着又拥抱了店主,对他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语,感谢他封其为骑士的恩德,诸如此类,无可详述。

店主早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客栈,连声应着,言辞虽然不多,其精彩却毫不逊色,最后竟然连店钱都没收,就急匆匆地把他打发走了。第四章我们的骑士离开客栈后的奇遇

堂吉诃德离开客栈的时候天空已泛白。他为终于受封为骑士而得意洋洋、喜不自胜,真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他想起了店主说的关于必须带上一应物品的忠告,特别是金子和衣服,就决定回家去拿,然后再找个随从。至于侍从,他想请那个街坊农夫来做。此人生活窘迫而且子女众多,当个骑士侍从倒是满合适的。主意一定,他就驾着若昔难得朝他的村子走去。俗话说马恋旧槽,那马走得轻快,仿佛蹄不沾地一般。

刚走不远,他就模模糊糊地听到旁边的树林里似乎有人在哭嚎。于是,他默默想道:“感谢苍天有眼,这么快就给了我机会,让我可以大显身手。这声音,无论是发自男人还是女人,肯定是个弱者,需要我去救助。”接着,他就勒住了缰绳,让若昔难得朝那声音的方向走去。进入树林之后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一棵橡树上拴着一匹骒马、另一棵树上绑着一个半大孩子。那孩子赤裸着上半身,至多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正在放声嚎叫,但并不是毫无理由,因为一个身高体壮的农夫正在用皮带抽打,边打还边数落,教育他“少说闲话、多长点儿眼色”。那孩子不停的乞求道:“再也不敢啦,我的老爷,我发誓,不会有再次的,从今以后,一定小心看羊。”

见此情景,堂吉诃德怒声喝道:“您这个农夫,跟手无搏击之力的孩子逞能算什么本事。请您上马,端起长矛(拴马的树边还真有一根长矛),我会让您清楚,您的举动实属胆小行为。”

看到眼前突然闯进一个怪异的人物用长矛指着自己,那农夫吓得魂飞魂散,连忙好言答道:“骑士先生,我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他是我的伙计,在这一带山里放羊,可是毫不在意,每天都丢一只。不管是疏忽,还是捣鬼,我都得教训教训他,他就说我使坏,想赖他的工钱,天地良心,他是在瞎扯。”“无耻小人,他不可能在我面前撒谎?”堂吉诃德说道,“苍天作证,我真想用这杆长矛戳进你心里。别再废话,立刻给他工钱,否则,老天在上,我立刻就杀了你。赶快把他放下来。”

农夫低下头去,立马就解开了那孩子身上的绳子。堂吉诃德问那孩子的东家欠了他多少银子,孩子回答说,九个月欠了六十三个雷阿尔。堂吉诃德算了算,于是,就转向农夫说道,如果他不想找死,就当即掏钱。

胆颤心惊的农夫知道自己的处境,而且刚刚也发过誓(事实上他什么誓也没发过),但是确实没有那么多,因为不能不扣除算是提前预支给他买三双鞋钱以及他生病时花掉的一个雷阿尔。“就算是这样吧,”堂吉诃德答道,“不过,鞋钱和生病时花的钱跟他挨打两相抵消。“但是,骑士先生,我现在身上没带钱啊。不如先让安德雷斯跟我回家,我保证如数付清。”“还跟他回去?”那孩子说道,“不可能!不,先生,那可不成。你若不在了,他会剥了我的皮。”“不会的,”堂吉诃德反驳说,“我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他是骑士,只要能按这一行当的规矩发个誓,我就放了他,保证他会付给你工钱的。”“你误会了,老爷,”那孩子说,“我们东家根本不是骑士,更没听说什么骑士道,他仅仅是金塔纳尔的阔佬胡安·阿尔杜多而已。”“没事,”堂吉诃德回答,“或许他们家族里有骑士,再说了,人以行论嘛。”“这倒是,”安德雷斯说,“从今天这事看,我的这个东家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他从来不付我工钱,让我白白受累、出力。”“我绝不会欠你钱的,安德雷斯小兄弟,”农夫连忙接过话茬,“拜托您跟我回去,我按骑士道规矩起誓,按你说的,不仅如数付清您的工钱,而且还要再给您多加一点儿。”“多加就不必了,”堂吉诃德说,“骑士不占人便宜只要如数付清,我就满意啦。您必须照自己说过的话去办,否则,我定回来找您算账。”

堂吉诃德说着一蹬马刺,瞬间他离开了那主仆二人。农夫看着他离去,看到他消失在树林里,就转过身去对那孩子说道:“过来啊,亲爱的,那位正义的勇士吩咐过了,我现在就把所有拖欠的工钱付给您。”“本来就该如此,”安德雷斯说,“您把钱给我就对了,但愿他好运。看来他不仅神勇而且公正,您若不守誓言,他肯定会回来找你算帐的。”“我也这么说呢,”农夫答道,“不过,我是太爱您了,所以想多欠点儿,也好提高偿还的数额嘛。”

那农夫说着就又拉起孩子的胳膊重新将他绑到了树上并将他打得半死。“快叫啊,安德雷斯先生,”农夫说,“快叫那除暴安良的勇士啊,看他能不能管得了你,不过,还没结束呢,我真想活剥了您的皮,您不就怕这个吗?”

最后农夫还是放走了那孩子,让他去找那位看似正义的判官前来执行判决。

安德雷斯带着怨恨高开了,发誓要找到堂吉诃德,把后来的事情讲给他听,让他加倍偿还。就这样,他是哭着走的,而他的东家却欣喜若狂。

勇武的堂吉诃德就这样完成了第一件骑士的壮举。他对他做的一切非常满意,觉得自己的骑士生涯就此有了一个好的开端,所以得意洋洋地朝着自家村子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还喃喃地说道:“啊,绝世的美人托博索的杜尔西内娅啊,你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啦,因为你竟然有幸拥有像拉曼查的堂吉诃德这样定将名垂千古的英勇骑士。大家都知道,这位骑士昨天才刚刚成为骑士,今天就惩恶扬善:从冷酷无情的农夫手里夺下皮鞭,解救了无辜挨打的可怜孩子。”

恰在此刻,他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于是,立即想起书中游侠骑士每逢遇到选择的岔路都要考虑一番要走哪条路的问题。当然他不能犯法,所以就停下来思索了片刻。想好了后,他决定纵缰放马,任由他的马儿去选择。那马自然不改初衷,沿着归槽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不到半里地,就看见前面来了很大一批人马,后来知道,那是到穆尔西亚去买丝绸的托莱多商人。前面的六人全都打着阳伞,后面跟着四个骑着马的仆役和三个步行的骡夫。堂吉诃德见到他们以后,立刻觉得又有了施展能力的机会。他总是想方设法地要套用书上的内容,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打算照样演练一番,于是就精神大振,踏稳马镫、握紧长矛,站到道路中间,等着那几位游侠骑士(他确定了那些人是骑士)的到来。当那队人马快到的时候,堂吉诃德提高嗓门高声喝道:“站住,如果你们不承认普天之下举世无双的美人是拉曼查的女皇托博索的杜尔西内娅的话,就别想通过。”

听到喝声以后,商人们停了下来端详起了这个人的古怪模样,再看到其装束和言辞,立刻明白是遇到了疯子,不过,他们没有烦躁,想看看到底他要他们承认什么。他们当中的一位喜欢热闹而又非常聪慧的主儿对他说道:“尊贵的骑士先生,不知道您所说的那位杰出女士是什么人,不如为我们引见一下,倘若她果真像您说的那么美,无须您开口,我们一定二话不说就地承认您要我们承认的事实。”“如果为你们引见了,”堂吉诃德反驳说,“那还有必要要你们承认一个明摆的事实?就是要你们在没见到之前就得相信、承认捍卫她的姿容。否则,你们就是与我为敌。”“骑士先生,”那商人毫不退缩,“我们不愿意去接受一件没有被自己证实的事情(更何况这还可能严重损及阿尔卡里亚和埃斯特雷马杜拉诸位美丽高贵的女皇与王后),所以,鄙人,恳请阁下能够让我们看看那位夫人的尊容。”“你这个卑鄙的坏蛋,”堂吉诃德怒发冲冠,“你们这么亵渎我意中人的绝世姿容是会遭到报应的。”

他边说边平端着长矛冲向那讲话的商人。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如果不是若昔难得失蹄跌倒,那个冒失的商人可免不了皮肉之苦。若昔难得的摔倒,致使它的主人也跟着在地上滚出去了好远。他想站起来,却未能如愿:想想他那身行头也知道,他根本动弹不得。他一边挣扎着要爬起来一边说道:“站住,胆小鬼,该死的,你们听着,摔倒不证明我的能力差,都怪我的马。”

对面人群中的一个凶恶的骡夫,听到那个呆头呆脑的人还在口出狂言,忍不住要过去教训教训他,于是就走过去,捡起长矛折成几截,随便拿一截劈头盖脑地给了他一顿臭揍。我们的堂吉诃德尽管全副武装,还是被打得不成了样子。骡夫的雇主们喝斥着让他别再打了、立马住手,可是他正打得起劲,不解气哪肯罢休。他捡起矛的残段,使劲戳堂吉诃德。堂吉诃德眼看着棍子暴打在自己的身上却不肯住口,仍在诅天咒地,斥骂那些在他看来全是匪徒的人们。

骡夫终于累了,商人们继续赶路,那个挨了打的可怜人必然成了他们一路上的笑料。等人全走后,堂吉诃德再一次试着想爬起来,想来挨打以前好好的时候都爬不起来,这会儿已经体无完肤,快散架了,又如何能爬得起来呢?不过,他心里依旧美美的,认为那是游侠骑士必经之苦,并把过错全都推到了马的身上。此刻,他浑身上下疼痛难忍,要想爬起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了。第五章续讲我们这位骑士的不幸遭遇

意识到自己真的无法动弹之后,堂吉诃德死性不改依旧采用老办法,也就是回忆一下书上是否记有类似的情况。于是,他那非比寻常的脑海里立即涌现出了巴尔多维诺斯在山里被卡尔洛托打伤以后遇到曼图亚侯爵的场景。这是个众所同知的风趣的故事,尽管如此,其真实程度也绝对不会超过穆罕默德的那些丰功伟绩。不过,他觉得这个故事和他此刻的状况一模一样,所以就开始忍着剧烈的疼痛在地上打起滚来,边滚还边用微弱的力气地念诵着、据说那位森林骑士受伤之后吟咏过的诗句:

此时此刻你在哪里,我的美人?

你怎可对我的伤痛不问不闻?

美人啊,你是完全就不知情呢,

还是原本虚情假意不贞不忠?

他就这样背诵着那首歌谣,一直背到:

噢,你呀,曼图亚侯爵大人阁下,

我的娘舅啊,尊贵的至亲骨肉!

他刚刚背到这儿,赶巧同村的一位去磨房碾麦子的农夫邻居经过那里,看到他痛苦地躺在地上,就走上前去问他是什么人、为何叫得那么凄惨、哪儿不舒服。堂吉诃德必定是把那人当作了自己的娘舅曼图亚侯爵,对他的问题毫不在意,继续演绎着书里的故事,说起自己的不幸、皇帝的儿子和自己的老婆偷情,讲得跟书里一模一样。

听了那些胡话,农夫万分惊讶。接着,他摘掉了堂吉诃德那早已被棍棒打烂了的面罩,擦去其脸上糊着的尘土,刚看到眉眼,就认了出来,于是说道:“吉哈纳(看来他在头脑清醒、从随和的绅士变成游侠骑士之前应该是这么称呼的)先生,谁把您打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不管人家问什么,堂吉诃德都用歌谣里的话来回答。

看这情形,那位好心人只能替他解掉胸甲和护背,以便看看他伤势如何,但是,既没有见到血迹也没有发现任何伤口。那人设法将他搀了起来,随后,又使劲浑身解数,把他扶上了似乎更为稳妥的驴背,接着又来捡解开的兵甲,包括那已经不成样子的矛杆,将其绑到了马背上,一只手扯着那牲口的缰绳,一只手揪着自家毛驴的笼头,朝着村中走去,一路上心里都在琢磨堂吉诃德说出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与此同时,被人惨打的堂吉诃德心里也在不停地翻腾,不时还发出震天的感慨,闹得那农夫又赶紧问他哪儿不舒服。

堂吉诃德真好像走火入魔啦,总是能够记起套得上与他相似的情况的故事。那会儿,他忘记了巴尔多维诺斯,又想起了被安特凯拉要塞司令罗德里戈·德·纳尔瓦埃斯捉住之后、带回关了起来的摩尔人阿宾达拉埃斯。所以,当那农夫再次问他情况如何时,他竟然用那个摩尔俘虏对罗德里戈·德·纳尔瓦埃斯的陈词做了回答,跟他从豪尔赫·德·蒙特马约尔记述这一故事的书《狄亚娜》中读到的毫无区别。他把那个故事套用得如此逼真,说出的那一大串蠢话气得农夫两眼直冒金星。不过,那农夫倒是因此而知道吉哈纳疯了,一心只想赶快进村,免得再为堂吉诃德的长篇大论生无名之火。临了,堂吉诃德对他说道:“堂罗德里戈·德·纳尔瓦埃斯先生,请您记住,我刚刚说的那位美人哈丽玛珐如今成了倾国倾城托博索的杜尔西内娅,我一生所创建的旷世骑士伟业,全都是因为她。”

听后,农夫答道:“先生,您可要看清楚,恕我坦诚相告,我既不是堂罗德里戈·德·纳尔瓦埃斯也不是曼图亚侯爵,我是佩德罗·阿隆索,您的邻居,您呐,既不是巴尔多维诺斯更不是阿宾达拉埃斯,而是老实的绅士吉哈纳先生。”“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堂吉诃德极力反驳说,“我还知道自己不仅能成为刚才提过的那些出色的骑士,而且还抵得上法兰西十二骑士,因为,我的成就将会超过他们每一个人甚至是他们的总和。”

他们就这样边说边走,天快黑时到了村边。那农夫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毛驴驮着遭毒打的绅士,又磨蹭了一阵,想等再黑一点儿,终于差不多了,才走进村子到了堂吉诃德家的门前。这时候,堂吉诃德家里已经不成样子了,他的要好朋友也就是村里的神父和剃头师傅也在那里,就听见管家在喝斥对他们说道:“佩罗·佩雷斯(这是神父的名字)硕士先生,您看我们主人遇到不测了吧?整整三天没见人影,还有那骑士的装备也都不知道哪儿去了。我是女流之辈,我猜想,对,一定是这样,绝对错不了,肯定是那些迷惑人的骑士书,他来来回回地看个没完,最后被搞蒙了。我想起来了,听他自言自语地叨唠很多次,说是要当什么游侠骑士、要到外面去做一番事业。这些书全都没安好心,竟然把全拉曼查最聪慧的脑袋瓜子给彻底毁了。”

外甥女也跟着数落了起来,而且说得更为透彻:“尼科拉斯(这是剃头师傅的名字)师傅,有无数次,我这舅舅一连两天两夜捧着那些该死的邪书不放,一旦放下书便操起剑,冲着墙壁挥舞一阵,折腾累了,就说自己刚刚杀死了四个如同高塔一般的巨人,还说累出来的汗水是搏斗中受伤淌出来的鲜血,接着,饱饱的喝一场,身上舒服了,心里也平静了许多,于是就说那水是他的朋友大魔法师、博文强识的人给他送来的琼浆。哎!都怪我不好,之前没有把我舅舅的这些不可理喻的行为告诉给你们,早点儿想想办法,也就不至于到现在这步田地了。还有那些满篇胡言的书,它有好多呢,应该像对付恶霸似的,全都烧掉。”“我也这么想,”神父应道,“那就说定了,明天就将其焚烧了,免得别人读了以后再去效仿我的好友。”

堂吉诃德和农夫全都听到了这些话。那农夫总算弄明白了这位邻居的病因儿,于是便高声喊了起来:“快开门啊,诸位大人,遍体鳞伤的巴尔多维诺斯老爷和曼图亚侯爵老爷来了,安特凯拉要塞司令、英勇的罗德里戈·德·纳尔瓦埃斯押解着被活捉了的摩尔人阿宾达拉埃斯老爷来了。”

屋内的人应声而出,都认了出来,一齐跑上前去与之拥抱。还趴在驴背上无法动弹的堂吉诃德这时候说道:“不必惊慌,由于马的缘故,我身负重伤。快扶我到床上去吧。若是有办法的话,请把妙手乌尔干妲找来请,让她为我疗伤。”“你们看看,”管家数落道,“准吧,我还真把老爷的病根儿给说准啦!您就快进屋吧,即使她不在,我们也能把您治好。依我说,那些骑士书真该消失,我要说这话,而且还要不停地说下去,瞧它们把您折腾得都不成人样了!”

人们立即把他抬到了床上,全部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一处伤口。堂吉诃德说,仅仅是摔伤而已,当他正跟难得一见的十个大胆狂徒打得难解难分之即,跟他的坐骑若昔难得一起摔了个大跟头。“天啊!”神父说道,“居然还有狂徒出场?我保证,明儿个天黑之前,一定把那些该死的书全都烧掉。”

人们提了很多问题,堂吉诃德一概不回答,只是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吃点儿东西和睡觉。按照他的意思安顿好一切以后,神父向农夫详细了解了遇到堂吉诃德的整个经过。农夫仔仔细细讲了一遍,包括见到他的时候和回来路上他说过的胡话。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更加坚定了硕士的决心,于是,第二天他就拉着剃头师傅尼科拉斯一起去到了堂吉诃德的家里。第六章神父和剃头师傅在我们那匪夷所思的绅士家书房里展开了有趣大清查

堂吉诃德还在睡觉。神父找他的外甥女拿到了收藏那些可恨的书籍的房间钥匙,那姑娘很高兴的就交了出来。连同管家他们三人一起走了进去,看到里面光是装帧精美的大厚书就不止有百部,另外还有许多小薄册子。管家一见到那些书籍就惊慌地返身退了出去,瞬间又端着圣水钵子和掸刷走了进来,说道:“给您这个,硕士先生,先在这屋里洒点儿圣水吧,可别得罪了书里那些邪魔、法师。”

看到管家的憨气,硕士禁不住笑了起来。他让剃头师傅把那些书递给他看看是写什么的,没准也有不该烧的呢。“不成,”外甥女说,“都是害人的东西,全都得烧。最好是从窗口扔出去,堆成一堆,一把火全烧完。”

管家也是这意思,可见两位女士对销毁那些无辜书籍的迫切心情。然而,神父却不这么想,认为无论如何也得看过题目再作定夺。剃头师傅首先递到他手里的是四卷《高拉的阿马迪斯》,所以,他说道:“真是鬼使神差,据说这是在西班牙印的第一本骑士小说,历来的都是效仿的,既然是这股邪流的始作俑者,我觉得必须烧掉。”“不,先生,”剃头师傅表示反对,“但是听说,他是所有骑士书里写得最出色的,所以它应该是惟一可以免遭一焚的作品。”“这么说也有道理,”神父说,“既然如此,就暂时饶它一命吧。咱们再来看看旁边那本吧。”“这是,”剃头师傅应道,“《埃斯普兰迪安的业绩》,《高拉的阿马迪斯》的嫡亲儿子。”“一般来说,”神父说,“对老子的宽容,对儿子未必一样。管家太太,您接着,打开那扇窗户然后,扔到后园去,为那大火添一把薪。”

管家欣然从命,就这样,无辜的《埃斯普兰迪安》就飞进了后园,静待火焰烧身。“接着来。”神父催促道。“这一本是,”剃头师傅说,“《希腊的阿马迪斯》,这边的看来全是阿马迪斯的族人。”“那就请它们一块儿进后园候着吧,”神父吩咐道,“什么女王宾蒂基涅丝特拉,什么牧人达里内尔,还有他们的那些诗词歌赋及其作者那些胡言乱语,全都烧掉,即使是我的亲爹装扮成游侠骑士,我也会把他全烧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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