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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7 10:3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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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秋生

出版社:中国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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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济公

少年济公试读:

引子

江南好山水。浙东天台山是中国东南沿海一方古老神奇的土地,自六朝以来,以“佛宗道源、山水神秀和浙东名邑”著称于世。东晋文学家孙绰在他的《游天台山赋》开首就赞叹:“天台山者,盖山水之神秀者也……夫其峻极之状,嘉祥之美,穷山海之瑰富,尽人神之壮丽矣!”

自古以来,在民间流传着一个关于天台山的美丽传说。

相传,远古时浙东一带曾是一片汪洋大海。那东海龙王和他的九个龙子每次出来行雨时,那风神也总是会随之而来,风助雨势,而雨又助风威,因此会打翻一些在海上捕鱼的渔船,使很多渔民丧命。而龙王的九个儿子却个个都是心地善良,他们目睹每次布云行雨时会无意间伤害渔民,为此心中负疚,十分痛苦。因此九位龙子商定,各自忍痛拔下八片龙鳞,将其仙化成一朵硕大无朋而又圣洁的海上莲花。这朵娇美的巨莲日夜漂浮在东海波涛之上,犹如蓬莱仙岛,又若救命之舟,让在海上捕鱼的渔民们在危急之时有了一个存身避难之所。

但这却让那王母娘娘见了心生妒忌与不快。她借口九龙滥用神功、擅施仙术触犯了天条,竟作法将这莲花收归于昆仑瑶池之中,派红桃、碧桃两位仙女看管,并将九龙子拘羁于昆仑仙岛上,以示惩戒。

那仙女红桃与碧桃却为遭受责罚的龙子们心系苍生、拔鳞救民之慈心义举所感动,甘冒受罚之险,帮他们解去拘羁仙索、取回莲花,放归东海而去。

那王母娘娘闻讯大怒,说动玉皇大帝,派太白金星率天兵天将下界追剿。太白金星抛出玉帝圣旨,化作一张铺天盖地之网,罩住莲花,擒得九龙。顷刻间,托花海水渐渐干涸,莲花亦变成一座花状之山。中峰形如花心之顶,周围团团簇拥着七十二座由七十二片莲花瓣变成的山峰。此山八重,每重九瓣,四面如一,顶对三辰,当牛女之分,上应台宿,因此人们将整个山系称为“天台山”,将形似莲花心的中峰称为“华(花)顶”。王母娘娘记恨九龙和二仙女,将九龙子贬到天台山东边的九个龙潭中去受苦;红桃、碧桃两位仙女被逐出仙界,下贬至天台山琼台仙谷西桃源坑护植乌药。

在佛经里,莲花被喻为菩萨所修的十种善法,莲是佛的象征,因此佛国亦称莲界。莲花般的天台山,从而成为尘世间一座佛国仙山。那五百罗汉随佛祖释迦牟尼修得阿罗汉果之后,亦为天台山神秀山水所感,常来此现身应化度众生。

相传,天台山石梁桥畔有奇妙精舍,唯有得道之人方能住得。精舍在山涧另一边,中间虽有石梁桥,桥头却是巨石横堵,且上有莓苔湿滑,凡人难度。

东晋兴宁年间,西域高僧昙猷(读音tányóu)法师来到天台山修行。

一天,昙猷于石梁桥畔坐禅虔修,突然,桥头横石洞开,梁道平正。昙猷起身飘然过桥,来至精舍。举目四望,但见殿宇宏伟、宝塔瑰奇,香霭飘逸、法音清丽。在那金鸟回翔、银瀑飞挂的林间石上,居然出现了五百位梵僧,或坐,或卧,或住,或行,游戏习定,瞬息万变。他们热情款待来到他们中间的昙猷,在一起焚香、用斋之后,又将其送回桥东。昙猷法师转身回顾,那五百罗汉已倏然不见,那石梁桥头的巨石亦横堵如初。后来,昙猷西去万年山建寺栖居,又见那五百罗汉流连于八峰双涧之间。

昙猷之境遇,亦印证了《西域记》中“佛言震旦天台山方广圣寺,五百罗汉居焉”的五百应真之说。从此,天台山有了“罗汉显圣”“罗汉化身”“罗汉转世”等传说。

南宋时,天台山出了一位神奇人物,他就是禅宗第五十世禅师、杨岐系第六世祖——道济和尚,时人称之为济公。这是一位充满传奇经历的大师,也是人间佛教的代表人物之一。人们将出生于天台山的济公与罗汉联系在一起,因济公堪同罗汉,其身上充满人性与人世生活气息,乃“人间佛”之化身,因此认定济公乃是罗汉托胎尘世,化度众生,将其奉为“活佛”。

话说南宋朝时,京都偏安临安,此乃江南名城之一,旁边的西子湖亦是天下闻名,最是红尘中繁华富贵之地、一二等风流之乡。这临安城外有一灵隐寺,寺前的案山叫飞来峰,附近北涧住着一位高僧,法名释居简(1164~1246),字敬叟,潼川人。这居简和尚自幼喜佛书,依其家乡广福院圆澄得度,参别峰、涂毒于径山,谒育王佛照德光,出入其门十五年;走江西、台州,访诸祖遗迹。他精通佛理,诗书满腹,才华横溢,后赐住净慈寺方丈,是南宋中后期临济禅的重要传人。

若按佛门法脉宗系传承而论,居简与济公同属临济宗杨岐派圆悟克勤之法裔,而就辈分而言,他却要低一辈,乃济公师侄。南宋嘉定二年(1209)五月十四日,济公圆寂于净慈寺,火化时,其舍利如雨,光色晶莹如美玉,此事惊动了整个临安城,众人争相观睹为幸。遂后,众弟子为其在虎跑寺建塔供奉,居简撰《湖隐方园叟舍利铭》叙述道济之生平,借以追思赞颂。

南宋嘉熙年间,在一个百花争艳、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居简禅师应天台山国清寺普应禅师之请,来到了天台山。在普应禅师的陪同下,登上了赤城山。

唐诗人刘禹锡《陋室铭》有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赤城山乃天台之门标,虽然不高也不大,但却是佛道双修之地,名闻天下。居简上赤城山,一是前来瞻礼唐代天台宗九祖湛然大师说法之遗址;二是身临其境,领略体悟一回这名闻遐迩的佛道圣地玄妙之所在;三是赤城山乃师叔道济往昔修习悟道之地,当须寻访一回。

当日,居简禅师在紫云洞瞻礼了唐代天台宗九祖湛然大师的遗址之后,即踏着石级而上,先探访师叔道济当年曾住过的瑞霞洞悟月楼,又瞻仰了楼西洞壁上湛然大师亲书摩崖“释签”二字后,即出瑞霞洞抬足右拐,来到了“天下第六洞天”玉京洞。玉京洞道长闻讯出门相迎,请入上座,命奉上香茗,主宾相谈甚欢。

茶礼毕,居简禅师踱出门外,观赏赤城山景色。当他移步玉京洞北侧月门,行不几步,抬头忽见那赭色的岩壁之上有一状似僧面之巨石,面东而立,上戴僧帽,鼻子、眼眶、嘴唇、下巴均生得惟妙惟肖,居简大师心头不禁为之一惊,大呼:“这不就是我那师叔道济之侧脸容貌吗?却是如此真实呈现于此!”随即双手合十,连声赞叹:“奇哉!妙哉!阿弥陀佛!”

陪同众人闻言,亦随之抬头观看,只见眼前那岩壁之上的济公肖像,果然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无不为之击掌惊叹。

那普应禅师遂与居简禅师言道:“赤城山本是天台山的门户与标志,又是道济少年时读书悟道之地,山不高大却是名闻遐迩,此山上生此奇岩,必有其奇妙因缘,而今就请大师为其取个名吧。”

居简大师回应道:“此岩既酷如我师叔道济,那就名之为‘书记岩’吧!”

居简大师回至临安后,亦应国清寺普应禅师之请,撰写了一篇《释签岩记》,他于文中特地说到了在天台赤城山“瞰书记岩”之情节与内容。

赤城山上这块“书记岩”历经岁月沧桑,时至今日,却是风貌依然,许多游人墨客上赤城山亦必去瞻仰一番。

世间万物,无奇不有。济公故里济公岩,济公传人识公面,可见天意有定,才有如此巧合。也许是济公在告诉世人:道济的根源在天台山!这真是:“非僧非道亦非仙,颠倒人间未了缘。法相遍传方外界,慧根原在赤城巅。”

济公在其自写的《自述》开首言道:“南屏山净慈寺书记僧道济,幼生宦室,长入空门。宿慧神通三昧,辩才本于一心,理参无上,妙用不穷。”济公出家后扶危济困、彰善瘅恶之神行异迹,千百年来被作为人间佳话广为传颂,但其少年成长时期的奇闻轶事却鲜为人知。本书且为读者追溯降龙罗汉应化夙世因缘,叙述旷世神童李修缘神妙故事。书中所传,多为前所未闻,若是耐心读来,或可大有所获。

引首至此,言归正传。第一章檀香木显化钱塘江李赞善归隐天台山“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南宋淳熙时,来自温州平阳、擅长诗文的士人林升一时感慨,诗兴所至,将这一首诗题写在临安城一家旅店的墙壁之上,由于辛辣地讽刺了时政,引起了很多人强烈的共鸣,因此成为时人传诵的一首咏西湖的名诗。

公元1126年,金人攻陷北宋首都汴梁,俘虏了徽宗、钦宗两个皇帝,中原国土全被金人侵占。赵构逃到江南,在临安即位,史称南宋。南宋小朝廷只求苟且偏安,屈膝谄媚于外,迫害忠良于内;政治上腐败无能,达官显贵一味纵情声色,寻欢作乐。这首诗就是针对这种黑暗现实而作,它倾吐了郁结在广大民众心头的愤懑之情,也表达了诗人对社稷民族命运的深切忧虑。

且说南宋朝中设有詹事府,专事皇室日常大小上下事务的打理,诸如草拟文书、礼节往来、宫殿修造、教读太子、侍奉皇室内眷及节庆祭祀等朝廷内务俱是。

詹事府中有一位春坊赞善(职官名),姓李名华,字茂春,品阶虽然不高,但却是宋先朝(太宗)枢密使李崇矩、宋真宗驸马李遵勖之后,与皇室有中表之称,其家族也算得上是国戚重臣累世贵胄。不过,宋朝皇帝热衷专制,推行中央集权,对于宗室、外戚、勋旧,多授予官爵,优加俸禄,而少授予实权之职。靖康年,李茂春之父李涓,在抗金勤王之战中捐躯沙场,朝廷褒其忠烈,官封其三子,举家随驾南迁临安。因为这个缘由,朝中官员人等多对他谦让三分。李茂春年纪三十有五,正值壮岁,身材魁伟,相貌堂堂,眉宇间透出几分贵胄血统的高贵之气。他自幼熟读诗书,苦修文墨,兼习礼乐,加上崇善向佛的家风熏陶,因此虽然出身豪门贵族,但少有纨绔子弟习气。且这李茂春为人良善忠厚,言语不俗,不擅威权,礼贤下士,待人接物,谨敬高雅,济弱扶危,其身大有祖风懿德在。这李赞善平日喜欢广结心气相投的四方高士,无论军民人等、三教九流、富贵贫贱,无不留心延揽。在其心目之中,最为崇敬的人就是宗泽、岳飞、韩世忠等几位朝中名将了。在朝中当差,凡宣召交办之事,亦无不勤谨尽职。正所谓:处显贵之位而不藉袭宠,居富足之地而不涉淫靡。

时高宗封秦桧为宰辅,将朝廷政事全部交其处理。秦桧结党营私,权势熏天,声名显赫,真可谓炙手可热,“天下三分月色,两分尽在秦府。”然李茂春对此只是淡漠以对,冷眼视之。自高宗与秦桧、万俟卨(读音mò qí xiè)等奸佞沆瀣一气,以“莫须有”罪名杀害了岳飞,名将韩世忠亦被罢官,将整个南宋朝廷搞得乌烟瘴气。李茂春更是陷入深深的悲愤、失望和迷茫之中。

这是南宋绍兴十二年(1143)的初春时节,临安城彤云密布,那满山的树木枝干萧条,残留的枯叶在嗖嗖寒风中战栗,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在低吟又像是在哭泣。但在那林壑岩壁间,却也有数枝梅花在寒风中悄悄地绽开,透露一丝初春来临的信息。

横卧于九曲丛祠边的一条石板路上,缓缓抬过来一乘大轿,轿边左右两个丫鬟陪护,轿子后面跟着两乘坐骑。那两个骑马的人正是春坊赞善李茂春与李府管家李兴,在前面轿子里坐着的是李茂春的夫人王氏。

到了九曲丛祠边上,轿子停下,简装便服的李茂春与李兴翻身下马,丫鬟将王夫人从轿子中扶出。李茂春携王夫人往九曲丛祠北面林边而行,管家李兴及丫鬟跟随其后。

李茂春举目四周打量着,他的目光终于发现了位于祠旁的一座新坟,坟前有两棵移栽不久的橘子树。李茂春对王夫人说道:“夫人,看来那边的一座新冢,想必就是了。”

李茂春偕夫人来至那座新坟墓前,管家李兴拿出带着的箱匣,在墓前摆下一些简单的祭品。李茂春与夫人随即在坟前行了三个跪拜礼,而后站立一边凭吊逝者。

李茂春抬眼望着满天密布的彤云,前不久闻知的那一幕令人永生难忘的情景仿佛又映现于眼前:临安大理寺内风波亭,寒气逼人,气氛一片肃杀。远处,传来如狼嚎般凄厉的叫喊声:“传——岳飞——听旨!”狱卒将监门徐徐打开,从狱中走出戴着镣铐的岳飞。岳飞昂首挺胸缓步而行,来至在风波亭边,将身伫立。另一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监刑官杨沂中来至大理寺。杨沂中宣读高宗圣旨:“皇上有旨:岳飞特赐死……”临刑前的岳飞,抬头仰望着灰暗阴沉的天空,坦然一笑。一个狱卒递过纸笔,让岳飞画押。岳飞猛然抓过狱卒手中的毛笔,在那纸上面赫然写着“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书毕,将那毛笔掷于地上,而后仰天大笑:“哈哈哈……”灰暗的天穹在岳飞的笑声中颤抖,天色阴沉得有些发青;那满天的雪花也像是被这笑声所震落,纷纷扬扬下个不停……“老爷……”王夫人的一声呼唤,将在悲愤而又深沉思绪中的李茂春惊醒。王夫人指着墓碑,轻声问:“老爷,你说这座坟墓是岳元帅的,为何墓碑上却书‘贾宣人之墓’?”

李茂春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岳元帅遇害之后,是大理寺一个名叫隗顺(隗,读音wei)的狱卒,连夜冒死将岳元帅的遗体背出钱塘门,偷偷草葬于此。这墓碑不写岳元帅的姓名,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啊!为了今后可以辨认,隗顺还在这坟前种了两棵橘子树为记。”“哦。”王夫人点点头,但又觉得有些不明白:“老爷,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李茂春:“早些年,那狱卒隗顺曾遇到一件不顺之事,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帮他解了难,后来他就成了我的好友之一。这件事情,也是他在前些天才偷偷告诉我的。”

王夫人:“哦,原来如此。”

李茂春走向坟前,将一壶清酒洒于地上。

此时,天色愈加凝重,骤然间,凛凛寒风又起,天开始下起了冷雨,春寒料峭。

李茂春回身吩咐王夫人:“夫人啊,你看这天又是寒风冷雨的,要不你们先一步回府吧,免得受了风寒。”

王夫人:“老爷,要回咱们一起回吧。”

李茂春看了看天色:“这寒雨越下越大,看来一时难止,要不我等先在这九曲丛祠廊下暂且躲避一下如何?”“如此也好。”王夫人点头应道。

一丫鬟打起油伞,李茂春偕夫人一同来到九曲丛祠廊下。

李茂春随手拿过丫鬟带着的披风与王夫人披上,说道:“这倒春寒天气,寒冷入骨,你我体着重裘犹打寒噤,也不知天下贫寒之人将是如何经受哦!夫人,我有一心愿,久在腹中思量。”

王夫人望着夫君:“老爷不妨说与为妾听来。”李茂春:“溯我李家门风,素来崇佛向善。我想拿出一些祖遗家财来,多做些修桥铺路与民利益之事,多舍些衣衫粥羹接济贫苦之人。如此,虽不敢奢求因此多得福禄,但唯愿我心长得安宁啊。”

王夫人笑着点头称是:“老爷说得是,妾心亦如君呢!”

李茂春夫妇正说话间,却见那山脚边的路上,一个神情惊慌、步履踉跄的年轻女子正在奔逃。忽然间,“咕咚”一声,昏跌在前面的冻雨路上。

李茂春站在廊下远远地看见此番情景,即忙唤管家:“李兴!李兴!”

李兴赶紧近前:“老爷呼唤,有何吩咐?”李茂春手指前方道:“看,那边路上有一姑娘昏倒在地,快,一起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李茂春与李兴、丫鬟上前而去,搀扶昏倒在地的姑娘。

李茂春扶起女子:“姑娘,姑娘,醒醒!醒醒!”

那女子单薄的衣衫都被雨水淋湿,昏沉之中缓缓苏醒过来。一看眼前许多生人,摇晃着身子,惊慌欲走。

李茂春赶紧扶住:“姑娘,别怕,我是春坊赞善李茂春,姑娘你是怎么回事?”

女子颤颤地用手指着路的那边:“后面有、有恶人追我,大人救、救我……”说着又昏了过去。

李茂春见此情景,与王夫人、李兴吩咐道:“你等快将这位姑娘送到那轿子里,赶快回转府中,且与她喂些暖汤茶饭,我随后就来。”家人们答应着,帮着王夫人将那女子搀扶进轿子。

正此时,有几个官兵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从女子来路那边急急地追了过来,东张西望。

那些官兵看到了在九曲丛祠路边避雨的李茂春等人,一个小头目远远地就大声喝道:“嗨!你们在此有没有看到一个逃跑的年轻女子经过这里?”

李茂春见这小头目情态骄横、出言不逊,因此亦对其听而无闻,视而不见。

这个小头目又转到李茂春的前面吆喝着:“嗨!你耳朵没聋吧?我在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子经过这里?”

李茂春举目瞪了一眼这小头目,言道:“你是同谁在说话呢?!”“我是问你呀!”这小头目用眼上下打量着李茂春。

李茂春淡淡地反问:“哦,你是问我吗?问我何事?”

小头目道:“刚才有个逃跑的女犯,有否看见?”

李茂春听其言,心头不禁为之暗惊,但仍神情镇定,冷淡答道:“我等也是刚刚路过此地,天骤下寒雨,暂且在这廊下躲避,并未看到什么女犯。”“没有看到?奇了怪了,适才这女子还在我们前面跑着,拐了个弯怎就不见了呢?快!你们给我在这周边仔细找!”官兵小头目对兵丁们急急地吼叫着。

几个兵丁在周边东张西望,其中一个兵丁走到轿子前,正欲掀起轿帘查看。李兴见状,疾步上前大喝一声:“呔!住手!休得无礼!”

那兵丁被李兴这一声断喝惊住,惶惑地呆立着。

李兴对那些兵丁怒斥道:“这位是詹事府春坊赞善李茂春李大人,堂堂朝廷命官内眷的轿子也是尔等无名小卒随便动得?”

官兵小头目听李兴如此说道,先是一愣,转身走到李茂春跟前,再次上下一番打量,随即赔笑道:“我等是秦相爷的手下,方才真的不知是赞善大人在此,若有冒犯,请多包涵,请多包涵!”

官兵小头目转身吆喝手下:“你等还待着干啥?还不快给我往前追寻,快!”

小头目领着一群官兵急匆匆而去。

李茂春看着官兵离去,即吩咐管家:“李兴,快快起轿,打道回府!”李兴应道:“是!”李与众家人急忙抬起轿子,向来路方向飞奔而去。

李府之中,李茂春与夫人端坐于客堂之内。

丫鬟春梅奉上茶汤:“老爷、夫人,先喝些热茶汤,暖暖身子。”

李茂春喝过茶汤,问道:“春梅,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春梅上前回话:“启禀老爷,那姑娘现在已经清醒了,方才已经换了衣衫,吃过汤饭。”

王夫人:“哦,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

丫鬟春梅又告:“方才让这姑娘换衣衫,不知为何,她就是不肯换下那件贴身内衣。”

李茂春感到有些蹊跷:“哦?春梅,唤姑娘进来,我有话相问。”

不多时,春梅扶着瘸着腿的姑娘走进中堂。

姑娘见到李茂春夫妇,立即双膝跪倒在地,叩头说道:“小女子叩见老爷、夫人!”

李茂春回道:“姑娘不必多礼,快请起。”丫鬟上前欲扶起那姑娘。

王夫人亦上前道:“你且起来,坐下慢慢说吧。”

可那姑娘跪而不起,仰面与李茂春夫妇言道:“小女子大难临头,自忖必死无疑,幸遇好心的老爷、夫人搭救,又以香汤热饭与暖衣相待,真是如同重生父母,再养爹娘。此恩此德,小女子何以为报!”说完,又不停地磕头。

李茂春欠身说道:“姑娘,你且起来,我有话问你。”春梅将姑娘扶起,在一旁站定。

李茂春关切发问:“请问姑娘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因何如此遭难?”

姑娘见问,眼中落泪道:“禀告老爷、夫人,小女子乃台州人氏。”

李茂春:“姑娘是台州人氏?”

那姑娘继续回道:“是的,老爷。小女子祖籍台州,家住天台县桃源村。姓王名桃姑,家父王良诚本是岳元帅身边的亲校,全力跟随岳元帅抗金,浴血沙场。如今岳元帅横遭罹难,我的父亲亦被坐累株连、构陷罪名,已枷项发配到容州编管。小女子娘亲早亡,这些年来父女相依为命,而今父亲遭难,可恨那秦桧又要将我入官为奴,我宁死不愿,本想偷偷逃回天台,不想被官家发现,捉拿追缉。路上又跌伤双腿,衣单腹饥,昏死在逃命途中,幸逢老爷与夫人施恩搭救,不然,迟早必成冤魂啊。”

说到伤心处,桃姑是心恸泪下。

李茂春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摇头叹息:“原来如此!”转而与王夫人感叹道:“唉!夫人啊,你看这姑娘命运可真是令人悲怜啊!”“老爷,这姑娘乃忠良之后,如今遭此劫难,我想何不再帮一把姑娘呢?”王夫人听得夫君之言,接言道。

李茂春点头道:“嗯,夫人说的也是。”转而问桃姑:“姑娘,你如今是打算回转天台老家,还是另有投奔之处?”

桃姑回道:“桃姑家乡天台虽然尚有几间祖遗破房,但父亲今已不在,就是回去,家中也无他人陪伴了。如今我已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啊!”

说着说着,桃姑又悲伤落泪。

李茂春征询桃姑:“既然如此,姑娘可否先暂住我家,待养好了身子再作计议,你看如何?”

桃姑闻言拜倒在地,不住地磕谢,说:“老爷、夫人,小女子如今是天涯沦落之人,我情愿隐姓埋名在此尽心侍奉老爷夫人,报答老爷夫人的大恩大德!”

王夫人忙扶起桃姑,言道:“姑娘千万别这样说,你乃忠良之后,如今遭此劫难,我们心中也同感悲愤啊!况且姑娘聪慧清秀,让我陡生怜爱之心。姑娘,我生来家中没有姐妹,从今以后,你愿不愿意就做我的妹子?”

桃姑闻言先是一愣,而后轻轻地说:“妹子?大姐……”

桃姑又拜倒在地:“大姐在上,请受妹子一拜。”

李茂春在一旁笑道:“呵呵呵,今日我李家有幸又多了一个小妹了哦!”

转眼到了这一年的农历四月半,正值江南麦收季节,过半月十天即是端午节了。

却说临安城秦府中,仰躺在太师椅上的秦桧,一边喝着仆人送上的银耳燕窝羹,一边思忖着自己的心事。

秦桧心中暗暗得意自到临安这短短几年,自己从礼部尚书升为参知政事,不久又加封为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人们将其以相爷相称,可说是位极人臣了。但他此时头脑却极为清醒,他看透了宋高宗在玩“战与和”游戏中的种种奥妙机关。这几年的春节,宋高宗不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却总是率领着他们朝北方大磕其头,遥拜徽、钦二帝。为此秦桧心中不禁窃笑:你赵构果真思念二帝吗?如若真的将徽、钦二帝接回来,你是去做康王?还是当篡夺皇位的囚徒?这些都是赵构为了维系人心而逢场作戏哪!咳!也只有如岳飞那样的傻瓜才把抗金北伐认了真,可好,你岳飞在前方连连打胜仗,大有直捣黄龙之势,十几道金牌召你,你也不理,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其实剪除岳飞也不光是我秦桧的主意哦!更主要的这也是那高宗的心思。这赵构自那年扬州惊慌逃难受了惊吓后,他那男人的命根子可真的是出了大问题,派不上用场,成了件多余的摆设。最近举国上下不是为了高宗的子嗣而烦忧吗?不是让大臣们进奉可以宜男的淑女吗?想到此,秦桧又不禁哑然失笑。他早就看透了赵构,以往还需得将好色之心稍加掩藏,现在子嗣之事成了朝政的焦点,为子嗣,仿佛一切都名正言顺了,刚好前方也不再吃紧,你赵构大可在温柔乡里酣睡风流觉了。秦桧心里又琢磨起了高宗的色欲特点:赵构是徽宗之九子,无疑继承了风流皇帝的特点,对女人不仅是肉欲,更需一种富有刺激性和特别情调的女人,那是名门闺秀和小家碧玉所不具的。因而最近秦桧嘱咐手下亲信,多关注物色一些市井巷陌中相貌娇美但又不乏个性特点的女人,准备择优进奉与高宗。

秦桧正如此这般天马行空地想着,忽见宫中来人至府中传报:“皇上有谕,请太师进宫,有事商议。”

秦桧赶紧从太师椅上跃起,起身前往宫中面圣。

秦桧进宫见到高宗,行过君臣礼,道:“臣见过陛下,不知召臣前来有何谕旨?”

高宗见秦桧到来,吩咐宫人赐坐上茶,笑道:“有劳太师于百忙之中抽身前来,别无大事,只是朕昨晚有一异梦要与你讨究讨究。”

秦桧听了觉得有些好奇,忙道:“哦?快请陛下说来听听。”

高宗道:“昨夜朕梦见钱塘江上有无数龙舟飞舞于波浪之中,逆流而上,其后有一只青龙船,船中立着一尊接引弥陀,不知此梦主何凶吉?”

原来这高宗自苟安临安以来,与金军签订了和约,朝中政事有秦桧等包揽着,倒也过上了安逸的日子。于是,终日里与美女香车为伴、观脂粉歌舞度日。每年到了端阳节,朝廷总是兴师动众地在西湖大摆龙舟竞渡,专请圣驾临场观赏。高宗看见湖中无数装扮各异的龙舟,在喧天的鼓乐声中掀波作浪、你追我逐的景象,倒也真是快乐无比,不胜欢愉。

秦桧听了高宗的话,略作沉吟,而后笑道:“陛下,端阳佳节近矣,往年陛下逢端阳必观龙舟,昨晚陛下梦见江上龙舟飞舞,龙乃圣体,此为圣体康健之兆。至于所见接引弥陀逆流而上,更是我朝吉祥之兆啊!臣建议今年端午的赛龙舟扩大规格,地点也不再放在西湖,而按陛下的吉梦,改换在钱塘江上进行。”

高宗闻之,龙颜大喜,对秦桧的主意大加赞赏,同意从国库中拨出专项银两,并将所有备办大事交与秦桧调配统领。

秦桧领旨回府,即召工部司官和詹事府詹事前来,命其招募临安附近大小工匠、钱塘船工和往年在西湖把玩龙舟的一干人等,在钱塘江边,边造龙舟、边训练,齐头并进。并限定在四月底试演,高宗于五月初五端阳节驾幸江边观龙舟。

翌日清晨,临安詹事府中。众官员正陆续进府到班,料理各自的公务。李茂春在自己的公案之前忙着书写文书。

此时,詹事府詹事俞梧良来到府中,高声言道:“诸位同仁听着,昨日秦太师传本官进府,交与詹事府经办一宗大事:端阳节近,因皇上夜梦江上龙舟,今年赛龙舟将在钱塘江上大办,秦相爷交付咱詹事府担当壮丁劳力、物件筹集之任,我等须得竭力尽心办好此等大事哦!”

詹事俞梧良话音刚落,下面就有官员拍手连声叫好:“好啊,好啊!能为吾皇效忠、为秦相爷尽力,是我等荣耀,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府内众官员亦纷纷同声附和着。唯有一旁坐着的春坊赞善李茂春只管伏案书写,不为所动。

俞梧良见此情状,傲慢地踱至李茂春案前,冷冷地问道:“李赞善,李大人,看你如此稳当淡定,请说说心中有何高见?”

李茂春冷淡地回答:“大人,卑职只听凭詹事大人吩咐,何谈高见?”

俞詹事捋捋两撇略微上翘的山羊胡子,冷冷一笑。又忽然想起一事,与李茂春说道:“李赞善,前些日子我交代与你的那件差使到底办得如何了?”

李茂春抬起头,看了看俞梧良,带着几分无奈与冷淡回问:“差使?哦,你说的是物色民间美女选送与秦相爷祝寿之事?”

俞梧良见李茂春冷淡而对,心中有些不满:“咹,这事到底办得如何啦?”

李茂春仍然冷淡回道:“詹事大人,实话相告,至今尚无眉目,办此类事我真是不在行啊!”

俞梧良听了大为恼火:“还无眉目?詹事府要是能找些大美人献上去,咱们就如同往佛像上贴金刷色一样。转眼秦相爷的生日就要到了,若此事办得不好,嘿嘿,李赞善,那可就有些不大好了哟!”

李茂春:“詹事大人,我李茂春人笨眼拙的,实难胜任此等重任,此事还望大人另选高明。”

俞梧良听了,表情阴冷地走到李茂春身边,眼盯着李茂春言词恨恨地道:“另选高明?嘿嘿嘿!李赞善休得推三阻四,你以为李家还是往昔的皇亲国戚?李茂春啊李茂春,你李家世代荫袭得来的富贵眼下并不见得牢靠哦!我可要提醒你,如今在朝中为官,若得不到秦相爷的赏识,我看你呀,就连这个小小的春坊赞善也休想保得住!”

李茂春冷眼相对俞梧良,淡淡说道:“保住保不住,我李茂春亦无所谓,听天由命吧!”

俞梧良闻言,气得两眼发白,悻悻然丢下一句:“那好,算你李茂春有种,那我们走着瞧!”而后冷笑甩袖而去。忽而,这俞梧良又折身回至李茂春的面前问道:“哦,李赞善,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问你,昨天大理寺那边向我传话,说你在前些日子曾去过九曲丛祠那边?”“九曲丛祠?”李茂春闻之一怔,随即又平静答道:“哦,去过啊,前些日子我偕夫人访友归来,途中遇雨,曾在那里躲过雨歇过脚,这又咋啦?”

俞梧良道:“我听大理寺那边人说,他们那天正在追捕一个岳飞同党之女,就在追至九曲丛祠边上的时候忽然失踪,那时恰好你也在那个地方,其中缘故你是否知情?”

李茂春回答道:“官兵追捕之时我也是刚到那个地方,并未看到什么陌生女子。他们追捕的女人失踪了,关我何事?”“此事确定与你无关?你说无关就好。我告诉你,这个被追捕女子身上可能带有秦相爷正在追查的一份密件,也是朝廷缉拿的要犯之一哦!”俞梧良说完,阴森森地瞥了李茂春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李茂春听着,先是心头一紧,而后眼望着窗外,双手攥拳,眉宇紧蹙。

是夜,李府书房。李茂春伏案疾书,写毕,情绪激动地掷笔于桌上。书案那张纸上赫然写着一首七言律诗。其诗云:

四十光阴染宦尘,回首汴梁入梦频。

华夏沉浮胡马践,河山破碎不忍情。

醉听弦歌酬湖月,愁看剑戟对良臣。

未若逸身天台去,丛林野陌清歌吟。

王夫人端着香茶点心进入书房,轻声唤道:“老爷,歇歇吧,先喝点香茶。”

李茂春:“夫人,你来得正好,我有些心头之事正欲与你说说。”

王夫人:“老爷有何心事,但说与为妾听来。”

李茂春蹙着眉头,忧心忡忡地对王夫人言道:“夫人啊,茂春入仕为官,本想就此报国展宏图、为民谋福利。不想这官场竟是如此黑暗,身在宦海,心为形役,我真想离开这醉生梦死花柳乡、钩心斗角是非地,去寻一处清净之处,避开混浊世事,隐逸山林。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王夫人听了,沉吟片刻后,说道:“老爷所言,事关重大,须得从长计议,可否先与兄弟们商议一番,而后再作定夺?”

李茂春:“夫人言之有理,待我与两位弟弟通个气,不过我归隐之意已决。”

李茂春忽又想起,对夫人道:“哦,夫人,今天我从詹事府俞梧良的话中得知,从官府手中死里逃生的桃姑,可能身上带着秦桧正在追查的一份密函,如若是真,那这份密函很可能是桃姑的父亲交与女儿秘藏的,那桃姑的安危之事可就大了!”

王夫人:“哦?那我们则更需留心地保护桃姑,以防不测了。”

正在李茂春夫妇说话之时,已有一个人影闪到李府边门之外。这个人是王夫人之弟王安世,他一身轻装夜服,急匆匆而又小心地敲响李府边门的门环。门内,管家李兴闻声打着灯笼来到边门内侧:“外面何人敲门?”

王安世轻声地说道:“是李兴吗?我是舅爷王安世,快,快开门!”

李兴一听是舅爷,忙打开边门,一看王安世这一身装扮,先是一愣:“王舅爷,你……?”王安世嘘声道:“嘘……李兴,快,我有急事见你家老爷、夫人。”李兴惊疑地:“哦!”即领着王安世急急地往内院疾走。

管家李兴急急进书房禀报:“老爷、夫人,王舅爷轻装夜服来到府中,说有紧急事情见老爷、夫人,现正在客堂等候。”

李茂春:“夫人,内弟深夜到府,不知因何而来,我们快去相见!”

王安世在客房之内搓着手,焦急地来回踱步。李茂春与王夫人进入客房。看到王安世这一身打扮,两人惊疑地呼叫:“兄弟!”

王安世迎上前去:“姐姐,姐夫!”

李茂春:“兄弟因何深夜来府,又如此装扮?”

王安世:“姐姐,姐夫,大事不好!这些年来,兄弟在兵部职方司任上一直襄助岳元帅抗金主张,今日被秦桧向皇上参奏,设计诬陷小弟,朝廷以‘小臣越职,非所宜言’的罪名,已将兄弟革除官职,削除军籍了。”

李茂春听了大吃一惊:“哦,竟有此等之事!”

王夫人亦急切相问:“兄弟,事已如此,这将如何是好?下步你又将如何打算?”

王安世望着姐姐、姐夫言道:“秦桧之流扫除异己之心已昭然若揭,恐怕不会就此罢手,小弟想,若束手被擒,坐以待毙,还不如尽快想一个脱身的万全之策,因此深夜到此,与姐夫、姐姐商议。”

李茂春沉吟片刻,颔首言道:“是啊,兄弟说得对,秦桧心狠手辣,绝不会就此放手于你的。我看,你既已被罢削,临安城是不宜再待下去了。”

王夫人听了,急得直搓手:“那该如何办才好呢?”

李茂春想了想,上前凑近王安世耳边轻声言道:“我有一知心密友,名叫张彤,现在福建武夷山闽威镖局做总镖头,此人武艺高强,为人正直侠义,与我交谊甚是深厚。我这里写一封书信与你带着,你就先到那里暂避一时凶险,至于临安家中一切,自有我与你姐姐耽待应付。”

王安世听了点点头:“如此也好。我想乌云总会有散去的那一天的。”

李茂春:“事不宜迟,兄弟,你家也不宜回了,恐怕那里早有秦桧的耳目盯着了。”

王安世:“是,兄弟听从姐夫的安排。”

李茂春转身对夫人道:“夫人,事不宜迟,你快给兄弟准备些盘缠衣物,还是深夜启程离开这临安城为妙。”

王夫人应声:“是。”随之即急急出房而去。

李茂春这边又与王安世言道:“兄弟,我也正盘算着抛却这充满窝囊之气的‘乌纱帽’,寻一处清净之地,归隐那山林江湖之间,日后若有着落之地,我会告知与你的。”王安世点头道:“兄弟明白。”

且说端阳节转眼即至。一时间,钱塘沿江两岸搭彩棚、牵彩花、挂绣球,一路绵延约五十余里。建造临时龙舟水阁七十二间,搭设五个龙舟船埠,每个船埠各有龙舟五十只,分属五个龙舟队,分别打着青黄赤白黑旗帜。每船装扮各色各样人物故事。一时间,钱塘两岸人声鼎沸,鼓乐喧天,闹猛非凡。

五月初五端阳节,高宗皇帝在一班大臣的陪同下驾幸钱塘江边,观赏龙舟。

临安附近的三江、定海、观海、临江等处水兵船只,俱在江之上游屯扎;海宁、盐官、澉浦、泎浦、金山等处水兵船只,俱在江之下游屯扎;又有殿司江防水军、临安水军扎于江之中段。各部都统司亦出动人马逾万人。隔江萧山西兴一带山头水面,扎锦棚、缚绣幕,各色彩旗蜿蜒映带,犹如铺锦一般。

不一会,吉时已到,令旗挥动,礼炮鸣响,数百艘各色各样龙舟,闻命齐发,迎潮踏浪齐争雄,出没于江波浪涛之间,你追我赶,十分酣快,江中江边,喊声如雷,喧嚣一片。

如此欢娱作乐,天地亦为之惊动。忽见钱塘江那海门远处,潮涌如线而至,及近看时,浪涛有如卷席之势。忽然,于那浪翻潮卷之处,有一物自激流之中涌出,逆江而上,直逼龙舟队阵而来。

打头的龙舟见之,急绕躲避,及至近来细看,却原来是一段大大的圆木。于是众船围拢来,一齐上前将这圆木拖拽至船上来。此时,众人蓦然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自那圆木发出。于是,这边就有兵校迅速飞渡至岸,快报于御驾之前,道:“于钱江中流得一神木,发有异香,诚为奇瑞。”高宗即命将那神木拖上岸来一观。于是派出兵丁三五十人,齐心发力,扛的扛、抬的抬,将那异香木头弄至御前。众人经仔细辨认,原来是一段上好的旃檀(旃,zhān音沾,旃檀即檀香)。龙舟竞渡,旃檀显现江中,高宗看了十分欢喜,自认为已应着佳梦。如此闹腾了大半日,时辰已不早,高宗即命回宫,并口下谕旨,秦桧等诸臣经办龙舟盛会有功,颁赐重赏。

却说李茂春身在詹事府做事,亦免不了承担龙舟盛会抽派、征集民丁等相关事宜。江南四月,正值麦收稻播季节,沿江两岸民众因朝廷大放龙舟,家家户户精壮劳力人丁均被抽派官差,因此,怠荒了田园,抛废了农事。官府这一番折腾,是真正的劳民伤财,民众未免怨嗟连天。

当然,此事也牵连涉及直接经办此项差使的李茂春,他直闻百姓们怨声载道,亲历民众苦楚,因而内心感到无比愧疚与惶促。连日来,奔波劳碌,心身疲惫,总觉胸中郁闷,而后更是茶食不思,渐而成疾,卧床难起。幸好承办差事已告完结,故此告假在家,不见宾客,李茂春心中自知其病因何而起。

时过月余,虽经药食调养,仍感身体十分虚弱。李茂春心想,何不借此由头,早作归隐打算。因此,遂提笔具本,奏与朝廷,李茂春在奏折中写道:“奏为臣世受国恩,幸享戚畹之贵,自从龙抵浙,朝夕左右,服侍天颜,力图犬马之劳,聊为樵苏之用。不料日前陡染异疾,寒热交加,饮食少进,步履难行,缘系积劳成疾,未得霍然,医嘱须静养山中方有起色。伏恳天恩,俯鉴愚衷,准臣解职静养,将息山中,立意清修,以安愚分,实切至情,具奏。”

高宗接到李茂春的奏请,自觉这李茂春虽为国戚后裔,在朝中亦是无足轻重,就随他去吧。遂下谕旨:“卿病果深,情词惨切,朕实忧怀,准暂出城外安置,少俟痊愈,不时起用。”

李茂春接到高宗的谕旨后,马上吩咐家人整理家什行李,搬运出城,移往钱塘江干大宅居住。在朝好友、文武官同僚亦来送行,茂春一概谢却,只是用名帖来答谢。李茂春脱离都城,心中窃喜此番既可免却耗扰万民之怨,藉以藏拙养高,又可避却朝廷淫乐逸豫之事,得以清修心性,更是几桩难言心腹之事在身,就此亦可得以暂避风险。茂春深幸得计,闲住江干,亦不在话下。

却说高宗得了檀香木以后,想起之前曾梦见接引弥陀金容宝相,于是就招集雕塑佛工名匠,将檀香木雕塑成一尊接引弥陀佛像,以供韦太后日后在宫中供奉朝拜。不日旃檀佛成就,果然妙相庄严,高宗看了极为欢悦。不料当夜,高宗又做一梦,梦中那接引弥陀告知高宗,必要往天台山安置。高宗一梦惊醒,心中疑惑不定。

翌日晨起,高宗前往慈宁宫韦太后处请安。

说起这韦太后,乃是赵构的生母,靖康年成为金兵的俘虏,被作为战利品押到北方,被羁金国十余年。赵构为了稳固东南半壁江山的统治权,一心想与金人议和,就拿自己的老娘当借口,在金人遣使萧毅、邢具瞻面前发话道:“今立誓信,当明言归我太后,朕不耻和”。说是只要能换回老娘,让他侍奉尽孝,宁肯以向金国纳贡称臣为代价,应允金人提出的苛刻条件,并可除了让金人痛恨的岳飞父子,并发誓“太后果还,自当谨守誓约”。之后,赵构果然是这样做了。不久(绍兴十二年四月),赵构真的将老娘从金人那里换回到临安来了。韦太后回到南宋,赵构喜极而泣,重臣秦丞相也是陪着大抹眼泪。那场面,那情景,煞是动人。韦太后本是个“聪明有智虑”的人,赵构对韦太后可说是言听计从。韦太后想做的每一件事,可就是惊动朝廷的大事了。

高宗见过韦太后,问过冷暖,就与韦太后说起他夜间的梦境。韦太后听了,沉思片刻,遂对赵构说道:“这旃檀逆潮而现,本已是异应显化之象,如今旃檀既已雕塑成佛像,却便又遣梦使天台山安置,其中必有说道。想那天台山本是仙源佛国,因而弥陀着意要回天台去?皇儿啊,佛旨不可违,须遂顺佛意才好哩!”

高宗听了,忙点头称是。转而又问太后:“这事却是如何安排才好呢?”

韦太后言道:“若将此尊弥陀安置于天台山,亦须显得皇室体面,一路须指派专人护送;到了天台,也得有专门供奉弥陀的佛堂,日常更要有奉旨司香礼佛之人。儿呀,我听闻那赞善李茂春前不久不是已告退闲住城外江干了么?”

高宗点头应声:“是的,是的。”韦太后遂接言道:“我看这李茂春呀,倒是个极好的人选。他李门本是宋室戚畹,况且世代有崇佛家风,此番他既立意清修退隐田园,那就让他去职奉祠前往浙东天台山吧。如此,一来可让他为我护持佛相,司香奉佛,再者也可显朝廷旌赏下臣戚畹之举,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么?”

高宗连连点头赞同:“好!好!孩儿就遵照您的懿旨,即刻下旨让李茂春奉旃檀佛像,护送前往天台山,并命地方有司助其择清净吉地,建厅堂宅舍,就让其在彼终生奉佛。”

于是,当日旨下,命李茂春至坤宁殿听宣接旨。李茂春接旨并叩谢太后和皇帝隆恩。

不日,旃檀佛像整装俱备。朝廷亦发派车船轿舆与精壮兵丁一路护送。

钱塘江岸,停靠着一艘渡江官船。李茂春夫妇携家丁人等与一应物事行装,登舟启程上路。有朝廷官员、同僚好友及李茂春兄弟前往江边送行。李茂春站立船头,抱拳告辞道:“茂春今日启程前往天台山,在此与诸位告辞了。”李家两个弟弟在岸边高声喊道:“兄长此行路途艰辛,望自当保重,我们等着你的佳讯!”

一行人马、一队轿舆自会稽方向驿道而来,迤逦而行。在官兵的护送下,轿夫们踩着稳重而有节奏的步伐,路面传来了阵阵嘁嘁喳喳声。在苍茫天姥山群峰衬托下,远处浙东曲折盘绕的古驿道在高山流水间若隐若现。一路青山绿水,松竹连绵,小桥、古村或依山隐现于古树青林之间,或傍水倒映于溪池清泉之上,倍感清幽;青畴田畈间的牧童,唱着悠扬的浙东山歌,意趣盎然。骑在马背之上的李茂春,看着眼前这如诗如画的山水田园风光,不禁感到心旷神怡、思绪万千。“南国山水天台奇”,对于天台山,在李茂春的脑海里并不陌生,早就有着深刻的印象。少年时期,他博览群书,尤喜益搜古人逸事与丹台石室之藏,孙绰之赋,李白之诗,他读过,并为之抚掌击节。小时他曾听祖父说过,台州这方土地还曾是祖宗的封(食)邑。因此,在他的心头充满了对这浙东名山的向往与憧憬。想不到如今神差君使,机缘巧合,让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走进这天台山了。

李茂春到天台后,自有台州官府有司相迎接风,并奉旨襄助其选择吉地,备置宅第田产。李茂春相中了天台城北跃龙门外的一畈土地,于是便出高价收买,也不肯亏枉当地百姓。这里紧依赭溪,既与隋代古刹国清寺相邻,又与佛道双栖赤城山相望,确是一方风水宝地。后来,这一方垟畈被称之为“李家垟”。

李茂春虽隐居天台乡间,但依照宋朝廷官员奉祠之制,可享祠禄,本就衣食无忧。此番身受奉佛之遣,亦有朝廷襄助筹置房产,因此,他先择吉方盖了一所佛堂,用来供奉旃檀金相,以履皇命;而后,又在其边上建造李府宅邸,按宋朝廷臣庶室屋“父祖舍宅有之,子孙许仍之”之规制,建三进九明堂椽屋数十间;在其侧边造小厅三间,具本请了大藏真经,全部装贮在内。为备日后接待皇室来人之用,又在侧后建了一座花园,名曰“陇西园”。屋宇“施重拱、藻井及五色文采为饰”“四铺飞檐”,颇极精致。所居之地,取名永宁村,乃有与其先祖汴京御赐旧居“永宁里”一脉延承之意。如此这般,在李府宅邸之中,依然可察见其身受奉佛皇命与秉承记念先祖渊源两者兼具之意蕴。李茂春与夫人王氏迁居天台山之后,朝夕唯课诵奉佛为要,岁月践积德行善之举。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章详说。第二章李茂春行善崇佛道国清寺祈梦求子嗣

话说李茂春归隐天台山中,朝夕课诵奉佛,广行积德行善之举,如此一来,遂与一座寺院结下不解之缘。

自古名山多古刹。天台山中有一座寺院名曰“国清寺”,这座古寺有些非同一般。相传,陈宣宗太建七年(575),高僧智顗(读音yǐ)带着慧辩等数十高徒来到天台山,结茅成庵,坐禅修行,历时数十年,于隋开皇年间开创第一个佛教宗派天台宗,遂欲建一寺庙,作为该宗的正式祖庭。但限于财资拮据,迟迟不得动工。他临终时遗书晋王:“不见寺成,瞑目为恨”,并留嘱:“寺若成,国即清。”晋王杨广见书后,极为感动,于开皇十八年(598)派司马王弘往天台山监造寺院,寺成赐额“国清寺”。国清寺真乃东南形胜也。祥云、灵芝、映霞、八桂、灵禽五峰环翠簇拥,清静深幽。寺内大雄宝殿奉释迦牟尼佛像,端坐莲台;其前为旃檀佛,旁立阿难、迦叶,神色姿态各异的十八罗汉依墙列坐。鼓阁法鼓韵高飞,钟楼梵钟声频传,自此台山佛国法雨甘露,净洒三千。作为中国佛教第一宗派天台宗的根本道场,俨然一派仙山佛国气象,真可谓“宝势雄侈于古今,奇表严净于江汉”。

名山古刹有高僧。且说这国清寺中有一长老,法号性空一本,累世焚修,历经劫数,不讲求标新立异,却独具古朴二字,精研佛教天台宗的一念三千和圆融三谛思想,至于佛教禅宗亦颇有见地,道行十分了得,人尊称“一本大师”。

此是南宋绍兴十八年(1148)的一个春日,一本大师打坐于方丈之中静修,忽有知客来报:“瞎堂慧远(1103~1176)大师来了!”大师听闻,忙起身趋步出迎:“哦,瞎堂师弟来了?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为何这一本大师闻听这瞎堂慧远来访如此热切?原来这慧远本乃四川眉山金流镇彭氏子,年十三岁就出家于药师院研习经论,法号慧远,字瞎堂。后参叩住持成都昭觉寺的一代高僧圆悟克勤为师,机锋峻发,称为“铁舌远”,为临济宗第十二世弟子。绍兴年间(1135),圆悟圆寂之后,慧远迁居琅琊山之开化寺,后又东下江浙,屡主名刹。前些年到了天台山中,先住鸿福寺,又作天台护国寺住持,亦乃当朝一代高僧。慧远在天台山这些年,经常往来于国清寺中,与一本大师切磋解悟佛语禅机,两人意气投合,十分默契。

方丈楼前,人未至声先到,只听门外传来一声“一本师兄身在何处,想煞师弟也”!随之又是一阵朗朗笑声。只见一僧手执禅杖飘然而入。此僧一袭袈裟衣袂飘然,两颊须髯如戟,仪观甚伟,相貌不凡,大有曹溪之风,让人一眼便觉是非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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