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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2 22:5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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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宝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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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宋春秋

刘宋春秋试读:

前言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南宋词宗辛稼轩赞歌的这位叱咤风云的英雄寄奴,乃是南朝的第一位“寒人皇帝”——宋武帝刘裕。

近年来,写刘裕的作品多了起来,但“戏说”式或严重歪曲历史史实者甚多,有的简直无法卒读。写历史,我敬佩《三国演义》和《甲午风云》、《历史的天空》、《长沙保卫战》等作品,它们既再现了真实的历史,又塑造了众多的英雄人物形象,令人掩卷难忘。我欲效《三国》笔法,虽然心有余力不足。

我讨厌“戏说”,更反感“改造”历史人物。比如,现在有些作品中,一二千年前的人物,竟有略近于共产党人似的思想观念、胸怀意识和高尚情操,连他们的语言行为,也都是现代人的(起码使用了现代人的辞藻语汇),甚至还超越现代人的“文明”程度------又有些作品,为了“好看”,将历史改编成了舞台喜剧,满台都是“白眼窝”小丑,总是逗哏卖噱,用低级的“耍丑”胳肢观众发笑------历史有喜剧,但更多的是正剧和悲剧,一段历史,绝不能改编成“小品”。如果历史尽如“小品”,我们今天的社会文明和人格,是天外飞来的吗?也有人用全新的“历史观照”写历史,其实却背离了史实。比如诸葛亮吧,数千年来都是忠贞和智慧的化身。可是现代的高人们,却“考证、研究”出诸葛亮才能平庸且心胸狭隘,枉有大名,实为秕糠。真不可思议。早在唐宋时,诸葛亮已被誉为“万古云霄一羽毛”,但高人们却说,诸葛之形象,是被《三国演义》捧起来的,难道《三国演义》早于唐宋吗?难道唐人宋人对三国时的史实和人物的了解不如现代高人?高人们还贬损诸葛亮缺少战略眼光,更为可笑,三分割据的大战略智慧,古今谁可超越之?他们也会举陈寿的《三国志》为证,诸葛亮“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高人们难道忘了,陈寿是晋朝官员,著史而完全地歌赞诸葛亮,爵禄性命且难保,其著作又怎能流传?晋人毛修之就曾与北魏名臣崔浩驳难说:"我昔时在蜀地,听长老言,陈寿曾任诸葛亮门下书佐,被诸葛鞭挞百下,其论诸葛武侯:’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怀忿之贬也。"当然,《三国演义》“状诸葛之智似妖”,此亦其短也,我极力想使英雄切合史实并真实可信。

是英雄创造历史,还是人民创造历史?这或者只是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因为所有的英雄,原本都只是“人民”的一分子,是时代的浪潮,将这“一分子”推上“英雄”神坛的。我深信“时代浪潮育英雄”,本书的主角——英雄刘裕,就是被时代浪潮推上神坛的。为了表现“推”的作用,我用了较多笔墨写了刘裕的成长过程,是否冗杂,我全不顾。西晋自“八王之乱”后,中国陷入史上最混乱的时期,沟渎纵横腐臭尸,城头变幻大王旗。本书试图勾画这一段历史,着重描摹东晋末年,天下纷乱,四海翻腾云水怒的画面,讴歌民族危难时英雄烈士们的爱国情操,展现乱世雄豪们或推动社会前进,或阻碍历史车轮的种种可歌可泣抑或可悲可笑的业绩和行径,也刻画各少数民族中的英雄人物,表现他们在这一历史阶段的功与罪,特别表现各少数民族与大中华的渊源关系。当然,本书着力展示的是刘裕“气吞万里”的雄姿骏影,反映刘宋王朝兴起的历史,而对其执政期间利民惠民之举措与其王朝灭亡的经过,则蜻蜓点水一掠而过。

本书力求忠于史实,大事件以至许多人物的对话,几乎照搬了史籍,小事件和人物的言行,也力求符合历史环境,故而较多的用了文言。总而言之,本书极少用现代人的观念去诠释历史。只是,这段历史太纷杂,为了“还原”历史,故事性稍有不足。再者,作者史识浅陋,难免力不从心;功力不逮,或致画虎类犬。倘如是,则既糟践了历史和刘裕,且亦玷污了读者之目。作者特此告罪。作者题记于陕西城固2016·5·22第一章妖氛鬼影生煜虎

这是晋哀帝兴宁元年(公元363年)三月十五(壬寅日),东晋京城建康及其极为紧要的北门户——号称“北府”的重镇京口,皆浸没在一片凄风苦雨中。按说,时逢仲春,地处吴中温煦暖热之宜人仙乡区域,本应是暖风骀荡、花木葱茏、万物最为舒展繁荣和畅的美好节令,但此时此地,寒风冷雨严相摧,戾风飒飒,淫雨绵绵,已下得沟渠横溢,遍野水凼。荒草野蔓疯长狂发,田垄的禾稼反为掩蔽。桃、李、杏花早给雨打风吹去,叶芽初萌而不起眼,近似光秃秃的枝条在风雨中瑟缩战栗着。芍药、茶花、杜鹃以及遍地的野草花,虽开的繁盛,但在时而猛烈的风雨下,有的惊恐乱抖,有的垂头耷脑,有的还趴伏于地似在哀哀哭泣。虫豸野兽皆伏匿深藏,鸟儿们都躲在大树的枝柯密叶丛中,唯有勤劳的神鸟小燕子在栉风沐雨翩跹,或穿拂柳梢或贴地闪歘。风雨小些时,偶尔有一只水斑鸠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急速地向一颗大树密叶下迁徙,边飞边发出“咕咕——咕,咕咕——咕”的苦兮兮叫声,与“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的欢快意境大异其趣。也有小虫在深草丛中低声唧唧,但不是“虫声新透绿窗纱”的活泼兴奋亢进之音,而显得惨淡、凄苦和无奈。啊,这个本应是“万千红紫斗芳菲”的江南盛春,却是草长而莺不飞,雨淫而蝶不舞,天地笼岚而幽惨,花朵垂头而滴泪,鸟兽潜踪沉寂,万物萎靡含愁。呜呼!阴阳紊乱失序,季候颠倒舛谬,不仅伤害着花草虫鱼,伤害着衰弱老人的健康,仿佛也在暗示着人类社会的灾殃祸祟,起码也是不幸或不祥之兆啊。

不幸和不祥,首先降临到京口城外八里的舆里村刘家。

刘家的主人名刘翘,年刚三十岁,身材高大英气,却是面黄肌瘦,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他二十岁入仕,十年宦海颠簸,至今还是个郡功曹,官场蹭蹬,郁郁不得志,是他羸弱多病的根源。追溯起来,他家的根系称得天下第一号,他也可算得金枝玉叶之脉哩。他们本是汉高祖刘邦之弟楚元王刘交之后裔。汉皇至亲,似应世代王侯下去吧,但或是钟鸣鼎食之家天厌之,他们这一支刘氏王侯了十多代后,因皇室内部的激烈争斗而被削去封爵,沦落成为普通的贵族,早被挤出了皇家圈子。“祸兮福所倚”,这倒好,迫使他们这一支刘氏后人奋发努力,用真本事挣富贵荣显,其子孙皆重视真才实学。故此,百多年前汉室灭亡,原先生来就有大富大贵的刘氏各支脉,立即沉沦堕落下去,唯有他们这一支,从曹魏篡汉到司马氏篡魏,却能一直怀黄佩紫、高车驷马,即使上溯到三四辈先人,也都是高官显位,到祖父时,也官至一郡太守。可是,到他父亲时,虽然官声人望极高,却十五年困顿于小县令,才四十三岁就含恨病死在任上了。父亲之人品学问为朝野有清徵者所钦仰,他的道德文章也为识者众口交誉,遂得以荫袭为官。初任县尉,四年后升任郡功曹。功曹一职,实为郡守的总务长,若能得长官的喜欢和信任,则可执掌人事、参与政务,有较大的威权;但若不能得长官之喜,你所有的职权都会被收回、取代或设以阻障,让你变作“衙门里的棒槌”。偏偏,这位郡守是个邪狭、贪鄙又不学无术的家伙,而刘翘不仅以才学清名自恃自负,且十分憎恶官场腐恶,香茶臭草不同器,白璧青蝇难相容,刘翘鄙视长官,长官怀怒功曹,于是,他就成为只能听吆喝受驱使的微末小吏了。幸亏,其祖其父贤名流播,郡守忌惮他家世代簪缨,朝中有人,还不敢过分刁难他或参劾撤换他。诸公发财又荣升,功曹先生官独冷。三年后,郡守聚敛得财富车拉船载,却是“政绩卓著”而升任州牧。举州僚佐皆有升赏,唯有刘翘官职不动。新郡守到任,却比前任更加贪鄙,官与吏上下其手,鼠窃狗偷贪赃枉法,老百姓冤苦哀哀血泪交迸以致家破人亡,他怒极而拜章参劾,却被朝廷严词申斥。他悲愤而无奈,常常深夜哀叹涕泣,白日以酒解忧。忧伤纵酒,加重了他原有的胃病,他成了庄稼院里人嘲笑的“病婆娘”。又三年之后,新郡守又升官而去,原先的郡掾助纣为虐有功,竟升了郡守。而他却被监御史考评为“劣”,若非朝中有父祖之故旧斡旋援手,差点儿官职不保。

有失也有得,此时他也有了大喜庆——娶妻十年而无子嗣,夫人赵氏却终于珠胎暗结。他请几位高士神相推算过,夫人所怀为煜虎星临凡,其将携来“三虎啸九州”。“煜虎星”是什么星?相士们解说:“煜虎星”又名“火虎星”,传说火神祝融在帮助黄帝大战蚩尤时,施以火攻,虽大败了蚩尤,却不小心烧死了黄帝心爱的坐骑白虎。黄帝很懊恼,祝融只得用自己的火之精魂,助白虎活过来,复生而成为一只通体喷火、灵异超凡的火虎。火虎载着黄帝斩蚩尤、灭共工,功勋累累,之后就成了煜虎星。刘翘虽知识广博,却对这类史前传说故事知之不多,也不太相信。他视自己的儿子会是火虎星“临凡”或是谀辞,但弄璋之喜或当定然。“三虎”,是说自己将有三个儿子,这太可喜了。自家这一支脉,虽有富贵才气而香火不盛,父亲和自己都是一丁承祧,急切地盼望香火兴盛呢。于是他欣喜无限,暂时忘却了烦恼。然而,“煜虎星”倒像似白虎星,给他带来了更大的厄运——那位郡掾迁升的郡守生性阴险,并不对十分嫌恶的刘翘横眉瞪眼,却唆使、怂恿合衙官吏役夫与之作对,有恃无恐地违抗他、顶撞他,无中生有地攻讦他、诬陷他,他言而得谤,动辄得咎,官当得愈为憋屈和窝囊。他甚至想弃官归隐,但世代官宦人家,一旦沦为白丁,实在愧对祖宗。他只能苦熬着,在困窘屈辱中挣扎着。

他无父母兄弟姐妹,家中只有妻子赵氏和一个老妈子。二月之初,珠胎孕育将满十月,他乃告假在家迎候儿子降生。按日期推算,儿子应在二月中来到世上,可二月已尽,妻子只是肚疼加剧,儿子却不肯出世。进入三月,儿子躁动的厉害起来,折磨的妻子声声惨叫,翻滚踢腾,还揪扯自己的头发,咬破了嘴唇,汗流如雨,溻透了衣衫。唇边血迹殷殷,青丝散乱飞蓬,有时还疼得昏死过去。产婆和老妈子照应夫人,也累得疲惫不堪。刘翘心疼妻子,也是十分苦累。熬到三月中,产婆还难断定夫人的分娩之期,妻子却更疼得死去活来。长期的激愤加抑郁,使刘翘多愁善感且爱胡思乱想,此时他的心又缩紧了,在忧虑恍惚中一闭眼,总得一个怪梦:一个敝褐飞絮、瘦如枯竹、面目狰狞的老人对着他大吼:“还我债来!还我债来!”一连三四夜如此。他惊惧惶悚了:这个或是冤死的老人,是来向自己讨债吗?可自己既未欠人财物债,又未欠人良心债呀,莫不是老人求自己为之讨债?不对!观老人的语气表情,分明是向自己讨债的呀!这,得无是前人孽债,由后人偿还?想自己祖父两代,清明贤声,不会欠下什么良心债的,可再向前呢?可就难说了呀------怎么讨债?莫非这孩子就是老人托生来讨债者?如此也罢了,可这孽障孕满十一月而不分娩,又苦苦地折磨其母,该不会是什么妖孽吧?据传说,黄帝、尧、舜、老聃和蚩尤,皆孕满十八个月始降生,前三位成为万古崇仰的大圣大哲,而后一人则成为天地人神之元妖巨孽。刘氏宗族,已炜炜煌煌了几百年,百多年前始衰败沉沦下来,唯有自家这一支脉还能枯枝发新叶。但刘氏之德已凉,不可能有圣哲辱降门庭的,那么,为妖孽的可能性太大了------又听说夏桀、殷纣和妲己、褒氏,皆孕满十三月,竟成为天之魔人之劫,倒行逆施,残世害民,致人神共愤,天讨加之,自身横死不说,还祸及九族。当其出生时,或赤地千里,或白昼鬼哭,或群鸟投河,或闹市雨血,而今日之天相,与彼又何其相似——去冬少雨无雪又冬暖,江南各州郡县皆大旱。正月初一日一场大雪后,又是接连几十天红日高照,气温唰唰猛升,到了二月中,天气已热的让不少人打起了赤膊,有小伙子还下河游泳了。可一到二月下旬,阴云四合,越积越厚,随之两天劲风嗖嗖,气温突地急速下降。大风转为小风,细雨飒飒而来,竟至无完无了地下开了,从二月底至今,已下了半个多月,只下得沟满濠溢,漫野积水成凼。气温也越来越低,犹如跌回了残冬,人皆穿起了棉衣,老幼病弱者还须笼火取暖了。暴热暴冷,春雨成涝,从未听说过的气候怪异,天道反常啊。反常就是妖氛。天显妖氛,必生妖孽。天啦,莫非是妲己褒氏之类要降临自己家,要来彻底毁败破灭自家这一支脉?

刘翘在疑惧恐慌中度过了三月十五白天,到了晚上,妻子的肚疼更剧烈了,被产婆和老妈子按压着不能乱翻滚,还是大幅度踢腾着,嚎叫声有些凄厉瘆人。产婆说夫人要临盆了,请老爷回避。

刘翘走出卧室,在堂屋里焦虑地徘徊着。妻子痛断肝肠的哀号,使他也感到阵阵心疼,然而,将降生的婴孩会是金虎还是妖孽,尤使他揪心扯肝。时近半夜了,堂屋的油灯结了老大的灯花,光芒暗淡昏黄,外圈还泛着浅淡的绿莹莹,给人鬼气森森之感,微风扫进屋来,灯光摇曳,人影物影闪烁不定,简直是鬼影幢幢。突然,屋中一阵明亮,红彤彤、金闪闪的亮光耀得屋中熠熠生辉,耀得他的眼睛为之一花。他大吃一惊,以为是自家的院子里失火了,急步奔出堂屋门来看,啊,自家院里平安无事,却是天上犹如着了火,还有一根粗大的火柱直落自家院中,但奇怪,落下来的并不是火,只是一团红光。在红光映照下,雨丝儿金灿灿亮闪闪的,仿佛天上抛下来的无穷尽金线。见此奇景,刘翘可比见到自家院里失火更吃惊了:这不是闪电,更不是夕晖晚霞之光,难道真是天火?“天火”直落自家院中,这昭示着什么?------但不容他再深思,“天火”倏忽寂灭,天空复归沉沉黑暗,院子里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刚在惊愕,忽听屋里终于传来妻子裂瓶撕帛似地几声惨叫。他又一惊,两步奔进屋来,却止于卧室门口——没有产婆呼唤,男人不可进入啊。他支棱着两耳,搜听着里边动静:产婆和老妈子似极其惊惶紧张,慌乱地奔走着,磕碰的器物叮咣乱响,产婆更是变声变调地指挥着老妈子:“快!快!你真笨-----快呀!”他不知出现了什么情况,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不敢贸然踏进血光污秽的场地,不祥之感使他心直哆嗦。

过了吃盏茶的工夫,屋里终于传出了婴儿洪亮的呱呱啼声,他嘘出一口气,心刚要落回胸膛,却见产婆打开卧室,两手血污,向他变颜失色地叫道:“老爷你快来,夫人,夫人她------”刘翘慌忙跨进卧室,一下惊呆了:满屋血腥气呛人,床上污秽狼藉,床下铺垫了一大摊草木灰,已给汪汪血水湮透,仍有鲜血从床上滴落下来;擦过血的草纸扔得屋中如同垃圾堆。妻子躺在血泊里,面色如白纸,双目紧闭,唯有微弱的呼吸吹得耷拉在脸上的几丝乱发在轻轻地起伏,表明她还活着。老妈子抱着已包裹停当的新生婴儿,震怖和伤痛于女主人情势的险恶,抖一抖怀中襁褓,强挤出一丝苦笑,声音哽咽着向主人报喜:“老------老爷,得了位公子爷!”却似乎忘了向主人报告说明夫人的境况。

刘翘则什么都明白了:妻子难产又血崩,十之八九怕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伴随着重重妖氛降生的婴儿,即使不是妖孽,其为讨债者已决然无疑,而所讨的第一债,竟是妻子的性命啊。赵氏聪颖慧敏又美丽贤惠,与自己恩恩爱爱、口沫相濡十一年,而今将要香魂飘逝,令人锥心悲痛啊。他如痴如傻地呆站着,目光散乱而混沌,不说话,不动作,似也不知愁苦哀乐了。但他心中其实却在波涛汹涌:“天火”降落,孽子降生,此孽子当是“天火”——天祸也,莫非,此孽障要给刘家带来天祸?------产婆和老妈子正要劝慰刘老爷莫要惊恐,却见床上的夫人抽搐开了,嘴里还发出含混的嘶鸣,她们赶忙扑向夫人,俯身问询按摩。刘老爷却还呆站着。片刻后,夫人渐渐停止了嘶鸣,头一歪,鼻孔没了气息。刘翘仍一动不动,只是泪如开闸之水哗哗奔泻。老妈子哭了一阵,要给夫人擦身和整容,乃将婴儿递向老爷,刘翘却粗暴地一推:“此不祥之物,还不抛弃?”老妈子和产婆只惊得目瞪口呆,虽然她们已听刘老爷嘀咕过什么妖氛和不祥。

正在这时,大门的门环“叮咣”急响,老妈子机警,忙将婴儿递给产婆,慌惶地打开堂屋门,穿过小院,又“吱呀”打开院门,随即招呼道:“二老爷,二奶奶,你们来啦。哎呀,这可好了!”只听二老爷问道:“咋啦?生了没有?”“生是生了,可是------”老妈子似在低声向二老爷二奶奶诉说详情。二奶奶哭了起来:“我的赵妹妹,你好命苦呀------”二老爷却噔噔噔地穿院入室,立脚未定就对刘翘斥责起来:“四弟呀,你好糊涂!刘氏骨血,幺叔长孙,怎可咒之为不祥之物?简直是------”二奶奶紧跟进来,早从产婆手中抢去婴儿,紧紧搂在怀里,继续哭着:“我的儿呀,你是极少见的胖大,可你的命好苦哇!------不怕不怕,你没了娘,二伯娘就是你的亲娘,谁也别想抛弃你!”

婴儿似乎听懂了,突然呱呱地大哭起来,静夜里格外响亮。二奶奶也顾不得忌讳刘翘在场,撩开襟怀,立即给婴儿哺乳疗饥。婴儿贪婪地啜吸着来到人间的第一顿琼浆玉液,安静下来,刘翘却颓然跌坐于地,无声饮泣开了。这位二老爷刘煦,今年四十三岁,与刘翘是同一高祖的兄弟,已将出“五服”,却因他们这一支脉刘姓并不很繁茂发达,故而“五服”之内仍保持着家族关系。刘煦排行老二,住在紧邻的另一村庄,虽是布衣之身,却因家底厚实,反比做官的刘翘过的滋润舒坦。其妻萧氏与赵氏极投缘,十年来亲如姐妹,对初次怀孕的赵氏十分关切,但她也在孕中,无法照料赵氏,只多次遣丈夫到四弟家探望问询。此时,她生育刚满两月。今晚他的儿子睡熟了,她一合眼就做了个奇怪的梦:一只仙霭缭绕、金光闪闪的老虎,从云端扑入了刘翘家院子,一闪眼,变作了一个粉嘟嘟的婴儿,但有一只大手,倒提起婴儿,竟要投向便桶中去。她一惊而醒,冷汗淋淋地向丈夫诉说了梦境。刘煦笑她太相信术士们的煜虎星之说,又对四弟的杞人之忧而忧,故而有此怪梦。她却说什么也放心不下,竟将初生儿交给十二岁的大女儿照料,催促丈夫与自己一起深夜前来探看。他们刚出村,就见到了“天火”降落舆里村的景象,只惊得目瞪口呆,好在“天火”转瞬即逝,舆里村并未出现丝毫异象,他们这才放下心来。刘煦深知这位四弟才气纵横但忧虑多疑且性情执拗,也不急于安慰刘翘,却唤来在院中打着灯笼的老家人,吩咐与老妈子和产婆一起为死者更衣整容、收拾屋中污秽。下人们忙碌着,刘翘泪潸潸地对刘煦说:“感谢二哥二嫂盛德。但此儿不论是否妖魅,其母身亡,又该怎样存活呢?”刘煦还未及答话,萧氏却抢先慨然宣言:“我说过了,这也是我的儿子,我哺乳他。”刘翘和刘煦同时一惊:“你年将四十,孕育频频,乳汁无多,怎能哺养二儿?”萧氏决绝地说:“你们莫担心。乳汁是什么?血呗。拼着我一腔子血,还不够两个儿子吸吗?”刘翘垂泪无语。刘煦不悦而说不出口。当夜,萧氏便抱着“煜虎”回到自己家。这个“煜虎”,后来被命名为刘裕,字德舆,小字寄奴(——“裕”、“舆”二字,取“煜”之谐音;“寄”者,曾寄养于二族伯家;“奴”者,贱其名求其贵也)。第二章狂士畅论天下势

就在刘裕诞生的这一夜,京口镇上闹市街区的“欣荣酒肆”里,楼上一雅间的四位峨冠博带的酒客,桌上的菜肴没下去多少,但两大壶陈年老酒已罄,又一壶佳酿开了封。当然,他们不是为了吃喝,而是为了聚谈。阴风冷雨之夜,聚谈岂不乏味?不,自魏晋以来,世之文人学士才子名流以至酸儒腐醋们酷爱清谈,遂成时尚。所谓清谈,即“清雅之谈”,不涉及国事民生、人物政治等“俗事”,专谈老庄、周易,剖析、辩论本和末、有和无、动和静、一和多、体和用、言和意、自然和名教的诸多玄学命题。谈者耗尽聪明、尚其华藻、澎湃激情,然而如春蛙秋蝉,鴰耳而已。自“衣冠南渡”以后,清谈的风尚遂转入江南,但时移势异,世事艰难,政治高压减弱,聚而论谈之形式不变,但实质已悄然大变,渐渐“清”少而“俗、浊”大增,更有甚者,一些忧国忧民及有深识博见者,聚谈则天马行空地指点江山,臧否人物,畅谈古今,抨击时政,渐不利于小朝廷之和谐稳定了。这四位酒客,正是此类狂士——执政者视为危险分子了。今晚三月十五,本是花好月圆之时,原该把酒赏月赏花的,但现实却如此冷凄惨淡,他们的话题就从天气开场了。

临窗的一位鼠须者低头喝了口酒,叹息道:“江南温润之地,富庶之乡,今则暴寒暴热,春雨成淫,此莫非天道示警,苍生有劫?”西向的眯缝眼者附和道:“这还用说吗?去秋歉收,冬来干旱,今春又雨涝,眼见得百姓又要遭饥馑了。”

面向东的一位瘦如竹竿者嬉笑着说:“怕什么?百姓不会有饥馑的。你们忘了吗?惠帝之时,天下饥荒,百姓饿死者满涂,惠帝却责怪饿死者:‘无米谷吃,何不吃肉糜?’遭灾了好,百姓又该吃肉糜了。”众人大笑。

面向北的白皙小胖子继续嘲谑:“是也是也,惠帝他老人家连蛤蟆叫都要问‘为官乎?为私乎?’岂能不慈爱百姓?”

众皆笑得喷酒。笑罢,鼠须者叹道:“巍巍乎天子,如此憨呆痴傻,如何统御天下、治理万方呢?难怪四海扬波、九州震荡,锦绣华夏,一团糜烂了呢。”

眯缝眼摇摇头说:“我兄言辞激切,然失之允平。今虽偏安一隅,未必就是一团糜烂了。现今大司马桓温执政,有王坦之、谢安等贤才辅佐,也曾西收巴蜀,北伐苻秦,耀兵灞前,使关中遗民重睹晋帜。倘得君臣齐心,将相并力,何忧五胡构乱哉?”

瘦竹竿者却反驳道:“君之言适为无知矣。彼桓温意在窃晋,安能君臣同心?其伐秦也,只为扬威而擅权,何曾用心江山?且其出身寒微,为王谢等豪族所鄙视排挤,又怎可将相并力?倘能并力,苻秦或已灭亡,又何得坐大而有半壁天下?今苻坚得怪杰王猛之助,横扫群胡,声威如雷;兼有燕、魏诸胡,虎狼成性,气焰蒸蒸,我辈披发左衽恐将难免,何言无忧哉?”

小胖子怕瘦竹竿和眯缝眼相争失了和气,忙调转话头,忽发恨声:“可恼桓温亦为有眼无珠者。彼伐秦时,王猛敝褐求见,扪虱与之交谈天下势,分明有返归王化之意,但桓温只赞其为天下奇士,竟不肯礼而用之,遂致奇士归附秦虏,为之创立法典制度,又东征西讨,辟地千里,俨然已为天下之雄。王猛者,蜀汉之诸葛孔明,嬴秦之王翦、白起流亚也,桓温弃而不用,是为华夏之罪人也。”

鼠须者又笑了:“胖兄高论,亦未完确。那桓温识王猛之才,公也;不用人才,私也。倘用王猛灭苻秦而恢复中原,晋室返驾洛阳,桓温必然失势。不用王猛,不灭苻秦,此所谓拥兵自重、挟寇自重者也。”众皆叹服其说。

鼠须者受了鼓舞,更是议论风发:“以愚之见,披发左衽之危倒也未必,但晋亡其鹿或将不远。夫晋家卑鄙得天下,恶人有恶报,窃位以来,后宫之秽乱史所未闻,子孙之不肖蔚为奇观,君傻臣庸贻笑百代,强权豪势祸乱人民惊骇视听。霉烂如此,晋能长久乎?诸君为黎庶忧心则可,为司马家担忧则左矣。”

众静默有顷。小胖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兄之言亦大谬也。晋家江山,早已不姓司马矣,吾侪岂忧马厩哉?”另三人皆一愣:“君言何所据?”小胖子正色道:“空穴来风,必有所自,而当政者斥为谣言也。闾巷盛传:元帝司马睿,琅琊王司马觐之子,其实乃牛金之子也。盖司马觐之妃夏侯氏,鄙丈夫无能,竟与府中美少年小吏牛金私通,因而有孕。夏侯氏初孕如大病,请太医来一瞧,已孕三月矣。司马觐一算,两月前他一直卧病在床,没沾过一个妻妾嫔妃,这孩子哪是自己的呢?他心中酸苦,却因珍爱夏侯氏之美艳妖娆,竟隐忍不敢揭破。其时民间正流传一笑谈:某富翁娶一娇妻,爱如珍宝,而其妻厌其衰朽无能,每与人私通,富翁有耳闻无实据,自嘲说:‘人嫉我得美妻,弄口舌也。即令其真有奸情,我眼不见心不烦,亦无害焉。’孰料数日后,其家人竟抓住并打死了主母的奸夫。富翁怒极,逼令娇妻上吊自尽。那娇妻回到秀闺,穿华服戴美饰,浓妆艳抹,如花枝颤摇而出,拿根缎带抛向庭树之岔。富翁被花枝的艳丽惊呆了,一把夺过缎带,叹口气说:‘罢了罢了,我忍了,一顶绿帽子,还能压死人吗?’司马觐竟也学那富翁暗自嘟囔一句:‘一顶绿帽子,其又能压死本王?’后与夏侯氏和好如初。那夏侯氏却系念牛金,临终之时向元帝明言了生身之父。司马睿即位后曾暗召牛金,而牛金已死,遂厚赐其子而已。司马觐的独自嘟囔和夏侯氏的临终遗言,皆被两名宫女听见了------据此说来,这马家江山,岂不早姓牛了?”

晋家皇帝傻呆昏聩者多,而后宫荒淫狂乱亦可称“妙”绝古往,赫然为最。西晋开基不久,晋惠帝司马衷半傻痴,其皇后贾南风不仅心肠狠毒,滥杀无辜,而且将惠帝欺压的如同奴仆,惠帝胆敢多看宫娥女官几眼,即遭劈面之唾,被看的宫娥女官更将被毒害。可是,她却有太医令程据等十多个“男宠”,支开惠帝,大白天与“男宠”们偷欢纵欲。“男宠”们大多已是中年将老,她玩的腻了,却令人去搜索民间貌美健壮的少年,诱以美食醇酒,酒食中下迷药,迷昏而藏之箱笼抬进宫中,囚于密室或假山之幽洞中,供之以佳肴美馔并春药,令其昼夜满足自己之欲,甚至一床“宠幸”两个美少年。美少年被春药催逼,初时甚强猛,渐渐则不能满足贾后需求,于是被密杀,埋之于御园大树下,再更换新的美少年。有那特别美貌而又聪明伶俐的少年,贾后不忍杀,还图再续前缘,乃赠以金银锦绣,又以箱笼送出宫去。民间不断有美少年失踪的蹊跷事,渐渐被解破了秘密,于是,翩翩少年皆逃匿焉------

联想到贾后之淫狂,夏侯氏之事何足为怪?另三人错愕良久,不敢断定“谣言”真伪。瘦竹竿不愿议论宫廷龌龊事,借题发挥说:“诸君为华夏统绪忧,而统绪者,非特血统衣冠也,我华夏之道德礼仪,斯为统绪之基。吾常谓清谈之始作俑者王弼、何晏,其罪深于桀纣。何也?王、何抛掷孔孟,蔑弃典文,幽沉仁义,浮词邪说,坏了我华夏魂魄。其恶波荡后世,使搢绅之徒,幡然改辙,以致礼败乐崩,士失纲常,人忘忠信,中原之倾覆,不足怪也,而流风余俗,至今为害。至于桀纣,其纵暴一时,适足丧身覆国,为后世之戒。岂能廻百姓之视听,乱君子之性情,移举世之习尚,而摇种族之魂魄?故言之,一世之祸轻,历代之患重,虎豹凶残危害轻,而惑乱蛊毒人心之害,无穷尽也。至于绪统之危,尤在人心而不在外敌也。”眯缝眼沉思有时,钦佩地说:“瘦兄见远识深,令人钦慕。请试析北方形势。方今北方糜乱如粥,戎狄蜂起,诸胡争雄,秦与燕尤为强大,不知秦虏燕虏,谁将平定中原?”不待瘦竹竿开言,小胖子抢着说:“这还用问?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得贤才者可称霸。那苻坚信用王猛,用人唯才,积粟缮甲,马壮而兵强,燕虽为秦之劲敌,而其君臣识见谋略难及苻坚王猛,纲维政令时有混乱,加之燕主鞍马劳顿,其命或不长久,慕容儁死后,恐将生萁豆相煎之祸,燕也如日之西斜,或不远也。其余诸胡,则或无远志宏略,或贪暴恣睢,或政弛纲紊,或鱼虾互吞内讧频生。秦虏占天府形胜之地,得地利人和,攻守自如,但遇天时,一统中原必无疑也。此不必多说了,要说的是,我等先人坟茔皆在北方,势将永难祭扫奠酹矣。除夕和清明日,地下祖宗翘首盼望后昆团拜以彰显香烟荣盛、家族光大,则永不可得矣。我等不唯为不肖子孙,且将为负罪子孙矣。每思至此,令人肝肠疼断哪!”鼠须者摇摇头说:“君之所痛,犹为自身也。且思我中原遗民,呻吟于铁蹄之下,苟活于水深火热,梦中旧日月,睁眼则犲虎之旗变乱如麻,其痛苦何可言哉!”众皆黯然凄然,终至于流泪洗面,唏嘘作声。这唏嘘之声,与窗外刷刷的雨声相交汇,更显得无比悲凉。

瘦竹竿压住悲酸,自我宽解道:“诸位不必过忧。或是老天垂怜,我华夏不致沦亡。在下昨晚得一梦:见群狼猎逐一马,正危急时,忽有一只猛虎自天而降,大吼一声,群狼四散奔窜,那马转危为安,又悠悠然地啃吃青草了。吾试解之,马者,司马也,无论其姓马姓牛,抑或张王李赵,总归可视作我衣冠礼仪华夏之表征也。群狼者,诸胡也。诸胡危马,却得猛虎救之。此猛虎,或为我华夏种族人文之拯救者吧。所难解者,猛虎乃何圣贤,其功可超乎管仲,其才亦近乎孔孟?然拭目观当今天下,王谢之德识远不足以方孔孟,而桓氏之才具,又怎可与管子同日而语?于是吾又疑焉,猛虎者终为梦幻者哉?”眯缝眼回忧作喜道:“君之梦大吉利,我华夏无危矣。君寻猛虎不可得,盖为所寻非所也。猛虎者,藏之深山,伏于密林,而君之游目,尽在朝堂闹市中,穷极目力,宁可觅之?自古英雄尽出自草野蒿莱间,宁戚、伊尹、姜尚、管仲、孔明以至韩信、倞布、樊哙,无不如此。陈胜吴广,绳枢氓隶之徒,斩木为兵,终亡暴秦。彼秦之凶残强大远过此秦,而天生英杰必胜陈吴,何忧秦虏不灭?灭秦虏者,拯中华之猛虎也。”

瘦竹竿咕咚喝下一盏酒,欢声赞道:“草野出英雄,快哉是言。即如我辈,纵无兴邦济世之大才,连兵决胜之奇能,却也明天下之势,知治乱之由,察祸祟之源,比之满朝堂蝇营狗苟、浑浑噩噩之行尸走肉,不亦为俊杰乎?然则门阀擅政,世胄专权,我等只能沉没草莽焉。不必旷世英雄,得由我辈参与国政,岂有五胡乱华哉?况猛虎自天而降,乃飞虎也。汉李广号飞将军,令匈奴闻风丧胆;姜子牙号飞熊,开八百年周基。飞虎者,必为不世出之英雄,岂不能扫荡群胡、还我河山、重光炎黄之伟业也!”

鼠须者却忧虑道:“瘦兄之言令人鼓舞,然而未必如愿。江山代代出才人,惜乎才难为用耳。纵有飞虎英豪,当政者弃如敝屣,焉得展宏才而救神州沉陆?”小胖子沉吟片刻,肃然道:“以我之见,否极则泰来。眼下江左之势,犹如斜晖夕照,其光焰仍炫目,任你飞熊飞虎,必难为用也。待其焰逝光黯,大难逼临,始为飞虎拯救金瓯之时也,诸君请拭目观之。”

众人服其言,但心情却更加沉郁苍凉。

愤世嫉俗,感伤时艰,哀故国之狼奔豕突,忧江南之血雨腥风,四位狂士,一点儿也狂放不起来,豁达不起来,唯举杯浇愁而已。雨声如啜泣,风声如悲咽,四人沉沉醉倒了。第三章虎幷狼吞天下乱“四狂士”的忧世伤时并非为清谈而危言耸听,更非“为赋新诗强说愁”,此时的神州宇内,真个是混乱如麻,而尤以中原地区及其正北、西北、东北为最。

豪杰纷云、龙争虎斗的三国时代结束,司马氏篡夺曹魏而吞并吴蜀,建立晋朝,天下混一,史称西晋。晋武帝司马炎灭吴之后,志得意满,逐渐怠惰政事,奢侈腐化,纵情色欲(史称“多内宠,平吴后,复纳吴王孙皓宫人数千,自此掖庭殆将万人,而并宠者甚众,帝莫知所适,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使宴寝。”),纵容权贵豪门侵渔贫苦百姓,致使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社会贫富悬殊登上历史巅峰(贫者自然是“路有冻死骨”,而富者则开创挥霍无度、暴殄天物之“经典”,比如大臣何曾每天吃饭用一万钱,还“无处下箸”,他的儿子何劭一定要吃四方畛异,一天膳费二万钱。更有武帝之母舅王凯与巨富石崇比赛炫耀财富,争夸豪丽,竟成千古“佳话”)。贫富的天堂地狱之别,这就埋下了社会大动乱、大爆炸的火药桶。又,从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到司马炎,皆为阴险、歹毒、狡诈、腹黑脸厚之“圣手”,然而其后世子孙,痴傻愚蒙者多乎哉。290年晋武帝司马炎病死,传位于惠帝司马衷。司马衷性鲁钝以至半痴呆,哪能料理朝政,于是皇后贾南风得以窃权弄柄。贾后秉性酷虐暴戾,又淫荡放肆(如“四狂士”之道听途说),且工于心计手段毒辣,为了彻底专权,诛杀了武帝遗命的几位辅政大臣和两位势力很大的诸侯王,大杀一批贤良之臣,随后又设计害死了太子司马遹。赵王司马伦觊觎皇位,借机发兵收捕贾后及其党羽,继而毒死贾后,独掌朝政。永康二年(301年)正月,赵王司马伦废惠帝自立为帝,晋惠帝被软禁于金墉城。在许昌的齐王司马冏,联合关中长安的河间王司马颙、邺城的成都王司马颖乘机起兵讨伐司马伦。此后十多年间,共有十多位诸侯王(司马炎的子侄们)相互攻伐,死人盈野,赤地千里,百姓遭殃如池鱼。

光熙元年[306年],被劫掠到长安的惠帝被毒死,皇太弟司马炽被立为皇帝。但此时内战已经延续十六年之久,各军烧杀洗劫,使北方生产受到极大破坏,西晋的统治力量已消耗殆尽,而西方和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却先后兴起,西晋最终在公元三一六年被匈奴人刘渊建立的汉国灭掉。

此一段历史,后世称之为“八王之乱”。“八王之乱”导致西晋灭亡。317年,西晋宗室司马睿在建康重建晋廷,为晋元帝,史称东晋。自此,东晋只能偏安江南,而中原地区则沦于匈奴、鲜卑、羯、氐、羌五个少数民族政权的统治之下,广大晋人(汉族百姓)自此遭受了百多年不间断的战乱之苦,甚至是被奴役被奸淫烧杀和屠戮的苦难,后世称之为“五胡乱华”、“神州陆沉”。

其实早在西晋末年,秦、雍二州连年荒旱,略阳、天水等六郡氐族和汉人等不得不流徙至梁、益地区就食。元康六年(296年),氐人首领李特率民入蜀。他们入蜀后,利用流民的怨怒,于301年在绵竹聚众起义。303年李特称大将军,李特及其弟李流死后,特子李雄继领部众,攻下成都,据有益州,建立了略小于三国蜀汉的“成汉”国。与此同时,氐人杨茂搜率部落四千家迁到仇池,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建仇池国,称仇池公,其辖地有今日甘肃东南部。

又西晋凉州牧张轨,因感朝廷腐败,百姓多灾难,遂生占据河西之心。永宁初年(301年),晋廷任命之为护羌校尉、凉州刺史。当时鲜卑族反叛,盗匪纵横州里,抢劫财物,张轨出兵予以讨伐,剿灭盗匪,斩首一万余人,于是威名大显凉州,教化施行于河西。永兴年间(304年—305年),鲜卑贵族若罗拔能反叛骚乱,张轨征讨叛敌,斩杀若罗拔能,俘虏十余万人,威名更震。晋惠帝派遣使者任命张轨为安西将军,并封为安乐乡侯,食邑一千户。于是大规模修建姑臧城。至此时,张氏便成为河西霸主。314年,张轨病亡,其子张寔继其位。西晋亡,张寔自称凉王,建立割据政权,史称“前凉”。张寔死后,其弟张茂继位。又之后,张寔之子张骏蒙先人之故业,开关陇之膏腴,不仅占有陇上大片沃土,且使西域诸国皆来朝贡,兵强马壮,霸于西北。前凉虽名义上为晋朝藩臣,实际则是独立政权。东晋偏安江南后,前凉与晋廷相隔千山万水,完全成为两个朝廷。

五胡乱华之“领头羊”为刘渊。刘渊,字元海,新兴(今山西忻州北)人,匈奴族,匈奴首领冒顿单于之后。晋惠帝继位,任命匈奴部帅刘渊为建威将军、五部大都督,并封为汉光乡侯,成为晋朝的北方守将和被晋朝承认的南匈奴最高统帅。待到“八王构乱”,刘渊回到左国城,被匈奴部众拥立为大单于,建都离石(今山西离石),公开起兵反晋。接着,刘渊自称汉王,率兵南下,问鼎中原。匈奴铁骑出击并州各地,多次打败前来镇压的晋军,赶走了晋并州刺史司马腾,并收服了在东方起义失败的王弥和石勒等部。永嘉二年(公元308年),刘渊在蒲子(今山西陧县)正式即位称皇帝,国号为“汉”(后改为赵,泛称前赵,亦作汉赵), 308年称帝,改元永凤。当此之时,匈奴刘氏如日中天,盛极天下。刘渊称帝后,派儿子刘聪等统率匈奴数万精锐骑兵,多次进攻晋都洛阳。因战事失利,后撤兵北归。晋永嘉四年(310年),汉国皇帝刘渊尚未来得及取代晋朝,一统天下,便在平阳去世。在位仅6年。刘渊死后,太子刘和即位。刘渊第四子刘聪骁勇善战、威望素著,于次年发动政变杀了刘和,自立为帝。刘聪即位后三个月,即派刘曜、王弥和石勒等人会师,并在渑池击败晋将裴邈,乃直入洛川,掠得梁、陈、汝南、颍川之间大片土地。次年,又派大军进攻洛阳,终攻破之,俘掳晋怀帝和羊皇后,后将他们移送到平阳。随后晋怀帝被杀,史称永嘉之乱。

晋怀帝身死,长安的皇太子司马邺即位为帝,是为晋愍帝。刘聪则派赵染与从弟刘曜等进攻长安,多次击败抵抗的晋军。后因汉赵军连胜而骄,被晋军偷袭而大败,刘曜率军撤回平阳。建元二年(316年),刘曜攻取北地,随后进逼长安。两月多后长安城中发生饥荒,晋愍帝出降,随后被杀,西晋亡。

刘聪亡西晋而威霸中原,得力于从弟刘曜和大将石勒,但称帝之后,却疑忌刘曜和石勒,重用阿谀奉迎之辈,更踏进了司马炎怠惰政事、纵情声色的覆辙,于是无所作为,坐失了统一中原之机,亡西晋两年后病死。刘聪死后,其太子刘粲继立,权臣靳准发动平阳政变杀粲。镇守长安的汉中山王刘曜发兵攻靳准。十月刘曜即位称帝,改元光初,改国号为赵,史称前赵。之后,石勒亦占据襄国(今河北邢台西南),自称赵王(史称后赵),与刘曜相抗衡。刘曜在关中地区对各民族采取高压政策,治国无方,一味征战,国势日颓。而石勒有才略,一面攻打削弱前赵,一面分兵掠取冀州诸郡县。其时,晋廷的冀州都督王浚正要叛晋自立,石勒伪作寡弱,以臣子礼推戴王浚。王浚大喜,骄而不备。石勒出兵袭浚,佯称上礼,直达私室,擒拿了王浚,而后登堂升座,搂着王浚的娇妻说笑亵玩,辱骂王浚一番才斩之。冀州之地,悉并于后赵。

晋臣刘琨北伐,为石勒所败,乘势攫取了并州(今山西太原)。328年,二赵大战于洛阳城西,刘曜饮酒过量,兵败被擒,前赵主力被消灭。329年,后赵军乘胜西进,前赵太子刘熙弃长安而奔于上邽(今甘肃天水)。九月,后赵石虎攻克上邽,杀刘熙及其文武百官,前赵亡。至此,除辽东、河西以外的北方地区,后赵已占有了冀州、并州、豫州、兖州、青州、司州、雍州、秦州、徐州、凉州、幽州大部分地区。一时国大人众,势吞天下。但石勒正如日中天,积劳成疾而死。石勒死后,其子石虎篡立为“天王”。这石虎勇武超人,而残暴甚于虎狼。篡位不久,即大作宫室,穷工极巧,选民间美女以实之,服珠玉被绮罗者竟达万余人。教宫人习星相、骑射,以锦袴、金银带之女骑千人作仪仗队,羽仪鼓吹,游宴自随。又治长安、洛阳诸宫,增置女官二十四等,大发民间美女三万余人充实宫中。民有美女美妇,其父其夫不自献者,罪至死。鸟炫羽毛女炫容,可怜的后赵少女少妇,皆恨爹妈给了丽姿秀色,纷纷蓬头垢面涂灰抹污以扮丑,美色难掩者,甚而自毁容貌以逃被选。但逃无可逃,美女们仍被“淘洗”出来强征而去,每日,女别娘妻别夫之哭声震动山水草木。掩美者之父母丈夫,或被鞭笞,或遭杀戮,更加惨绝人寰。又重刑厚敛,苦役百姓,民死者纵横沟壑。

虎毒不食子,后赵石氏则专食虎爹。石虎之太子石邃勇猛过乃父,而骄淫凶暴更过之。石邃好装饰美女,将少女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聚宾客传观而后群淫——盖因其视虎爹渐老迈,暗生夺权之心,乃极力拉拢培植心腹和死士,以此群交乱淫的疯狂嬉戏为拉拢手段;如此犹不足,群淫毕,竟将二名美女裸而剖其腹,去其肠胃,填以五味香料,蒸熟以飨宾客。他何以会有如此惊绝人寰的食癖呢?只因他的一个厨子这回做的饭不合他的胃口,挨了一顿鞭打;厨子担心哪天再“闯祸”,只好想办法讨太子欢心,苦思苦想后,学了易牙向齐桓公“献人肉”之法,割了自己老婆的双臀之肉蒸熟敬献之。吃遍、吃腻了鸡鸭鱼肉的太子一尝赞不绝口,细询问得知缘由后,大赏了厨子,转思丑妇之肉尚如此美味,美少女之肉岂不更胜似天上龙肉?于是,杀美女蒸食则成为常事。——此事渐渐泄露,天怒人愤,关中和陇凉百姓造反者无数,三万美女亦纷纷自尽以抗暴。石虎大惊,迫不得已笞棰了石邃。石邃竟以此怀恨,乃欲谋杀其父,事败泄,石虎含泪杀了恶子并孙男女二十六人。复立次子石宣为太子,不料石宣急于得天王位,又思谋杀乃父。阴谋败露,石虎肢解石宣,飞灰道中,并杀其妻子九人。石虎梦中亦忧虎崽噬爹,乃立不足十岁的幼子石世为继承人,无比伤心地对群臣说:“我为什么专生恶子,年过二十就想杀父呢?天哪天哪,我应以三斛纯灰洗涤肝肠啊!今立石丗,待他二十岁时,我已快老死了,他总不会杀我了吧。”然而,自作孽不可活,过不多久,其暴政引起凉州十万戍军的反叛,不可一世的石虎在忧惧中一命呜呼了。

349年(永和五年),暴君石虎死后,其众子立即展开了争夺帝位的凶狠厮杀,直杀得“横尸相枕,流血成渠”,一岁之中,帝位三易。大将冉闵乘机攻入邺城,杀了石虎三十八个孙子,铲灭了石家的根芽,窃夺了后赵,改国号为“魏”。后赵之迅速覆亡,除了大量征兵扩军耀武、骄奢淫逸、凋敝人民、凋残农业以及父子二代怪癖成狂的色欲和禽兽之性外,根子更在于苛暴、残虐“晋人”(——汉族百姓),以故,广大的华夏汉人无不痛恨羯人政权。冉闵(汉族人)取代后赵后,却又走上了另一个极端,竟然下令屠杀胡人,349年11月,在襄国一次杀死羯人、匈奴、羌、氐、鲜卑、巴氐等胡人十多万;350年2月,又在邺城屠戮胡人20多万,并将其尸体喂了石虎所养之野兽;随后又驱逐胡人百姓出中原,致使百万胡人在迁徙中饥寒病死。追根溯源,汉人与胡人皆为华夏大家族之风俗各异之兄弟。以匈奴为例,按《史记》,匈奴人的先祖是夏王朝遗民,“匈奴,其先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维(獯鬻、熏育)。唐虞以上有山戎、猃允、薰粥,居于北边,随草畜牧而转移”。《山海经·大荒北经》称:“犬戎与夏人同祖,皆出于黄帝。”冉闵残酷屠戮胡人,胡人怎能不报复?于是,冉闵势力不及之地,各胡人则连结对抗冉魏,遂“与羌胡相攻,无月不战“,中原陷入更大的动乱。又于是,冉闵立国不及二载便被从东北扑进华北的鲜卑慕容氏前燕灭掉,各地各族豪强则纷纷割据,称王称帝者比比皆是,而整个赤县神州,已是千疮百孔,无处不动乱。乘乱而兴的,首先是辽东的鲜卑慕容氏和前秦苻氏。

辽东慕容氏,原为曹魏时鲜卑酋长,助司马懿讨公孙渊有功,受封为辽东公。晋室南逃,慕容儁占有全辽,并向关内蚕食鲸吞,建国曰“燕”(史称前燕)。咸康七年(341年),东晋封慕容皝为燕王,以其子慕容俊为假节、安北将军、东夷校尉、左贤王、燕王世子。永和四年(348年)九月,慕容皝去世,慕容俊继燕王位。永和五年(349年)四月,后赵皇帝石虎死,诸子争位而国内大乱,慕容俊图谋夺取中原土地,于是以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阳骛为辅义将军,慕容垂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挑选了二十余万精兵以待时机。同年,东晋皇帝晋穆帝委任慕容俊为使持节、侍中、大都督、都督河北诸军事、幽冀并平四州牧、大单于、燕王,慕容俊于是承制封拜官员,正式继承了对辽东的管治。前燕掠取中山(今河北定县)后,遣兵攻冉魏。冉闵与燕军恶战十数场,先胜后败,(当京口四狂士壬寅夜把酒纵谈之后数月)终于身死国亡,冉魏澌灭。前燕勃然崛起,已占有了整个辽东和燕赵故地,实力盛大,且政通人和,境内小治,虎视天下矣。

略阳临渭(今甘肃秦安陇城)人蒲洪,其家族世代为氐族酋长。永嘉四年(310年),前赵皇帝刘聪派使者任命蒲洪为平远将军,蒲洪不受,而自称护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阳公。太兴二年(319年),刘曜在长安称帝,蒲洪被刘曜封为率义侯。后赵石虎摧灭前赵后,进攻河西羌族的集木且部,获胜后俘虏数万人,秦州、陇西全部平定。蒲洪只好降了石虎。石虎大喜,封其为监察六夷军事(管理西部事务)、冠军将军。后赵石勒去世,石弘继位,石虎任丞相,专擅朝政,石生、石朗起兵讨伐石虎。此时蒲洪自称雍州刺史,向西依附前凉君主张骏。石虎遣军讨伐,蒲洪力不能敌乃再次投降石虎,石虎任命他为光烈将军、护氐校尉。蒲洪到达长安,劝说石虎迁徙关中的豪强和氐族、羌族等部落充实都城,石虎从其计,迁徙秦州、雍州的士民以及氐族、羌族十多万户到关东,任命蒲洪为龙骧将军、流人都督,让他居住在枋头。永和五年(349年)正月,石虎即皇帝位。叛将梁犊率军东进,攻取荥阳、陈留等郡。石虎任命燕王石斌为大都督,统领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车骑将军蒲洪等人的部队前去讨伐,斩梁犊首级凯旋而归。石虎大喜,封蒲洪为车骑大将军,雍州刺史,晋封为略阳郡公。永和五年(349年)四月,石虎去世,其子石世继位。五月,石虎第九子石遵杀害石世篡夺帝位。蒲洪愤怒,派使者向东晋投降。永和五年(349年)十一月,石遵被石鉴所杀,当时各地兵起,秦州、雍州的流民结伴西归,路经枋头时,共同推举苻洪为首领,蒲洪部众多达十余万。永和六年(350年)闰正月,东晋朝廷授任蒲洪为氐王、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又任命其子蒲健为右将军、襄国公。蒲洪与姚弋仲都怀有占据关右的志向。姚弋仲惧蒲洪占有关中,派其子姚襄率领五万兵力攻击蒲洪,蒲洪迎头反击,打败了姚襄,斩杀颇多。

形势大好,众部下劝说蒲洪称王,蒲洪也因谶文有"草付王"之语,而且他的孙子蒲坚背上有"草付"字样,于是改姓为"苻",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苻洪对博士胡文说:"我率众十万,占据形胜之地,冉闵、慕容俊指日可灭,战胜姚襄父子亦在掌握中,取天下,易于汉高祖也。"但宏图不及展开,即被后赵降将麻秋毒死了。苻洪第三子苻健擒斩了麻秋,嗣位,去秦王之号,称晋爵,遣使告丧于京师,且听王命。

时京兆杜洪窃据长安,自称晋征北将军、雍州刺史,戎夏多归之。健密图关中,惧洪知之,乃伪受后赵官,缮宫室于枋头,课所部种麦,示无向西意。既而自称晋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诸军事、雍州刺史,尽众西行,起浮桥于盟津以济。遣其弟苻雄率步骑五千入潼关,兄子苻菁自轵关入河东。既济,焚桥,自统大众继雄而进,大破杜洪军于潼关、阴槃,占关中东府及渭北诸城;苻菁所至无不降者,三辅略定。苻健入长安而都之,遣使献捷于建康,着意修好于桓温。

351年,苻健僣即皇帝位,建立前秦,年号皇始。永和八年(352年),遣苻雄、苻菁率众掠关东,与晋镇西将军谢尚战于颍水之上,王师败绩。雄乘胜逐北,至于垒门,杀伤太半;雄遣菁掠上洛郡,于丰阳县立荆州,以引南金奇货、弓竿漆蜡,通关市,来远商,于是国用充足,而异贿盈积矣。永和十年(354年),晋将桓温率众四万北伐趋长安,遣别将入淅川,攻上洛,执擒前秦荆州刺史郭敬,而遣司马勋掠西鄙。健遣其子苌率雄、菁等众五万,距温于尧柳城、愁思堆。温转战而前,次于灞上,苌等退营城南。健以羸兵六千固守长安小城,遣精锐三万为游军以距温。三辅郡县多降于温。桓温军粮不继,健别使雄领骑七千,与桓冲战于白鹿原,王师败绩。初,健闻温之来也,收麦清野以待之,故温众大饥。至是,徙关中三千余户而归。次年,苻健病死,其子苻生继承帝位。苻生残暴嗜杀,朝臣人人自危。苻生猜忌而欲除掉苻坚。苻坚被逼,发动兵变,囚杀了苻生,在百官劝进下,继位为君,并降号称“大秦天王”,改年号永兴,实行大赦。苻坚即位时,前秦一派混乱。关中本来是各民族杂居的地区,民族仇杀此起彼伏。前秦在战乱中建国,法律制度都不健全。苻生又实施残暴统治,多有水旱灾害发生,致使千里秦川豪强横行、百姓苦不堪言。苻坚即位后决心开创清明的政治局面,整顿吏治,惩处不法豪强,平息内乱,实行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他深知明政无大小,以得人为本的道理,所以广招贤才,提拔重用了一批精明廉洁的汉族士人参与朝政,其中最有影响的就是寒门出身的王猛。于是,前秦迅速强大起来。

此外,趁乱兴起的还有燕北的鲜卑分支拓跋部。拓跋部原居于额尔古纳河和大兴安岭北段,“统幽都之北,广漠之野,畜牧迁徙,射猎为业”。曹魏甘露三年(258年),部落大人拓跋力微徙居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北),召集诸部,确立了在部落中的大酋长地位。力微卒,诸部离叛。晋元康五年(295年)拓跋力微之子拓跋禄官统部,分国人为中、东、西三部,自领东部。310年,晋怀帝进封禄官为大单于,代公。315年,晋愍帝又晋封之为代王。316年,拓跋猗卢暴死,代国大乱,其孙拓跋猗卢受到排挤,效力于其异姓兄弟、晋朝并州刺史刘琨而对抗前后赵。拓跋猗卢因封地代郡距离自己所居住的地方过远,不能与部众连为一体,于是率领部落一万多家从云中进入雁门,向刘琨索求句注陉以北的地区。刘琨为东晋在中原地区的一个堡垒,陷于诸胡的包围压迫下,为了拉住猗卢抗击刘聪、石勒,将东接代郡,西连西河、朔方,方圆数百里的土地全部给拓跋猗卢。拓跋猗卢于是迁来十万户部民,用以充实这块土地,拓跋猗卢从此更加强盛。永嘉六年(312年),刘琨派使者请求拓跋猗卢出兵征讨刘聪、石勒。拓跋猗卢亲自统率二十万大军支援刘琨,大败刘聪,并送给刘琨一千多匹战马,牛羊各一千多头,还留下部分兵力帮刘琨戍守晋阳。建兴四年(316年),拓跋猗被儿子拓跋六修所杀。咸和四年(329年),拓跋什翼犍的长兄烈帝拓跋翳槐继位。338年即代王位,置百官,制法律,由部落联盟最终转变为国家形式。十月,拓跋翳槐病亡。339年春,拓跋什翼犍继位,吞强并弱,东自濊貊,西至破洛那,南距阴山,北达沙漠,全部归服,人口达数十万。340年,迁都于云中郡的盛乐宫(今内蒙古呼和浩特西南)。自此后四面征讨吞并,国力日盛。当然,强大的前燕威压着代国,使之不敢向南探足。第四章王猛治秦成“超强”

且说前秦主苻坚,尊崇汉文化,通晓儒家经典,为人明敏干练,有经世济民之志和雄才大略,重用汉人能臣王猛治国,遂使前秦迅速繁荣昌盛、兵强马壮而成超级强国。苻坚敬重信用王猛,君臣二人推心置腹、相得益彰,说明苻坚慧眼识英雄、放心大胆使用贤才,不愧英主,但又有传说,英君贤相珠联璧合,亦为“天数”——

且说后赵之司隶校尉(监督京师和地方的监察官)徐统,精通天文地理,亦善“管辂相术”,所相无不应验,时人谓之“神相”。一次出行,遇见一个八九岁的氐族小孩,见此子臂垂过膝,目有紫光,面相奇贵,大为震惊,乃走下轿来,拉住小孩的手细瞅片刻,突然一变脸恶狠狠地说,这是司隶衙门专用的道路,你一个小孩竟敢在此嬉戏,不怕被衙门当差的抓起来关黑牢吗?面对这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小孩一点不怕,很灿烂地笑着说,衙门只抓作奸犯科之徒,不理嬉戏玩耍之童,我何怕焉?说罢挣脱徐统的手,继续与众孩童哼唱着玩闹起来。看着这个小孩走远,徐统叹了口气对从人说:“此子面相贵不可言,智略胆气超逾寻常大人,其将成王霸乎!”这个狄人小童,乃是后赵大将蒲洪最宠爱之孙是也。徐统本要启奏皇帝诛灭此未来的“王霸”,但皇帝石虎已杀人如麻,难道自己助其再加重罪孽?何况石虎正宠信着蒲洪父子呢,于是闭口不言。此小儿,即是当今的大秦天王。

其后不久,徐统骑马路过杂物市场,见一衣衫破烂、满身土灰的青年坐地卖畚箕,无人问津其货物,而此子并不在意,径自捧书入迷攻读。徐统大奇,竟下马来观察此子。细察之下,又吃一惊:落拓、邋遢、脏兮兮的外表,却掩不住英气雄风,且有冲霄贯地的大智慧之气场扑人。徐统撇开随从,来到此人的小摊前,撩开官袍坐在小板凳上与之天南地北、古往今来地亲密聊谈起来,考问以千古政事和经典六艺,无不有深邃洞见。徐统大喜过望,劝其弃卑贱之业出仕,并要保荐其为京兆尹府功曹,此子憨笑允之。满市井之人闻而笑之:此后生穷困潦倒,贩卖畚箕的生意也很冷落,要么整日沉思不语,要么侃天阔地,而且不修边幅、衣衫不整,大姑娘见了都捂鼻远之。就这样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小混混,徐统竟然要保荐为功曹,邺城人一时谈为笑柄。然而几天之后,司隶校尉衙门的两名官员手持聘书来到集市寻觅卖畚箕的“混混”,可惜“混混”已不知所踪了。徐统叹惋良久,很快病亡,临死犹怅恨未能举贤才为国所用。这位“混混”,即是后来被誉为“功盖诸葛第一人”的大秦宰相——其逃离徐统,因其已看透后赵之亡不远也。

这王猛字景略,北海剧(今山东寿光东南)人,少而好学,不屑细务,长而有宏才伟略。其出生时,后赵已席卷中原,兵锋南向,与东晋夹淮水对峙。继石勒称帝的石虎,穷兵黩武、嗜杀成性,后赵国无宁日,民不聊生。年幼的王猛,随家人颠沛流离,辗转来到魏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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